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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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北岸,伫立一座巨城,南北九里,东西六里。“九六城”洛阳原是中土最繁华的都市,但作为大晋王朝的国都。经历“八王之乱”,萧墙祸起,胡族趁虚而入,铁骑蹂践,早已元气大伤。 上西门谯楼虽然残破不堪,依然保有昔日的壮丽,巍峨暗影下,十几名晋兵持戟警戒。入夜已深,好几人都打起瞌睡。 忽然,几道黑影闪过,霎时间,十几名晋兵纷纷被扭短脖颈,当场气绝。一名黑衣人翻身跃上屋檐,如一只狸猫一般,轻声快步,踏上谯楼顶部,取出一根松柴点燃,高举着转了九圈,随即扑灭。只见西边林中,也有火光燃起,转了五圈后,方才隐没在黑暗中。
不久,三百名黑衣武士,推挽着十几辆江州车子,出现在城门下。 吊桥缓缓落下,门洞中,适才夺取城门的几名黑衣人列队把守。城外三百名黑衣武士中,走出一名魁伟男子,只见他虬髯环眼,威势慑人,年纪却着实不轻。门洞中众黑衣人恭声问道:“王阳将军?” “不错,军师何在?” “仁寿阁。” 几名黑衣人留下把守城门,其余众武士蜂拥而入。
洛阳屡遭战火,人口逃散,这群武士又是极其谨慎,不走大道,偏走小巷,不仅脚步轻似狸猫,前锋、后卫、斥候分派得当,指挥有序,而且遇见打更士卒也是立即解决,弃尸偏僻角落,不着痕迹。因此一路上并未引起惊动,最终到达了“仁寿阁”,汉晋帝皇几世搜罗的亿万典籍,便收藏其中。 王阳喝令余人把守大门外,自己带着十几名武士进入仁寿阁,只见大门内,一座座藏书阁楼,泛着木牍纸卷的气息,饶是王阳征战经年,也感觉到双手鲜血,被书卷气息洗得干干净净。忽听见一个声音悠悠传来。 “王将军,你来晚了。” 王阳一反适才慑人威势,恭声答道:“军师恕罪。”说完便率众走入一座藏书阁楼。 只见一位中年文士,坐在胡床之上。面相清癯,正拈须微笑,但目光深邃,似能洞察人心。王阳不敢直视,却见一名青年文士侍立一旁,门庭饱满,五官端正,却也无甚奇处。十几名黑衣武士正在整理典籍,王阳随手拾起一本,他略通文字,认出“禹贡”二字,不由忖道:“军师此番向主公请命,亲自率众潜入洛阳,竟是为了这些地理图册?” “主公”便是羯族石勒,原在匈奴刘氏麾下,运用游击战术,在关东大地四处侵掠,实力日强,渐有脱离刘氏的趋势。“军师”,也就是这位中年文士,是石勒的谋主,张宾。 张宾似乎看出王阳的心思,笑问“王将军,你看不起这些地理图册?” 未及王阳回答,张宾说道:“刘邦灭秦,进入咸阳。诸将都争夺珍宝妇女,惟独萧何搜罗秦朝的地理图册。楚汉相争,刘邦总能在地利上抢占先机。一统天下后,刘邦也能明察各地山泽之利,促成‘黄老之治’。” 石勒大字不识,却一心向学,常命张宾诵读《史记》、《汉书》,王阳耳濡目染,对这段史实有所了解,略有所悟。 却听张宾又说道“匈奴刘氏攻下洛阳是早晚的事情,但他们目光短浅,只会烧杀掳掠一番。这些财富,与其让一群不识货的屠各蠢猪烧掉,不如我先为主公拿来。” 说罢,对那青年文士说道:“徐统,你带几十人,把典籍装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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