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武侠短篇）

池楚洁

请吧友们给个评价，指点。不胜感激。
由质硬的条石砌筑，古朴的石壁因深沉粗糙而咄咄逼人，高得令人迷惘而防不胜防。这是乌宅的围墙。
     黄昏的余晖被冷寂的围墙吮噬，墙后漠出一片淡淡的阴暗，将负手伫立在围墙内的乌铁青渐渐笼罩。
     当他整个人变得模糊时，转过身去，才惊见自己的身后，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个手提一顶黑草帽，笑吟吟地望着自己的黑衣汉子。
     “这围墙可真高哩，乌老大！”黑衣汉子说道。
     “对你而言，这又算什么？”乌铁青报以微笑，“久违了，钟狸狂！”
     这一天，是农历八月十三。
    
     八月十四晚。夜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但眨眼间，人群便乱起来了。仿佛是才惊见洪水涌至的蚁群，蓦地挤成一个又一个密不透风的人堆；豁出一条灰秃秃的死寂的大道。
     三个佩着腰刀的劲装汉子，左手搭着刀柄，肩并肩，一致的步调，施施然从街口走来。
     他们的脚步声，就像地狱恶鬼歇斯底里的尖利哭笑，于这空荡荡的死寂中尤为突兀，刺耳。
     众人都知道这三个人——“乌氏四刀煞”中的“三煞”。其中四煞中的大哥乌铁青在五年前已退出江湖。尚在江湖闯荡，恶名昭之的三煞分别是老二乌铁龙，老三乌铁南，老四乌铁飞。
     四刀煞之名，在江湖上颇为响亮；在乌头镇更无人不晓。
     四兄弟在这乌头镇出生。他们从这条乌头街踏向江湖路，几乎每一步的踏出，都刀溅出某个人的鲜血。
     数百年来，乌头镇人均崇尚太平，可谓民风淳朴。谁也不知道，为何这么和谐的小镇会诞出四个这么残暴嗜杀的煞星。
     乌铁南，乌铁飞微笑着左顾右盼，居中的乌铁龙一脸酷冷。他们左手的指头，都在圆滑的刀柄上轻弹，仿似算命先生的屈指掐算。
     与此同时，街的尽头走来一个黑衣人。
     冷淡的月色下，那一身的乌黑，那弧尖的帽，予人之感，是一柄拙色的暗刃；又像一股徐来的黑风。
     乌氏兄弟都止了步。
     乌铁飞道：“这人的帽子真难看！”
     乌铁南道：“天黑还戴帽，怪里怪气的不见得是什么好人！”
     乌铁龙道：“杀吧！”
     一个四，五岁的胖小孩忽然冒了出来，走到街中间。他手持一串糖葫芦，迷迷糊糊，顾望了一眼四周，“娘亲，你在哪儿？”
     没人回应；除了那渐渐逼近的脚步声。
     “哇……”胖小孩忽而哭起来。哭声洪亮。
     一人堆里蓦地挤出一个少妇。她掷掉两串刚买的糖葫芦，疯似的冲过去，一手捂住胖小孩的嘴巴，颤声道：“娘在，娘在，别哭，啊？……”
     乌铁龙鼻翼一翕，跨上前去。
     乌铁南，乌铁飞在笑。
     街上众人都捂住了嘴巴。少妇瞳孔一缩，手一紧。
     乌铁龙的腰间倏地轮出了一道冷芒。
     少妇手一甩，胖小孩向后冲去；她身子一挺，迎向那抹骇人的刀光。
     “当！”
     一声激响，冷芒一黯，瞬却炽盛，反砸在乌铁龙的胸膛。
     平地倒飞，跌地。乌铁龙胸部剧地起伏，头一偏，吐出一口鲜血。

