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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武侠 血与剑系列之血剑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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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4-17 21:26:34 | 只看该作者
月已圆,灯已残,一众人又共饮了几坛酒,这才各自回厢房休息。这是一间上好的客房,不仅是家居陈设一应俱全,并且桌上还点着香炉,四碟干果小吃和一壶香茗也早已经准备妥当。陆飞不习惯婢女在一旁侍奉着,虽然在很久以前,他身边的下人和婢女远远要比眼前的多。刚刚沐浴过,陆飞就坐在一盏明亮的油灯下面喝茶,他还不想睡,或者,他根本就没办法入睡。白天,有剑陪伴;夜晚,谁来陪伴?这一刻,他又想起了桃花。

  他感觉嘴里发苦,极苦。桃花现在怎么样了?过得还好吗?她的离开到底有何苦衷?陆飞只知道,临行前,老人对自己说过:“桃花一切安好,只不过,她有她的理由,一个她没办法拒绝的理由,或许你们会有相见的一天,但绝不是现在。”那个老人的身世的确是个谜。桃花呢?难道她的到来和离开不更是一个未解的谜题?夜已深,灯已残,陆飞的剑就被他放在自己旁边,看着这柄代表着荣耀也预示着死亡的游蛇剑,陆飞的神情忽然变得落寞、寂寥。

  翌日,陆飞醒来,洗漱完毕,换了一套下人早已准备好的青布衣服,脚上那双原本有些破损的鞋子也换成了白底黑面的英雄靴。镖局上下此时正有条不紊的整理着车马、箱子,和一干器具。王天南就坐在大厅里面审视着属下们的工作,那哥儿四个忙里忙外,反复检查着每一个步骤,没有半点大意。一个时辰后,刘成快步走进厅堂,向前一躬,道:“大当家,一切已经准备妥当,是否上路?”王天南点点头,对着刘成道:“即刻启程!”

  醉还乡,此时恰逢午饭时分,店里却空空荡荡,没有一个酒客或者食客,这不是因为没有生意,而是在今天这个时间,所有的座位都被福威镖局给包下了。店老板催促着手下的厨子和小二们里里外外地忙活,因为他知道,这是给王天南的福威镖局准备饭菜,一点也马虎不得。一楼,坐满了趟子手和随从。二楼,王天南等一众人等也已经就坐。饭菜几乎没办法用丰盛来形容,何止是丰盛,简直就是奢侈。那个曾经招呼过陆飞的店小二此时嘴巴已经咧到了耳朵边上,低头哈腰地上菜、斟酒。

  自打陆飞进店那一刻店小二就认出了他。这不是昨天来过的那位少年吗?店小二还记得给他上的是最普通的豆干、竹笋、酱牛肉,昨天他没有喝酒,而是要了一壶茶。幸亏昨天没有过分怠慢了他,可是店小二做梦都想不到眼前这个看似平常的少年此时却成为了福威镖局的上宾。陆飞见着这个小二的表情似是也忍不住想笑,看起来,身份不同,和谁坐在一张桌子,的确很重要。

  松鼠鳜鱼、冰糖莲心羹、巴肺汤、碧螺虾仁、响油鳝糊、赛蟹羹、香酥焖肉、丝瓜卤蒸黄鱼、三丝拌蛏、两湖莼菜汤、油焖春笋、菊花鲈鱼球、淡糟炒鲜竹,都是醉还乡里最好的菜肴。因为醉还乡的掌柜知道今天的宴席非同寻常,因为掌柜的也清楚福威镖局是要押送一趟很重要的镖货。酒是上好的竹叶青,即使只是远远地嗅一下,都会让人迷醉。

  酒菜上齐,王天南点了一下头,大家准备动筷子,“赛孔明”李哲向着王天南道:“大当家,我刚才已经巡视了后厨房,并且每一道菜都已经先由厨子们尝过了,应该可以放心食用,只不过…”王天南说道:“你担心这酒里会有毒?”李哲点头,默认。“哈哈,有谁会在姑苏地界上敢打福威镖局的主意?好吧,你就先查验一下吧!”王天南说道。李哲从怀里抽出一支七寸长的银针,将针头伸进酒壶,银针浸在酒壶里约有一盏茶的工夫,然后取出来,银针并没有变色。李哲将银针收回,对着王天南道:“大当家的,这酒可以放心饮用。”王天南端起一杯酒,站起身来,阔声道:“各位兄弟们,此次河北之行路途遥远,望大家齐心协力,安全无误将这批红货准时送到。来,干!”说着,老英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底下的一众镖师以及趟子手们也跟着将杯中酒喝光。

  可能是昨晚一夜无眠,陆飞并没有喝下杯中的酒,他只是陪着大家抬了抬手中的酒杯就又放了下来。这种场面下,没有谁在意陆飞的这个举动。菜只是吃过几口,陆飞无意间看到了坐在对面的孟炎和黄波。这一瞧,陆飞大惊失色!他失声道:“黄大哥,孟大哥…”再旋顾四周,所有的人还是安然地在那里吃着菜,喝着酒。黄波和孟炎手里的竹筷上面还夹着菜,二人笑着问道:“飞剑客,怎么了?”“你们…你们的脸色…”陆飞断断续续着,几乎说不出话。这时候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和酒杯,抬起头来相互对望着,待到他们看到对方的脸色的一刻,一众人也都早已经吓得面如土灰。

  除了陆飞以外,所有人的脸色都变成了青灰色!就在这个时候,楼下传来桌椅碗筷摔在地上的声响,一楼的那些个趟子手们都已经倒在了地上。他们的脸庞已经变得扭曲狰狞,从门外透进来的阳光映照在他们的脸上,更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和恐怖。王天南一掌将桌子拍成两截,怒道:“有人下毒!”这时候,一旁的刘成、黄波、孟炎和李哲都已经支撑不住,站立不起,仿佛随时都可能倒下。王天南知道,如果他们真的倒下,或许就再也没有重新站起来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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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4-17 21:27:10 | 只看该作者
第六章 路遇伏击



 


王天南凭借着多年以来深厚的内力逼住了体内之毒,可是即使是这样,他的鼻尖上也已经有汗沁出。他望着眼前倒下的一众下属,喘息着对陆飞道:“陆飞,难道是酒里有毒?”陆飞思忖了一下,道:“既然刚才那些菜肴都提前让厨子们尝过,未见有事,李大哥又用银针试探过酒水,也未见针头变色,难道是…”王天南此时已经直不起腰板,跌坐在椅子上,接着陆飞的话说道:“我好像明白了。”这时候一旁的刘成他们也正用自己的内力阻止着毒性继续蔓延,他们的脸色越发的难看,看起来他们也很难再坚持下去。陆飞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对着他们道:“王老前辈,各位大哥,你们能否坚持住?”得到的是肯定的答复,陆飞伸手取下背后的剑,顷刻间剑已出鞘,他要去寻一个人,就是姑苏城内的孝仁堂大掌柜,鬼医王孝仁。

  陆飞在即将奔出醉还乡的一刻,脚步忽然停住了,他转回头,目光死死地盯住了眼前早已经吓到筛糠般瑟瑟发抖的老板和那些跑堂的小二们。“老板,把后面的厨子以及店里所有的人都叫出来,我有话说,立刻!”陆飞说这些话的时候,对面的店家和一众伙计们都感觉站在对面的这个少年忽然变了,变得冰冷,变得令人不寒而栗。顷刻间,店里所有的人都站到了陆飞面前。他们这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人,死人,倒在地上的死人,倒在自家店铺的死人!他们像是一片片被狂风卷过的树叶,站在那里狂抖不止,陆飞注意到其中几个甚至都尿湿了裤子。每个人的脸色都像是白纸一般,包括那些厨子们在内。用毒的不是他们,至少,他们的脸色虽然惨白却不是中毒时的颜色。

  “你们都听着,这件事在调查清楚以前没有一个人能走出这个屋子,任何人。我不在的半个时辰里面,你们要好生照顾福威镖局的朋友们,否则…”说着,陆飞抖动手中剑,旋即,一旁的桌子瞬间裂成两半。这一次,尿裤子的是醉还乡的老板。当然,还有那个曾经侍奉过陆飞的店小二。如果不是因为生计所迫,相信没有谁愿意低三下四地侍奉别人,何况是整日围绕着油烟转?这个小二也是因为家乡旱灾,才不得已跑到苏州城里做一个跑堂。他想起小的时候曾经看见过狼群,他刚才被陆飞直视着的时候,感觉眼前这个看起来普通的少年就像是狼,一只凶猛的头狼!

