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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风雪 第一章 狼烟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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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4-2 17:16:3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原创:南越暴风起



本书纯属虚构,书中许多事件与史实有所出入,请读者不必当真。

北宋开国二十余年,天下初定。然强敌环视,北方大辽虎视眈眈,吐蕃诸部蠢蠢欲动,西北西夏不时骚扰边境。赵氏王朝风雨飘摇,然自太祖赵匡胤开科取士,文武人杰辈出,竭忠报国之士前赴后继,北方边境才勉强得以维持,就这样度过五十余年。

五十年间,农事复舒,商业发达,一片欣欣向荣之象。

汴梁,大宋京都
北直门,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脚夫挑担来往不息。街边小贩贩售商品琳琅满目。
这时一骑飞尘袭来,马上骑士口中喊到:边关急报,速速让道,人马未到城门,街上贩夫走卒已让开了道路,一人一马朝着丞相府直奔而去,闪躲不及的摊贩留下满街狼藉。

咋回事啊?北边又打仗了吗?卖鱼的张叔灰头土脸地朝边上卖肉的五婶问道。
五婶边用油乎乎手捋着满是灰尘的头发边说:管他哩,打也打不到汴京来,就算打来了也是你卖鱼我卖肉,改不了行当丢不了命,放心吧您呐。

少爷您慢点,等等我呀,远处一身灰衣下人打扮的小厮气喘吁吁地喊道。
前方一锦衣青年朝着骑士奔去的方向急奔,闻言喊道:小五,你先行回府,我去打探一下父亲的消息。

留下灰衣小厮直跺脚,奈何人小腿短追赶不上,最后只得悻悻离去。

丞相府
适才报信骑士单膝跪于堂上,胸口起伏,呼呼喘着大气。
座上,当朝丞相傅仲舒手握一纸书信眉头紧锁,良久,方才沉声道:你先下去休息吧,此道军情不许对他人透露!

骑士闻言起身退下,傅仲舒转而向下人吩咐道:备轿,入宫。

傅仲舒才到门口,锦衣青年已至,男子错愕:朝卿侄儿,你怎么来了?
锦衣青年气喘呼呼,也不行礼便问道:听闻边关急报,便打探一下是否有我父亲的消息。

傅仲舒面色阴沉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入宫面圣。

皇宫大内,福宁宫
正值初夏,皇上刚刚躺下,傅相爷您来得也太不是时候了。内侍王公公尖声细气的说道。

劳烦公公禀报皇上,边关急报,片刻耽误不得。傅仲舒语气已略显急促。

总之不行,皇上昨日到深夜才睡着,天大的事也得等醒了再说,傅相爷您就不要为难奴婢了。王公公淡淡的说道。

李朝卿此时在旁已是忍耐不住,没等傅仲舒开口便怒道:边关急报,现不知战况如何,你这阉人再敢阻拦,若是贻误了军情,回头陛下首要就是砍了你的狗头!

以往当朝大臣见到这王公公都是毕恭毕敬,斯斯文文的,哪里见过这番言辞粗鄙,形貌狠恶的人物,蹬时便给李朝卿唬住了。愣了愣,赶忙小碎步入内通禀皇帝了。

不多时,便将李朝卿和傅仲舒引入,行礼毕。皇帝赵桢任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傅爱卿何事如此急促啊?

禀皇上,辽国勾结西夏,遣大将耶律凉安率军十五万围困真定府,镇抚使李德芳身受重伤,西夏国君李谅祚亲统大军二十万夺下延安府,斩首四万,此时正朝河中府进兵,兵锋似乎直指汴京。傅仲舒话音刚落,赵桢已是目瞪口呆,李朝卿于旁听闻战报亦是忧心忡忡,碍于皇帝跟前却是不敢出言相询。

北方边境与两国相安数十年,大宋国内武事荒废,兵马垂老,良将已逝,怎是北方骑射的对手。君臣三人对望无言。

片晌,傅仲舒率先说道:陛下,唯今之计,对外派遣两路使臣前往大辽西夏与两国言和,一路往吐蕃和亲,以安西部边陲。另一路往高昌结盟,若是和谈失败便请高昌进兵玉门关迫使西夏两线作战。对内遣大将两名,各自引二十万禁军北拒大辽,西抗西夏,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赵桢此时仍未回过神来,这皇帝少年登基,做了二十几年太平皇帝,忙时上朝听政打哈欠,闲时逗蛐蛐宠幸妃子,哪里经过这番大事,听闻战报的第一反应就是要跑,可是跑哪呢,跑的时候该收拾啥呢,蛐蛐房里上百只蛐蛐带哪些,全带着肯定不行,跑起路来肯定要丢很多,要都放着和自个睡的话吵也被吵死了。还有后宫那几百妃子带哪几个好,带少了怕玩腻了,人带多了还得多带粮食,那样的话跑起来就慢得多了。


正想着,忽然耳边一声惊雷炸起,原来又是李朝卿看皇帝发呆,傅仲舒又连连催问无果,于是大喝一声:皇上!险些把赵桢从龙塌上吓翻下来,好容易回过神来,惊魂未定的手抚胸口问道:你这小厮是何人,怎敢在朕跟前大呼小叫?定要治你个欺君之罪!

傅仲舒闻言怒斥李朝卿:跪下!反了你?皇上跟前安敢造次!李朝卿赶忙跪下请罪。

傅仲舒又朝赵桢温言道:陛下,此子乃镇抚使李德芳之子,生性顽劣,不懂规矩,望陛下念在其父尚在前线血战的份上恕他无礼之罪。

赵桢本就是个无甚威严,生性随和的皇帝,听完傅仲舒劝解气已是全消了。又说道:行了行了,免他死罪,对了,傅爱卿,你方才说什么了?

傅仲舒又把适才对应方略复述了一遍,也不知赵桢这回听没听进去,便道:便依傅爱卿的意思办吧,所需之人也由爱卿全权调度!
吩咐内侍把印信交给了傅仲舒,说完便急急把李朝卿和傅仲舒赶出了宫,忙着盘算自己的逃亡大计去了。


丞相府
各种制式的官轿停于门前,轿夫小厮于墙边闲聊扯淡,西边一摊打牌九,东边几人在逗蛐蛐,手持官文印信的小吏进进出出,三人成市,人一多了,买卖也就多了,大门对街不知何时来了几摊卖果子,卖凉茶的小贩,在卖凉茶吆喝声中,果子的清香扑鼻里连门前的卫兵也经不住诱惑,该玩就玩,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一片热闹纷呈,宋人浪漫的情怀由此可见一般。

堂上十余名朝廷大员正襟危坐,傅仲舒于上座道:诸位大人,边关战报各位已知详情。傅某也将陛下的意思以及对应方略告知诸位,剩下的就是人选了。

座上一面白长须的中年人
开口道:傅相爷之见确为此时良策,四路使臣倒是何人都可胜任,却是这领军大将应善加斟酌。


刘大人所言甚是,我朝自真宗起,四十余年未经战事,武事荒废,良将凋零,虽英杰无数,但终究未经大战,无甚经验。指挥数十万大军作战终是勉强。朝中资格最老,年纪最长的龙图阁大学士善鲁吐着漏风的嘴慢悠悠的说道,说完又自眯上被茂密苍白眉毛遮住的双眼,轻轻的打起了呼噜。


