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笔下路人甲>谈杜七

晋韶阳

随笔

皂洵

杜七是古龙先生笔下《七杀手》中的一个人物，之所以将这个人物首先拿出来来写其实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我最近刚刚看完这本《七杀手》，第二是这个杜七武功虽然不是绝顶，出场也只有短短数页，但着实拉风之极，甚至拽到古龙先生都用他的外号‘七杀手’作为这部书的名字，这实在是独此殊荣，别无他家，龙套做到这种地步，也算是龙套中的成功人物了。
杜七为何叫杜七，我想大概是因为他左手生来七指，其父母便起了个小名叫‘七’。由后文推断《七杀手》的时代大致在明代，而中国在元朝时，普通百姓是不能拥有名字的，只能以代号数字称呼，如明朝太祖朱元璋本名便叫做朱重八，重八者即八八也。明朝建国后虽改掉蒙古这一民族歧视政策，但民间穷苦百姓还是多有无以为名者，叫阿猫阿狗者有之，牛蛋驴蛋者也有之，所以叫阿七阿八之类的也实在正常很了，其实非只古代，即便是在新中国成立之后，改革开放之前，民间没有名字的也大有人在，在我的老家便有众多叫诸如刘四儿，王五的人。何况后来杜七又干起了杀手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名字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渐渐成为一个代号，杜七这个名字处处透漏着一股杀手气息，又与其七指异相相符，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商标，名与实符，便懒得改了。
书名《七杀手》，杜七开篇即出，不免令人生出此人便是主角之感，虽然其言行稍显做作，身份又是个比较见不得光的杀手，但古龙先生向来出奇制胜，更有盗帅楚留香珠玉在前，这次便是再写个‘杀神’也在情理之中，更何况杜七虽然冷傲狠辣，但楚香帅出场时一张‘闻君有白玉美人’的香笺，也狂傲自恋，孤芳自赏的很了，楚留香既然可为一个风流仁义的‘盗帅’那杜七何不能摇身一变，成为一个豪杰仗义的‘侠杀’？
但稍稍品读，不过两段，似乎又颇有不对，杜七几招击毙人人畏之如虎的‘鬼王’阴涛，武功自然是极高，但瞧其作为，重财狠辣，贪心无情，又何处露出半点侠义之气，以此为主角，难免过犹不甚,令人担忧。待到古龙轻描淡写的从柳长街口中道出杜七已竟被杀，读者方才恍然，主角原来另有他人，杜七之死，虽在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了。
杜七出场时，古龙先生特意点明他是一个谨慎的人。大家且看原文：
杜七当然不止一只手，他的右手里拿着块硬馍，他的人就和这块硬馍一样，又干、又冷、又硬！这里是酒楼，天香楼。
　　 桌上有菜，也有酒。
　　 可是他却动也没有动，连茶水都没有喝，只是在慢慢地啃着这块他自己带来的硬馍。
　 　杜七是位很谨慎的人，他不愿别人发现他被毒死在酒楼上。
只吃冷馍倒是及其符合杀手的身份的，在我的印象中，杀手有两种，一种可以叫做‘明杀手’，一种可以叫做‘暗杀手’，‘明杀手’者大多武功高强，性格冷傲，他们有自己的道义准则，大多不屑于用些下三滥的手段，而是明刀明枪的杀人取命，此辈大多凶悍轻生，特立独行，追求的是‘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杀完人后非但不躲躲藏藏，反而会如《水浒传》中的武松一般在血溅鸳鸯楼之后刻意留下‘杀人者，打虎武松是也’之类的记号标签，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人是他杀的一样；‘暗杀手’者则无所不用其极，下毒，迷药，此类人只以完成任务为目标，正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代表，你给钱，我杀人，就是这么简单。杜七按情况的话大致属于第一种，这种杀手虽然行为各异，但在大多小说和影视剧中却有一种相当典型的形象：头戴斗笠，身着黑衣或者灰衣，冷漠孤傲，吃饭时只吃馒头白饭，平时也只喝水不喝酒。这种艺术形象的脸谱化，并不稀奇，就好像在中国古典侠义小说中所有押解犯人的都叫张龙赵虎董超薛霸一样，不过是用一种标准化的描写手法泛指了某一类人。
杀手们只吃馒头的原因不外乎如杜七一般害怕仇家下毒，死的不明不白，不喝酒只喝水的原因除了这个之外应该还有一个，在电影《东邪西毒》中梁朝伟饰演的盲剑客曾言‘酒越喝越暖，水越喝越冷’，适当的冰冷可以使人保持清醒，而杀手最需要的就是随时保持清醒，冷静。杜七贯彻了这一原则，只吃自带的冷馍，面对满桌酒菜无动于衷，这不仅表现了他的谨慎，也突出了他的‘忍’，面对满桌酒菜却无动于衷，甚至连茶水都不喝一口的人，自然懂得如何克制自己的欲望，狠辣而又能克制自己欲望，这样的人无疑是最可怕的。

