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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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猛身材高大,并不是从小就有的事,只因为生下来只有四斤,而且体弱多病,朱父朱母怕养他不活,取个阳刚的名字好给他冲邪消灾。那知道朱猛托这名字的洪福,七八岁长到十一二岁的身体,养成了十三四岁的横逆,与十五六岁的少年争勇斗狠。十岁那年,朱父从地里挖到一柄重剑,朱猛正好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十五岁时自创一套剑法,直接走无招胜有招的路子,一时名震乡里。到十五六岁,朱猛已是神气轩昂的大汉,当地的地痞流氓都要敬他三分,朱猛想成为一名侠客,万事俱备,还差年龄。
从七八岁到十五六岁,朱猛一直有一个朋友,这个人就是蒋小呆。蒋小呆父亲不详,母亲顺理成了苦命女人,带着小呆叫“孤儿寡母”。蒋母当然不比朱父朱母对姓名学的研究,不知名字的重要。四岁的时候,小呆还不会说话,实副其名又小又呆。待到十多岁,大家看他不小,呆气不减,只叫他阿呆。朱猛不叫他阿呆,叫他老蒋。两人不是同根生,相煎何恨晚。阿呆从小到大白衣如雪,纤尘不染,这和乡里的土孩子格格不入。朱猛一时内心无所寄托,趁阿呆不备,在其背上划一道痕迹,以观反应。谁知阿呆勃然大怒,要脱袍断义,朱猛只好道歉不止,然后大笑阿呆有洁癖,看见阿呆怒气不止,自己笑得一脸尴尬,只好拉长脸跟着生气,阿呆看他生气的样子倒笑了。
传说阿呆有一个侠客父亲,报答别人的知遇之恩,之后再没有回来。真实情况不详,不过阿呆家里确有一大堆武功秘籍,阿呆从小刻苦钻研,理论一大堆,功力全无。他告诉朱猛,这些东西他是不屑学的。要成为武林高手,一靠骨骼,这是他天生有的,二靠悟性,这是他有得要不完的,三靠机缘,这个东西就玄了,可遇不可求,所以他还不是高手,不过依照他的情况,实在不宜学习这些实打实拿的功夫,所以武功一招也不会,是宁愿不走路,决不走弯路。他还对朱猛说,朱啊,我与生俱来便有一颗归隐的心了,可是你不同,你还要行走江湖,按照你的情况——主要是身材的情况,一定要走“粗中有细”的路子,要不就完了,一彪形大汉,行走江湖,肯定是挨打的料。 朱猛听了不忿,反唇无词,决心自创一套剑法。爬山观水,打鸟杀鱼,几个月下来,居然颇有心得。自创了几百个招式。除去那些太花的,太难的,太难看的,剩余十余个。让阿呆取了四字语的名字, “见龙在海”,自然好过“见龙在田”,“雄鹰掠翅”,绝对是“白鹤掠翅”不能比的。十几招合起来称“朱家剑法”,朱猛想他朱家的后代都会把这剑法视为家传,好生修习。作为他子孙后代的祖先,虚荣心被超前满足。不过一到打架,猛然出击,招式不能顾及,朱家剑法一招也用不上,不免让人兴致大减。阿呆冥思一阵,脸做凝重状,一字一顿说道:无招胜有招!
阿呆说,一般人习剑,都是手中有剑心中无剑,这是习剑者的最低层次。之后手中有剑心中有剑,人即是剑,剑即是人,便是人剑合一。说着拿出一张纸,说这是我花了三天两夜给你写的剑诀。朱猛接过来一看,什么“归妹趋无妄,无妄趋同人,同人趋大有。”什么“甲转丙,丙转庚,庚转癸。子丑之交,辰巳之交,午未之交”。什么“风雷是一变,山泽是一变,水火是一变。乾坤相激,震兑相激,离巽相激。三增而成五,五增而成九。”看了一阵,不得要领。这些文字是阿呆随手在一本书上抄的(参金庸《笑傲江湖》)。他自己一知半解,却并不放在眼里。“再之后,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世间能至此境界者,聊聊可数矣。”朱猛道:“气势杀人?”阿呆道:“不错,当一个人的剑术达到一定境界,就会给人一种气势,说白了,就是眼神杀死你。”朱猛心生神往,说,“恐怕只有武当的老道士有此境界吧。”阿呆道:“武当无极大师三十年前已称手中无剑心中无剑。”朱猛不解,却不敢插嘴,“一般而论,手中无剑心中无剑已经是剑道最高境界,其实不然。”朱猛说,“哦?”“当一个人手无寸铁心无杀机,便会达到一种空蒙的境界,仿佛胎儿孕育于母体,十月怀胎,有朝一日,呃,自是一番新的天地。”等朱猛问什么天地,阿呆又目光悠远,淡淡说道:“手中有剑,心中无剑,无招胜有招。”朱猛一时精神没能集中,阿呆摇头说:“交替流转,生生不息,这个道理你是不会明白的。”朱猛说:“我明白。”
以后朱猛开始咬牙苦练,但四周都是世俗气,凡尘音。阿呆说这不利于修炼。二人在山间搭了一间茅屋,日升而起,日落而息。茅屋靠山临水,山为“多情山”,水为“忘情水”。阿呆望着河水逐流,心中感慨说,“忘情”二字好啊,逝水本无情,未返凡心。朱猛问什么意思,阿呆懒得回答只说不知。以后每天阿呆临河弹琴,朱猛闻弦歌而知雅意,将自创的招式渐练得流畅浑成。
这天,阿呆买了野味,说是自己上山打的,还有蘑菇,确是自己路边摘的。二人做了几个小菜,大吃一阵。朱猛问道,蘑菇哪来的?阿呆见他目光有异,不敢回答。接着两人晕倒,不省人事。
朱猛醒来,天色已晚,不见了阿呆。心里恨着他给自己吃毒蘑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料阿呆此去一如人间蒸发。三天后蒋母宣布阿呆失踪。朱猛闪出的第一念头是,有些人,已经结束,有些事,将要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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