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短篇，《飞镝》算是我对自己新想法的一个初步实践。

阖兆

武狂镇楼

霓选

上卷
如今正是大明朝万历年间，长江畔安徽境内，有一龙门镇。说富不富，说穷却也不穷。方圆十余里，共不过千户人口。在辽阔的大明国中，实在小得不能再小。
然而对于某些人而言，这地方却无异于名胜。
江湖人。
对于江湖中人来说，龙门镇曾经是一个传说。因为一个人。
那个人就像龙门阵天空中划过的一颗流星，那一刻的光辉曾令所有江湖人侧目而视。
人们恐惧邪恶，于是那个人化身为恐惧，出现在邪恶眼前。
然而，也只有那一瞬间，流星陨落后，龙门镇再次恢复到从前的黑暗。


龙门镇，江府。
几个仆役匆匆忙忙地清扫门前大道上的灰尘，你来我往，连一个砖头缝似乎都要扫上那么几遍。
大门开了。
一个衣着光鲜，身形修长的男子带着一名小厮，大踏步走出大门。
“今天天气不错，是个逛青楼的好时候。”
那男子嘴角上挑，露出一个轻浮的笑容。他拿着手上的折扇敲了敲身旁的小厮，“今天本少爷心情不错，带你一起享受享受。”
那少爷说着，拿扇子遥指远方，大门外东北方向。
“就去那里，群香楼。”
小厮自然是满心欢喜，不住地点头。两人自门槛大步走出，那些扫地的仆役自动让出一条道来。那少爷带着小厮排众而出，看也没看他们一眼。

“纨绔！”
就在那两人走出大门的同时，于大院两旁的梁柱深处，一人如此轻骂了一句。
“头儿，你确定是在这儿吗？”
那人犹自望着大门，低声说道：“不会错的，据探子所言，应当就在今晚。”
“这一次，绝对不容有失。”
那人在说出这句话时，黑暗中隐隐能见到眼中发出的光彩。


龙门镇的群青楼，位于镇最东边的白头街。那地方是全镇唯一的温柔乡，仅一条街就开了不下十家青楼，更有不胜数的酒楼客栈，日夜笙歌。
若是按青楼之中的品级分，群青楼便是这诸多青楼之中的花魁。
镶了金漆的“群青楼”大牌匾下，一群穿得花红柳绿的姑娘腆着一张不知扑了多少粉的脸，站在大门两边，舞着一双纤手，如同错落的柳枝挥舞，招揽着来客。
方才自大院而出的那位少年公子携着小厮走到了群青楼门前。他望着眼前那块高高的牌匾。嘴角又是微微一翘。以几乎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还是一样没变啊。”
没有理会那些站在门口的青楼姑娘，那公子径自走了进去。他身后的小厮慌忙向左右派发着碎钱，也跟着跑了进去。

那少年公子悠然地在调笑喝酒的客人间踱步，眼睛四处乱瞥，有时看见身姿曼妙的姑娘，则稍微停下片刻，送一下秋波，摇摇折扇以示礼节，之后继续向别处走。
身后的小厮一边对着四周的姑娘流口水，一边却看着自家少爷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一个劲地走，也不敢做什么越界的举动。
“少爷到底是怎么了，要是以前早就扑到姑娘身上去了。”小厮江五很是纳闷，小声嘟囔道。
“在多嘴本少爷就下次就不带你来了。”那公子停住，头也不回地淡然说道。
江五吓的立即闭嘴。心里却也有些诧异。
这距离可有一两丈远啊，这也能听到我说话？少爷你神了。

幡窑陡

少年公子走到右侧前往厢房的楼梯口时，一双肥大的手挡在他面前。
“哟！这不是刚刚回归故里的江大少爷么？”一张满布皱褶的大脸贴近那公子面前，捧着笑脸说道。
姓江的公子笑脸不变，却是不知何时就退了半步，问道：“多谢老鸨挂心，不知那秀荷姑娘可还在否？本少爷我可很想听她的琴呐。”
一说到秀荷二字，那老鸨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为难，低下头，有些支吾着说道：“秀荷她……她……已经被人赎身了。”
江公子“哦”了一声，似是有些惊异。随即笑了，说道：“看来本少爷多此一举了。”说罢，转身便要走。
老鸨看他要走，哪里肯就此放过，急忙追上，道：“别别别啊公子，秀荷走了，还有春花，夏柳，冬梅。好姑娘多着呐。”
江公子停下，对那老鸨笑道：“不必了，本少爷这一次来就是为了帮她赎身的，既然有人先做这好人。那少爷我就放心了。对了，秀荷姑娘是嫁去了哪户好人家？”
老鸨虽不明白他问这问题有何意思，本想蒙混过关，却见他手上摸着一块大银锭，马上心生欢喜，急忙说道：“这秀荷姑娘啊，早在一年前，就被龙门镇新晋豪商金老爷给赎身了。出价五千两哪！”
江公子闻言却是眉头一皱：“金老爷？龙门镇何时有了这等人物，莫不是金四海？”
老鸨连声称是。
江公子扑哧一笑，摇摇头：“我还以为什么人物，竟真是那个屠户金四海？他何德何能称一声老爷？”
这一次老鸨也笑了，道：“公子你是刚刚回来不知道啊，这龙门镇早就变了天啦……”
话还没说完，群青楼楼上的厢房门立时破开！


