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黑色梦中的鱼

皂洵

袁梦讲完了故事，长长吐了一口气，道：“你觉得怎么样？”
鱼志波微微点头道：“的确是个很有趣的故事。”
袁梦立刻道：“我觉得一点都不有趣，小男孩是最勇敢的，但他却死了，懦弱的村民们却都活着。”
鱼志波道：“有时候死亡并不是一件遗憾的事，既然已经保护了村民，死又有何惧。”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竟有种奇怪的色彩，他这个人原本就像身上那套衣服般黑暗、阴郁，现在却让人感受到了红，鲜艳的红，鲜血的红，他仿佛已经准备好要为什么牺牲！
袁梦痴痴地看着他，道：“我总希望英雄可以活得长久一点。”
鱼志波叹道：“英雄活得长了，就会衰老，会糊涂，有时候做出的事情，甚至足以毁掉他八辈子的声誉。如果我是个英雄，我一定选择在我最风光最得意的时候消失，这样他们就会永远怀念我了。”
袁梦噘嘴道：“你这人真奇怪，别人跟你正经说你又像开玩笑一样。”
鱼志波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就在此时，长廊转角处冒出一个人影。



鱼志波直视过去，但见那人矮矮胖胖，一脸和善，穿着一身大红棉衣，正是府里的刘管家，他手里端着一个盘子，里面好似有几盘小菜，一壶酒。
待走近了他便开口道：“我看你们两个在这里聊天，于是便叫厨房温了壶酒，准备了几道小菜，也好打发点时间。”
袁梦惊喜道：“刘叔真是心疼我，我正有点饿了呢！”
刘管家将盘子放在石桌上，又特地将两个杯子分别摆到两人面前，然后摸了摸袁梦的头，笑道：“傻孩子，往年都是在屋里玩，今年非要跑到院里，这地方寒气可重，喝点酒驱驱，大过年的可别冻坏了。”
袁梦赧然道：“多谢您关心，我可不是小孩子了。”
刘管家微微点头，又看向鱼志波道：“小兄弟，待会大小姐就要麻烦你送一程了，天黑路滑，你可得注意点。”
鱼志波凝视着他，道：“好。”
刘管家走了，鱼志波却嗅出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做他这一行的人通常有种野兽般的直觉，所以他现在还能活下来！
他已经把每一道菜都尝了一遍，甚至还喝了一小口酒。
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袁梦坐到温暖的石凳上，一边笑道：“我还以为只是我饿了，没想到这里还有人饿得更厉害！”
鱼志波道：“不说话的人通常会吃得比较多。”
袁梦道：“你慢慢吃吧，我趁闲看看你的剑。”
说罢，她一下就伸手拔出了鱼志波扔插在腰间的剑，没有想象中的龙吟之声，也没有夺目的光华。
这把剑竟是通体漆黑的！
袁梦道：“这是你平时用的烧火棍么！”
鱼志波似乎很惊讶，道：“怎么可能，烧火棍这么难看怎么得了！”
袁梦大笑道：“你居然不生气，但我听说许多英雄好汉都把自己的武器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她虽然笑着，但说这句话的时候多少心里有点失望。
少女眼中的英雄好汉往往会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拼命，然而她们却觉得豪迈极了，有气概极了。
鱼志波淡淡道：“可惜我并不是英雄，这样的英雄，我也永远不会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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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梦眼波流转，道：“那你是做什么的呢，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你的故事？”
鱼志波捏紧了拳头，他实在不想欺骗她，可她如果知道了真相！鱼志波本来觉得自己是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但这次他却迟疑了。
是不是因为他的心里已经有了某个人的影子？
袁梦轻哼一声，道：“不说算了。”
说罢，袁梦把剑还给了他，两个人各怀心事，抢着喝酒，今晚这花也好，月也好，美中不足的是酒却只能越喝越少。
世上没有喝不完的酒，当然也没有喝不醉的人。
鱼志波醉了，他本不应该醉的，这酒简直比白开水还淡！可他又不能不醉，他有太多话想说，有太多话不能说，或许他本来是想装醉，最后却连自己都已经分不清了。
这世上又有谁能真正分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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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钟有尽头，一个时辰有尽头，一天有尽头，一年也有尽头。
现在便是一年的尽头，无论去年过得悲伤还是快乐，人们总是习惯对新的一年充满了希冀，这也许就是人类最大的优点之一。
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爆竹响，拉开了新年的序幕。
袁梦突然站了起来，望着围墙外，跺了跺脚，道：“这破地方，太矮了太小了太压抑了！有没有人能给我一双翅膀！”
她仿佛也醉了，已经开始在说胡话。
鱼志波大笑道：“这有何难！”
说罢他伸手揽住了袁梦的腰，袁梦一声惊呼，便被鱼志波带着飞上石桌，飞上围墙，飞上树枝，飞上最高的屋顶。
凌乱的空气，猛烈的风，身边男人的气息，几乎压得袁梦喘不过气来。