老东西,说什么朝中无大将,老子不过谦虚一下而已,真当老子这御营使是泥塑的摆着好看的吗?若不是看你这老家伙年纪大了非得狠狠扇你两巴掌,把你剩下的几颗牙打掉了才解气。刘文崇嘴角抽搐了一下,勉强一笑,心里却已经骂开了。余下官员却很是尴尬,气氛稍显紧张。

这老善鲁也真不会说话,刘文崇是统管全国兵马的二把手,枢密使伍玄镇守陇右都护府未参与议会,整个河南兵权全在刘文崇手上,说什么良将凋零,那不是哐哐扇人家脸吗?但是碰上这三朝元老,年纪近百的老臣却也是无可奈何。

这边傅仲舒轻轻咳嗽了一下,缓和了几分紧张气氛。淡淡一笑道:善老爷子言之有理,但是,将不战,不知其谋,军不战,不知其勇。既然朝中大将都无指挥大战的经验,那依我之见,便以军职资历选帅如何?

众臣闻言纷纷附和。

枢密使伍大人镇守陇右无暇抽身,北路军统帅便由御营使
刘大人担任,西路军统帅由赋闲在家的陈留侯铁涂担任如何?傅仲舒沉吟片刻接着说道。

铁侯爷?铁侯爷今年八十有五,怕是经不住如此长途跋涉之苦啊!刘文崇忍不住开口说道。


怎么?瞧不起老头子是吧?否则刘大人还想独掌两路大军,打个青史留名,打个功烈千秋,打个封侯拜相吗?铁侯爷当年于先帝时平定西南夷有功,虽说生平从未担纲大任,但是也比你们这群后生打过的仗多吧?而且据我所知,铁侯爷虽说年高,但也是老当益壮,日食三斗米,夜御三五女,这长途奔涉怕也是不在话下。适才打着呼的老善鲁不知何时醒来,冷不丁的来了一句。一口把刘文崇给噎着了。


在场众臣一阵咳嗽,刚刚缓解的气氛又尴尬了起来,刘文崇脸色铁青却无法出言顶撞,嘴角一撇,冷哼道:便依傅相爷之意罢了。心里又把善鲁祖上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傅仲舒暗自舒了一口气:既如此,西北两路军统帅便就此定下了,四路使臣的人选便交由善老爷子亲自选定如何?


此事老朽自会处置,但请傅相爷安心。老善鲁闻言应道。

众臣散罢,李朝卿自后堂走出朝傅仲舒道:傅世伯,侄儿也想随军出征,我父身受重伤,生死未卜,我留在京师实在放心不下。

随军?你这小子自小娇生惯养,此次出征,千里路难你受得住吗?傅仲舒白眼一瞪说道

世伯放心,侄儿虽说没有过军旅历练,但是自幼我父便广招武师游侠教习于我,拳脚棍棒侄儿也颇有造诣,世伯不信的话侄儿给您耍两招?李朝卿言语间颇有微辞,似乎因被傅仲舒瞧不起而心有不平。

行啦,不必啦,男儿英豪当报国,你跟着去长长见识也行,回头我手书一封给铁侯爷,你到他那去报到就行了。傅仲舒不耐烦的说完便把李朝卿赶了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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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男儿何不带吴钩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 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朱红府门紧锁,上附白色封条,李朝卿与小五等人站在门前看着这个生活二十多年的地方,心下感慨万千。

小五背着包袱,轻声说道:“少爷,咱走吧!”

李朝卿轻轻的点点头:“嗯,走吧。”转身朝薛平,姜贵两人抱拳道:“两位兄弟,李某去了!”言罢便径自而去。

薛平姜贵两人对望一眼,薛平随后喊道:“李将…李兄留步!”薛平本想说‘李将军’三字,却想到此时李朝卿已是一介草民,再叫那三字岂不让人多有心伤,遂改称‘李兄’。

李朝卿停步转首问道:“薛兄还有何事?”

薛平几步赶上,从腰间解下佩刀,双手递上道:“这是李兄当日从军时王将军分发的,虽然不是什么稀世宝刀,但是念在同僚一场,李兄就留作念想吧!”

李朝卿点点头,接过佩刀,抽出半截刀刃,指尖轻抚,复回鞘系在腰间,抱拳道:“劳薛兄转告王将军,李某能同将军浴血奋战过,此生与有荣焉!”

薛平应道:“我会转告王将军的。”又问道:“李兄日后有何打算?”

李朝卿抬首望天:“未曾打算,先出汴京看看这大好河山,薛兄以为如何?”

薛平不置可否,抱拳道:“既如此,李兄保重!”言罢满面不舍目送李朝卿离去。


一路行来,春暖花开,街上商贩呼喊叫卖不绝,行人走卒来往不息,路旁枝头上莺歌燕舞,汴京南门热闹非凡。

“少爷,咱去哪?要雇辆马车吗?”小五柔声问道

“不必,今日不同往日,马车太招摇了,咱出城外买两匹马,往南走,走哪算哪。”李朝卿淡淡的说道。


主仆两人出了南门,在道旁茶棚买了些糕点干粮,店老板见主仆二人眉清目秀的,好感顿生,一问二人是要远行,把干粮打包好了还送了个装满清水的牛皮水袋,二人又找到牲口贩子买了两匹马,便一路南下。

主仆二人轻装骑行,不知走了多久,越往南走,路旁越是荒凉,从城门口延伸而来的青石大道渐渐变成粗石小径。小径穿过一条小溪流,潺潺的流水流过粗石,一群指头大小的鱼儿在粗石流水间嬉戏觅食。

岸上树靠着一衣着褴褛的老者,背对主仆二人坐着,手中鱼竿一动不动,草帽下鼾声轻响,似乎睡着了。

小五嘻嘻一笑,对李朝卿说道:“少爷你看,这老爷子居然钓鱼钓睡着了,待会该让鱼给钓了。”

李朝卿自离京,一路走来,看这秀丽山河,抑郁之情稍有缓解,闻言也是微微一笑。

老者耳闻小五之言,却淡淡说道:“小兄弟,闲谈莫论人非,小心招来祸端。”

小五年少气盛,心想只不过一句戏言怎惹得人一番教训,为之气结时正想出口辩驳。李朝卿却摆手示意他噤声,出言道:“舍弟言语冒犯,望老丈谅其年少,原佑则个。”

老者依旧头也不回的说道:“无妨,无妨,老头子看你还算知书达理,就饶那小子一命!”一言罢单脚疾踢树干,落叶纷飞之际老者一挥袖口,树叶纷纷朝李朝卿飞射而来。

李朝卿适才与老者对话时早已暗自戒备,正想着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里来的钓鱼老头,正思量间,却见树叶疾飞而来,惊惧间,不及细想便拧起小五后领纵向一旁,但是终究快不过飞射而来的枝叶,一时叶片扑面而来,撒满一身,遍顾周身却是毫发无伤,正疑惑时,却见那老者趁着树叶还未全数落地,挥动手中鱼竿,鱼线尾部缚着一柄锋利的匕首,匕首借老者挥动之力奔着李朝卿迎面射来。

匕首将近面门,已是避无可避,李朝卿双目圆睁,心下哀呼:‘我命休矣!’

