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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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表面上公案小说与清代侠义小说的渊源最深,可实际上破案只是侠义小说的框架和
引子;真正影响侠义小说发展的,是《水浒传》为代表的英雄传奇。正如鲁迅在评述清代侠义小说时所说的:
其中所叙的侠客,大半粗豪,很
像《水浒》中底人物,故其事实虽然来自《龙图公案》,而源流则仍出于《水浒》。
只是侠义小说之受惠于《水浒传》,远不只是粗豪的侠客
形象(如《三侠五义》中的徐庆、《小五义》中韩天锦等愣爷莽汉),更包括打斗场面的描写和行侠主题的设计。至于具体的细节和场面的
袭用,
可就难以胜数了。此外,《续小五义》中施俊于庙中被害,因道出自家姓名而得救(第四九回),自是从宋公明清风山遇险一节脱胎而来;《儿女英雄传》中描写十
三妹连杀十凶僧时,始终不忘
「那一轮冷森森的月儿」,此笔法也似曾相识,起码「张都蓝血溅鸳鸯楼」一回用过。
清代侠
义小说从《水浒传》等英雄传奇借鉴取法之处实在太多,以致我们必须首先谈论两者之异。关于宋代说话四家的分类,学界历来众说纷纭,这里不作分辨。只是《都
城纪胜》中「瓦舍众伎」
条称:「凡傀儡,敷演烟粉灵怪故事、铁骑公案之类。」其中「烟粉灵怪」重文,「铁骑公案」近武。何以后出的《梦粱
录》、《武林旧事》、《醉翁谈录》均唯独丢了「铁骑儿」?这谜不好解,今人
的研究也只是猜测而已。耐得翁的原话是这样的:
说公案,皆是搏刀扞棒及发迹变泰之事;说铁骑儿,谓士马金鼓之事。
也就是说,同是动武,有「朴刀扞棒」和「士马金鼓」之别。
严敦易将「铁骑」解为「异民族侵入者的军队的象徵,因而:
「说铁骑儿」便用来代替了与金兵有关的传说故事的总名称,而叙说国内阶级矛
盾冲突的农民起义传说故事,因为起义队伍的大多数参加了民族斗争,便又借着这个名称的掩蔽而传播着。
胡士莹赞赏这一说法,并强调其思
想内容与统治者尖锐对立,因而很快「不复存在」。在我看来,问题很可能没那么复杂,政治斗争如何直接影响「说话」的分类,起码没有直接的佐证。 反而是「
说
铁骑儿」的具体内容,若狄青故事、岳飞故事、杨家将故事、水浒故事,不但没有消失,而且愈演愈烈,后竟发展成为长篇的「英雄传奇」。只不过在吴自牧和罗烨
生活的时代,「说铁骑儿」的项目
可能已不时兴,这一类故事散入「朴刀」和「扞棒」——《醉翁谈录》中「朴刀」和「杆棒」类就收有〈杨令
公〉、〈五郎为僧〉等杨家将故事和〈青面兽〉、〈花和尚〉、〈武行者〉、〈王温上边〉
等水浒故事。
不过,若从后世武
侠小说和英雄传奇各自的发展路向看,「朴刀扞棒」和「士马金鼓」的区分还是颇为精采的。侠客锄强扶弱,是为平人间之不平;英雄夺关斩将,是为解国家之危难
——两者动武
的目的不同。侠客「不轨于正义」,隐身江湖,至多作为「道统」的补充;英雄维护现存体制,出将入相,本身就代表「道统」——
两者动武的效果不同。侠客仗剑行侠,浪迹天涯,擅长单打、步战、
使短兵器、打巧仗;英雄带兵打仗,运筹帷幄,注重阵战、马战、用长兵器、
打大仗——两者动武的方式也不一样。后者或许就蕴含着「朴刀扞棒」与「士马金鼓」的主要区别。 《三侠五义》第九八回
写北侠擒蓝骁,交手
别致斗法新奇,后有一句话补充说明:
虽则是失了征战的规矩,却正是侠客的行藏。
侠客与英雄打斗方式的划分,没有
「明文规定」,两者不无交叉之处;而「壮士」、「豪杰」、「好汉」、「英雄」、「侠客」之类的称呼,更可能为武侠小说与英雄传奇共有。不过,前者作为独
立
的个体(不妨有帮手),而后者则是军事集团的代表(不妨单枪匹马),两者的区别还是明显的。至于侠客为什么选择步战而不是马战,《施公案》和《笑傲江湖》
各有一段精采的说明:
原来马战,虽然得势,却不比步战灵便。步战身纵蹿跳,自由便利。马战任你身躯灵活,总不能如步战便捷。(《施公
案》第三八九回)
林平之剑法的长处,在于变化莫测,迅若雷电,他骑在马上,这长处便大大打了个折扣……(《笑傲江湖》第三五回)
侠客之所以是「仗剑」而不是「持斧」、是「步战」而不是「马战」,为的都是打斗中的「自由便利」与「变化莫测」。
若此说成丄立,则
《水浒传》前半部虽有武侠小说的味道,但其基本倾向仍是英雄传奇。如今讲武侠小说者,颇有以《水浒传》为「正宗」,并因此斥责后世的武侠小说为「侠文学的
堕落」的;而我
则只是将其作为深刻影响清代侠义小说形成的含武侠内容的英雄传奇的代表。也就是说,在我看来,英雄传奇大都夹点侠客的故
事,《三侠五义》等取法借鉴的也不只是一部《水浒传》,而是以其为代
表的整个小说类型。故单讲《水浒传》的影响远远不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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