她只在梦中见过这样的场景，这是个什么样的梦？
整个渝州仿佛都在她脚下，到处都是红灯笼，到处都是喧闹的人群，到处都是灿烂的烟花。
有什么比烟花更美丽！
它们拼尽一生才拥有一次燃烧的机会，它们不停地等待，不停地消耗，它们永远都在黑暗里，却给人间带来光明带来美好。
袁梦默默流出泪来，她看上去是那么的脆弱而又美丽，就像不幸落入凡尘的仙子。
鱼志波只有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大而温暖。
袁梦幽幽道：“原来你也不是好人。”
鱼志波笑道：“我从没说过自己是好人，甚至我这二十年来，或许只有今天才是个人。你呢？你是来带我走向天堂还是地狱？”
袁梦咬着嘴唇道：“我不知道，但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
她这句话还没说完，便连耳根都红了，一颗心仿佛要跳出来。
鱼志波突然哼起了一首歌，歌声是那么苍凉，那么寂寞，袁梦几乎又要掉下泪来，她问：“你哼的是什么歌？”
鱼志波道：“是一首过去的歌，我以后再也不会唱了。”
袁梦难免要问为什么。
鱼志波大笑道：“一个人总不能永远活在过去的！”
似乎是醉了，似乎是这良辰美景，又似乎是身边这个梦一般的姑娘，鱼志波在这一刻仿佛拥有了莫大的勇气，他就算想起那个组织也不过笑一笑，江湖中本来没有一个人能对那些人笑得出来的。
绝没有人！
袁梦从屋顶下来的时候又仿佛回到了梦里，她只希望这梦永远都不要醒。
她当然已经给鱼志波指过她的房间，鱼志波就飞了过去，他是一条鱼，却好像比一只鸟还灵活。
袁梦的窗是沿街的，鱼志波当然直接就跳了进去。
袁梦躺在他怀里，道：“你是不是经常这样跳进小姑娘的窗子里？”
鱼志波悠悠道：“不多不多，我总共也只跳过两百五十八次。”
袁梦瞪了他一眼，道：“快放我下来，我可要叫人了！”
鱼志波偏偏把她抱得更紧，他含笑看着她道：“你要是温柔一点，我或许可以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袁梦用力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然后跳到地上，道：“做你的春秋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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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志波一把想抓住她，却落了空，袁梦一边笑着，一边往后面退，越退越远，鱼志波追过去，袁梦哎呀一声倒在床上，鱼志波脚步一滑也倒了上去。
床很软，少女的身体更软，鱼志波就像是躺在一朵云上。
他想站起来，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
屋里点着烛，还燃着一种从来没有闻过的香料，袁梦被他压着身下，又急又羞，偏偏手里却使不出一点劲，整个人都变得酥软。
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她身体四肢蔓延过来。
她突然觉得很热，很渴，鱼志波轻轻动了动，抚过她饱满而高耸的胸脯，袁梦整个人都开始颤抖，她也说不清是痛苦还是欢愉。
虽然她紧紧咬着嘴唇，鼻间仍发出一丝醉人的呻吟。
红纱帐被拉下来，两人好似被天地隔绝在这里。
又孤独，又寂寞，她仿佛又觉得很冷，鱼志波此时却像是一团火焰，一团温暖灼热，但绝不会烧伤人的火焰。
袁梦紧紧抱住他，梦呓般地呻吟着，她不停地述说着，低语着。
她想把自己整个人都讲给鱼志波听，她的痛苦，她的欢乐，她想说却从来没有说，从来也不敢说的话。
鱼志波已无法脱身，他并不真的像一条鱼那么滑。
他的理智已被燃烧殆尽，身边少女吐气如兰，她拥抱着，倾诉着，呻吟着，她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几乎赤裸。
鱼志波只有吻住她的唇，火热的唇。
深居闺阁中的少女，漂泊天涯外的浪子，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本就没有机会相遇，这莫非是一场梦？
每个人都会做梦的，人生如此寂寞，偶尔做一做梦又有何妨！
只可惜梦总有醒的时候。
无论是甜蜜的，还是痛苦的梦，都不能永远在其中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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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鱼志波醒了，完全醒了！
身边的姑娘依旧赤裸着，她的脸色潮红，带着一丝满足的笑。
鱼志波却整个人都开始颤抖，他几乎一秒钟就跳下床，套上了衣服，黑色的衣服，当他拾起那根红丝巾准备系上头发。
他又突然凝注着床上的袁梦，他无疑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但鱼志波的心里突然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将那条珍贵的鲜红的丝巾轻轻折好，放在袁梦枕边。
然后他就揭开了摆在一张茶几上的香炉，里面当然有很多灰，很多陈旧的黑色的灰，却还有一点颜色稍浅的，仍冒着余热。
鱼志波的心里一阵绞痛。
他紧紧握住手里的剑，推门而出，他甚至都不去想会不会有人看见，他已经什么都不愿去想。
门外曙光微现，冰冷的空气浇在他脸上，他突然流下泪来。
他这一生从来只有流血！