睬濑

     众人皆呆。少女“卟”一声瘫坐地上，冷汗大冒，脸色渗白。她的面前，一颗未剥壳的花生兀自溜转不已。
     那胖小孩被少妇甩出丈元，摔倒在地，痛了手脚，哭得更狠了。
     钟狸狂蹲身扶起他，轻轻拍去他身上的泥尘，捏捏他的胖脸蛋，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撒什么娇？快别哭！”
     胖小孩也真乖，立时收了哭声，好奇地拍拍钟狸狂的草帽，回头一看，自己的娘亲正呆坐地上，便叫“娘亲”。
     少妇闻声定了定神，见到儿子踉踉跄跄奔来，激灵灵的就打了个冷颤，失声叫道：“别过来！”
     “哦，没事！”
     钟狸狂身子一晃，已站在少妇身前。
     少妇刚想道声“谢谢”，两个熟人已各自抬起她的手脚，第三个熟人抱起了胖小孩，“走吧，等什么？”
     “娘亲，我要吃冰糖葫芦！”胖小孩眨巴眼睛。
     “哇……”少妇忽然纵声大哭。
     街上的行人，摆摊的主儿一哄而散。街道两旁的铺子关门，关窗，熄灯。一下子静了。
     月光如银，晚风轻拂。
     被冷落的街道，剩下四个被冷落的人。不，还有一个——躲在街角暗处，无家可归的老叫花。
     乌铁飞要扶乌铁龙，被其一手拔开；一手捂胸，自顾自站了起来。
     乌铁南冷静地盯着钟狸狂：“你到底是什么人？”
     钟狸狂默默地拉低了帽檐。
     乌铁飞喝道：“问你话呢，你是哑巴么？”
     钟狸狂忽然转身就走。
     “留下命来！”
     乌铁南，乌铁飞欺身而上。两道森寒的刀光呼吼着泼向钟狸狂的背部。
     两刀落空；乌铁南只觉自己脑袋微沉，不假思索，刀锋一翻，便向头上异物剁去。
     乌铁龙，乌铁飞大喝着跃上半空；一个横刀斩腰，一个斜刀砍肩。
     前，后，下夹击，一个悬倒的品字攻势。
     钟狸狂自知站在别人头上并非易事。他足底一滑，足尖点勾住乌铁南的双肩，整个人俯坠；只是头昂足松，双手在其腰背上轻轻一按，犹如水中之鱼，平空蹿飞出老远。
     三人甫反应过来，钟狸狂已经杳然无踪。
    
     “戴黑帽的黑衣人？”乌铁青呆了呆，“我从没听说过！”
     乌铁南道：“那就怪了，这家伙到底从哪里钻出来的？”
     乌铁飞道：“他的武功可不赖！”
     乌铁龙“哼”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乌铁飞不悦道：“事实上……”
     乌铁龙截道：“你还说！”
     乌铁青啜了口清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阿南你说说！”
     乌铁南斜乜了乌铁龙一眼，“抓贼，那家伙是个贼！”
     乌铁青点头道：“抓贼很好，抓贼是好事！”
     乌铁飞道：“不知道明天他还在不？”
     乌铁南道：“去查个实在！”
     乌铁龙道：“此人不除，难……”
     乌铁青皱眉道：“明天是什么日子？还打打杀杀的？难道安静一天真这么难？”、
     气氛沉默了下来。
     乌铁龙盯着刀柄；乌铁南望着地砖；乌铁飞轻抚脖子。
     乌铁青继续品茗。
    
     八月十五日的白天，乌头街没人开铺子，没人摆摊子。行人寥寥无几。
     钟狸狂仰卧在某屋脊上，草帽盖住了他的脸，任秋阳暴晒。几只小麻雀在他身旁蹦蹦跳跳，吱吱喳喳的，不时啄啄他的草帽；他无动于衷，浑如死人。
     安静至黄昏的一刻，他伸伸懒腰，戴上了草帽。他的目光锐如刀锋。
    

