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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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书奇谭》片断:
林子里是发生故事的好地方,尤其是夜里那种伸手不见五指、寂静无声的密林子,杀人夺物,抛尸荒野,最好再突兀的加三五声猫头鹰叫,更添气氛。
野狐林便是这样的林子,阴森,诡异。
乌云密布的天空没有月亮,黑暗笼罩,林子里没有路,只有脚下踩出的细细簌簌的碎叶声。
没有猫头鹰叫,周围似乎是寂静的。
只是似乎。
动物比人要敏感许多,知道今晚这里要发生点什么。
少君仪毕竟号称是三只耳朵,所以他在空气里听到了不应该在这种地方听到的声音。
这种声音若是在白天,定能引得三五人驻足欣赏;但在晚上的密林子里听到这声音可就觉得不太妙了。
这是琴声。
诡异的瑶琴声。
时而清幽,如风送晓烟,若鹧鸪啼秋。
时而呜咽,如泪祭湘妃,若孤山鹤唳。
若隐若现。
似近还远。
琴声时而铺张寰宇笼罩天地,时而又细细揪紧笼罩心头!
少君仪放慢脚步,一手揪紧装宝物的皮袋,一手拳头捏得嘎嘎作响。
他已经满绷似劲弩,每一步,脚下都会齐刷刷的陷落出一个脚印来!
瑶琴声依旧。
忽然琴声一转,乱如风中黄叶,仿佛深入森罗地府见到青鬼现獠牙狂风走沙石,冷不防“噼、啪”两声捻起,似厉鬼夜哭尖叫,又像是刑场上皮鞭抽打肉体,顿时让人心头揪紧不寒而栗。
琴声,便在这里戛然止住。
四面八方的寂静和黑暗,重新像墙一样压过来。
谁在抚琴?
前面乍然一亮,突然一堆篝火不点自燃,少君仪下意识的走过去,赫然见到了一辆马车,四匹大食产的健红马拉的豪华马车。
车厢上的殷商风骨、上古纹饰,在昏黄摇曳的火光中显得狰狞恐怖。
他并没有吃惊,更没有害怕。
这是墨离先生的马车。
莫不是来接应的?
却又不像,一开始的计划里面,并没有这一步。
少君仪地感知敏锐,已经嗅到了周围弥漫的杀气!
他显然想到了眼前局面的合理解释,于是停下脚步,鼻子里“哼”了一声。
他并不恐慌,却带着即将决战的快意!
而就在不远的黑暗里,响起了墨离先生从容不迫的声音:
“黄泉一个鬼,今夜待君来。”
少君仪冷冷的盯着他,一言不发。
火光照亮,他看到不远处地上一张锦席,墨离先生正端坐其上,手摁面前那张流水断的焦尾琴。在他身后,关山柏在左,脸上没有表情;鬼殉在右,早已握剑在手。
如此阵容,其意不言自明!
但少君仪似乎成竹在胸,只冷冷的看着。
看少君仪不说话,墨离先生继续道:
“嵇康这一曲《孤馆遇鬼》,小生十分喜欢。儒家看,琴有硬骨,是武器;佛家看,琴如悟道,是法器;道家看,琴求隐逸,是神器。如今小生一曲在此停留,余韵未止,先生久历沙场算是兵家,今日闻此琴音,不知有何看法?”
少君仪不是喜欢闲情逸致的人。
虽然他的绰号是三耳秀才,但这秀才一向不解风情焚琴煮鹤。
冷笑一声,少君仪脸上全无笑意,说出来的话也狠狠地煞了墨离先生的风景:
“好!好!好计谋、好想法,手段却蠢到极点。”说完他提了提手上的皮袋子,里面的宝物微微晃动,“你心心念念想要的东西就在这里,有本事,就放马来拿!”
墨离先生也不理他,自问自答:“先生不言吗?那小生替先生说。从兵家看,琴道是策,是阴阳、清浊、是非、虚实,高亢能动于九天,低沉若藏于九地。天上五星,地上五行,世间五音,是天籁相通,也是兵道相同。”
说完轻轻拨了拨琴弦,是慷慨的“羽”音,随后自顾自的笑了一笑:
“今晚这局,你注定避不过。若有遗愿,小生一定代为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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