淅妞瑾

刘管家的房间就在东厢的最后面，因为他喜欢清静，而且他爱好花草，刚好在那边有块很适合的空地。
袁梦的话他还记得，他在屋顶上问过，幸好问过！
空地上栽满了植物，但几乎都已是残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气息，鱼志波一脚踢开了他的门！
刘管家似乎在睡觉，但一瞬间就被惊醒。
他只看了鱼志波一眼，就笑道：“原来是鱼少侠，可把老夫吓了一跳。”
鱼志波没有答话，一步步地往前走，他很谨慎，他从不轻视任何人！
刘管家悠悠道：“果然是那里出来的顶尖杀手，我这次可班门弄斧了。情人酒配上我秘制的熏香，就算冰山也能融化。你应该感激老夫才是，一夜风流，不知道小姐的味道如何。”
他见鱼志波不答话，又舔着嘴唇接着说：“可惜我已经老了，不然这机会又怎会让给你。”
鱼志波寒声道：“你根本不是人。”
刘管家哈哈大笑，道：“这都是你自找的！如果你好好记住你的身份，我又何必如此麻烦。”
鱼志波痛苦道：“他们父女都是好人，你为何要这样伤害他们！”
刘管家冷哼道：“你杀过的难道就没有好人？只不过是这次你看上了袁梦而已，你以为你真能和她长相厮守？”
鱼志波停住了脚步，也不禁在问自己。
刘管家又柔声道：“当然你还有机会。”
鱼志波道：“什么机会！”
刘管家指了指外面，道：“你现在可以杀了袁大爷，我帮你掩饰，袁梦一个小姑娘刚失身于你，当然你就成了袁家的姑爷。我也不要多的，七成家产，我保证会在你们眼前消失得一干二净。”
鱼志波似乎已被他诱惑，他喃喃道：“七成会不会太多了。”
刘管家很满意地道：“当然这些是可以商……”
他最后一个字还在口中，鱼志波的剑已经出手，一秒前它还在鞘里，谁也没有看过这么快的动作！
他的剑已刺入刘管家的喉咙。
刘管家捏在手里的银针滑落，他喉间发出“咯咯”的声音，他还在笑，笑得整个脸都扭曲了，像来自地狱的恶鬼。
他拼命挤出一句话道：“你们终究会痛苦一生。”
说罢，他吐出一大口血，头便垂了下去。
屋里弥漫着血腥的气息，鱼志波突然开始呕吐，似乎要把昨夜的酒，昨夜的回忆全部吐出来。
鱼志波以前是个过一天算一天的人，就算口袋里面有十来天用的钱，他心血来潮只消一天就会花得精光，明天会如何，他根本不会去想。
然而他现在也要想了。
当然不是想他自己，而是袁梦，他夺去了她最宝贵的东西，但能给她什么？
远处传来人声，鱼志波心知不能久留，直接撞开窗子飘然远去。
身后一阵惊呼、尖叫，打破了渝州宁静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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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几天，渝州城内便贴满了鱼志波的通缉画像。
袁大爷甚至被衙门叫去问了好几次话。
袁梦失身的事不知为何传遍了街头巷尾，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笑话。
一连串的打击，袁大爷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袁梦想安慰他几句，但通常也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她似乎永远都只关心别人，却忘记了自己受过多少委屈。
只是偶尔在孤独的夜里，她还是会想起那晚，这样的回忆是甜蜜还是痛苦，恐怕连她自己都分不清。
鱼志波的去向成了一个迷。
他似乎真的就像一条鱼一样，跳入江湖里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袁梦心里有种感觉，他一直还在城里，她甚至想出去找他，当面把所有事情都问个清楚。
最好能够打他几拳，踢他几脚，骂他几句！
这样袁大小姐或许能够消消气。
可鱼志波在哪里呢？
正如袁梦所想，他的确没有出城，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逃避的理由。
刘管家最后那句诅咒就像针一样扎在他心头，这样一个人，他肯定不会真想为鱼志波掩护，他甚至可能很早就向那些人通报了自己的叛变。
就算当时没有，他死后也会有相应的计划。
有些人无论死了还是活着都不会让别人好过的。
而且组织里收不到买主的确认信，鱼志波又消失，他们就会不停地派人来，直到袁大爷身死！
他们的纪律简直已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地步，十年来他们组织经手的任务只失败过两次！
一次是对独霸西南的蜀王，另一次是对领袖武林的萧连城大侠。
只要你出得起价，你永远可以找到令你满意的服务。
但这两次失败让朝廷和正派武林都开始注意到他们，所以这一年来他们的行事极为谨慎。
袁大爷的这次刺杀本来并没有列入计划，但被二当家强行批了下来。
不仅如此，还派出了组织里最顶级的三个杀手之一。
鱼志波属于左系，代号助。
另外还有两个人，右系的忍和中系的绝。
他们的代号都有一点讲究，鱼志波的剑最快，他杀人就像春风，像闪电，永远不会让人感到痛苦，助你上天堂或是地狱都在一瞬间。
绝正如其名，阻碍他的人要杀，帮助他的人要杀，目标要杀，有时候连目标的亲人朋友他都不会放过，这个人仿佛是为了杀戮而生！
然而最让鱼志波忌惮的却是忍，他似乎根本不把自己当人。
鱼志波见过他的一次任务，他甚至永远都不愿回想，但他还是得想，他们三个人虽然齐名，但从不熟悉。
只有从一些仅有的记忆里找到击败他们的方法！
这几天他一直在等，城里一堆捕快在搜寻他，虽然他并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但总觉得麻烦，他不能让自己虚弱，更不能受伤！
他必须以最完美的状态来迎接未知的宿命。
不知为何，在这个时候鱼志波竟想起袁梦讲的那个故事，他觉得自己就好似那个小男孩，然而这个组织比夕可怕多了。
他没有红布，没有爆竹，就算是懦弱的村民也一个都没有，他只有一把剑！

