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枭中雄》

沃蕙兰

记得第一记读枭中雄大约是在92年的夏天，那时上初中的我暑假闲来无事，故一直在家中看武侠书（我从小酷爱看书，尤爱武侠），基本上按照每天2套（3-4本）的进度来看，由于那时已经有3年多的武侠阅读经验，对武侠小说的欣赏度已经从饥不择食提升为有所选择，曾记得当时比较爱梁羽生的书，而那个暑假所读的书也以梁书居多，如《风雷震九州》、《牧野流星》等，恰巧当时小镇上的书店中梁羽生的小说要么借出去了，要么已经看过，在有所失望的情况下无意中看到一套名为《枭中雄》的小说，首先感觉书名不错，但一看作者柳残阳便有些犹豫。需要交待一下，早期，自己对柳老的书并不太感冒，原因便是受了盗版的误导，9-10岁左右看了几套柳残阳的伪作，使我对他的书的水准印象大打折扣（以那时我的年龄和社会现状（盗版成灾），不太会分辨哪本书是盗版（且由于当时消息闭塞，根本不知道哪些是真作，哪些是伪作，金庸除外）。但最终还是租来看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一看之下，感觉与自己预想的有较大出入，以当时自己的欣赏水平来看，仍然觉得这本书写得相当不错，对这本书也有了很深的印象，当时自己的感觉是：柳残阳的书写得很不错啊，完全不在梁羽生之下，和以前所看的书差别相当大啊。可惜，当时并不知道柳还写了哪些书，再加上小镇的各种资源缺乏，武侠书不太齐全，所以很长时间一直未能得睹柳老其他作品的风采。



再次兴起重新品读一遍经典武侠作品的念头起因还是由于结识了《武侠吧》和《武侠小说吧》，说来惭愧，自己活了30多年，前些年一直没有关注过贴吧，直到今年春节前后，无意中上网上发觉有一个《斯诺克吧》，很感兴趣，于是便想有没有类似武侠爱好者在一起交流的沟通的平台呢，尝试搜索一下，居然发现有《武侠吧》和《武侠小说吧》。枉我喜爱武侠26载，居然到现在才找到根据地，欣喜的同志时又有些悲哀！在与侠友们的沟通和交流中，看到有很多点评类的贴，有的写得相当有深度，自己便起了一个念头：能否重新品读一下武侠经典，写一点心得或体会，以供新侠友们参考。于是，自己便着重从淘宝网和孔网上去购买一些老版的武侠作品，近半年来大约已购了三百多套武侠小说（多是司马翎、柳残阳、司马紫烟、诸葛青云、卧龙生、云中岳、陈青云、上官鼎、东方玉、高庸、于东楼、萧逸等代表作；因为金古黄梁温的书自己基本上收集比较齐全，此次只是顺带购买了金庸宝文堂三部作品）），而其中对于《枭中雄》这本书的购买历程却是最曲折的。据我目前了解的情况，〈枭中雄〉在内地只发行了四个版本，一是太白文艺版本的（当年看的似乎就是这个版本）；二是花山文艺的（名字叫青龙燕铁衣，最普遍）；三是中原农民的（也叫青龙燕铁衣，收藏价值较高），四是江苏文艺的（也是我所买的版本）。这四个版本中，太白文艺的很少见，而且品相不高；花山文艺的听评价容易脱胶；中原农民价格较贵（八品以上就要近百元，九品的需要近两百元），感觉有些不划算。最开始定了花山文艺的，但店家一直不确认，等了一个多月无意中看到一套江苏文艺的，感觉品相不错（95品），价格也比较合适（35元），于是马上订下，可惜店家那时出差在外，便取消了定单，我通过联系找到店家，谈好两个月之后再下单，后终于拿下。由于过程复杂了些，对这本书我也是相当珍重。




近来，从繁忙的工作中抽出两天时间看完了这套书，与自己初步预想的差不多，这本书可以用比较精彩来形容。为了避免有拾人牙慧之嫌疑，我先把作品前序中胡正群老先生的评价给提出来：柳残阳给予人的印象是：腥风血雨，杀戮过重，行文文笔的不够好，因而我对他的作品“亲近”的机会也相对大为减少。但仔细看完他的代表作〈枭中雄〉，却惊讶地发现到此作竟然是一着“残酷”“妩媚”的协奏曲，它是那么地动听而感人，同时也体认到“成功，绝非偶然”这句话的真谛。……”胡老从残酷的杀戮、人格的升华、凄美的妩媚等三个方面给予此书较高的正面评价，尤其是对书中对小女儿情态的描写大加赞赏。同时，也指出了此书的一些瑕疵之处：一、“洋式”的倒装句太多。二“不可思议”、“匪夷所思”用得太多。三、在文学字上欠工夫，不应创造发明令人无法领略、了解的文句，如“……快得宛似要逸向永恒”“……就宛似亘古以还，他便是以此般速度，追蹑着千百个年代一样灿亮的射至”。其中，“逸向永恒”、“亘古以来”、‘追慑着千百个年代”这些词有些文理不通。另外，胡老先生认为作者定位模糊，作者有时居然跑进故事里，他称书中人物会称“这位仁兄”，有时也宛似一位在旁的“解说员”情不自禁地发出“嗯”“是了”的旁白，这都是草草下笔带来的小问题。