  陆飞依稀记得临行前老人对自己说过:“王孝仁虽然视财如命,被江湖人送别号“王小人”,可是他鬼医的名号却不是白得的。王孝仁医术高明,善治疑难杂症,实为不多得的妙手郎中,更何况那次被吴松的回转倒齿钩所伤,如若不是王孝仁,恐怕你现在早就死了,有机会,去看看他。” 没想到,这次不是去感谢王孝仁的搭救之恩,却是有求于他,更不知道的是,王孝仁会不会索要高额的诊金。马匹就拴在门外的柱子上面,未等陆飞上马,他就看到了十几个劲装持刀的大汉。他们都用黑绸子蒙着脸,整齐划一地站在那里。看来,他们是来给陆飞找麻烦的。

  陆飞无奈地笑了笑,他只是抬起头看了看那十几个人一眼,然后就亮出了他那柄锋利的游蛇剑。那十几个大汉也纷纷拔出了刀,他们一步一步的朝着陆飞逼近着。他们只知道若是能够杀死对面的这个少年,他们将得到一大笔的银子,足够他们享用半生的银子。大汉们的脚步略显轻浮,步伐倒是整齐,看起来他们的功夫未必好到哪儿去,却倒像是经由组织训练过的一般。陆飞右手剑尖点地,对付这几个人,不难。十几个大汉提着钢刀向着陆飞袭来,交手中,陆飞甚至能听到他们粗重的喘气声。

  一声声惨叫之后,街道忽然变得平静。地上,已经多了十几具尸体,他们每一个人的胸口都已经布满了血痕,鲜血,将那一片街道染成了红色。陆飞不敢停留,他飞身上马,向着孝仁堂的方向策马疾奔。孝仁堂和醉还乡都是位于苏州城这一条最繁华的街上,只不过,一个在西边,一个在东边。往东边去的方向,此时道路中央又出现了十几个大汉,和刚才陆飞所遇到的那些大汉们同样的着装,同样的刀。难道这些人是有意阻止自己去寻王孝仁?陆飞想到这里横剑猛拍马身,向着大汉们冲过去。就在这时候,那些青石板的上面忽然多出一条碗口粗细的绊马索!

  马匹倒下的一刻,陆飞已经腾空而起,一个平沙落雁,手起剑至,顷刻间,地上又多了十几具尸体。附近没有马匹,距离孝仁堂还有一段距离,陆飞只有施展轻功,足尖点地,向着孝仁堂的方向而去。“鬼医,鬼医…”还没进孝仁堂,陆飞就喊道。一霎,陆飞停住,因为他见到了血迹,一大片的血迹!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人。药箱都被人给砸烂了,地上还散落着各式各样的药材。整个孝仁堂,此时已经没有一个活口!陆飞连忙冲进后院,假山被推倒,水池中的水竟然变成了血红色。偌大的一间孝仁堂,此时竟然空旷得像是人间地狱。

  陆飞此刻虽然感觉到无助,却仍然并没有慌乱,这个时候,他要做两件事情。一件是找到鬼医王孝仁,另一件就是尽快赶回醉还乡。陆飞的轻功的确不错,甚至是很好,他的身形犹如一条出洞的灵蛇,一条在房檐上急速游走的灵蛇。江湖中善用轻功的人不在少数,身轻如燕在房檐上奔跑却似如履平地的却没有几个,这个方面,陆飞至少可以排进前十。没有马匹,已经因为两拨大汉耽搁了时间,陆飞只有尽快赶回醉还乡,先确定了王天南等一众人安然无虞之后再想办法找寻鬼医。

  街上空空荡荡,店铺、茶肆、甚至是妓院都已经关门大吉,因为谁也不想卷进是非中去。陆飞甚至也不愿意,可是现实往往和想象事与愿违。陆飞忽然笑了,因为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街道上会这么冷清了,不远处的地方站着两个人,两个市井百姓看到就会害怕的人,恶人!他们一个手中握着一把鬼头刀,另一个手里却握着一柄明晃晃的丧门剑。两个人身高一样,穿着一样,脚步一样,连站在那里的姿势都一样,就像是孪生兄弟一般。他们俩穿着金黄色的长衫,袖口却极短,或许他们是不想任何东西影响到自己出击的速度。

  电光火石之间,鬼头刀迎风袭来!这种武器刀体沉重,刀柄处雕有鬼头,相当锋利。一阵阵狂烈的刀风,将地上散落的树叶都卷了起来。陆飞在鬼头刀将至的时候,只是做了一个动作,那就是出剑。剑后发而先至,就在杀手以为可以用这把鬼头刀将对方砍至两半的时候,陆飞手中的游蛇剑已经刺穿了他的咽喉!只是一剑,杀手甚至没看到陆飞是如何出剑的。他的喉咙发出“格格”的声音,鬼头刀落地,陆飞将剑从对方的咽喉中拔出的一刻,那个人像是终于能够呼吸,也就在这时候,一片血练从他的体内飞溅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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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杀手像是不相信他自己的眼睛。丧门剑,长约七尺,属于马上兵刃,不但具有普通剑的用法,劈、刺、扎、点、击、截、抹等,而且横剑砍杀过来的威力很大,不可小觑。既然这个杀手选择用丧门剑做自己的趁手兵器,那么,这个人就有两点是陆飞必须了解的。第一,此人的臂力极好;第二,此人的剑法不弱。行走江湖,可以不了解自己,却必须要了解对方,因为此时站在对面的这个人不是朋友,而是敌人,想杀死自己的敌人。陆飞在等待着对方出招,陆飞很少说话,也很少先出招,无论对手是谁,谁也猜不透他这么做的用意。

  剑光瞬间而至!丧门剑的剑尖已经触碰到了陆飞的前胸!杀手甚至已经展露出只有胜利者才能拥有的笑容。对峙,对方倒下,就是自己的胜利。很可惜,这次倒下的,是他自己。陆飞的剑依然还是后发而先至。杀手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结果是这个样子。很简单,因为陆飞够快,因为他的剑招够直接,他懂得唯快不破的道理。陆飞这一次故意露出破绽,当对手以为可以用丧门剑轻而易举地刺死陆飞的时候,当对手看到陆飞出现空门的时候,他大意了。是的,他大意到天真的认为像陆飞这种剑客会随便着就露出空门。陆飞没有骗他,陆飞没有说话,他没有告诉对方,这就是我的空门,是杀手自己的眼睛欺骗了自己。陆飞抖了一个剑花,将剑身在倒下的杀手身上来回擦拭了一下。“永远不要相信眼见为实这四个字”这是这个杀手在人世上听到的最后一句忠告。


这条大街,从东至西快马狂奔也就是一顿饭的功夫,可是原本繁华至极的这条街上现在却冷冷清清,透出一股不祥之气,陆飞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到底还有什么。街边商铺林立,大大小小的店铺不下百家,楼宇参差不齐。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对方若是预先设下埋伏,陆飞倒还是真的不好应付。继续往前走着,街上空无一人,平静到只能听到风吹来的声音。平静,在这个时候看来绝对算不上一件好事。远远望去,陆飞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因为就在不远处,端坐着一个人。陆飞宁可面对几十个训练有素的蒙面大汉,也不愿意遇见眼前的这个人。如果这个人在目睹了陆飞接二连三冲出包围又击败对手的情形下,却依然选择一个人应战的话,那么,这个人必定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高手,最喜欢以这种方式来对决,这就犹如躲在被窝里面偷吃香甜的糕点,如若旁边还有一群人在的话,吃不下,也很无趣。有时候,独享的感觉才是最为美妙的。陆飞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这个少年高高瘦瘦,一袭洁白无瑕的白色英雄衫,面如白玉,斯斯文文,手里提着一条烂银枪。他就随意地坐在一间茶舍的外面,桌子上的茶杯还隐约冒着热气。看此人的年纪不会比陆飞大多少,却更加地沉稳,老练。他就那样子慵懒地坐着,像是一只午后正在晒着太阳的猫。

  他右手提枪,左手却悠闲地端着茶杯,还不忘记轻轻吹拂掉茶水上面的浮沫。看到那条烂银枪,陆飞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右手里的游蛇剑也被他握的更紧。枪属于刺兵器,杀伤力很大,长而锋利,灵活快速,取胜之法之多,其他兵器难与匹敌,素有“百兵之王”的美誉。烂银枪又不同于普通的枪,因为材质较软,枪身可以随意弯曲伸缩,在过招的时候一旦将兵器展开,对手必定会被枪光笼罩,轻易不得脱身。更何况,眼前的这杆枪的枪头竟然还隐约散发着青色的光芒,陆飞知道,枪头上面早已经被涂抹了剧毒。

  对面的这个人刚刚喝过一杯茶,像是意犹未尽的样子,冲着一旁的茶舍老板道:“喂,再给我来一碟瓜子,蓄上点茶叶。都说无奸不商,看起来这话用在你身上的确很恰当,这么大的茶杯竟然只放这么点茶叶。”那个老板像是被狂风吹拂后的树叶,站在那里瑟瑟发抖,可是茶舍老板还是将一碟瓜子和一杯新茶送到了这个人的面前。白衣少年嗑着瓜子,小心啜着刚刚沏好的新的茶汁,他索性放下了手中的烂银枪,看起来,他坐在这里不是来决斗的,倒像是来白吃白喝的。