董思莹

一座废弃的宅院成了他临时的栖身之所，他换下那身标志性的黑衣，披上了新的伪装，整日游走在街头巷尾。
他甚至结交了一些新朋友，当然也都是一些社会最底层的人。
或许他们并不是很有钱，也并不很有知识，很有力量，有时候可能还有各种各样的坏毛病，但总有一些可爱的地方。
鱼志波觉得只有这段日子才是快活的，才感受到作为人的温暖。
他无比留恋这种生活，可无疑快要结束了，但他并不想再奢求什么，上天已足够仁慈。
十四天过去了，今天晚上一如往常。
渐渐温暖潮湿的空气，少有人声的街道，偶尔几只老鼠窜过。
鱼志波又坐在周大叔的小面铺，昏暗的发黄的灯光，冒着蒸汽的大锅，每个城市的街边似乎都有这样一些小店。
寂寞的夜晚，寂寞的人！
座位上的人并不多，每个人都单独坐了一桌，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们面前都有一碗面，但他们似乎对面根本不感兴趣。
或许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地方休息一下而已，长夜才刚开始。
鱼志波却不一样，他和老板是朋友。
周大叔看上去已有四十多岁，寻常的长相，寻常的粗布衣服，无论谁都不会注意到这样一个人。
一大碗牛肉面端了过来，又香又温暖。
周大叔笑问道：“今天还是不喝酒？”
鱼志波苦笑道：“您就别折腾我了，我还要等几个朋友。”
周大叔奇道：“等朋友跟喝酒又不相关，你的朋友难道都不喝酒的么？”
鱼志波摇了摇头。
周大叔看着他腰间的剑，喃喃道：“依我说，这样的朋友还是少交几个好。”
突然刮起一阵凉风，远处的巷口冒出两个人，像两只来自黑暗的幽灵。
他们都穿着一身漆黑的衣服，配着一柄剑，好剑！
他们一直往前走，遇见泥水往里趟，遇见石头一脚踢开，遇见一个坑他们居然找到东西把它填平。
这无疑是件可笑的事情，但座上的每一个人都笑不出来。
有些人已经想走，但一种无形的压力几乎让他们腿都抬不起来。
鱼志波的脸变得苍白，他的心已沉下来。
这两个人实在比他想象中还要可怕，他本以为自己以逸待劳，已掌握到制敌的先机，没想到两人却先找到了他！