诚然，胡正群老先生的以上点评都是有一定道理的，而且他的文学修养、眼界和欣赏水平都远在我之上，我大部分同意他的观点，但也有不同的一些见解。在此提出来，供大家共同研究讨论，文中若有不当之处，敬请各位侠友批评指正。


一、关于对胡正群老先生对〈枭中雄〉点评之语的一点看法。胡老对此书正面点评相当到位，写得很精彩且精炼，但对其缺陷有见解却稍有不同。由于事前看了点评，看正文时我也试着找了一下问题，发觉胡老说的有些问题确实存在，倒装句稍多了些，至于“不可思议”、“匪夷所思”之类的词但没感觉特别多，而且即便较多也只能代表词汇量的稍匮乏（这个问题每个武侠作家甚至每个作家都有），另外有些词不太符合文理，自己感觉这些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可以视同为创新，一笑了之。总之，我认为，胡老的正面评价很中肯，而负面评价却尚有可斟酌之处。


二、个人对《枭中雄》一书的评价。此书在人物塑造方面相当成功，无论是主角还是配角，都写得有血有肉，入木三分，完全达到了一流作品的标准，尤其是对主角燕铁衣的塑造很见功力，他对朋友有情有义、对属下体恤仁义、对敌人冷酷无情，既可以残暴嗜杀，也可以满怀柔情，既是铁石心肠，同时也是嘴硬心软，可称为最经典的武侠形象之一；以故事情节而言，该书亦有可取之处，六个小故事汇集成燕铁衣的江湖史，故事曲折很有吸引力，尤其是最后两个故事，有渐入佳境之感，实为不可多得的中篇佳作（单就小故事而言）；武打场面描写也相当特别，很血腥、很暴力，同时也很刺激，自成一派，这也是柳老铁血江湖派的招牌。另外，还需谈一下创新，这本书大概创作于-1965-1966年，应当稍早于古龙的《楚留香传奇》和《陆小凤传奇》，应该说他开创了以几个中篇故事汇集成长篇写法，并取得了较大的成功，这方面应当有加分。综合而言，这是一部相当不错的武侠作品，我给它打分78分（略略低于雪山飞狐的80分），完全可以排进除金古作品在内的前10名（包括黄梁温作品）。




下面，谈一个不足之处（吹毛求疵）：
1、文字功底稍有欠缺。虽然知道柳老的书不以文字见长，但由于本人是长期从事办公室写作的，对文字这一块看得较重一些，感觉柳老还有一定的提升空间。单就《枭中雄》这本书来看，文笔表现还过得去，对景色和人物内心的描写还是比较到位的，我的评价是“尚可”（即对阅读不会产生什么影响）。另外说明一下，柳老的书比起现在一般的网络写手还是要强过不少。关于文笔的等级分类，”尚可”之上便是“流畅”。目前比较优秀的一些新武侠作家大多都达到了这个水准，凤歌的文笔在这个等级中是非常靠前的，而且无限接近上一个等级；再高一个等级为“优美”，梁羽生是这个等级的，但稍偏后一点，王晴川、小椴、燕垒生以及后期的孙晓都是这个级别的，小椴在这个级别中比较靠前；最高的级别为“大成”目前武侠作家仅金庸做到了这一点，文字功底相当深厚，可称巨匠式人物。


感觉此书中文笔方面最大的短板便是：书中人物的语言与其身份有些不符。如燕铁衣的贴身侍卫熊道元动辄：“你他娘的”、“放你娘的狗屁”、“老狗操的”等等，其他手下也有类似的言语，俨然一副市井之徒的语言特色。估计柳此举正是为了体现江湖的特色，但感觉也应当考虑人物的身份和地位，燕铁衣是北六省最响当当的人物，手下管着好几千人，而他的几个重要手下也算是高层管理人员，这满口脏话的似乎与其身份不和，而且与情理不和，试问以这样的素质如何统率数千人的堂口。总体感觉这方面，柳老写得有点过。当然，这类语言在第一本书中表现最为明显，后期有所改善，可能柳老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了。


2、于常理稍有不符。主要体现在，通篇几个故事中，燕铁衣的几个重要手下所表现出来实力有失水准，当燕铁衣遇到危机和困难时，这些属下（包括二、三、四号人物）几乎提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完全是凭燕铁衣一人的智慧、胆识和武功去克服一个又一个困难，甚至几个下属经常还拖累于他，很难独当一面，这样写虽然也造就了燕铁衣的英明神武，但同时也会使燕铁衣感觉很累，因为大小事都需要他亲自去处理，没人能为其分忧。真担心如果燕铁衣一旦出远门或出了什么事，青龙社很难抵挡实力相近的帮派的进攻，很难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左膀右臂，感觉颇有些“强将弱兵”的味道。以温瑞安为例，权力帮李沉舟手下的柳五、赵师容不谈，六大高手不谈，光是那八大天王甚至十九人魔，哪个不是智勇双全能够独挡一面的人物，金风细雨楼的苏梦枕、六分半堂的雷损哪个手下没有几个厉害角色，反观燕铁衣的几个手下，遇到大事便手足无措，难堪重用，下属与首脑相差有点大。柳老这样写可能是为了更好地突出燕铁衣的个人的英武，但感觉与常理不太符合。一个如此大规模的帮派，除了龙头老大，其他一干人等居然找不出一个像样的人物，真不知道是燕铁衣没有眼光还是他的手下真是一群草包（开个玩笑，说得有些过了，估计真实原因是柳老考虑欠妥）。
另外，在最后一个故事中，冷居然称燕为“老公”。要知道老公这个词虽然来源于古代（唐代），有清代时“老公”是指太监的意思，但根本没有在民间传开，只到近代，香港才兴这个词并逐步发展到内地。而书中居然出现这样的现代词，稍有不妥。


