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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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天亮以后,雨声渐停。 初阳升起,窗外鸟声喧喧,竹叶上积攒的宿雨顺着叶尾大滴大滴的掉下,山林间空气湿润清新,带着新鲜的晨雾和花草香气。 沈佑安正抱剑坐着打盹,只听得窗下盗骊轻轻嘶鸣了一声。 门口传来脚步声,沈佑安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大门就突然被推开了。 “你们……是何人?!” 门边传来一道声响,声音清丽,倒把沈佑安吓了一跳。 他不动声色地按住剑柄,回头看去,却见是位年轻女子。那姑娘也是冒雨而来,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看不清容貌。只看见蓑衣下露出的水红色牡丹罗裙,以及一双金色绣花鞋。路上湿滑,似乎是摔了一跤,裙摆鞋面上沾了大片的泥渍。 沈佑安稍稍放下些心。 他站起来拱手道:“小娘子莫怕,在下是一游方道士,与兄长结伴行走江湖。我兄长不慎遭歹人暗算,受了些伤,特在此避雨养伤的。待他伤好些我们就走,小娘子请自便。” 那女子倒大方,索性直接掀开了斗笠,仔细将他俩打量了一回,犹豫着叫道:“你是……沈道长?” 沈佑安怔了一怔。 那女子惊喜道:“真的是你啊,沈道长,我是谢娘,你不记得我了吗?五日前,江夏县的昌平街,金鼓楼,我们见过一面的!” 她这么一说,沈佑安一下子回忆起来了。是那个他慌不择路,躲进人家闺房的花娘,那时候他翻进人家屋子里,还把人家吓了一跳。 他笑道:“是了,说来还未曾谢过小娘子的高义,那日可多谢了。” 谢娘不好意思地笑笑,抿了抿耳边散落的头发。
“这位少侠是吸入了舜华粉末。”谢娘靠在火堆边,将几包草药煮进瓦罐里。她似乎是要出远门,随身背着的一个小包袱,里面干粮衣物,金银细软,常见药材都很齐全。 据谢娘所说,她会一点医术。想来风尘女子,流落各个花楼,会些简单的医术药术也不足为奇。沈佑安反正也奈何不了鹤九皋身体里的毒素,想着索性死马当做活马医,请谢娘放开手脚去医,只要医不死人,那就没甚要紧。 却不想这位小小的花楼窑姐,竟还真有两下子。 沈佑安答道:“他确实是吸入了一种粉末,色白,有暗香。” 谢娘煮开了瓦罐,将瓦罐往高处吊了吊,罐底挨着一点点火苗,让药汁维持在一个微微滚开的状态,慢慢煎熬。 “那就是了,”谢娘听了沈佑安的描述,笑道,“舜华是一种花,花朵本身鲜红,是无毒的,有些江湖剑客将它采集了,用硫石去熏它,然后研成粉末,这种硫过的花粉就变成了白色,有毒性,不小心误服,或是吸入了,都会导致高热不退,有的还会口吐白沫,更甚者会直接死掉呢。” 沈佑安听了心里一紧:“这么严重?那……那九皋兄他……” 谢娘笑了笑:“不要紧的,当时他闭气了,没有吸入多少。我用葛根,白茅根,甘草,金钱草,还有绿小豆煎汤,给他趁热服下,明早就好了。只是……金钱草和白茅根都是泻毒利尿的药材,今晚鹤大侠起夜可能会勤些,您得警醒些。” 谢娘是花楼出身,说这些丝毫不觉的需要避讳,反倒是把沈佑安说了个大红脸。沈道长于男女情事上无甚经验,和一个大姑娘聊利尿起夜的话题,总归是有些害羞的。 他说了一声:“知道了。”就把脸转到篝火那一边去,不好意思看谢娘了。谢娘观其脸色,面上倒还好,只那两只耳朵,红得犹如火烧,心里未免觉得好笑。 待药汤煎好,两人七手八脚地把药给鹤九皋灌下去,等到晌午时分,身上的热总算是见退了。 沈佑安松了一口气,也有心思同谢娘搭几句话。 “你之前不是还在江夏县,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沈佑安向外望了望,并没有看到车马,有些好奇她是怎么过来的。 谢娘正在烤她带来的干粮,闻言叹了口气:“那日鹤大侠将你带走,连夜渡江以后,有好些江湖人赶到了金鼓楼。我怕我藏匿你的事情被他们发现,就和妈妈说了一声,连夜逃出了金鼓楼,准备投奔其他中原的花楼去。我租了车,一路北上,结果不巧在山里遭了大雨,路滑惊了马,前腿磕坏了,还将车也摔了。