  白衣少年从怀里取出一块手帕,小心着擦拭着嘴巴和手,重新将枪握在手里,站起身,冷冷道:“你就是陆天羽的儿子,陆飞?”陆飞吃了一惊,这个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是谁?王天南等人中毒、鬼医不见,这中间到底存在着什么联系?这伙人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劫镖,还是…看起来,自己像是一只被猎人早已经盯上的猎物,已经插翅难逃!兵法中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是这一仗自己对对方一无所知,是帮派?是门派?是绿林草莽?不知道,一无所知。

  陆飞就是这样,想不通的事情,就暂时不去想。这就好像是你忽然丢了一件东西,无论你怎么地翻箱倒柜就是寻不到,可能过一段时间,它就会无意出现在你的身边,你的面前。牛角尖,和别人的裤裆一样,能不钻的话,尽量别去钻。看到陆飞自然的神态,白衣少年倒是显然有些出乎意料。他本以为出其不意地说出陆飞的身世会让陆飞慌乱、惊恐不安,这样子他就可以将正处于恐惧中的陆飞置于死地。陆飞的惊讶只不过是一瞬。他知道,他面对的或许不仅仅是几个杀手或者是几次埋伏这样简单,或许,正有一个大阴谋在等待着他 。

  陆飞此时竟然径直走了过去,冲着老板道:“老板,给我来一杯好茶,多放茶叶。”茶舍老板如果真的能活过明天,一定会疯掉的。胖胖的店老板颤抖着手新泡了一杯茶,哆嗦着放在桌子上,茶汁洒出来不少。陆飞接过来茶杯,就选择了桌子旁的一张空位坐下,吹拂着浮沫,对着胖老板道:“店家,看起来你应该学着练几招手上的功夫,一来关门的速度可以快些,你也就不会再担惊受怕了。二来以后茶水不会这么轻易洒出来,这么好的香茗就这么浪费了,很可惜,对吗?”老板看起来的样子已经是疯掉了,大战在即,两个少年竟然还这样不疾不徐地和自己说着话。

  只不过,现在的情形又和刚开始的时候有所不同。刚才,是白衣少年坐在那里悠闲地品茗、嗑瓜子,陆飞站在那里等待着对方的行动。现在,倒是陆飞自在地喝着刚泡好的茶水,悠哉悠哉地看着白衣少年站在那里,手中还握着那杆烂银枪。白衣少年冷冷道:“陆飞,今天就是你的死期。”陆飞笑着道:“这位朋友,不介意在临死之前帮我把茶钱给付了吧。”白衣少年没想到死到临头了对方还会说这种有趣的话,忍不住道:“你的确是个有趣的人,如若不是上头有命令,我还真不想现在就杀你。”话将将说完,少年手中烂银枪已经化作一片枪练袭向了陆飞。只不过一瞬,枪练化作一片枪幕,竟然将陆飞整个人都包围了起来。

  陆飞在对方这一枪刺过来的时候竟然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嘭的一声,茶杯尽碎!茶汁就洒在了桌子上面。陆飞淡淡道:“别忘了,还要付上杯子的钱。”白衣少年冷冷道:“你不躲避,只是因为你知道我这一枪不是要刺你?”陆飞笑着点了点头,这一刻,他看上去倒更像是一只慵懒的猫。“你未免对于你手中的剑过于自信了吧?!”白衣人面带怒色,对着陆飞喝道。陆飞笑吟吟的说道:“甚至我自己都没有对手中的剑有绝对的信心。”白衣少年问道:“那你对什么有自信?”陆飞回答道:“我只对自己自信。”白衣少年冷笑着说道:“我更相信我这杆枪可以杀死你,就是现在!”陆飞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也许吧,但是我不会像你这么蠢,我的剑,可不是用来砍碎茶杯的。”

  白衣少年这辈子都没有被别人评价过愚蠢,他再也沉不住气,他更相信自己是一个聪明人。一个人假如当所有人都是傻子,那么,那个天底下最傻的人往往就是他自己。烂银枪呼啸着朝着陆飞的胸膛挑了过来,枪头有毒,陆飞不敢冒然近身搏击,他足尖一挑将整张桌子踢了出去。瞬间,桌子已经被枪头挑落为两半,缝隙里的木屑也散落了一地。可怕的枪法!这杆枪像是一条游动着的青龙,无论陆飞如何闪避,总是围绕在他身体不到三尺的距离。陆飞用剑格挡着对面的长枪,脚下的步伐愈发灵动,他蝴蝶穿花般的脚步得以不让烂银枪伤到自己。这边白衣少年打过五十招,竟然没有伤到陆飞一丝的毛发,竟然也有些惊恐。

  打到一百招的时候,陆飞已经将身体所有的空门都暴露了出来。在白衣少年看来此时即使是一个普通的杀手都可以信手将陆飞杀死。可是,他却忽然间眉头紧锁,因为他发觉陆飞身上处处都是空门,却又像是处处没有了空门。这样一来,白衣少年的枪头却已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刺去。就在他犹豫之际,只听得陆飞轻声喝了一下,那柄游蛇剑犹如一条灵蛇一般来到了白衣少年的面前。天地肃杀,街边的树叶仿佛都被这一剑的剑气给催落了下来,漫天飞舞,煞是好看。这是这个白衣少年在人世上最后一次看叶落,竟然是那么美!那片片落叶像是留恋它们在树干上的那些时光,树叶在半空中飞舞、飘散,而白衣少年的眼神也渐渐黯淡了下来。


剑光如碧,剑气森寒,像是一股清泉,可是剑身上面此时已经被鲜血染成了血红般的颜色。陆飞手中剑快速的收回,而那个白衣少年却仍然直挺挺地站在原地,血,顷刻从少年的咽喉中溅了出来。少年那袭洁白无瑕的衣衫,此刻已经被鲜血浸透,是他自己的血。那条让他原本无限自信的烂银枪,此时已经跌落在了地上。陆飞此时走到他身边,淡淡道:“不要对手中的兵器过于自信,能够置人于死地的,不是兵器,而是人,活生生的人,希望你能懂得这个道理。”少年倒下,这个道理相信他是懂了,只不过,这却是少年用生命换来的道理,这个道理实在是太过昂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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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千人斩 阴无常





  一路上再也没有阻碍,陆飞施展着轻功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醉还乡。毕竟,路上耽搁的时间太久了,不知道王天南等人还能够坚持多久。醉还乡的大门是关着的,或许是店家害怕,或许是想用这扇门做最后的阻挡,当做是最后的希望。如若是这样,目前来看大家应该还是安全的,至少,门没有被人为的破坏掉。陆飞将将要用手推门,可是他像是突然间嗅到了危险的味道,身形也立刻后撤了几步。里面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安静,安静的有些不正常。陆飞思忖着,以白眉神鹰和那四大镖师的武功,即使是中毒,刚才遇到的那些大汉也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稍微厉害点的角色例如鬼头刀、丧门剑、烂银枪等好手也都折在自己剑下。如果他们被伏击的话,结果只有一个,他们遇上了麻烦。

  陆飞低身拾起一块房顶上掉落的碎瓦片,像暗器一样向那扇门打去。门开了,倒不是这一击的力量有多大,而是,门本就是微微的半掩着,只是在外面看不到那一点点的缝隙。陆飞倚剑往前迈步,地上的血迹早已经被擦干净,尸首也都被搬走,底下一个人也寻不见。向着二楼望去,隐约看到刘成、李哲、黄波、孟炎他们四个好端端坐在那里。陆飞大喜,至少,他们几个人还安好。快步跑上楼去,却唯独不见王天南的身影。那哥四个的目光呆滞,像是知道陆飞已经回来了。他们的眼睛像是要往陆飞身上瞅,却徒劳无功;几个人的手上脚上没绑绳子,可是却偏偏活动不得。陆飞不禁心里一寒,眼前的四个人,更像是喘着气的死人,活死人!