‘铿锵’一声,一支羽箭劲射而至,将匕首击到一旁,老者眼见必杀一击失手,惊怒莫名时,又一支羽箭奔射而至,这次的目标却是老者的项上首及。老者闻风而动,亦是身手矫捷,一个翻身朝躲过了来箭,谁知一箭至,随后又连续四五箭飞至,老者怒喝连连,左右闪避间一时手忙脚乱。

李朝卿这才看清老者身材健硕,相貌威武,却是一中年壮汉,而且颇为面善,似在何处见过。

马蹄声由远及近,数十骑飞奔而至,为首一人纵声大笑道:“萧将军,别来无恙啊!”目光又转向李朝卿,狡黠间又带着说不出的亲切感。

渔夫若扮的中年壮汉此时已是心绪稍定,闻言沉声道:“王将军,原来是你啊,千里迢迢来想让萧某人把你另一条手臂也打折吗?”

王梁闻言正自羞愧难当时,身旁姜贵抬首又是一箭,直射萧珞胸口。萧珞此时有备却是轻轻一闪便抓住了羽箭,口中冷笑着:“适才暗箭伤人的也是你小子吧?”

姜贵闻言却毫不退却,沉声道:“是又如何?”

萧珞哈哈一笑:“不如何!”说罢一声长啸划破长空,林间鸟兽受惊四处逃窜,一阵马蹄声纷踏而来。

王梁闻声口中大喝:“所有人等各自散开准备厮杀!”片刻间数十骑灰衣骑士飞奔而至。

萧珞口中狂笑着:“真定一战尚未尽兴,今日打个痛快!哈哈哈!”说罢接过部下递扔来的狼牙棒,便一个箭步朝马背上的王梁扑去。


此时王梁部众已是和辽人交上了手,正自打成一片,谁也没顾得上王梁,王梁臂上骨折无力反击,几个躲闪间却是险些被萧珞击落马下。眼见萧珞又是一个飞扑,黑乎乎的狼牙棒朝头顶击落,躲闪不及时,一个人影飞奔而至,一脚飞踢正中萧珞腰眼,萧珞受伤而倒。

这莽汉却甚是彪横,一个滚地手捂腰眼站起,定眼一看来袭之人原来是李朝卿。心下大怒,口中呼喝连连:“臭小子,此时能跑你不跑,受死吧你!”说罢又一舞狼牙棒和李朝卿战成一团。

李朝卿见这莽汉发飙却也不惧,‘铿’一声抽出腰间佩刀望萧珞面门斩去!

真定之战时萧珞早已见识过李朝卿斩杀自家偏将的手段,武艺和自个儿只在伯仲之间,两员偏将被斩杀虽是心下大恨,此次追杀李朝卿却也只敢用以暗杀手段,怕又损兵折将,哪知王梁这一搅和却要明刀明枪的来了。

眼前这一刀力道沉稳,一往无前的气势令人心下发寒,实战后武艺似有精进。萧珞这莽汉也顾不得这许多,挥起狼牙棒连连格挡,李朝卿却一刀快似一刀,此时两人战至酣处,也顾不得什么招式了,状若疯汉般的你来我往,你打我挡,刀锋和狼牙棒磕碰间火花飞溅。

薛平姜贵两人亦是捉对厮杀,二人本是身手不凡,真定之战时因保护小五未能上阵杀敌,此时与两位上司同场作战,更是如猛虎出栏,见人就砍。


辽人虽是人数众多,但多是武艺平平之辈,薛平姜贵满场游走,杀敌无算,辽人顷刻间便横尸遍地,血水染红了溪流,王梁部亦是伤亡惨重。

薛平见胜负已定,李朝卿仍和萧珞缠斗不清,几个纵跃,扑至萧珞身后,手中钢刀朝萧珞后背砍去,萧珞闻背后劲风来袭,却是躲闪不及,钢刀砍中背心,重伤入骨,鲜血飞溅而出。

这莽汉眼角余光见身旁部下早已倒下,也顾不得再与李朝卿缠斗,一个回身飞踢,正中薛平胸口,薛平借力飞退,好在没踢扎实,否则也是重伤在身了。李朝卿手舞长刀正要将萧珞一刀毙命时,萧珞却将手中狼牙棒奔李朝卿脱手扔出,四五十斤的狼牙棒借力飞来,岂是等闲!李朝卿惊怒间只得翻身滚地躲过这一击,却见萧珞兔起鹘落跃上马背飞驰而去。

待姜贵张弓欲射时,萧珞却早已去远了。王梁口中恨恨说道:“这莽汉倒也懂得跑,跑得还挺快的!”

李朝卿见小五不知何时已在自个儿身边,遍顾周身无恙,却也没多问他刚才躲哪去了。转身朝王梁三人抱拳道:“感谢王将军与两位兄弟相救!”

王梁三人纷纷抱拳还礼,王梁开口道:“李兄既称我等为兄弟,又何必如此客套!”转而便薛平姜贵吩咐道:“让人打扫一下地上尸首,我等在此地歇息片刻!”薛平姜贵领命而去。

李朝卿似又有话说,王梁举手截住话头说道:“再说个谢字就把你腿打断,来陪王某喝酒!”李朝卿自然知道王梁在说笑,淡淡一笑便说:“好!”转身坐在溪边圆石上

王梁从马腹旁解下牛皮水袋,拧开袋口,酒香弥漫,五谷之气甚是浓郁。开口说道:“上好的高粱酒!来,试试!”说罢把酒袋扔给李朝卿,李朝卿抬手接过,抿了一口,险些呛着,轻咳两声说道:“这酒怎的这般烧喉?”

王梁大笑道:“老王生平没啥大志向,就是喝最烈的酒,睡最烈的女人,骑最烈的马!”说罢拿过李朝卿手中酒袋仰脖大喝一口。吧唧嘴后在李朝卿之旁蹲下说道:“其实此次是侯爷授意我带人前来护你,否则也没得这么巧。”

李朝卿疑惑道:“侯爷怎知我会被人追杀?”