冉举

            这么短都要审核，汗一个。

胶沿菁

     月圆之夜。
     幽幽庭院中，乌氏兄弟围坐一宴，品美酒，尝月饼，谈笑风生，亲情洋溢。
     过不多时，乌铁青说道：“最近我得了件宝物，你们都跟我来鉴赏鉴赏吧！”
     三人闻言，兴致勃勃。
     四人取过宴上的刀；乌铁青走向围墙。
     月光下，山岳一般的围墙更添阴沉。
     乌铁青一掌按在墙上，他前旁的一块条石在闷雷声般的滚动声中徐沉，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的方形空位。这所在下面，是一个黑不见底的方洞。
     乌铁青一言不发的纵入洞里。余下三人一个接一个的跳了下去。条石徐徐上升，闷雷声嘎止，围墙紧逼如初。
     一个燃着的火折子，燃着了一个早已备好的火把。
     火光所及，是一个橘黄的晕圈。火焰时而扭曲，时而温顺；不知何处而来的风在翻滚。
     四个人被裹在混沌的漆黑中蠢蠢蜗动。
     脚步声被压在晕圈中，不知道是那阵风，是那团黑，还是人在走。这条路是漫长还是短暂，无从得知；终于还是露出了端倪。
     火把斜插入墙壁的托盏中。露在四人眼前的是一个“牢笼”。
     一幢铁栅栏门，三堵石墙，封顶的巨石，逼出牢中央的一个方洞。
     方洞长约十尺，宽约三尺，光线不足，不知深浅；方洞外围均是青砖铺砌，沉实质朴。
     乌铁青走近铁栅门，目光精亮。
     龙，南，飞面面相觑。
     “大哥，你说的那件宝物在哪儿？”乌铁飞问道。
     乌铁青指着那个方洞，“宝物，就是这个洞！”
     三人颇感不妥。
     乌铁青微笑道：“这是我特地挖掘的——我四兄弟的坟墓！”
     三人脸色俱变。
     乌铁飞道：“大哥，你，你在开什么玩笑？”
     乌铁南道：“大哥，你也太扫兴了！”
     乌铁龙冷哼一声，脸绷紧了。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理应人月两团圆，”乌铁青缓缓说道：“但这十几年来，多少人因命丧我四人之手而不能在这节日共聚天伦之乐！”
     “江湖上哪天没人死？”乌铁龙沉声道：“江湖人，江湖路。不杀人，不越货，怎会有我们的出路？大哥，别忘记这是你教我们的！”
     乌铁南，乌铁飞笑了。
     乌铁青叹道：“是我的错！”
     乌铁龙不愿再跟他说下去，“南，飞，走吧！”
     乌铁龙道：“我已经老了！”
     三人不约而同止住了脚步。
     “有些事只有年老时才看得透！”乌铁青目光闪动，“人活一生，谁没过错？但总不能错一辈子吧？这五年来，每次你们回来，我哪次没劝你们不要滥杀无辜？但我每次打听到的却是你们比以前更凶残了！难道你们真的一点悔改之意都没有？”
     “悔改？”乌铁龙再也沉不住气了。他怒目圆睁，大声道：“我三人有什么要悔改的？要悔改的人该是你吧！这几年来，你就躲在这里养尊处优，悠然渡日；我三人就在江湖上拼了命杀人，你以为好玩吗？我们为了什么？是为了证明给别人看，就算乌氏四刀煞没了乌铁青照样威风不减……”
     乌铁飞不禁低唤道：“二哥，别说了！”