  “王老前辈呢?”陆飞急忙问道。没有回答,他们的嘴角动着,却发出呜呜的声音。难道都被下了哑药?陆飞不会解毒,整个苏州城,只有鬼医能做的到。环顾四周,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即使有,也被人为的抹去了,就像是这张被抹得干净整洁的饭桌。不远处镖银散落一地,镖箱横七竖八地堆放在墙角,箱子上还有被利斧和大刀劈过的痕迹。陆飞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不问问王天南这批红货到底是什么。找不到王天南,这趟河北之行只能作罢,更为关键的是不知道白眉神鹰此时是死是活。找不到鬼医,眼前这几个兄弟说不定也会顷刻丧命。  

  这时从后堂里面鱼贯着走出几十个大汉,他们一个个身着劲服,手握利刃,分左右站成两排,像是在恭候着什么人。看他们毕恭毕敬的姿势,陆飞知道,这个即将出现的人会是解开谜题的关键线索。陆飞正思忖着,从大门外走进来一个人。已是深秋时节,他却还摇晃着手中的纸扇,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仿佛眼前所有的人与事物都不放在心上。他穿着一身金黄色的绸缎衣服,头戴英雄巾,二十三四岁的年纪,嘴角微微有些许胡须,身材瘦削而又健硕,最为不同的,是他的那双眼睛。从这个人的眼睛里,陆飞看不到任何的情绪,就像是在对望着一块岩石,一块北极的冰川,或者说,就像是看到了一条死鱼。是的,只有死亡的动物才会有这样冰冷的眼神。

  在这种眼神的注视下,任何人都会想要呕吐,陆飞也不例外。这个人像是本就没有生命,所以,他不希望看到别人鲜活的样子。他希望毁灭,毁灭自己,同时也毁灭别人,任何人,任何敌对的人。“我叫阴无常,你就是陆飞?”这个人淡淡的说道。和眼神一样,他的声音也像是没有生命,就像是一个将死的人在说话,又像是在对着一个将死的人问话。在这个叫做阴无常的人看来,眼前这个叫做陆飞的少年就是一个将要死掉的人,一个即将死在自己手里的人。连阴无常都不记得自己已经杀掉多少人了,杀人,在他看来就是生活的全部。或许,杀人就是他活下去唯一的理由。

  陆飞点点头,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个人有话要讲。阴无常向手下示意,几个大汉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从后堂里押来了两个人,陆飞放眼望去,竟然正是鬼医王孝仁和白眉神鹰王天南!看样子,他们已经受了很多苦。王天南还好,凭借着多年深厚的功底勉强支撑着站在那里,眼睛望着陆飞,像是想挤出一丝微笑,好像要对他说:我还好,你不必过于担心。王孝仁就不同了,富态的他此刻像是一只被猛虎攥在爪子下面的羚羊,站在原地瑟瑟发抖,嘴角还渗着鲜血,若不是一旁大汉用手攥住他的衣角,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

  阴无常冷冷道:“陆飞,喜欢赌钱吗?”陆飞没想到对方会问一个如此没头没脑的问题,遂回道:“我不赌钱。”阴无常道:“人生,就是一场赌博,有些时候,会不会不重要,赌不赌却很重要。”陆飞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要看选择的筹码是什么了。”阴无常冷笑着转过身去,那些大汉们立即朝着王天南和鬼医的脸上连着扇了二三十个耳光。鲜血,顺着他们的嘴角往下流淌着,王天南微微晃了晃身子,王孝仁却已经坚持不住倒在地上。转过头来,阴无常对着陆飞道:“他们俩,就是这次的赌注。你没有选择的权利,我只想告诉你,如若你死了,我会把你的尸体送还给陆天羽。”陆飞注意到,阴无常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是那样的古怪与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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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赌。”陆飞只说了这两个字。这时候陆飞又伸出手指了指二楼早已经无法动弹的刘成他们,对着阴无常道:“还要加上他们四个。”阴无常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一句话,那张没有生命没有感情更没有色彩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陆飞宁可还是看到阴无常原来的样子,因为他笑的时候远比不笑更残酷。笑容忽然消失不见了,阴无常冷冷道:“陆飞,你的胃口倒是不小,我说过,你没有选择,鬼医和白眉神鹰就是这次的赌注,要么你死,要么他俩死。”


说到这里,阴无常又瞅了楼上一眼,继续道:“至于那四个废物,还不值得我亲自动手,他们的性命我也不放在心上。”陆飞听闻此言也笑了,他的笑容和阴无常完全不同。“我不喜欢重复自己的话,赌赢了,鬼医和福威镖局一干人等都放了,赌输了,我留下。”陆飞对着阴无常淡淡道。阴无常摇晃着手中的纸扇,应道:“看起来,你应该做生意的。一笔生意没谈成,就想着下一笔生意了。”陆飞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道:“如果我做生意,恐怕用不了几年这里的商铺就都要关门大吉了,很可惜,我还没学会。”

  阴无常接着问道:“那你会什么?”“我会杀人!”陆飞的声音忽然变得冷酷。“你有把握杀死我?”阴无常问道。“没有。”陆飞回应道。阴无常此时像是看到了一个傻子,呆子,可是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叫做陆飞的少年非但不是傻子,呆子,甚至是一个很可怕的对手!虽然阴无常目空一切,可是他却能隐约感觉到眼前这个少年身体中蕴涵的能量,还有那存在于眼神中的杀气。陆飞的确没有必胜的把握,甚至,当他看到阴无常第一眼起就感觉到这是一个强大的对手。如果说陆飞像是一头荒野里游弋的狼,那么,阴无常就是一只会咬噬和撕裂所有猎物的鳄鱼。

  陆飞更多的时候只是一个有感情有缺陷有着喜怒哀乐的人,只不过在危险面前会迸发出狼一般的野性。阴无常不同,他活着的意义就是杀戮,无尽的杀戮。 陆飞在往返途中已经先后杀死了鬼头刀、丧门剑、烂银枪,还有那些伏击的大汉们,此时杀气已经衰竭,同样正在消失的还有他的体力。陆飞注意到一个细节,自始至终,阴无常没有对着王天南或者鬼医动过一个手指,这说明,他要积蓄杀气,以便于和自己过招时可以确保一击致命。对于陆飞而言,阴无常的确是一个可怕的对手。比鳄鱼更冷血,也更凶残。估计眼下即使真的有一只鳄鱼咬住了阴无常的腿,他也不会还击。杀气哪怕只泄露出一丝一毫,也会影响到他的动作、速率、力道。这一点,阴无常自己很清楚。

  一旁的王天南、鬼医,包括那些分站两旁的大汉们,此时忽然感觉到冷,感觉到空气瞬间像是凝结了一般。没有了声音,没有了对话,是那种从未感觉到的紧张。这是因为,两个人此时正彼此注视着对方,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眼神。陆飞的眼神透露出一丝刚毅,眼睛明亮有神,像是一弯秋水。阴无常的眼神里面只看到死亡,没有任何生命体征的死亡,就像是一块深藏了千年的石灰石。不知道这两种完全不同的眼神相碰撞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就在这时候,两人几乎是同时拔剑,人不同,剑亦不同。陆飞用的是游蛇剑,除了在剑身的七寸位置刻有一条灵蛇以外,就再也看不出和普通的剑有何区别。

  阴无常是从身后的大汉手里取过剑来,很难猜到他为何不随身佩剑。或许,他认为用一把纸扇就能击倒对方,直到他感觉到陆飞的杀气这才另作决定。或许,他手中有剑的时候就必须要杀人,他控制不住剑,更控制不了他自己。王天南在一旁看到阴无常这柄剑的时候,竟然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战,阴无常手中的剑竟然是逸龙剑!陆飞从大汉恭敬着给阴无常递上这柄剑的举动上看,就知道或许这柄剑绝不会普通。仔细端详着,这柄剑没有剑穗,整支剑身刻着一条奔腾狂舞的红龙,只是静静地尚未施展开来,就能感觉到剑身上的那条龙像是活生生的一般。

  王天南行走江湖几十年,知道逸龙剑本是上古神器,由精钢制成,经名家之手锻造而成,是号称“血剑”的一代剑侠天山子的兵器。只不过听说天山子因为练血剑神功而至走火入魔,近十年来江湖中再也没有他的消息。眼见着这个叫做阴无常的人手中的这柄逸龙剑,王天南实在是为陆飞捏了一把汗。阴无常正是天山子的关门弟子,其性阴柔、嗜血。天山子在练功的时候误入歧途,身上的魔性已经无法自控,便将这柄逸龙剑交予阴无常。天山子本想让阴无常带领自己门下弟子将自己独创的门派“血剑派”发扬光大,谁知道阴无常除了杀人对其他事物皆无兴趣,这柄剑则更助长了他嗜血的本性。本是一柄上好的神器,到了阴无常的手里却变成了助纣为虐的凶器。据说死在这柄剑下的已经不下千人。

  现在,江湖上再也没有了逸龙剑,这是因为阴无常给这柄剑起了一个新的名字:千人斩。江湖上甚至流传着一句话:千人斩,斩千人。据说,这柄剑上刻着的龙本不是红颜色,是在阴无常杀遍千人后被鲜血染成了现在的红色。削铁如泥的一柄好剑到了这个恶魔手里,所经之处,尽是地狱。面对着这样一个人、一柄剑,陆飞的确没有获胜的把握,一点都没有。王天南、鬼医、刘成他们的六条性命,此时就像是千斤重担压在陆飞的身上。这一战,在所难免,这一战,陆飞已然没有胜算。