王梁朝溪流中吐了一口痰说道:“这事说来话长,此中细节我也不尽知,只是来时侯爷吩咐,必要保你性命。”

李朝卿心下感念铁涂之恩心道:‘我已是一介草民,而且是叛臣之子,难得侯爷还有这番心意。’

王梁又说:“侯爷还说,这些年来,辽国的虎行堂与西夏的天星楼相互勾结,逐渐向南方武林渗透,其中似有所谋,这两个帮派势力强大,高手云集,然而我大宋武林虽帮派众多,却是一盘散沙,对朝廷从来是看不上眼,纵观真定与河中之战,敌国两路兵马进退神速,朝廷派使求和便马上应允,想来不过是西夏与大辽两国的试探,若是继续放任敌对势力渗透,到时再发生大战,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李朝卿顿了顿问道:“那侯爷的意思是…”


王梁转首看着李朝卿,神色间却是难得的正经,复说道:“侯爷的意思是想让你混迹江湖,混出一番名堂,而后联络武林各势力一齐为朝廷出力,绝不能让这两个门派再伸进来一指一爪。”

李朝卿闻言目瞪口呆,即使从未在江湖上行走,道听途说也知江湖帮派林立,游侠剑客数不胜数,将这把散沙捏成一团谈何容易?

王梁说完也是略显尴尬,轻咳一声说道:“侯爷确是强人所难了,但是李兄也不必担忧,反正这事不在一时半会儿,慢慢来…而且你要人要钱侯爷也会全力相助,来…喝酒!”说罢轻拍李朝卿肩头,又自顾自喝了起来…

日暮西山,众人将地上尸首就地掩埋,再去林中打来几只野鹿,就着篝火喝起了酒,谈笑声起,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小五陪着李朝卿看着水中血色渐渐褪去回复清澈,此刻却是思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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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要留清白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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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可怜白发生。


“你先下去吧!”柯岭接过侍女手中的饭菜说道,转而轻轻推开厢门。

房中一中年男子卓立于刀架之旁,手中四尺马刀寒光闪闪,男子手持麻布用力擦拭着,本是锋利无比的刀锋更是杀气腾腾。

“将军!”柯岭低声道:“吃点饭吧?”

“唔…”男子依旧头也不抬,仍是磨搓着手中利刃。

“将军,少主有消息了!”柯岭呆立良久方才说道。

男子闻言才抬首看着柯岭,混沌的双眼木然无神,眼角布满血丝,两鬓似乎一夜霜白。目光与柯岭相接,见柯岭似乎稍有迟疑,一时按耐不住,却大声喝道:“说呀!杵着不动等死吗?!”满心焦虑时,眼神间却怒火四射。

柯岭身躯一震,躬身道:“少主不日将赴堂审,将军平素与傅宰相多有交情,况且少主于陈留侯麾下时军功在身,有这两人作保,料想少主此次多半无恙。”

“嗯…他…伤势如何?”男子说罢复又垂首轻抚战刀。

“末将那日于府外远远看过,少主步履沉稳,精神健硕,伤势应该是好得差不多了。”

“嗯…你下去吧。”男子闻言,似乎心胸开释,遂低声说道。

“那这饭菜?”

“放着吧,会吃的。”男子抬首说道。

柯岭闻言松了口气,复又说道:“来日方长,望将军保重贵体!”

李德芳不置可否,微一挥手示意柯岭退下,复又看着手中战刀,指尖轻轻刮蹭着刀锋上的细微缺口,回想昔日荣光,轻声吟道:

骝马新跨白玉鞍,

战罢沙场月色寒。

城头铁鼓声犹震,

匣里金刀血未干。


眼见已过午时,群臣已于堂前分座,春季晌午后的日头尤为可人,烈一分,寒一分都不行,正是这般柔和才得人意,才安众生。丝丝缕缕洒落而来,院内树下阴影攒动,春风拂面间,群臣睡意袭来,不知谁先打了个哈欠,随之却一发不可收拾了,堂上堂下哈欠连连,铁涂之流的年迈之人已是靠在椅背上轻轻的打起了鼾声,郭永沁这晨间大闹一番,心情大起大落,此时更显疲惫,睡便睡下了,哪知口水还流得满是桌案。


“皇上驾到!”门外宦官尖声唱道

群臣听闻个个精神一振,从睡眼朦胧中清醒过来,赶忙跪地迎驾,口中高喊道:“吾皇圣安!”

“众卿平身!”赵桢轻轻抬手,复又说道:“断案要紧,郭爱卿请上座。”

“臣遵旨!”郭永沁受宠若惊慌忙答道。言罢忙起身轻拍朝服,便往堂上坐去。

见众人就坐,郭永沁意气风发间拿起惊堂木便用力拍下,溅起一波口水,口中‘带人犯’尚未喊出,惊诧间却发觉那波口水往赵桢脸上飞溅而去,正值赵桢与下首座上傅仲舒低声谈笑,嘴唇张合时却正好将口水吞落下腹,惊愕莫名时方要叫出‘有刺客’时,郭永沁见覆水难收,心思转了一百零八转,慌忙拜下,口中连呼:“微臣死罪,适才茶水洒落桌上,忘记擦拭,惊堂木溅起茶水,惊扰圣上了!”言罢已是一身冷汗。

赵桢平素便是个不拘小节之人,此时闻言更是无意追究,转而说道:“无妨,无妨,郭爱卿无需自责,快快平身,正事要紧。”
心内又想道:‘只是这茶实在臭得紧,想必郭爱卿平素质朴,奉银不够买好茶吧。’思毕又说道:“爱卿辛苦了,回头朕让王公公与你送上百斤贡品碧螺春!”

堂下群臣本知悉内情,料想郭永沁此次定要受罪,谁知却扭转乾坤,此时闻圣喻却是堂下一片咳嗽声,人人心下连呼:‘天道不公啊!’

郭永沁躲过一劫,又得皇帝御赐,心内想着因祸得福,幻想着日后平步青云的场景,口中更是连连谢恩,心花怒放间赶忙升堂断案。


“堂下可是人证王梁?”郭永沁此话于‘明镜高悬’下问来格外庄严,恍惚间似乎背后青天白日,分外闪耀。

“禀大人,末将便是王梁,请恕末将胄甲在身,不便行礼!”王梁眯着朦胧睡眼轻轻拱手道

“无妨,本官问你,你与人犯李朝卿是何关系?”郭永沁轻一摆手问道

“回大人,李朝卿是末将下属!”王梁粗声粗气的说道,长年跟随陈留侯铁涂,对这帮京官甚不入眼。

“嗯…本官再问你,李朝卿其人如何,随军北上之时可有通敌行径?”郭永沁虽觉王梁言辞倨傲,却也是无可奈何。

“李朝卿为人忠正,为国尽忠,为同袍尽义,临战不惧,指挥群若定,绝无通敌嫌疑,谁敢污蔑他通敌,我王梁即使抛弃妻子,也要第一个砍他脑袋!”王梁说罢看向王公公 。

王公公本是胆小之人,怎能不惧这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见王梁看来赶忙又躲到柱子后方。


郭永沁轻咳两声,眼见是问不出啥了,又朝王梁挥手,口中说道:“下去吧!”王梁闻言也不行礼复又走回铁涂身旁侍立。

郭永沁又一拍惊堂木大喝:“传人证姜贵!”堂下众吏附和:“威呜…”

姜贵上前便拜:“小人姜贵拜见大人!”

郭永沁总算找回了点当朝大员的脸面,故作威严的说道:“免礼吧!”见郭永沁起身复又问道:“本官问你,你与人犯李朝卿是何关系?”