妞闻感

     乌铁南也低声道：“二哥，算了，何必伤和气？”
     乌铁龙道：“哼，难道我说错了吗？”
     乌铁青叹道：“又是我的错！”
     乌铁龙道：“走！”
     “不必走了！”乌铁青淡淡道：“刚才喝的酒里，我已放了毒药。一个时辰内，我们必死无疑！”
     三人浑身一震，稍一运气，顿如身坠冰窖。
     乌铁龙盯着乌铁青：“大哥，解药呢？”
     乌铁青摇头道：“毒已入心，无药可解！”
     乌铁南道：“大哥，咱们可是亲兄弟呀！”
     乌铁青道：“既然如此，为何我屡劝你们却屡犯？”
     乌铁飞道：“大哥，我还没活够！”
     乌铁青苦笑道：“人为活而活并没有错，但总要有一点尊严；嘿嘿，假他人之血以达己活者，比起那些街头乞丐，岂非更悲贱？你说，这般活法又有何谓？”
     一片死寂。火焰晃动，斜投在地上的几条人影似在颤栗着，扭曲着。
     乌铁龙鼻翼翕动，直勾勾的瞪着乌铁青，一字一字的道：“你真想咱们死？”
     乌铁青道：“与其以后让你们死在江湖，倒不如四兄弟死在一起！”
     “要死你自己死，不要拖我陪葬！”
     “连亲兄弟都下毒手，你还是不是人？”
     “许多事我还没做过，我不要死！”
     暴吼声中，三人如狼似虎，雌出他们的尖牙利齿，向乌铁青猛扑过去。
     墙上的火焰猎猎作响，焰态嚣张。
     虎虎刀声，寒光厉影。
     阴暗的地牢，刹那生出了绝色的艳丽。
     那个方洞，犹如巨大的独眼，目空空的觊觎着这幕兴奋的生灭。
     三人之中，乌铁飞的刀法最稚嫩，乌铁青挥出的第三抹冷厉，痛快地抹断了他的咽喉。龙，南的刀法经过多年杀戮的磨练，狠辣刁钻，势诡劲疾。此刻两人面对死亡的恐惧郁怒所挣扎出的煞气，已在乌铁青的意料之外。他被逼得节节倒退，能守不能攻。只要稍有差池，他必被剁成肉酱。死，他不怕；他怕的是不能亲手帮亲兄弟收尸。
     乌铁龙双眼血丝密布，大喝一声，刀光所及，砍伤了乌铁青的左臂。乌铁青咬紧牙根，刀锋一旋，乌铁南的右腿溅起了一逢血尘。
     乌铁南剧痛之下，愈加狂怒，倾注全力一刀挥出；但只是挥出半招，“啪”的一声，他的腰骨爆出了似是捏破花生壳时的清响；紧接着，他体内如弹珠激碰，每响一下，他便抽蓄一下；随着节响的奏律，他停不了的扭蓄；直至这淋漓畅快的舞曲的终结一刻，他七孔溢血，脑袋冲地面顶了个结实，蜷跪着，像一只爆熟的虾米，完美了生命最后的姿态。
     “阿南，你咋啦？”乌铁龙颤声道。
     就这一瞬间，乌铁青的刀锋窥个破绽，贯入了乌铁龙的胸膛。
     火焰逐渐缓顺，火光笼罩着一片暗哑。
     惨红色的刀锋被拔出，“呛啷”一声跌落，乌铁龙软绵绵地仰倒在地。
     乌铁青颓然跪下，抖着手捂住乌铁龙暴睁的双目，刹那间已泪流满脸。
     须臾，他站起来，走去打开了铁栅门。
     他抱起乌铁飞的尸体走进去，小心翼翼地将尸体放进方洞内，跟着是乌铁南，最后是乌铁龙；一个接一个，将尸体层叠放好。
     最后一个动作完成后，他气喘吁吁，虚脱似的盘坐洞边。气息稍顺时，他有气无力般说道：“出来吧！”
    