  三年来陆飞将自己放逐在那个孤岛,若不是桃花,若不是那个神秘的老人,他是不会选择重新回到这个充满着是非的江湖。此时此刻,他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一刻,陆飞在心底里告诉自己要冷静,只有冷静下来,他才能刺出那致命的一剑。 他不敢想象失败以后的场景,六个人被杀死,自己也倒下。桃花怎么办?虽然她有她难以言喻的苦衷,继而选择了不辞而别,可是她此时会不会已经回到了那座孤岛,正温着一壶女儿红站在桃花树下等待着自己呢?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恐惧,有的人恐惧失败,有的人恐惧死亡,而令陆飞恐惧的,却是那痛彻心扉的别离。

  每一个人都会怕死,陆飞也不例外。此时,陆飞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张面庞,一张让自己魂牵梦绕的清秀的脸庞。若是这一次失手战死,桃花会不会很伤心呢?陆飞不敢再想了,因为此时他的心已乱。对面的阴无常像是看出了陆飞的心事,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就在转瞬之间,没有谁会错失掉眼前的这种机会,阴无常更不会。一闪的光华,那柄“千人斩”已经朝着陆飞刺了过来。直到陆飞提剑相迎,大家才听到这柄逸龙剑游走过去的声响,可见阴无常出剑之快甚是可怕。以前,陆飞不知道一件普通的兵器和名家铸造的兵器相迎结果会是怎样,现在,他知道了。胜负已见分晓,陆飞手中的游蛇剑此时已经断为两截!

  胜负已分,天平已经倾斜。鬼医的脸上充满了恐惧,感觉死神已经在向自己挥手。没想到,号称鬼医的王孝仁竟然没办法救回自己的一条命。王天南此时也略显哀伤,不是因为死亡,而是感觉很窝火。老英雄没有想到,在福威镖局的地面上竟然会落得如此的下场,可谓是出师未捷。如果可以选择,王天南宁可死在护镖的邯郸道上。楼上那哥几个虽然已经说不出话,可是他们对望着的眼神却已经透露出内心的恐惧和绝望。陆飞的心已凉,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如今的局面,如果说刚才手里还有一柄完整的游蛇剑做筹码,可以搏命去赌一把,那么现在自己连同手中的断剑都只会落得一个有去无回的惨淡收场。

  阴无常是陆飞行走江湖以来所遇到的最可怕的对手!他的残酷,他的嗜血,他的阴冷,他的杀气,还有他手中的剑,都足以让人心惊胆寒。阴无常此时冷冷地看着陆飞,嘴里说道:“你已经没有筹码了,胜负已分。”陆飞望着手里的断剑,回道:“未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飞眼神里的黯淡已经被一抹光亮所替代,那种刚毅的表情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他此时更像是一头狼,一头嗅到血腥的恶狼。见过狼群的人们大约都知道,若是没有受伤也没有见到血腥,狼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样可怕,只不过若是见着了血腥,即使是一只猛虎也不见得能降服它。

  陆飞的眼神已经不再彷徨,而是正散发出一丝杀气。不仅仅是那双眼睛,他的整个身体仿佛都在散发着杀气,一丝丝浓烈的杀气!阴无常注视着陆飞,也时刻注视着陆飞手中那柄断剑。“你认为你还有筹码?”阴无常冷冷地问道。“有,虽然未必如我想象的那般好,却也值得一试。”陆飞淡淡地回答道。“你已经输了,结果只有一个,并且是我想要的那个结果。”阴无常又说道。“或许,你会犯下一个错误。”说这句话的时候,陆飞像是已经有些累了。更多时候,他宁愿用手中的游蛇剑来说话,只不过,凭借着一截断剑,他实在是没有必胜的把握。阴无常像是遇到了一个酒后满嘴胡话的醉鬼,他不相信眼前的这个少年竟然在临死前还会有这种奇怪的念头。“剑已断,你用什么和我斗?手?脚?还是你的牙?”阴无常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神情显得是那么的轻蔑。“就用我手中的这柄剑,断剑!”陆飞一字一句的回答道。

  “哈哈…”阴无常听闻此言忽然狂笑了起来。他笑的时候远比不笑更残忍,也更残酷。笑声未绝,剑已刺出,王天南等人大惊失色!就在剑光一闪的同时,陆飞竟然拼劲全力将自己的身体往对方的剑尖上迎了过去!那柄泛着红色血光的逸龙剑,此时已经穿透了陆飞的左肩,护手直没到陆飞的肩膀,鲜血像是泉涌一般。逸龙剑上面刻着的那条龙,此时也被陆飞的血浸染地越发鲜红!与此同时,阴无常忽然感觉左胸隐隐作痛,低头一看,陆飞的那柄断剑也已经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就在那生死一线之间,陆飞竟然拼着被废掉一条胳膊的危险将断剑刺了出去,这一点,阴无常并没有想到。陆飞这一招太过于冒险,甚至是没有胜算。这算不算做了一件傻事?明知道没有剑尖的半截断剑没办法真正的伤害到对方,却还要拼死一搏?明知道这一招一旦用老,阴无常完全可以再一次将自己的臂膀刺穿?每个人这一生都会做几件傻事,但不是每个人都会心甘情愿为别人做一次傻子。可是,若是人人都不做傻子,不做呆子,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陆飞手中的断剑,不过是刚刚刺破了阴无常的肌肤。若是一柄完整的游蛇剑呢?说不定,陆飞如果用的是一柄完整的剑,甚至会输得更惨!面对着一个如此强大的对手,陆飞只有拼着失去一条胳膊的代价去和对方争斗,才有一丁点的把握。只不过,这个代价的确太大了!陆飞此时感觉到喉咙有些发甜,一大口的血紧接着就喷涌了出来。阴无常低着头,看着刚刚没入自己皮肉的这柄断剑,像是在思忖些什么。陆飞的身体不住的摇晃着,终于,他还是支撑不住倒在了青石板上面。将千人斩交给一旁的大汉,阴无常淡淡道:“三年来,你是第一个让我受伤的对手,不错,不错。”陆飞嘴角渗着血,喘息着说道:“我已经没有了筹码。”阴无常看着倒在那里的陆飞,嘴里说道:“我的剑下从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你是第一个,也一定会是最后一个。”


“为什么?”陆飞的身子不停的颤抖,他扶着一旁的柱子勉强站了起来。“因为你成功的骗了我。”阴无常说道。“我并没有骗你,是你的眼睛欺骗了你自己,我没有说断剑不能伤人。”陆飞艰难的说道。阴无常点了点头,看着浑身已经沾满鲜血的陆飞,又说道:“你说得对,你没有骗我,原来,断剑也可以伤人。今日我不杀你,但是终有一天你会死在我的剑下。”陆飞擦拭着嘴里不停往外流淌着的血,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会后悔的!”阴无常点头,道:“是的,只此一次。”说着,他用眼神向一旁的那些大汉示意,大汉们恭敬着躬身作揖,迎着阴无常往外面走去。即将走到门口,阴无常回过头,对着陆飞道:“记住,你欠我七条人命,包括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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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马上升级了,你就让我水一下吧!行行好了啦!你不说话就代表同意了啊!那我就水了哈!水水水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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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狂帮 陆天羽





 “陆飞,你终于醒了!”王天南的眼角似是刚刚擦去了泪痕,欢喜着说道。陆飞望了望四周,原来,自己又回到了福威镖局,回到了自己曾经住过的房间。床榻旁,鬼医王孝仁以及那哥四个都站在那里,眼里洋溢着兴奋之情。“兄弟,你不吃不喝昏迷了七天七夜,都担心死我们了!”刘成就是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说这话的时候,陆飞甚至看到他的眼睛里面竟然含着滚烫的泪水。谁说江湖无情?又有谁知道铮铮铁骨的七尺男儿也会有一颗滚烫炽热的心?!

  陆飞感觉到自己的左臂还是隐隐作痛,臂膀上面裹着厚厚的一层纱布,还隐隐能闻到草药那股浓烈的味道。“鬼医,谢谢你,我又亏欠了你一次。”陆飞想坐起来,可是浑身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呵呵,你的帐我都记着呢,没关系,过后让那个老家伙一块还我。”王孝仁就是这样,虽然有些见钱眼开,可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就是属于刀子嘴豆腐心的那种人。更何况若不是陆飞拼死一搏,鬼医和福威镖局一众人早就命归黄土了。贪婪的人,关键的时候一样懂得知恩图报。“王老前辈,几位哥哥,你们的毒都解了吗?”陆飞关切地问道。王孝仁抢着回答道:“他们身上中的毒都被我给解了,只要休养几日,便与以前无异。”

  陆飞又道:“那日大家中毒的过程甚是蹊跷,既然菜中没毒,酒中亦是无毒,莫非是将酒菜混于一起方才产生毒性?”鬼医王孝仁甚是惊讶的说道:“我苦苦想了一个晚上才得知其中缘由,你怎么会这么快就猜到?看起来,你若是改行做郎中,我的孝仁堂就快要关门了。”一众人听闻此言在一旁哄笑着。“我还有一个疑问。下毒的人是谁?他的目的是劫镖,还是除此之外另有隐情?”陆飞接着问道。这一次,回答疑问的是白眉神鹰王天南。

  “从下毒的手法来看,不像是普通的贼人所为。我和鬼医交流过,一致认为应该是西域苗疆的毒圣才有的手法。或许是毒圣亲自下毒,也可能是他的门下所为,并且这一次劫镖的不是一伙人,应该是好几条道上的朋友。至于天山子的徒弟,也就是用逸龙剑伤你的那个阴无常,他的目的好像不仅仅是劫镖这样的简单。总之,以后我们需要加倍提防才好。”说到这里,王天南朝着那哥四个使了个眼色,他们四个知趣地退下,屋子里除了陆飞,只留下了老英雄王天南和鬼医。沉默了许久,王天南对着陆飞道:“你…就是陆天羽的儿子?”