“禀大人,小人是李将军的侍卫。”姜贵恭敬的说道

“本官再问你,李朝卿自从军以来可有与他人书信往来?又或者有其余通敌行径?”

“禀大人两者皆无,自跟随李将军起,小人几乎寸步不离,李将军若有与人通信,小人必然知晓!”

郭永沁眼望堂上几位大人物,见众人始终不发一语,便挥挥手打发姜贵下去,又传上薛平验明正身,薛平一一作答,复又问道:“既然你与人犯李朝卿是主仆,李朝卿平素可有对我大宋有不敬之言,对当今皇上有不臣之心?”

“回大人话,李将军平日确有不敬之言!”薛平沉思片刻大声说道

堂上堂下众人闻言随之精神一振,纷纷凝神倾听。

恨朝卿者多喜乐,爱朝卿者多烦忧。

“哦?你快细细道来!”郭永沁‘嗙’的一声,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

“小人初识李将军时,一日深夜二人私语,小人说:‘将军,你说皇上那么多老婆,一个晚上睡一个也要连着睡好几年啊!没时间休息身体怎么受得了啊?”薛平话音刚落,礼部尚书钱尧隆马上喝道:“住口,万岁的房事怎能在朝堂上议论!”群臣亦是纷纷喝骂,一表忠心,堂上郭永沁一拍惊堂木,见全场肃静,随之喝道:“左右!将此人拖下去砍了!”薛平却是闻之不惊,静候发落,这时赵桢却摆手说道:“无妨,听他说完!”小五于一旁闻言却是替他捏了把冷汗,郭永沁只得喝退左右。


薛平定了定神,继续说道:“李将军说道:‘老薛啊,皇上能和咱俗人一样吗?你可真会说笑,一晚睡一个的话,福宁宫的门槛都能被踩碎了!’
小人很是惊讶,又问道:‘难道是一晚睡三五个?’
李将军很不屑的用手掌翻了两翻说道:‘十个!自古帝王都是龙根粗壮,精力充沛之人,否则人人都是如此的话那不是人人都可当皇上了?’”薛平侧首冲小五朝眨巴眼后转而向郭永沁说道。

群臣闻言正尴尬无比,面面相觑时却只有赵桢洋洋得意,捧起一旁茶杯轻抿一口说道:“你叫薛平是吧?回头重重有赏!”薛平赶忙叩谢皇恩。

王公公身旁那年轻宦官本欲开口,见薛平一席话说得龙心大悦,轻轻摇头只能作罢。

傅仲舒见赵桢喜笑颜开,眼见机不可失,忙轻声问道:“万岁!那李朝卿…?”

赵桢嘴角含笑,轻轻摆手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贬他为庶民,终生不得录用!”说罢便起身大摇大摆自行离去,群臣起身恭送,王公公赶忙跟上,那年轻宦官此时却是不见了踪影。

郭永沁见皇帝离去,一拍惊堂木,说道:“此案既陛下亲断,人犯李朝卿即刻释放!退堂!”


“威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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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粉身碎骨浑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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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仲舒朝堂上目光一撇,郭永沁立即会意,开口道:“既需人证,便从人犯亲近之人问起,李朝卿近侍是何人?”

小五闻言往堂前走去跪在李朝卿身旁道:“草民李小五见过大人。”

郭永沁微微一眯眼,问道:“你是人犯李朝卿的近侍?”

“是的,大人…”小五轻轻答道

“既是近侍,人犯平素琐事可是尽归你处置?”

“禀大人,确是如此。”

“那好,本官欲询问你些案情,你可知若是言之有虚该当死罪吗?”

“是,大人若所问,草民必定如实相告…”小五斜睨李朝卿一眼,又转首朝郭永沁说道。

“好,本官问你,人犯李朝卿从军之时可有与他人书信往来,或者有何行径异常否?”郭永沁大声问道,言辞间颇显官威,自晨间上堂好不容易见到个比自个儿地位低的,不由得重拾官场仪态渐入佳境了。

“回大人话。”小五轻声说道:“我家少爷自得知前线战事紧迫,一心记挂老爷,但确是从无与他人有过联系,言辞间却只是关念老爷的安危…”

“……”郭永沁心想不过走个过场便欲让小五下去,这时皇帝身旁一白面无须的年轻宦官却说道:“谁家奴仆不说主子的话呀?”傅仲舒等人斜眼看去却见此人颇为面生,适才升堂之时却未见过,却不知何时出现的。

铁涂此时已换过座椅,此时闻言撑住扶手站起正欲再发作,年轻宦官斜睨一眼又说道:“自太祖杯酒释兵权以来还未见有武人如此蛮横,敢在万岁面前这般放肆,只怕铁侯爷却是第一人了!”言语间虽无宦官的阴阳怪气,却句句中的。铁涂面色铁青,却是无可辩驳,只得坐下,转首一旁不再言语。确实,适才于赵桢跟前如此作态,若是换作别人定然是个死罪了。

此时赵桢见身旁这小宦官三言两语便把这群老臣治得服服帖帖的,立时便把这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小子引为亲信,神色间颇见得意,对那年轻宦官连连点头以示嘉奖。王公公于一旁扬眉吐气间更是喜笑颜开。


此时这年轻宦官已成赵桢一方的军师,赵桢于王公公两人对其心服口服已是任其摆佈了。

傅仲舒反而却是沉着应对,此事已是挑明了,赵桢一方必是受此人挑唆欲治李朝卿死罪,却不知此人到底是何底细,心想:不怕你明刀明枪,就怕你暗处放箭。转而开口朝赵桢说道:“万岁爷,这位公公所言不错,这李小五跟随人犯多年,证言多恐有虚,人犯于铁侯爷麾下多日,不如请侯爷派出几名军中将士作证可否?”

赵桢闻言看向那年轻宦官,却见那人微笑不语,想必此时人证也无过多选择了,便微一摆手应道:“好,便依傅爱卿之意罢了,请陈留侯选人吧。”


“是,万岁!”
陈留侯铁涂闻言毕恭毕敬答道,铁涂经适才那年轻宦官一通挤对,言辞间对赵桢的态度变得大为尊崇,唯恐祸及子孙。

傅仲舒眼见日上中天,艳阳高照,便说道:“万岁爷,此刻将近午时,不如暂且休堂,待万岁用膳毕再行升堂判案如何?”

赵桢摸摸肚子,确实有点饿了,便说:“那好,朕先行回宫,待午后再来,尔等可不许独自定案哦!”

傅仲舒赶忙陪笑着说:“万岁说笑了,此事臣万万不敢!”

赵桢说走就走,群臣起身相送:“恭送万岁!”年轻宦官紧随而去,将出门时回首朝铁涂一笑,颇为阴冷。

送走皇帝,傅仲舒转而拱手朝铁涂说道:“侯爷,借一步说话。”铁涂起身应允。

郭永沁见三位大人物相继离去,也吩咐衙吏带下李朝卿暂且羁押,与其余几位尚书各自散去了。


小五目送李朝卿而去后,看见檐下一窝幼燕吱吱叫唤,嗷嗷待哺,院内两只燕子上下翻飞觅食,春来柳绿,别有一番风趣。心下想着什么时候能和少爷过上那燕子一般逍遥自在的日子也是别无所求了,想到这不由得双颊泛红…

薛平从旁而过看见小五满脸通红,关切地问道:“你小子又咋啦?发烧了吗?脸红成这样!”