一声惨叫还未结束，一个人影就从楼上飞出，跌落在地上。
那是个赤裸着上身的女尸，双目圆瞪却无神，面色惨白，神情极其惊恐。脖颈间隐隐可见淤青之色。在场所有人均是吓的后退了几步，在场的大部分都是未经世事的女子，哪见识过如此巨变，一下子惊叫声响彻全场。
在那一瞬间，没有人注意到只有那位江公子几乎是第一时间瞬间将目光投向楼上那破碎的门槛。
——好大的力量！
从那女尸坠落不过片刻，自楼上厢房跃出一个人影。重重踏在地上。引得地面似乎也有些颤抖。
“真是的，好不容易来一趟青楼，还那么扫兴。”
众人此时才能看清那个人的全貌。那是一个身高近一丈，双臂及膝，浑身肌肉虬结的莽莽壮汉。秃头，双目如鹰一般阴鸷。
那大汉以俯视的角度环视四周，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那具女尸。鼻音里重重“哼”了一声，缓缓吐出一句话，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还没玩够，怎么办？”
之前还谈笑风生的老鸨早已被吓得瘫倒在地上，她四肢并用，急忙爬起身来，哪怕是心里怕极也硬是挤出一丝笑容对那位壮汉说道：“鬼爷，不要动怒不要动怒，还有别的姑娘啊。”
老鸨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早已躲在墙角的姑娘们。那些姑娘见此，哪里还敢再待？不等老鸨说完，就已经一窝蜂地混着游客从门口逃出。
老鸨一回头，见身后早已空无一人，不由得吓瘫在地上。还不等她有反应，那壮汉就飞快地朝老鸨后脑重掌一拍，老鸨瞬间倒地，气绝而亡。

柯叶吉

大门外，一大群嫖客混合着妓女鱼贯而出，那位江公子与江五在人流中疾步走着。叫喊声，哭闹声此起彼伏。
江公子一边躲避着人群推挤一边拉着小厮向前走着。走了没几步，他回头向江五说道：“这里太挤了，你先回去，我从近道走！”
江五还不及反应，就被自家少爷推了一把。而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江公子从相反的方向跑去。他想追去，却被周围的人流拥挤，一下子被挤得失去了方向感，只好随着人潮一起走。
江五隐隐还记得，少爷走去的方向，是群青楼门后的近道。

群青楼内，只剩一个活人，两具女尸。
壮汉看着地上的尸首，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淡淡说了句：“没意思。”
他踏着老鸨的尸首，一步一步向大门外走去。
走了没几步，壮汉忽然觉得，几缕轻风吹拂着自己的身体。
他不经意瞥了一眼四周，一瞬间，两眼立时放大。
群青楼四周窗门紧闭，哪来的风？

几乎就在壮汉猛然回头的一瞬间，他的脸就对上了一双脚，不偏不倚两只脚完完全全踢在他脸上。
那壮汉猝不及防，一下子被踹了个趔趄，倒退了几步险些摔倒。
事实上还是因为他体魄过人，若是常人受了如此重击，早就身子飞了出去。

那壮汉猛力摇头，总算恢复了意识。
他才发现，站在他身前的，是一个人。

“你是谁？”
那壮汉并没有因为被偷袭而丧失理智，他对着眼前人问了一句。因为在他看来，这个人的装束实在过于怪异。
一身深蓝夜行衣紧紧包裹全身，衣领处连着兜帽覆盖住了那人大部分面容，令人只能看到他的隐约轮廓。
然而更为令人注目的，是那个人手上拿着的一张弓，以及身后的箭囊。

壮汉盯着他手上的弓，说出一句：“你是……飞镝？”
那个兜帽男子摇摇头，说话了，声音很低沉：“认错人了。”
此时壮汉才细细地又打量了他全身一遍，才又说了一句：“似乎确实不是。”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壮汉自言自语的一瞬间。
兜帽男子右手一抽一搭，箭已在弦上。指头松动，箭猛然射出，直指壮汉眉心。
“切！”
壮汉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露出一排如同野兽的牙齿。头只是一闪，仿佛是知道箭会从这个方向射来一般，没有任何多余动作，箭就从他耳边擦过。
就在他闪过那一箭的同时，步伐竟是已经踏出，直冲向兜帽男子。