  王孝仁还记得那日老家伙求自己为陆飞解毒自己本是不肯,直到他用茶水在桌子上写了“狂帮”二字,鬼医这才隐约得知其中的玄机。在陆飞极不情愿地点头默认以后,白眉神鹰和鬼医的思绪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几年前。江湖就是一个充斥着血腥与仇恨的地方,刀光剑影,四处飞溅的鲜血,身首异处的惨状,这就是江湖。秘密,宝藏,恩怨,神器,武功秘籍,好像这些东西就是死亡的代名词。什么是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心,就是江湖。很可笑的是,每一个时代的所谓英雄们好汉们都为了争名夺利而陷入苦苦地长久地争斗中,倒下一个门派,再出现一个门派,倒下一个帮派,又会出现一个新的帮派。

  周而复始,循环往来,没有开始,也没有终止。没有人在反思这一番甚至是几番的争斗到底是为了什么,无休止的欲望,催生出无休止的你死我活。二十几年前,那个时候白眉神鹰和鬼医还都是刚过而立之年,在江湖上算是闯出了那么一点名堂,可是如果提到一个人的名字,他们就只能洗耳恭听唯唯诺诺了。不仅仅是他俩,江湖上几乎所有的好汉们听到此人的名字都会微微的眉头一皱,因为这个名字代表的意义很多,也很复杂。或许人们对类似于少林武当等名门正派很是尊重,却对这个人领衔的帮派更加地忌惮。这个帮派,在那个时代的江湖有着特殊的含义,那就是死亡!


他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或许称他为美男子更恰当一些。高高的个子,不胖不瘦,强健的肌肉,凤眼,国字脸,两道剑眉横亘在那里越发显得英气逼人;尤其是他在笑与不笑之间的那一刻,更是夺人魂魄。他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身上的衣衫永远那么的规整,那么的一尘不染,足上的鞋子不会粘上一丁点的泥巴。他的武功极高,这不是和他交过手的对手说出来的,而是江湖中人的猜测。和他交过手的人再也不可能告诉别人什么,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他的出手极快,极准,极狠!他很少和人交手,更少出剑,他的剑不是用来看的,而是用来杀人的。他很少遇到麻烦,或许在麻烦到来的一刻就已经被他用剑解决掉了。他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可是话一旦说出便是字字珠玑,言出即行。他不算冷血,即使看到秋天的落叶也会站在那里沉默许久,可是面对敌手,他不知道什么叫做宽恕,什么叫做容忍。如果死在他剑下的人还能够说话的话,提到最多的两个字应该就是:冷血。谁也不知道他的师承,只知道,他叫陆天羽,引领着江湖上最强悍最冷血的一个帮派:狂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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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天羽本是一个孤儿,无父无母,在县城里面靠卖柴为生,受尽别人的白眼与欺辱。那时候的陆天羽个头矮小,性格懦弱,经常被同龄人打骂。直到有一次,一个衙内的儿子将他像狗一样踩在脚下,骂道:“你没爹没娘,就是一个小杂种,你这种人不如死了的好…”陆天羽忍无可忍,用那把砍柴的刀一下子结果了小衙内的性命。之后,他仓皇着逃进了深山,慌不择路的他不慎摔进了悬崖。或许是命不该绝,他被一位隐者所救,又学得一身好武艺,从此便常伴在那位隐者身边,直到隐者百年之后驾鹤西归,陆天羽才为了生计踏入了江湖。没想到,一个曾经靠砍柴为生被别人肆意凌辱的少年,在十几年后会成为名噪一时的狂帮的领袖,也真的可谓是造化弄人。

  陆天羽不是一个恃才傲物的人,也更不会持强凌弱,即使那位隐者在生前传授了他绝高的武功。他曾经相信正义,相信邪不压正,更相信人性,直到他在一次替人出头的时候被所谓的名门正派的武当、峨眉、崆峒等门派暗箭所伤并遭陷害锒铛入狱。在大狱里面陆天羽受尽了刑罚,那是因为对方已经暗地里送上了银两。那段时间他经历了十七种常人难以忍受的酷刑,如若不是他的内力深厚,恐怕早就已经死在了大牢。

  出狱以后,陆天羽彻底改变了自己,也告别了过去那个简单的生活。他凭借着自己高超的武功挑战了各大门派的高手,期间竟然无一败绩,更是借着余威招募了一大批江湖中慕名而来的高手,自此后挑旗自立“狂帮”这一门户。从此以后,狂帮便成为了江湖中人为之色变的帮派,其势头甚至已经超越了六大门派。狂帮,一个可怕的帮派,而陆天羽也率领狂帮一众高手挑起了江湖中的腥风血雨。


狂帮自成立至今已有二十余年,期间大大小小和各个门派的争斗不下几百次,胜多负少。那些个门派或者帮派都对狂帮有所顾忌,一来是因为狂帮人手众多,声势浩大,二来是因为陆天羽治帮极严,管理有方。帮内设有战堂、刑堂、规堂、魅堂、武堂、弑堂这六个堂口,分管杀术、刑罚、帮规、心术、武功、暗杀。正可谓赏罚分明,做到进可攻,退可守。狂帮既不像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崇尚虚名,也没有像一些下三滥的帮派那般的骄横奢淫。因于此,几十年来江湖人士对狂帮的名号甚是崇敬。陆天羽的武功深不可测,一柄降龙剑不知道弑杀了多少名家好手。最关键的是,陆天羽召集到的一批手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陆鹏,陆天羽的义子,身居弑堂堂主,用一条铁寒枪,八十一式夺命勾魂枪使起来舞舞生风,年纪轻轻,却已然成为了武林后起之秀中的翘楚。向紫鸿,陆天羽手下战堂的堂主,一杆血色长刀夺取性命无数。赵欣涌,刑堂堂主,负责刑罚,人送绰号“六亲不认。”胡远山,规堂堂主,负责制定、修改狂帮帮规。魅娘,魅堂堂主,善于摄心术,易容术,二十几岁的年纪,迷倒江湖好汉无数。六个堂口有五个都分别设立了堂主,只有武堂却一直没有堂主,原因很简单,陆飞对此并不情愿。

  陆天羽只有陆飞这么一个独子,虽然出于做父亲的尊严在儿子面前喜怒不行于色,虽然其义子陆鹏也是少年英雄中的翘楚,可是,陆天羽更希望有朝一日陆飞可以接替自己管理这份基业。陆飞和陆天羽真的很像,为何王天南等人在见到陆飞第一眼起就会联想起什么,或许就是这个原因。他们的眼神、动作、剑招、说话时候的样子、遇敌时候的冷静沉着和那一股肃杀之气,在这些方面,他们父子俩是极为相像的。陆飞记得父亲对自己讲过狂帮这个名字的由来:人若犯我,我必杀之,泰然自若,我自轻狂!