小五唯恐旁人识破扭身离去,嘴上说着:“没事啦,薛大哥你多虑啦!”

薛平快步跟去,大嚷着:“没事那咱一块喝酒去啊!等下老子不?!”

姜贵看在眼里,嘴里嘟囔着:“这头蠢驴!”摇摇头也赶紧跟上。


堂后,下人已备上一桌酒席,傅仲舒与铁涂分礼而坐。

待左右仆从退去,铁涂轻摇酒杯,开口问道:“傅相爷,你有指点啊?”

“指点不敢当,只是适才侯爷您老也看在眼里,万岁似乎受旁人指使欲杀李小子,下官想请教侯爷该如何处置。”傅仲舒毕恭毕敬的答道。

“傅相爷混迹官场多年,此事恐是早已安排妥当,又何必多此一问呢?”铁涂言毕,唤来仆从将酒杯换成了大海碗,一饮而尽。

“朝堂之上自有下官担待,可保无虞,只是就怕那人见阳谋败却,再来阴谋,若是真害了李小子性命,只怕李德芳一怒之下献了那张图,到时可就真麻烦了。”傅仲舒忧心忡忡的说道。

“那个小太监?铁定是辽人奸细!你若是如此担忧,不如把‘太祖龙穴图’之事禀告圣上,求万岁饶李小子一命,事情不就简单多了吗?”铁涂说着又倒了一碗酒。

“侯爷慧眼,简单是简单,但若是如此,恐怕朝卿这小子便要永居大牢,永世不得翻身了,这是侯爷您愿意看到的吗?”傅仲舒沉声说道,桌上丰盛的饭菜却是无心享用。

“你说的不错,李家这小子一身是胆,随军中这帮粗人出生入死却是从无怨言,就这么终死大牢确实可惜,那依你之见呢?”铁涂说罢又是一口饮尽碗中之酒,年虽老迈,却是海量。

“下官之意是堂上尽力保李小子无罪,但那人势必不会善罢甘休,那李小子安危可就凭借侯爷了!”

“成!”铁涂沉吟片刻说道 。“若李小子能活一条性命,余下的事情老夫就扛上了!”铁涂说着举碗示意傅仲舒干上,傅仲舒眼见身前酒杯太小不成敬意,苦笑一声提起一旁酒壶与铁涂大碗一碰,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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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春来堂前燕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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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这李德芳又来信求元帅相救他儿子了。”参谋何渠手握书信说道。


“他儿子你查过底细了吗?其人如何?”耶律凉安抬首问道。

“禀元帅,属下查过了,其子李朝卿,禀性刚强,为国忠义,即使救其性命也不会归顺我大辽。”何渠毕恭毕敬的说道。


“哦?李朝卿?那日在真定城郊斩了萧珞两员偏将的小子吗?”耶律凉安稍显讶异的问道。

“是的元帅,便是此人。”

“勇则勇矣,但若是不为我族所用不过浪费心力而已。”

“末将窃以为,若救此人得活,李德芳纵使感念元帅恩情,然此子绝不会与李德芳相认,长此以往,其思子之情下恐生异心。若是此人死在宋人之手,则李德芳必然与宋人仇怨更深,届时一时义愤下若能呈上‘太祖龙穴图’,方不负此次南征阵亡的万千将士!”


“嗯…你所言不错,你与萧珞带同府上近卫,备上珠宝财货乔装往宋国一行,不论如何定要此子死于宋境。”耶律凉安抿尽杯中之酒,沉声说道。何渠领命而去。


耶律凉安起身往窗外看去,明月高悬,院中大树枝杈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明争方罢,暗战又起
窗下的身影轻轻的叹了口气…



“堂下可是可是李朝卿?”郭永沁清了清嗓门问道。

“罪臣李朝卿见过万岁及诸位大人”李朝卿身披枷锁,跪在地上沉声应道,锋利的目光看得郭永沁心下微微发毛,脸上却是不能稍有怯色。

“你与叛贼李德芳可是父子?”郭永沁又问道

“是…”李朝卿看着堂上‘明镜高悬’四字轻轻说道。叛贼之子,先祖荣光尽丧,这‘是’字却是说来太难。

“既是父子,李德芳叛国之事你可尽知?”

“当日真定一战,罪臣身受重伤,醒来亦是侍卫薛平告知我父已降,所诉之事,诸位亦是尽知。”李朝卿眼光回转,看着堂下众人淡淡说道。

一问一答郭永沁早已心内有数,要放在平常时候,犯人若是不认罪自然是一顿杀威棒伺候,但放在此时,朝中的大人物都在此地,自个儿充其量也就是个传声筒,而且李朝卿也不是普通犯人,自个儿实在作不得主,只得转头朝傅仲舒可怜巴巴地望去。

傅仲舒见郭永沁看来,心下却甚是无奈,若是只有自个儿和铁涂以及六位尚书在,此案自是立时可定,可是偏偏平时不管事的皇帝赵桢却对此事甚是关注,却不知这赵桢意下如何,欲让这这李朝卿是死是活?眼下只有先看清圣意,再来见招拆招了,只得挤了挤眼示意郭永沁问赵桢去。


郭永沁会意:“禀万岁,这李朝卿似乎对其父叛国之事不知内情,微臣斗胆敢问万岁该如何处置?”

赵桢刚欲开口,不料一旁王公公却阴阳怪气的接口道:“怎么?郭大人做了这么多年的刑部主事,连案子也不会审啦?哪个犯人不说自个儿是冤枉的?那不都是得吃一顿杀威棒才肯签字画押认罪吗?”


傅仲舒与铁涂闻言目光相接,恍然大悟,原来是此人从中作梗,却不知为何这王公公非要置李朝卿于死地。

傅仲舒正自思量应对之策,若是真让李朝卿挨一顿打,且不说认罪是死,重伤未愈之下恐怕打也被打死了。

正想着,铁涂先自按奈不住了,满是老茧的大手往太师椅上一拍,顺势拧断了扶手往地上摔下,手指王公公大喝道:“莫说这李小子于国有功不可用刑,即使没有,这府堂之上焉有你这阉人说话的地方?再得胡言,教你形如必椅!”