“这家伙，不是第一次面对弓箭！”
兜帽男子当下如此判定。
面对壮汉突如其来的冲进，兜帽男子同时身体急速后退，后退三步，再次弯弓，搭箭。这一次，是双箭齐发。
两支箭同时离弦，直取那壮汉。瞬间已至壮汉数尺之内。
壮汉目中射出精光，上半身身形虽未变，但步伐已经做好准备，准备随时侧闪。
二尺之遥，壮汉已经有把握，躲过这一次攻击之后就能直接突入对方内围，给予痛击。
然而，就在这不到两尺的距离内，那两支箭竟开始偏移了原来轨道，向两边飞去。当箭分别掠过壮汉身侧时，壮汉的表情凝固了。
就在这一瞬间，壮汉仿佛是被身后的两支箭带着一般，整个人倒飞了出去。两支箭钉在后面的墙上，壮汉也摔倒在地。
“这到底……”
兜帽男子此时不再放箭，而是疾步冲上前去，反手握住弓梢，挥手以弓把重击壮汉头颅。壮汉受这奇异一箭影响，有片刻间模糊了意识，这对于高手而言，已足够形成差距。还未完全清醒意识，就已经遭到来自弓把的重击。又恰好击中他的左耳，巨大冲击之下，意识更为模糊。
兜帽男子紧接着就要再轰下一拳。
可右拳在那壮汉太阳穴前不过数寸一下子停住了。
壮汉虽然一时间意识模糊，却仍是凭借直觉捕捉到了即将到来的攻击，伸手接下了击来的那一拳。
当下猛力爆发，手腕反握住来拳，扭转，整条手臂一挥，兜帽男子未及做出反应，就只觉得身子一下子滞空。他身形高大，自是力大无比，一下子就把那兜帽男掀飞了去。
兜帽男子被重重摔在数丈外的楼梯上，木质的楼梯承受不住巨大的冲击力，一下子崩裂开来，只剩下上半部分。
“这大个子，力气还真不小！”那男子一边忍受着疼痛心里如此想道。
壮汉此时意识已经清醒，眼中怒意大盛，脚下开始用力，伴随着地上砖石瞬间崩裂，那壮汉整个人已经以奇快速度冲向兜帽男子。
明明是身形高大，速度却一点也不慢。
那壮汉身体如同一块高速运动的巨石，撞向还未来得及重整体势的兜帽男子。这时兜帽男子甚至还未站起身。
“如果被正面打中的话，那就麻烦了。”兜帽男子心里如是想道。
他笑了。
对方距离自己还有数尺之距，仿佛已能看见对方那狰狞的面目。
同一时间，兜帽男子双手猛然向前一抖，手腕射出一条细长的丝线，分别缠到屋顶两侧的梁柱上。借着那条丝线，兜帽男子双手往回一收，整个人向上一荡，竟神奇地跃到了那壮汉的正上方！

哗洞伦

同时，原本兜帽男子所处的地面，被结结实实地击中，砖石崩裂，拳头深陷进了青石地面。
壮汉还未来得及思考对方为何能躲开这一击，就听见耳后传来这样一个声音：
“轮到我了！”
随后，壮汉的表情再一次凝固，眼睛里顿时失去神采。
兜帽男子从正上方，双脚直踢壮汉后脑勺，这一脚几乎灌注了他全部力量，面对眼前这一个力量过人的对手，只能集中力量，从要害入手。


经受这一击，壮汉歪倒在地，挣扎着，兜帽男子迅速嘶声吐气，搭箭射出，一箭贯穿那壮汉正贴在地上的另一只手背，力透地面，将他和地面牢牢钉在一起。
没有理会背后的痛叫，兜帽男子很是干脆地转身，向后门走去。
“你……知道我是谁吗？”那壮汉忍着剧痛，终于还是喘着粗气问了一句。
兜帽男子停住。
“没兴趣，我只需要知道，你杀了人。就足够了。”他没有回头。
在走到后门口时，兜帽男子迅速向后一挥手，远处那壮汉应声而倒。
“还是先让你安静一会比较好。”


当捕快赶到事发当地时，只看到一个手背钉着箭的壮汉昏倒在地。别无他物。
“这是……顶天帮的五大打手之一，鬼虎啊。”一个年轻的捕快掩饰不住心中的惊慌，说道。
在众捕快围观的时候，后面一人排众而出，身着火红色官服，眉清目秀，手握柳叶刀，站到了众人身前，
捕快见了，皆是低头行礼：“岳捕头。”
那捕头并未理会，只是一心看着昏倒的鬼虎。眉头深锁。
良久，终于说出一句：“飞镝吗？”


上卷完

侈胃乡

            总共上下两部分，下卷明天发

池楚洁

            这一次写的时间比较短，大概只用了两天

慧华

            前来捧场

犒馒缩

            尼玛不会这么冷吧

楮莺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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