琴蝶梦

但令我疑惑的是杜七既然不吃酒楼的饭菜又何必叫上满桌酒菜？从书中看杜七是先到酒楼的，其他人是应约而来，那桌上酒菜自然非是他人所点，若说杜七这样的人会注重礼仪，设宴款待他人，那难免匪夷所思了些，更何况一个谨慎，仇家又如此之多的人又何必招摇撞市的到人多口杂的酒楼会客，何不选择一个荒村野庙，或者偏僻无人的地方？这样的做法不外乎两个原因，其一杜七艺高人胆大，即便是龙潭虎穴也敢闯上一闯，其二杜七这样做无非是故意这样做，为的是求名。
我认为第二种可能的比重比较大。古龙先生曾说杀手和妓女是两种最古老的行业，杀手这种‘行走在黑暗中‘的职业是比较见不得光的。一个谨慎的杀手即便有再高的武功，再无畏的勇气也是不应该会有杜七这样的行为，杀手不是任侠儿，本来就不该这样毫不掩饰、大张旗鼓的出入酒楼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更何况桌子上满是酒菜，自己却只是啃着冷馍，这岂不是更加引人注目？作为一个合格的杀手首要的就是隐藏自己，过高的曝光率只会造成更多的麻烦，我认为他这样做原因大致不外乎是为了做给别人看，别人看到了他的冷漠狠辣，他的谨慎，他的‘忍’，在有心人的口耳相传之下，他的对头也必然会知晓，后果就是面对杜七这样的难缠的仇家，恐怕很多人会畏而生退。人的心理有一种复杂性，当你仇人的实力与你相差无几，你并不会害怕，但如果你的仇人高不可攀，远远超出你所能应付的范畴，大多人会生出一种沮丧感，畏惧感。人面对无力应付的强大力量往往会因为害怕而退缩，当你知晓你的仇人不仅武功远胜于你，狠辣无情远胜于你，而且又如此谨慎，甚至可以战胜自己的‘欲望’，不论围攻，下毒，圈套，阴谋对他都毫无作用，面对这样的仇人，很多人会丧失反抗的勇气。这道理其实简单的很，举个例子来说，如果日常生活中有普通人招惹了，你可能会毫不犹豫的反击，但如果是一群头戴面罩，手持枪械利刃的劫匪呢？相信大多人会乖乖束手就擒的，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其实都可以看做给此类情况而准备的体面话，人面对不可制约的危险时，会不自禁的畏缩害怕，这是人自我保护的本性。更何况杜七求名，要的不仅仅是仇人知晓，而是要让天下人都知晓，僻地杀人，人畜不知，你又杀给谁看？闹市杀人，才能声闻千里。典韦曾经为友杀人，提头直出闹市，数百人不敢近，后来这也成为了他夸耀的一种资本，贵为千古‘武圣’的关羽，与人交战时也要整句“某斩颜良，诛文丑，过五关斩六将”用来自夸，既能提高自己的档次，又对敌方造成心理威慑，可谓一举两得。。
杜七名头已然不小，似乎并无必要再刻意求名，但须知名声这种东西自然是越响亮越好，响亮的时间越久越好，这道理就像没人会嫌自己手里的钱多一样。杜七大致是不满足仅仅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杀手的，他要的是名重天下，要世上人人都惧怕于他。

井妞妞

做杀手的人大多都有一段辛酸的往事或者不外乎是为了钱财，杜七贪不贪钱呢？自然是贪的，大家且看这段：
杜七没有理他，也没有看他，用只麻袋装起了桌上的兵器和珠宝，慢慢地起身下楼。
装珠宝也就算了，连别人遗落的兵器也装走，若说不贪财实在是说不过去，甚至都连一点快意恩仇的豪杰形象都没有，反而倒有点居家小男人意味。我想这种‘抠门’也是与其经历分不开的，杜七过去的经历古龙没有提及，但我想他必然是有一段痛苦的回忆的，而这些痛苦应该源于他的童年，须知一个人的童年经历对一个人一生的性格塑造是极为重要的。杜七明显不是世家子弟，甚至可能连中等人家的出身都不是，从他的名字和连兵刃都要收走的‘抠门’来看，他应该是出身一个极为贫苦特殊的家庭，儿时是在他人歧视和异样的眼光中度过的，这成了他孤僻怪异的性格和刻意追求名利，引人注目的行为。杜七要替人杀人，不仅要佣主的钱，还要他们自残身体，俗话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收了别人钱，给人办事本是天经地义的，大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公平买卖，以后还好再合作，但还要别人的自残身体实在是孰无必要，这样不仅你杀的人他们的朋友亲人成为了你的仇人，连自己的雇主也成为了自己的仇人。这种怪异，毫无目的的行为，我想也与他的童年经历有关，他幼时的家庭或许是充满暴虐和不和睦的，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的杜七可能会不自禁的仇视和防备每一个人，无理由的去伤害别人，在别人的恐惧和痛苦中得到快感。
孤僻的人其实都是敏感的，他们用一层厚厚的伪装包裹住自己，《东邪西毒》中有一句话，如果你不想被别人拒绝，那你就要先拒绝别人。杜七选择做一个杀手，用冷酷和毫无目的的残忍掩盖自己内心，他拒绝相信任何人，谨慎却又招摇，无时无刻不在防备仇家却又处处另结新仇，不留余地，在那张木然冷漠的面具后面究竟会是怎样矛盾的一颗心呢？
《七杀手》中杜七的篇幅只有短短数页,这个面目不详的人究竟有着这样的过往和内心呢，没有人知道，或许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邓宜嘉

            赞连个挽尊的都没有

睬濑

额··来晚了··怒挽！

太长了啊。。。赞

嗑机

            挽尊挽尊。继续看，有点长，还没看完额

外评

            没看这部作品。但看楼主分析，这个人物还是很夺人眼球的

豫迎逶

其实，我一直都在为杜七的短暂出场感到遗憾
一开始觉得，杜七纵然不是主角，也是类似于西门吹雪或中原一点红般的大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