这一下愣是把在座众人震慑住了,赵桢惊得双目圆睁,连大气也不敢喘,王公公更是吓得猫腰躲在柱子后面,看着自个儿手腕还不如椅子的扶手粗壮,惊骇连连就怕铁涂一怒之下拧断了自个儿手臂。


天有雷电地有火
大宋独尊陈留侯


陈留侯铁涂的火暴脾气是出了名的,平时就是个笑眯眯看到野狗都能上前逗两下的老头,要谁在他跟前一句不着调肯定惹来一顿骂。挨骂的人只能忍气吞声,骂起来,嗓门没人家大。打起来,人家沙场出生入死几十年,一个对八九个不成问题,何况身边还总是跟着十来个武艺高强的府卫。比家世,人家位尊陈留侯,整个大宋国叫侯爷的也没几个,资格比他老的更是没有了。皇帝都不敢多说啥了,更何况个死太监。


铁涂见全场噤声,目的已达到,朝傅仲舒颇有深意的看了眼。傅仲舒意会,朝赵桢说道:“万岁,这李朝卿自家之言难以为证,不如传上几名人证,听听人证之言再作决断如何?”

赵桢方才回过神来,轻抚胸口道:“就依傅爱卿之意吧。”说罢斜睨铁涂一眼,见铁涂也在注视于他,赶紧转首他处,不敢再看,似乎余惊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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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在快走的风中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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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头就感觉有问题,北宋刚成立二十年就有西夏了?还有宋太祖当皇帝以后,对武将极力打压,边关基本都是派文官,这就是为什么宋朝后期没落的原因赞基本常识希望保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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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4-2 17:20:54 | 只看该作者
第六章 六部朝堂



官家大门两边开
有理没钱莫进来

眼前大门左右敞开,众衙吏左右林立,
左柱书:鸣琴无枉曲,
右柱书:执法有清声,
门上匾额金书大字:开封府衙。

李朝卿卓立于门前,身后小五,薛平姜贵及数十侍卫团簇,即使身无绑缚也是插翅难逃了。姜贵见李朝卿于门前若有所思,恐有变数,忙上前说道:“将军,请吧!既来之则闻之,生死皆有天数…”

李朝卿截住话头:“我自理会得,倒是佩服姜侍卫,不止尽职尽责,而且深藏不露啊!”

姜贵闻言面露惭色,薛平上前替其解围道:“将军见谅,姜侍卫也是听令行事,望将军不要怪责于他。”

李朝卿也无心多说:“薛兄多虑了,咱们进去吧!”


“威呜”众衙吏口中喊着,手中水火棍齐声杵着地面。

六部尚书与当朝宰相分坐堂下,堂上匾额上书:明镜高悬四字,下方座上却是无人坐堂。

刑部尚书郭永沁见人犯已至,便起身拱手朝傅仲舒道:“人犯已带到,请相爷上座审讯犯人。”余下各部尚书纷纷附和。

傅仲舒淡淡说道:“此案归刑部主裁,还是请郭大人上座吧。”

郭永沁慌忙摆手:“有相爷在此主持公道,下官怎敢逾越。”

傅仲舒捻须道:“傅某不悉我大宋刑法,此案做不得主,还是请郭大人上座!”

郭永沁正欲再推辞,堂外一声豪迈大笑:“让你坐你就坐,啰嗦个甚?读书人就是忸怩!”众人闻言朝外望去,见一长须老人迈着大方步走来,身着铁甲,腰悬长刀,身形甚是健硕,原来是陈留侯铁涂到了。

众人见状慌忙行礼,口中齐声说道:“拜见铁侯爷!”

这老头儿依旧是满脸笑眯眯的,走过李朝卿身前时还朝他眨了眨眼,身旁一名随侍手臂骨折,胸前吊着绷带,看到李朝卿望来,也对着他咧嘴一笑,受伤的手臂还抽动了一下似乎想对李朝卿招手,这一下牵扯到痛处,一撇嘴却成了哭笑不得的表情,定眼一看却是铁涂的爱将王梁。

李朝卿看见昔日上司到来,却是今非昔比,人为堂前客,我为阶下囚,心下自有一番感慨。


铁涂老儿自恃位高,也不向众人还礼,便自顾自坐在郭永沁原本的位上,却看见郭永沁不知坐哪好,又吹胡子瞪眼大声说道:“郭大人你升堂呐,大伙儿可都等着你呢!”

郭永沁脸色难堪,却不好再推辞,只能往堂上坐下,手中抓起惊堂木正欲拍下,府门外又是一声大喝:“皇上驾到!”惊慌失措下却是从椅上跌倒在地,乌纱滚落堂下,一身朝服沾上泥尘,形貌甚是滑稽。

堂下众人面面相觑却是不知为何这纨绔皇帝怎会突然关心起国事,亲自出宫听审来了。既然来了,先拜了再说,管他呢!

群臣边想着,边往地上跪下,郭永沁倒好,本就跌倒在地却是顺势一滚最先跪下,连乌纱帽也来不及捡,便率先口呼吾皇万岁了。

赵桢携近侍王公公慢悠悠地走了进来,口称:“众臣平身。”最先看到的却是地上的乌纱帽,微微一诧:“何人的乌纱帽啊?不想要了吗?不要的话明儿找吏部领养老奉银呀!”

郭永沁这刚站起,闻言后眼见金饭碗要碎了,慌乱下双腿一软又是往地上滚去,双膝紧挪几步跪到赵桢跟前涕泪满面道:“万岁,乌纱是微臣无意遗落的,求万岁恕罪啊,万岁!”哭嚎着便要往龙腿上抱去。

赵桢见一团灰头土脸的东西含混不清的喊着什么,这厢还没听清,却往自己腿上扑来,一时心下大骇,不知哪来疯狗乱咬乱窜,脚下一躲便往狗头踢下,这一脚直踢得那疯狗往旁滚去,就此晕厥。赵桢定眼一看这疯狗好生眼熟,这不是刑部尚书郭永沁嘛!

群臣惊诧,赶忙上前查看,铁涂老儿掐人中,傅仲舒往背上一阵揉搓,郭永沁方才悠悠醒转。

醒来却目光呆滞,无视他人,只盯着自己的乌纱帽,良久才又涕泪横流,带着哭腔唱了起来:

十年寒窗耶…
十年苦读耶…
一朝堂前丧耶…
怜我家母,
怜我家父,
终年卖草席耶…

赵桢见自己错把大臣当疯狗一脚踢晕,却是不知如何解局,只好轻咳一声找了处坐下。傅仲舒眼见会审已成乱局,忙朝赵桢说道:“万岁,郭大人乌纱落地本是无意之举,望陛下收回成命,恕郭大人不敬之罪。”

赵桢乐得有人解围,忙说道:“适才本是戏言,朕恕他无罪就是了,让他起来主持堂审吧!”

众臣闻言齐呼:万岁英明!
郭永沁忙连连口称谢主隆恩,心下却是连呼倒霉,主持个堂审险些把官职丢了。

郭永沁戴上乌纱,理净朝服便往堂上坐下,手中惊堂木用力拍下,“嗙!”的一声,“明镜高悬”下众人噤声,堂上尚书肃穆正容,毕竟是当朝大员,确有一番威严!高声大喝道:“带人犯李朝卿!”却转而躬身朝赵桢腆着脸,谄媚地说道:“惊扰万岁了…嘿嘿…”

群臣见此纷纷嗤声,面露鄙色…
真没出息!