晋韶阳

茫茫漆黑中，无声无息的倏现两点鬼火似的闪光。接着，一个浑身漆黑的人便脱现在昏光里。他取下托盏上的火把，轻步迈进铁栅门，走到乌铁青身畔。
     黑色帽檐的阴影，将钟狸狂的大半张脸遮住，露出的是他那紧抿的嘴唇和坚倔的下巴。
     “你可真冷漠，居然见死不救！”乌铁青借着火光，俯视着方洞里形容黯然的尸体，缓缓说道。
     “我可不是什么大侠，”钟狸狂也盯着尸体，阴影下的目光闪烁着，“何况这不是你希冀的吗？”
     乌铁青忽然笑了，抬头望向钟狸狂的脸，“你在老三身上施了手脚？”
     八月十二日，钟狸狂接到乌铁青的一张帖，托他在八月十四至八月十五日这两天内保护乌头街，不得让人伤及一人一物；若有破坏乌头街平静的人，只可教训，不得惹出人命，否则分文不付。
     钟狸狂扶扶帽檐，“昨晚的事我看不过眼，在他身上施了‘暗劲’！”
     “暗劲”是钟狸狂所练的一种极至霸道的内功心法。中暗劲者，毫无所觉，举止如常无异。不过一旦全身功力施展开来时，如附骨之蛆的暗劲，便会开始它肆意的破骨剐肠之旅，直至其人心脉碎断，方从七窍泄出。
     昨晚的博斗中，钟狸狂在乌铁南腰间轻轻的一按，已经打入了暗劲；他知道有此一举，或者
     那酬金是无望了。但他不觉得可惜。他只是觉得，不这样做便不自在。他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
     “你为何要这样做？”钟狸狂不禁问道。
     八月十三那晚，乌铁青领着他，从另一处步入此地；约定若事情办妥，八月十五晚就在此处付其酬金。钟狸狂此前所度，尽皆落空。他无法想像，竟会看到手足相残的一幕。
     “六年前你被我逃掉，难道明天会放过我我？”乌铁青嘿嘿笑道：“如果不杀乌氏四刀煞，那钟狸狂还是钟狸狂吗？”
     钟狸狂沉吟不语。乌铁青一语道破了他的心意。
     对于一向以武分是非，见利吃黑白的“乌氏四刀煞”，钟狸狂早就想除之而后快。不过江湖浩浩，不得机缘罢了。
     六年前，两人相遇，是在一家酒楼的二楼上；钟狸狂酩酊大醉，伏案欲睡之时。无聊的打斗声钟狸狂可以充耳不闻，但浓烈的血腥味他无法忍受。
     凭着两分酒醒，他才隐约得知“乌氏四刀煞”中的乌铁青在跟几个正派人士浴血奋战，地上早已躺了几位不知名字的劲装汉子。
     他荡着一肚子的酒水，迈着踉跄的步子向乌铁青进招。乌铁青凛利的刀锋每每擦其身而过，却无法伤其半根毫毛；第四招，钟狸狂一拳击在乌铁青的胸膛。在肋骨的碎裂声中，乌铁青借着拳力，忍痛一个“鹄子翻身”，落在楼外的街路上，很快溜无踪影。
     那时候，钟狸狂的暗劲尚未练成，拳力所至，只令乌铁青内伤，不久即愈。
     此番虽受托而来，已存了必杀乌氏四煞之心。
     托他保护乌头街，又屠杀自己的亲弟，钟狸狂真不知道乌铁青的想法。
     “寸心生狱，人皆囚徒！”乌铁青昂首叹道：“逃不出这个狱，我只能痛痛快快地判自己一个刑了！”
     “什么意思？”
     “眼睛！我真的忍受不了——每晚梦回见到的那些死在我刀下的无辜之人的眼睛！”乌铁青嘶声道：“我几乎将我所得到的财宝都捐做了善事，但它们依然挥之不去！如此的话，我只能决绝一点了！”
     钟狸狂蹲下身去。火光晃照着那叠得齐齐整整的尸体，最上面的是乌铁龙。幽黄的火光下，他的脸容有点扭曲。“可你这三个弟弟并不想死！”

粪枞祇

     钟狸狂望了乌铁青一眼，发现其脸已泛死色。
     “江湖早就给他们判了刑，行刑不过是迟早的事罢了！强有还有强有手……”乌铁青深深吸了一口气，“知弟莫若兄，我这个做大哥的又怎忍心任他们被人千刀万剐，尸骨无存呢？”
     钟狸狂环顾牢笼，“那也不用选这里吧？”
     “无人得见，无人得知，我才倍觉安心！”
     钟狸狂坐下来，在怀中摸出一颗花生，捏破壳，将花生米抛进嘴里，“那你叫我来这里为了什么？”
     “我杨你为我四兄弟送终！”乌铁青轻笑，“如果连死都没人送终，太凄凉了！”
     钟狸狂微吃一惊，“你倒真风趣！”
     “救人但救不了其心，救之无望——这不是你的行事作风吗？救不了我，做个葬送者不会太难吧！”
     “看来你蓄谋已久了！”
     “过奖了！”
     乌铁青轻咳一声，咯出一口黑血。他身子前倾，伸出双手，稳稳按住方洞两边，两腿平平伸出，继而垂落，踏在尸体两边的空位上，颤巍巍的走了两步，缓缓仰躺在乌铁龙的尸身上。
     “知道位置了吧？”乌铁青合上眼睛，气弱犹丝。
     “放心！”钟狸狂没来由的感到悲哀，不禁叹了口气。
     “谢谢！”乌铁青说完，平静的笑容僵在脸上。
     钟狸狂站起来，捏破两颗花生，将四颗花生米端正放好。
     “做个好梦吧！”
     他深深地鞠了三个躬，一步步走出牢笼，紧紧关上铁栅门。
     将火把插回托盏，钟狸狂只身没入漆黑中。
     似乎触动了什么机关；一块大青砖平缓滚动，就像一个平静死去的人，平静地闭上它的眼睛，将方洞盖得自然逼实。
     火把上的火焰“卟”地跳了一下，熄灭。
    