  陆飞的武功是由陆天羽亲手传授的,那位曾经救过陆天羽的隐者在临死前给了他几本武功秘籍和心法要术。陆天羽懂得一个道理,千门通不如一门精,所以,他只传授给儿子一套七十二式游蛇剑法。虽然这套剑法不过仅仅七十二式,可是如若用剑之人能够体会到万事万物殊途同归的道理,这七十二式剑招却又可以生出更多的玄妙变化,施展开来,无往不胜。陆飞生性仁厚,不喜计谋与争夺,这一点在陆天羽看来非但不是一件好事,甚至会断送掉自己辛苦打拼下来的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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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因为不想让儿子重蹈自己年轻时候的覆辙,或许是他早已经看透了江湖的险恶,陆天羽要将陆飞磨砺成为另一个自己。一个不轻易相信任何人、任何事的人,一个不知道什么叫做失败的人,一个以眼还眼血债血偿的人,一个可以凭借着一柄剑就足以统领整个狂帮的人。可惜,陆天羽失败了,是陆飞的娘亲阻碍了陆天羽的计划。陆天羽要陆飞杀人,杀那些和陆飞没有一点关系的人。陆天羽会示意手下各堂主将战败一方的俘虏留几个活口,带回来和陆飞比剑,并且只给陆飞一个要求:杀死对方。都说人之初性本善,其实一个人生来是善还是恶大多都是由后天的环境所决定的。幸好陆飞有一个疼爱他的母亲,否则,陆飞就是另一个陆天羽。

  还记得那是一个雨天。十几个战败的猛虎帮的俘虏各持兵器,将陆飞团团围住,陆天羽率领着一众人等在一旁作壁上观。这十几个俘虏虽然都负了伤,可是他们却从陆天羽那里得到了希望:“你们若是能打败我的儿子,就可以活命,否则,会交由刑堂处死!”他们知道陆天羽一言既出就不再收回,他们更听闻“六亲不认”赵欣涌对付刑犯那些个残酷的手段。人性是自私的,用一条命做筹码,值得!那时的陆飞只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虽然已经将那七十二式游蛇剑法练习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却从未闯荡江湖,更未用手中这柄游蛇剑杀过一个人,哪怕是敌人。

  雨水打湿了陆飞的衣衫,也打湿了躲在远处为儿子揪着心的娘亲的眼睛,或许,那些不是雨水,而是眼泪。她既担心儿子会有危险,更不愿他自此后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工具。她忍受不了这种结果,她哭着跑了过去,冲着陆飞喊道:“小飞,不要…”陆飞的手在发抖,剑也跟着抖动着。陆天羽怒道:“不经过这一遭,他就不配成为我陆天羽的儿子,更不配在狂帮立足。”陆飞的娘亲绝望了,她已经见过了太多的生死,她不愿意再看着儿子重复他父亲走过的道路。她虽然只是一个妇人,却懂得这条路没有尽头,或者说,尽头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这是一条绝路,这是一条不归的绝路。

  她知道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劝说陆天羽收回这个命令,她也知道,今天以后,陆飞会不得已成为另一个陆天羽。她实在没办法看着自己最挚爱的人相继变成冷血的杀人机器,她再也无法接受眼前这种活生生的冰冷。她拼尽力气,一头撞向了柱子。鲜血,和着雨水,一起在院子里面的铺路石上面流淌着。陆天羽看到这个景象竟然只是微微的皱了皱眉,抬手示意让属下将夫人的尸首搬走。只不过,当他转过身去的时候,他的眼角分明有两行泪水划过。没有谁看到帮主脸上的泪痕,在他们的眼中,帮主是一个英雄,一个嗜血的英雄。

  陆飞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即使对方十几个人此时已经趁虚而入,手中兵刃也都跟着要招呼过来。陆飞没有流泪,他甚至以为自己看到的只是幻觉。直到对方其中一个人的砍刀砍在了他的手臂,他才知道,这些都是真的。受伤的手臂感觉到疼,可是这种疼痛却赶不上失去娘亲那种伤痛的万分之一。这一刻,他忽然变了,他不再是那个宽容的少年,他变成了一头狼,一头嗜血的恶狼。他狂吼着,那凄厉的声音响彻天际!他挥舞着手中的游蛇剑,没有招式,他的愤怒和悲伤让他忘却了眼前的一切,忘记了自己是在和十几个敌人拼死一搏。没有劈、撩、点、崩、击、截、抹等剑法中常用的手法,只有刺!

  或许只有刺穿对手的咽喉,才能抹去内心的伤痛。或许,那是一种什么剑法什么招数什么手法都无法抹去的伤痛。片刻,那十几个人相继倒下,他们的喉管统统被游蛇剑刺穿,一时之间,血流成河!陆飞凝视着眼前倒在地上的十几具尸体,雨水冲刷着地上的鲜血,对手的,还有娘亲的鲜血。鲜血可以被雨水冲刷干净,可是,愤怒却是什么东西都冲刷不去的。陆飞想撕碎自己,想撕碎眼前的每一个人。他的剑突然朝着陆天羽刺去,陆天羽还是好好地端坐在那里,倒下的,却是自己的儿子。根本不需要陆天羽亲自动手。陆鹏,陆天羽的义子,此时已经一掌就将陆飞击倒在了冰冷的雨水里面。


陆鹏不允许任何人伤害陆天羽,即使这个人是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即使这个人是陆天羽的亲生儿子,即使他这么做有他不可告人的目的。陆天羽淡淡道:“和陆鹏打一场,赢了,让陆鹏自断一只手臂谢罪,输了,安心给我做你的武堂堂主!”陆飞倒在冰冷的地上,那柄游蛇剑就在距离他身体不远的位置。陆鹏等待着,等待着义父的示意,也等待着陆飞的还击。

  陆天羽的脸上还是那种冷冷的表情,里面还掺杂着一点失望和忧虑。他对儿子很失望,闯荡江湖不能有妇人之仁,更不能有慈悲之心。佛挡杀佛,人挡杀人,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背叛。他曾经在这个方面失败过,就决不能让儿子重蹈覆辙。他唯一的忧虑不是担心陆鹏会杀死陆飞,而是陆飞如果还是这样子下去的话,在江湖上不出三五年,或许会经历更大的失败。他宁可陆飞在自己的面前一败涂地,也不愿意儿子在外面为外人耻笑。

  生平第一次杀人,并且是杀掉了十几个人,看着身上沾满着的鲜血,感觉到陆鹏手提一条铁寒枪站在那里的杀气,陆飞终于站了起来,右手紧紧握着那柄游蛇剑。陆鹏的武功也是陆天羽传授的,八十一式夺命勾魂枪威力无比,算得上是狂帮自陆天羽以下第一把好手。 江湖上使枪的人很多,可是能够将枪法使到极致的却没有几个,若是论枪法,整个江湖能胜过陆鹏的不会超过三个人。他从陆天羽的眼神中读懂了一件事情,这次和陆飞交手不需要留一丝情面,无论输赢,即使是失去自己的一只手臂,也在所不惜。

  陆鹏亮了一个提枪式,等待着陆飞出招。陆飞此时还沉浸在失去娘亲的痛苦当中,尤其是第一次出手就杀掉这么多和自己没有干系的人,何况此时面前的对手,竟然是朝夕相处的兄弟!雨下得更疾,像是催促着什么,又像是在预示着什么。枪袭来,陆飞仓促着格挡,一股巨大的力道迫使陆飞节节后退。陆鹏不依不饶,一杆铁寒枪伴随着雨水像是一条水里快速游动的鳄鱼,直奔着陆飞的面门而去。这根本不是比武,这是搏命!陆飞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娘亲为了阻止自己杀人选择了自杀,跟随自己数年的这柄剑第一次见了血光,一盏茶的功夫十几个素未平生的陌生人就死在了自己的剑下,父亲的态度如此的强硬,眼前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兄弟下手竟如此的狠毒和绝情。

  面对着陆鹏的咄咄逼人,陆飞只有招架的力气,一来他不想和至亲的人生死相搏,二来他渐渐地失去了刚才挥剑怒斩十几人的那种霸气和杀气。眨眼间枪头刺进了他的小腹,只是枪尖透了进去,陆鹏还没想要陆飞的命,不是因为对方是自己相处许久的兄弟,而是他看到了陆天羽的眼神。虎毒不食子,尚且陆天羽对陆飞还是抱有希望的。论气势,论胆魄,论手段,陆鹏才是狂帮最好的继承人,可是,毕竟陆鹏只是收养过来的义子。血脉,是任凭你怎么努力都无法斩断的。

  陆天羽站起身来,望着小腹正往外渗着血的儿子,他的眼神很复杂,不得不承认,他早已经动了恻隐之心。他深沉着对陆飞说道:“你输了,以后就安心做你的武堂堂主。”陆飞捂着伤口,勉强着挺直了身子,眼睛直视着自己的父亲,淡淡道:“对不起,我做不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竟然是那样的冷酷无情,这一刻,陆天羽仿佛看到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陆天羽面色一沉,怒道:“你记住,如果你放弃武堂堂主之位,也就是放弃了狂帮,放弃了为父数十年来辛苦打下的基业。同时,你也不再是我陆天羽的儿子,从此后,你是我狂帮的敌人!”