那车夫心疼马,连夜牵着马下山去治腿了,下山路更不好走,我不敢跟他一起走。正巧我原来家就是汉阳县的,知道龟山上有土地庙,便继续上山,在这里休整几天,再做打算。” 沈佑安点点头。 却听谢娘道:“沈道长你们要往哪里去?” 沈佑安犹豫道:“我要去趟蜀中,不知道九皋兄愿不愿随我同去。” 谢娘大喜道:“沈道长,谢娘也要赶往蜀中去,能否劳烦您,一路上有个照应?谢娘愿为奴为俾,这一路鞍前马后伺候您。” 沈佑安有些无措。 他沉吟道:“你,你不是要往中原去吗?怎么又要转道蜀中?我可以将你送至附近的城镇,到时候你自去中原就是。我们这一路,风餐露宿,你何苦呢。” 谢娘还想再说些什么,突听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呻吟。沈佑安忙回过身去看。 鹤九皋仍闭着眼睛,他伤口的肿胀已经慢慢退下去,呻吟大约是因为身上出的汗侵染了伤口,蛰得疼了。之前连番打斗,身体疲累之极,伤口疼痛也没办法让他醒来,这是身体在极度渴求着睡眠。 沈佑安倒宁愿他继续睡下去,免得醒来受罪。 还是谢娘递给他几个饼,说:“你把鹤大侠叫醒吧,再怎么样也要吃点东西,饿着肚子怎么养伤呢。 粮食烤熟的香味刺激着沈佑安。他摸摸肚子,自己也夜雨中奔波了一夜,今天一天也没吃什么东西。他塞进嘴里一块烤饼,轻轻碰了碰鹤九皋,叫他起来。鹤九皋迷迷糊糊,半歪在沈佑安身上,就着热水勉强吃了一小块饼,便又陷入了深眠。 下午不那么热了,沈佑安托谢娘照顾伤员,便出了门。山谷中有一条小溪,昨夜一宿大雨,泉水涨上来不少,溪水有不少游鱼。 此地人烟稀少,被连绵的几个山头挡住,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来,鱼儿都被养得又憨又傻。沈佑安抽一枝树枝,一头削尖,头几次没掌握好水下的折射,走空了几条,后来就如臂指使,指哪儿插哪儿。 一个下午战果颇丰。临近太阳落山,他用柳枝穿过鱼鳃,提着七八尾大鱼,心道这下可好了,给鹤大爷熬一碗鱼汤喝,好补补元气。 推门却惊觉大殿里气氛不对。 谢娘坐在窗户边,脸冲着窗外低头垂泪。 鹤九皋双手抱胸,坐在屋子紧里头,头冲着墙壁,摆出个面壁思过的姿势来。 两个人各在一端,谁也不看谁,只有正当间的土地老爷端坐着,脸朝着正门,默然无语的微笑。 这是怎么个情况?沈佑安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看这气氛,他也不敢轻易搭话,只小声问道:“九皋兄,你醒啦?” 鹤九皋不理他。 沈佑安拿这位爷没法子,只好又去看谢娘:“谢娘,我戳了几尾鱼来,劳烦你帮忙收拾了。” 谢娘听了这话呜的一声,哭得更凶了。 沈佑安被他们搞的头都大了。他把手里提的鱼扔进瓦罐里,犹豫了片刻,先去哄鹤九皋。他想的很简单,鹤九皋再怎么样,也是伤员,何况他和鹤九皋相处了这么多天,已经熟了,当然要先从熟人这里找突破口。 却不料谢娘看这样,直接抹着眼泪,提了瓦罐就走,去屋后收拾鲜鱼去了。 沈佑安有些不好意思,有种自己两个大男人,欺负人家弱女子的感觉。他叹了口气,坐在鹤九皋身后,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鹤九皋面无表情,一把掀开了他的手腕。 沈佑安悻悻:“怎么了,你这是?好好的,犯什么牛脾气,人家谢娘怎么招惹你了,把人一姑娘弄哭了都。” 鹤九皋冷笑道:“怎么招惹我?呵,她一个女妓,不好好在花楼倚窗卖笑,跑到这深山老林里,还那么巧碰见我们?这还不算招惹?她要是没鬼,我把脑袋赔给你。” “你这话说得太过分了,”沈佑安有些不高兴,“说起来,人家还是咱们被连累的。若没有你大闹金鼓楼那一出,人家姑娘好好地在花楼里呆着呢,何至于沦落到这荒山野岭。你还这样说她!”说着,他把谢娘的遭遇讲给了鹤九皋听。 鹤九皋没再说什么,目光却透过窗口,锐利地逼视着屋后的谢娘。 谢娘正剥着鱼,感应到这目光,手不自觉地停了一下。那目光有如实质,尖锐刺骨,锋芒毕露,让谢娘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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