3、人物关怀稍有欠缺。主要体现在柳老似乎对女性某些方面的认识有偏差，直说吧，柳老似乎对古代女性的贞节看得比较淡薄。以熊道元的妹妹被掳走这件事，首先感觉燕铁衣不怎么着急，而熊道元也不太着急（有些着急，但并不强烈）。试想，一个还未出嫁的女孩落到一个以荒淫而著称的色魔手中，他的家人和朋友应当是何等的着急啊，恐怕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而他们俩前前后后不紧不慢好整以暇的弄了几天，书中并未见他们有过担心熊小佳被污辱的文字描写（感觉不是因为燕的镇定，可参考第一个故事，燕的好友被人残杀，他当即乱了方寸，急迫的心情可见一斑）。这要么是作者的疏忽，要么是作者对此并不太看重。

另外，感觉燕铁衣处罚坏人的标准不一，有失公允。道德观、价值观有待商榷。如对奸淫妇女至少数十人（推算数，估计最保守估计有数十人）祁少雄，燕铁衣网看一面（挡助了其父的致命一击），未作任何处罚后扬长而去。燕铁衣的这种做法可能是看在祁雄奎的面子上（认为这个人不错，不愿为此撕破脸），也可能考虑到他们父子情深（认为祁少雄除了奸淫妇女外无其他大恶）。但这种处理方法对那些被污辱的妇女来说是极不公平的，按祁少雄的所做所为，放现在不是死刑至少也是无期了。可能燕铁衣知道他污熊小佳未遂才网开一面（很有这个可能），如果是因为他没有污染自己的亲人或朋友而放对手一马，而视别人为无物，似乎也不太公道。反观，对于祁少雄的几个手下处理方式却大相径庭，他的几个“忠实”手下全部被祁雄奎杀死，按理说，祁少雄是主谋，而他的几个手下都是帮凶，帮凶全部就地阵法，而主谋却毫发无伤有些说不过去。另外，还有一个疑点，祁少雄的几个属下何以如此“忠心”？据书中描写，是因为祁少雄躲在这些人的身后，故其父将这些人逐一杀死。我有些不解了，如果第一个倒也罢了，后面几个如果看到这个情况不应当早点躲开吗，哪来的勇气还来招架呢？这些人何以如此“忠心耿耿，不畏死亡？”。感觉有些矛盾，可能是作者考虑不周的缘故吧。


设想一下，如果几年后，祁少雄的父亲去逝或淡忘，而这家伙再纠结一批人再次从事以前的勾当，对附近的妇女将是极大的威害。依我来看，燕铁衣对祁少雄有两种处理方式：一是将其送交官府，秉公处理；二是将其武功废掉，让其失去继续作恶的能力，同时劝其父严加管教。


再有，对那个洪坤的处理也失之于宽，这家伙既然采用如此下流行为威迫燕铁衣去做那样的事，难保他下一次不这样，这种人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伤人，而燕却放过了他，令人不解。


还有对冷凝绮的处罚也稍欠妥当。按理说，冷以残忍手法杀死八环中的三弟并重伤其妻，八环这些兄弟杀冷报仇天经地义。燕铁衣念其行可悯，想放其一马也不是不可以，但应当给八环一个交待，如当场废了冷的武功或是承诺将把冷控制在青龙社而不让其继续为恶，这样也能稍解八环之怒。而燕的处理方式似乎是有些“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的”味道，与其前期所展现出来的“以理服人”的处事风格似乎有些差异。将心比心，如果是换了燕铁衣的兄弟因为某些过失被人杀死（罪不致死），他会怎么做？他会善罢干休吗？我想不会。这样，对八环后期的行为我们也就不难理解了，我反而认为八环并没有做错什么，燕铁衣在这个方面处理有欠妥当。当然，大家也可能认为燕铁衣不需看别人眼色，因为他有这个实力。对此，我不否认，但观其一贯言行，他还是比较讲理的一个人。


但暇不掩玉，枭中雄这本书的确配得上精品的称号，柳残阳能够写出这样的作品，应当在武侠名作家中拥有一席之地。同时，建议看惯了金古小说的朋友可以尝试看一下这本开胃书，应当不会让你失望。
最后，我想说，我会尽量抽时间看一下柳老的其他精品，到时再作点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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