  陆飞凝视着自己的父亲,许久,许久…陆飞做出了此生第一个选择,却也是最重大的选择,那就是离开父亲,离开这个家,离开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狂帮。望着儿子蹒跚着却依然坚定的背影,凝视着地上陆飞刚刚溅出的鲜血,陆天羽沉默了,他忽然发觉原来儿子和自己竟然如此的相像。陆鹏看着陆飞渐行渐远的身影,嘴角隐约露出了一丝不为别人察觉到的笑意,转过身的那一刻,他的表情又恢复到了刚才的模样。“义父,需要孩儿即刻将小飞追回来吗?”陆鹏对着陆天羽恭敬着说道。陆天羽沉思了一会儿,淡淡道:“不必了,今天起,你代理负责武堂的所有事宜。”

  “是,孩儿一定谨记义父平日教诲,打理好狂帮一切事务。”说这句话的时候,陆鹏的头垂得很低很低,看样子是如此的恭敬,只是,他的眼神已经在不经意间出卖了他的野心。这是陆飞一辈子都不会有的眼神,陆飞的眼神是清澈的,明亮的,即使偶尔会显现出一丝忧郁,也依然让人感觉到温暖。陆鹏的脸庞也算的上很是俊俏,只是他的眼神里更多看到的是贪婪,欲望,金钱,权势。 陆天羽不知道是否看到了这种眼神,虽然表面上六个堂口分工虽然不同权利却是均等的,可是现在陆鹏刚刚接手了武堂,权利地位自然在其它几位堂主之上,这是一个陆天羽没有选择的选择。若干年后,陆天羽或许会为这个错误的决定付出代价,很大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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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4-17 21:33:22 | 只看该作者
第九章 铸剑大师






王天南和鬼医知道了陆飞的身世来历,惊讶之余未免不唏嘘感叹一番。谁能想到堂堂江湖第一帮派的公子会有着不堪回首的往事?又有谁能想到,一个人为了和往事说声再见竟然将自己放逐在一个孤岛上整整三年?若不是逃不出那段回忆,谁愿意就此斩断六丈红尘,就此孑然一身?“陆公子…”王天南像是有话要说,却显得有些哽咽。“王老前辈,还是叫我陆飞吧。”说到这里,陆飞的眼眶像是有泪水划过。定了定神,陆飞又说道:“我的身世两位前辈已经知晓了,可是我不希望你们将此事传扬出去。”王天南回应道:“好吧,但是以后你也不要再这么委屈自己了。你是陆天羽的儿子,这一点,是你无论怎样都回避不了的事情。或许你的父亲犯下了一个错误,但是,他需要你,不是吗?”


陆飞没有说话,好像在思考些什么。他将疑问搁在了心里,因为想不通,所以会有疑惑,所以就更想找到答案。第一:那个老人的来历。老人的存在就是一个谜,陆飞被吴松所伤的那次,是老人救了他。三年的时间,若不是老人,陆飞就只能天天吃海里捞到的鱼。他曾经在老人的安排下做过几次没有本钱的买卖,可是对手都是作恶多端的人,换句话说,都是可杀之人。至少,老人对陆飞没有恶意,那么,难道老人是在利用他?绝不会,虽然从未看到过老人和别人动手,可是陆飞却依然能够感觉到他的武功高深莫测。还记得老人经过海滩的时候竟然没有留下脚印,那个时候陆飞就很奇怪,除非是鬼魂,否则即使他的轻功再好也会在松软的沙土上留下或深或浅的脚印。


即便是陆飞自己的轻功已然很是了得,却也会在沙土上面留下两行淡淡的痕迹,何况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再就是,老人为何安排自己帮助福威镖局护这趟镖? 第二:桃花的来历。为何老人将桃花送至孤岛,让桃花陪伴自己左右?还记得那次负伤回去老人看到桃花留下的那封信笺,他却没有露出多么惊讶的神情,难道他知道其中的缘由?既然知道,为何又有所隐瞒?桃花到底有何苦衷继而选择一声不响地离开?桃花到底是谁?第三:押镖尚未出城就遇上几次埋伏,并且对手来路不明,好手众多。看情形在镖货安全到达以前还不知道会遇上多少麻烦,那么,这趟镖到底押的是什么?王天南像是看出了他的心事。和鬼医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知道,没有必要对陆飞隐瞒什么了。白眉神鹰背着手在屋子里面踱着步子,像是在考虑如何对陆飞讲。


“陆飞,这趟镖之所以如此重视,是因为它足够重要,重要到我们甚至以命相抵都在所不惜。我们这么做并非为了钱,福威镖局在江湖上混迹了这么多年,所赚的银两虽不如狂帮那样富可敌国,却是足够半生享用。这趟镖是给宋启文所护,你可能对这个人不了解,他是当朝一品大员,为人正直清廉,称得上是百姓追随拥护爱戴有加的青天父母官。镖货里面除了大批用来抗旱的灾银,还有一副失传许久的宝藏地图。据说那些宝藏是西夏国亡国以前西夏皇帝带进坟墓的陪葬,金银珠宝,奇珍异宝,数不胜数。正所谓财宝迷人心,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想想,若能获得无尽的西夏宝藏,只要是个人,有谁会能抵御如此的诱惑?”

  陆飞听闻此言,思忖许久。过了一会,他对着王天南道:“如王老前辈所言,这批灾银倒是其次,关键是那副宝藏地图,既然是这样,免不了会有几番艰险的争斗,可是我有几点不明白,望前辈指教。”王天南笑着说道:“老朽知无不言。”陆飞说道:“我的疑问就是,既然这批镖如此重要,为何那个一品大员宋启文不动用官府的力量,而选择福威镖局来护这趟镖?再就是他一介大员怎么会和藏宝图有关联?莫非他想得到这些宝藏?”


王天南回答道:“或许你在岛上呆得时间比较长,不知道这些情况,我慢慢说给你听。宋启文是当朝不多的忠臣之一,为人耿直,善待百姓。他之所以不动用官府的兵马为的就是担心一些奸臣贼子借此机会贪污灾银。山东、河北、河南近几年连续大旱,这批灾银就是用来赈灾救济灾民之用,运送到河北地界,我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另外,江湖上传言的这副藏宝图的确是真,宋大人希望能够启奏皇上待恩准后找到这批西夏国的宝藏,用来造福百姓。”


说到这里,王天南的目光里多了一份崇敬,他继续道:“我福威镖局江湖上混迹了几十年,承蒙各路兄弟关照,再加上老可曾经和宋大人有过一点交情,所以这一次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他亲自护镖。我知道这一次凶险异常,甚至赔上我这条老命也说不定,但是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把这批红货安全送到河北府,算是对宋大人有一个交代,也算是为受苦受难的百姓们做一件好事。”说到这,王天南忽然站起身,冲着陆飞就是一拜。陆飞大惊,勉强在鬼医的搀扶下站起来,赶忙去扶王天南的手,道:“王老前辈,您这是折杀小辈了。”王天南目光中似有泪花涌动,对着陆飞道:“大丈夫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不求荣华富贵却也要图一个心安自在,我不求别的,假如这次邯郸之行我有什么不测,望你照顾好我手下这些常年跟着我刀口上拼命的弟兄和手下…”话已至此,老英雄已经是泪湿衣衫。


送走了老英雄王天南和鬼医王孝仁,陆飞的思绪长久无法平静,他最初并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肩负如此重担,他更想不到江湖上威风八面的白眉神鹰王天南竟然会为了天下苍生和福威镖局上上下下一众弟兄的性命安危而对自己这个晚辈一躬到底。他还记得王天南临走前说的那句话:“你的剑是为了福威镖局而断的,我必须要寻一个高人为你铸剑。慢则七日,快则三天,希望你可以带着一柄崭新的游蛇剑跟随我一同前往河北。”


翌日,洗漱已毕,陆飞走出了房间,他忽然看到李哲匆匆忙忙着从院门走了过来,这个时候王天南等人也看到了陆飞,来不及寒暄,王天南问李哲道:“怎么样,剑铸好了吗?”李哲无奈着回答道:“大当家的,小人办事不利,铁大师不见了,小人寻遍了姑苏城外的各处角落,就是没有铁大师的踪迹。”说到这里,他的鼻尖上已经沁满了汗珠。王天南知道四大镖师里面唯独李哲办事最为稳妥,假如他都寻不见,恐怕只有出动镖局上下大批人马去姑苏城外展开搜寻了。陆飞不忍心大家伙为自己付出这么多,忙道:“王老前辈,各位兄长,大家不必为一把剑劳心劳力,只要给我随便找一柄剑,就可以当做我防身的武器了。”


王天南道:“你那柄游蛇剑虽然赶不上逸龙剑,可是也是你多年以来趁手的兵器,随便一把普通的剑,分量、尺寸、剑柄、剑穗,这些都会有所不同,会影响到你出剑的速度和力量。先不说用这种兵器无法护镖,更难以自保。更何况,上次若不是阴无常用的剑锋利且削铁如泥,你也未必会败下阵来。”其实王天南的顾虑是有道理的,只是一时间又找不到铁大师为陆飞赶制趁手的兵器,醉还乡一战已经拖延了不少时间,再这样下去,交镖的日期一定延后许多,如若朝廷怪罪下来,不单是福威镖局要吃官司,宋大人那里也没办法交代。正在这个时候,只听得外面有喧哗的声音,仿佛还有打斗声。过不多时,只见到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阴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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