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筑长歌·助兴】我

慕博敏

第一人称的小说，不是武侠的武侠。
一来起到一个抛砖引玉的作用，二来也当一回“小白鼠”给大家探探第一人称小说的这条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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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前的那一棵桃树今年没有开花也没有抽芽，都不知是什么时候死掉的，去年靠在它的树杈里吃桃的时候我还在想，来年春天，再开满桃花的时候就可以挖出树下的酒坛，一个人诗情画意的喝到饱。
　　想不到桃树就这样死掉了，也许是在寒冬的某个夜里，也许就在去年结果之后，反正是让我一直耿耿于怀。
我站在它旁边，想说点什么，最终也还只是静静的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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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时候我正劈柴准备生火做饭，村头的李老走了过来，他年轻的时候右腿被山匪打折过，虽然幸运的接好了，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很不方便，我放下斧子走过去搀扶他，还没等我到他身前他便笑了笑道：“我听六子说你在树下站了一天。”六子是李老的孙儿。
我不知道怎么回话，我一直是一个嘴笨的人，总感觉很难搭上别人的话，等我搀上李老的手时李老仰头看了看那颗死去的桃树。
昏暗里，枯枝像是被活埋的人挥舞着的手，悲惨、绝望。
“这的确让人有些难受啊。”李老摇了摇头和我走进了屋里，把李老扶在凳子上坐稳后我转身拿出火折子准备点燃油灯。
李老看着我，我知道他看着我，虽然我背对着他。他是村里德高望众的人，不仅仅是因为他年纪大，而是因为他曾经是一名游侠，经过这里的时候恰巧碰见土匪打劫，是他救了大家。他因此断了腿，再也无法浪迹天涯，所以在这里定居下来，娶了当时村里最美的女孩，可以说，要是没有他，这个村子早就荒废了。
我来这里三年了，他对我照顾周全，确实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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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怕是有三十五了吧？”我点燃油灯回过身的时候李老果然是盯着我的，他的眼睛像是平原上连绵到天边的茅草，虽然荒凉，却平静柔和。
　　我点点头，“三十七了。”
　　说着我把油灯放在了桌子上，坐在了李老的对面，他习惯性的揉着瘸了的腿，边点头边蠕动着老得变形的下巴。
　　“你知道，我曾经是一个游侠，我有许多地方想去，有许多人想见，可是我只能留在这里，很多时候啊，我坐在门口就在想，如果我那个时候继续走江湖，会是怎么一番景象。”
　　李老望着我，接着道：“你说说，会是怎么一番景象。”
　　我摇摇头笑了笑，“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李老像洞悉一切的佛那样淡淡笑着。
　　我的确知道，因为我就是江湖中人，至少曾经是。一个瘸了腿的侠客如果继续闯荡江湖，那么他必死无疑，这世界虽然有以一敌多的武功，但是没有人能保证一招一式都完美无缺，何况是一个瘸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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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李老为什么来找我聊天，他绝对没有恶意，他和我聊了很多，但没有一个固定主题，只是会时不时的插入几段江湖往事，这些淡淡的话题里却有一句话却让我莫名心惊，“···有些时候，比起悲伤来你更应该愤怒···”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是在提点、又像是在警告我，但应该是我多心了，李老从没离开过村庄半步，他绝不可能知道我的往事。
　　送他回家后我独自一人站在屋子里，看着忽明忽暗的油灯，我又想起阿茹来，阿茹是一个平凡的女孩，没有显赫的身世，也没有惊人的容貌，但她却是我的整个江湖。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昨夜和李老聊天，都没来得及吃饭，肚子早就饿了，刚升好火时六子红着眼圈进来了，他才十几岁，还没学会隐藏情感，看到我正望着他时，他眼泪又流了出来，我知道出了大事，但万万想不到是李老去世了，六子是来找我去帮衬丧事的，我灭了火，没来得及洗脸便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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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老躺在床上，面色安详，只是皮肤更暗淡了，不知道为什么，这让我想起了门前那颗不知道死了多久的桃树的树皮。
　　听别人说，昨日李老一天都在村里串门，到处找人聊天，就像是知道自己要“走”了一样，昨晚李老找我聊天果然是没什么目的的，更准确的说，是对我没什么目的。
　　村里没有做法事的人，六子的爹、李老唯一的儿子已经出发去了镇上请先生，六子叫我来是帮忙搭灵堂的，李老家的院子太小，得另寻宽敞一点的地方。
　　灵堂选在了村口一处荒田里，竹子和松枝用绳子结成了一座简易的屋子，活干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我的肚子已经饿得不行，幸好李老的夫人已经招呼几个农妇做好了饭。
　　十来个壮年男子蹲在李老家门口，各自端着碗，一言不语的吃着，一开始还能听见李老夫人吩咐事情，等吃到一半时又没了人声，隐隐约约听见李老的房间里传来抽泣身。
　　“去劝劝吧。”有个汉子嚼着饭提议，我见每人脸上都有难色，心中叹了一口气，放下碗走进了院子，这不能怪他们，他们干粗活容易，安慰人是不擅长的，我其实也不擅长，阿茹哭的时候我只会傻愣愣的一直重复：别哭了，没事了，别哭了，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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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很了解，一个悲伤的人，总是需要有人在旁边，哪怕没说一句话，这也是一种安慰。
　　进了李老的屋里后，出乎意料的是六子在哭，李老夫人却面色平静，她轻轻拍着六子的背，没有脸上并没有泪痕，她看见我进来后似乎想露出些微笑，但却没有成功。
　　我看了看床上被白色单子盖着的李老，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去看，我明明知道看不见什么，但还是看了。
　　“这几天要麻烦你们了。”李老妇人慢慢的说，六子这才知道有人进来了，赶紧擦干净眼泪回身看了我一眼后又转过头去。
　　“不麻烦。”我微微笑道，“李老平时很照顾我们，这是应该做的。李老夫人节哀顺变吧，凡人都有一死，李老这是寿终正寝。”
　　李老夫人却道：“我哪有什么顺变不顺变的，只是孩子们伤心罢了，说句难听点的话，其实他早死了。”
　　这话让我很吃惊，早死了？我还没反应过来，李老夫人望着纸窗像是自言自语的道：“是啊，早死喽，就连他闭眼前也说了‘这回是真的死了’”
　　这回是真的死了···我心中回荡着这句话，一下有了自己的解答，李老走过江湖，或许以前因为什么原因用假死来掩盖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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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静中有故事，不错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