     月圆如梦，风色凄寂。
     冷清清的月光，冷清清的街道。
     老乞丐瑟缩在墙角里，怔怔地望着那轮明月；半梦半醒间，不觉泪眼婆娑。
     恍惚中，他倏觉眼前晃过了一个黑影；定眼看时，那黑色的一人一影已去得老远。
     他的身旁，本来空空如也的裂碗中，已多了一大把花生，和一块月饼。

西犯

            恳请各位贴位指点，到底这篇小说有什么问题？虚心听教。

锯祈

            是不是太过不合情理呢？还是手足相残这一幕有违伦理？想请教。

告逐

     月圆之夜。
     幽幽庭院中，乌氏兄弟围坐一宴，品美酒，尝月饼，谈笑风生，亲情洋溢。
     过不多时，乌铁青说道：“最近我得了件宝物，你们都跟我来鉴赏鉴赏吧！”
     三人闻言，兴致勃勃。
     四人取过宴上的刀；乌铁青走向围墙。
     月光下，山岳一般的围墙更添阴沉。
     乌铁青一掌按在墙上，他前旁的一块条石在闷雷声般的滚动声中徐沉，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的方形空位。这所在下面，是一个黑不见底的方洞。
     乌铁青一言不发的纵入洞里。余下三人一个接一个的跳了下去。条石徐徐上升，闷雷声嘎止，围墙紧逼如初。
     一个燃着的火折子，燃着了一个早已备好的火把。
     火光所及，是一个橘黄的晕圈。火焰时而扭曲，时而温顺；不知何处而来的风在翻滚。
     四个人被裹在混沌的漆黑中蠢蠢蜗动。
     脚步声被压在晕圈中，不知道是那阵风，是那团黑，还是人在走。这条路是漫长还是短暂，无从得知；终于还是露出了端倪。
     火把斜插入墙壁的托盏中。露在四人眼前的是一个“牢笼”。
     一幢铁栅栏门，三堵石墙，封顶的巨石，逼出牢中央的一个方洞。
     方洞长约十尺，宽约三尺，光线不足，不知深浅；方洞外围均是青砖铺砌，沉实质朴。
     乌铁青走近铁栅门，目光精亮。
     龙，南，飞面面相觑。
     “大哥，你说的那件宝物在哪儿？”乌铁飞问道。
     乌铁青指着那个方洞，“宝物，就是这个洞！”
     三人颇感不妥。
     乌铁青微笑道：“这是我特地挖掘的——我四兄弟的坟墓！”
     三人脸色俱变。
     乌铁飞道：“大哥，你，你在开什么玩笑？”
     乌铁南道：“大哥，你也太扫兴了！”
     乌铁龙冷哼一声，脸绷紧了。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理应人月两团圆，”乌铁青缓缓说道：“但这十几年来，多少人因命丧我四人之手而不能在这节日共聚天伦之乐！”
     “江湖上哪天没人死？”乌铁龙沉声道：“江湖人，江湖路。不杀人，不越货，怎会有我们的出路？大哥，别忘记这是你教我们的！”
     乌铁南，乌铁飞笑了。
     乌铁青叹道：“是我的错！”
     乌铁龙不愿再跟他说下去，“南，飞，走吧！”
     乌铁龙道：“我已经老了！”
     三人不约而同止住了脚步。
     “有些事只有年老时才看得透！”乌铁青目光闪动，“人活一生，谁没过错？但总不能错一辈子吧？这五年来，每次你们回来，我哪次没劝你们不要滥杀无辜？但我每次打听到的却是你们比以前更凶残了！难道你们真的一点悔改之意都没有？”
     “悔改？”乌铁龙再也沉不住气了。他怒目圆睁，大声道：“我三人有什么要悔改的？要悔改的人该是你吧！这几年来，你就躲在这里养尊处优，悠然渡日；我三人就在江湖上拼了命杀人，你以为好玩吗？我们为了什么？是为了证明给别人看，就算乌氏四刀煞没了乌铁青照样威风不减……”
     乌铁飞不禁低唤道：“二哥，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