西犯

两人几乎同时站到了店外，他们的脚刚好踩在光的外面。
光的外面当然是黑暗，他们难道真的永远只能活在黑暗里？
站在左边的是绝，他的长相异常俊美，带着点邪气，他的嘴唇薄如刃。
忍在右，他通常是在右，他似乎一开始就是站在那里的一样，他整个人就像一块石头，危险的石头。
可怕的沉默，可怕的寂静，两人的目光就像一把蘸了油的刷子一样在店里每一个人的身上扫过。
难受极了，有人移了移凳子，似乎已准备离开。
绝阴测测地道：“谁敢走！”
有人拍了拍桌子，道：“大爷要走你待如何？”
绝的目光一瞬间便锁定了他，然后笑道：“我只要大爷留下头颅，其他的尽管走好不送。”
那人的脸色一变，正欲开口，忽听一声轻叹。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声叹息，它满含着无奈与心酸，痛苦与绝望，本不应该是鱼志波这种少年可以发出的。
在外漂泊的人谁没几个故事，尤其是这些半夜还在小摊吃面的人，他们经历的甜蜜与遗憾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鱼志波道：“两位老兄既然是来找我的，就请不要难为这些朋友。”
绝缓缓道：“你变了。”
鱼志波笑道：“没错，我变了，可是你们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哪些日子像这几天一样快乐。”
绝冷笑道：“人生只有痛苦，绝没有什么快乐！”
鱼志波站起身来，大笑道：“各位朋友相逢即是有缘，这顿我请了！”
说罢，他掏出自己身上所有银两，一把塞给了周大叔，他解下了腰间的剑，漆黑的剑！
光明，多少人都向往着，那种向往的强烈犹如他们对于黑暗的厌恶，畏惧。
然而很少有人能永远行走于光明，就算是素来坦荡的君子有时候也不免要托庇于黑暗。
黑暗里，有人偷盗，有人淫邪，有人杀人。
黑暗里，你可以做你平时不敢做的事，或者羞于脸面不愿做的事。
鱼志波一步步地走着，他眷念光明，可他终究要去到黑暗，每个人的一生或许真有一根无形的线牵动着。这是不是他的宿命？
所有人都看着他，尤其是周大叔，他猛灌了一口酒。
这酒真他妈的苦啊。

阖兆

忍一直没动，也没说话，此刻突然开口道：“我一直期待着今天。”
鱼志波看着他，心里泛起一种莫名的感觉，忍几乎能算是他的朋友，但也是他最危险的敌人。
忍继续道：“你的人就像你的剑道一样，许多人本该死，痛苦地死，你却给了他们一个可称愉悦的结局。”
他凝视着鱼志波，道：“你可想象过自己的结局！”
他突然刺出了剑，谁也没有想到的时刻，谁也没有想象过的角度！
鱼志波即便反应灵敏，及时地偏转了身子，又用剑鞘往外一格，也被他划了一道口。
然而还未站稳，绝的剑就毒蛇一般跟了过来。
鱼志波拔剑！
两剑相击，擦出耀眼的火光，剑本是无情物，在这一刻却仿佛拥有了神采。
忍又不动了，仿佛又变回了一块石头。
他永远都在等待最好的时机，他那要命的一剑会在哪里？
店里的客人们都默默看着，谁敢保证能在这两人的剑下走哪怕十招？刚才那个暴脾气的大汉也垂下了头，鱼志波救了他，甚至救了这所有人，但他们能做什么，谁愿意为一个陌生人拼命？
鱼志波又中了一剑，忍的剑永远都是最有效的，他多刺一剑，鱼志波的胜算就会减少一分。
坐在角落的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已看不下去，他只好走。
谁都没有办法责怪他，因为这本就是人性。
还有没有人要走？
没有人会永远在一个地方停留的，况且这里并不是他们的归宿，面条吃完了，酒也喝光了，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鱼志波中第五剑的时候，店里只剩下一个人。
这个人便是周大叔，也只能是他！
这里本就是他的全部，离开了这里，纵然天大地大，他又能去什么地方？
绝的剑法很奇怪，他本是个杀手，他的剑本来应该永远对着敌人的要害，但他喜欢看人在他的剑下挣扎，他喜欢这种残忍的快感。
鱼志波只觉得自己仿佛真的像鱼一样被切成两半在炭火上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