“威呜…”府中衙役眼见上司如此谄媚不堪,这一声“威呜”却是喊得一点也不甚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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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照汗青


连天的大雪落尽,春日骄阳,万里日光抚照大地,冰雪消融。世间万物重现勃勃生机,一片欣欣向荣。宋人早忘了那一场漫天大雪,亦是忘了那一战的北境烽烟。

雪云散尽,放晓晴池院。
杨柳于人便青眼。
更风流多处,一点梅心,相映远,约略颦轻笑浅。
一年春好处,不在浓芳,小艳疏香最娇软。
到清明时候,百紫千红,花正乱,已失春风一半。
早占取韶光共追游,但莫管春寒,醉红自暖。


鱼塘边,柳树下,一灰衣少年坐于石上,面若桃花,蛾眉紧锁,长睫美目怔怔着看着水中的游鱼,心中似有挂碍。

身后脚步声响起,一粗豪的嗓门大声喊道:“小五,你这小厮不在房里看着我家将军,怎跑这发呆来了!”

回首一看,原来是薛平到了。走到小五近旁,一抬脚勾起一小石块,轻轻踢入水中,惊走游鱼,泛起涟漪,溅起的水花滴落在小五脸颊,睫毛,本是清秀的脸上更添艳丽。薛平转眼一看,不由得微微一愣:“有时瞧你小子美得跟大姑娘似的,偏偏性子却跟头驴一样!”说罢又凑近往小五脸上仔细端看,又问道:“你小子到底是公的是母的?”


小五被盯得早已面色桃红,转首目光重回池中,低声道:“薛大哥,你就别逗小五了。”

薛平干笑两声又问道:“你小子是在不高兴啥哩?瞅你那样没人看着你都想望池里跳了!”

“还能愁啥,老爷降了辽人,去辽国做他的王爷去了,少爷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就算醒来了受老爷牵连,还不知皇上会如何降罪于他呢?”小五哀怨地说道。


“嘿嘿,原来是这事儿,你放心,将军作战有功,届时皇上裁决之时铁侯爷自会与他作保,性命自是无忧!”薛平又朝池中踢进了一颗石子,沉声说道。


“咳,但愿如此吧…”小五望着水中涟漪,芳心微颤,轻轻地说着。


清明时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
牧童遥指杏花村。

他赤着上身,胸腹间裹绑着染着血渍的白布条,跪在地上静静的看着堂前的祖宗灵位,伤口上的阵阵刺疼却远远不及心间的痛楚,小五立于一旁,眼泛泪光怜惜的看着眼前的主人。


“说什么忠君报国,什么为国捐躯,什么拯救苍生在您心内都是狗屁吗?”心里一遍遍的念着,唇间蠕动着,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祠堂内青烟弥漫,窗口漫出的缕缕阳光如此微弱,使得屋内更显阴森。


“少爷…两天了,你吃些饭好吗?”小五手中端着热腾腾的饭菜,望着李朝卿轻轻的说道。眼角余光看见屋内一角,两天里送来的饭菜却是从未动过。


苍白面容下那干裂的嘴唇缓缓轻启道:“自太祖陈桥兵变,李家祖上辅佐赵氏南征北战,虽非战功赫赫,却是赤胆忠心,哪知我父一朝战败却往投敌国,置先祖荣光于何处?”


小五一介奴仆,怎知国家大事,闻言却是无语以对,嗫嚅着:“少爷,老爷兴许有他的苦衷吧.”


“苦衷?别再喊他做老爷了,我父已亡,只剩国贼李德芳,终我此生必要取其性命,方慰真定战死的万千将士在天之灵!”李朝卿言罢站起,负手而立眼眺窗外…


屋外窗下一人静静地听完屋内主仆对话,轻轻起身几个纵跃飘然而去。


廊外脚步声响起,须臾间已至门前,薛平行礼道:“将军,傅相爷来访,于客厅相侯。”

李朝卿收回目光,回首看着薛平点点头:“嗯,转告相爷稍候,我随后便到。”

“是!”薛平应后转身离去。

李朝卿换过一身锦衣,朝客厅走来,厅上傅仲舒正襟危坐,手捧茶杯轻轻的吹着气,薛平姜贵于厅外伺立。姜贵看着李朝卿走来脸色略显尴尬,薛平却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

“朝卿侄儿,你伤势可曾痊愈啊?”傅仲舒关切的问道

“托世伯的福,朝卿伤势好多了。”李朝卿闻言行礼说道。

“那就好,相信令尊之事你已尽知了吧?”傅仲舒又问

李朝卿情知此时对答得当与否关乎生死,于是乎斩钉截铁道:“是,朝卿已尽皆知晓,我父子情分已尽,从此各为其主,各忠其国,来日沙场相见绝不留情!”


“好!”傅仲舒闻言将手中茶杯用力摔落,茶杯在地上尽成粉碎,茶水浸湿地面。

“他日若有违此言呢?”傅仲舒捻须斜眼问道

李朝卿闻言双膝跪地,抬手成誓:“他日若有违此言,则如此杯,粉身碎骨而死!”

傅仲舒轻舒眉头,手托李朝卿双臂将其扶起说道:“嗯,你有此等决心,明日六部会审,傅某定然保你无事,望你日后切勿忘记今日之言!”


两人又寒暄了片刻,商讨过明日对应之策,傅仲舒便要告辞。


送傅仲舒到门口,却见自家府外侍卫比原本多了近一倍,来回巡视,门禁森严。众侍卫见李朝卿送傅仲舒出了门口,个个神情紧张,手握刀柄,双目紧盯着李朝卿,傅仲舒朝姜贵一使眼色,姜贵手向众侍卫轻轻一摆,众人才神情稍缓。

李朝卿看在眼里心道:好啊,把老子软禁起来了,算了,戴罪之身,计较不得这许多。也识相的抬手行礼说道:“傅世伯,恕不选送了。”

傅仲舒亦是轻轻一摆手道:“嗯,傅某告辞,世侄你好自为之。”说罢径自去了。


李朝卿心下感慨,父投敌国,本是抄家灭族,祸延子孙的大罪,李家在朝中已尽失其势,难得这傅相爷还肯替自己说情。想着明日就是会审之日,尽管傅相爷作保,然而六部会审这样的大阵势自太祖开国以来也没几次,此次亦是生死难料,想到此不由得满心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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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4-2 17:19:12 | 只看该作者
第四章 留取丹心




王梁部顶风冒雪,马不停蹄的朝真定疾驰,至真定时已是天色将明。

大雪还是没有止歇的意思。

王梁与李朝卿于前部远远望见辽军大营缓缓升起的炊烟,率先勒住缰绳停了下来,后方骑士见主将勒马不前,纷纷轻声喝住马匹停步待令,期间马不嘶鸣,人人噤声,确是训练有素的一支精锐。

王梁朝身旁李朝卿轻声吩咐道:“传令全军,原地休整片刻,派出侦骑,五里之内任何风吹草动随时来报!”
李朝卿得令后吩咐传令官妥当便自去休息去了。

下马走过小五身旁时,两人四目相对,嘴角微动,似乎有话要说,犹豫间却又错身而过。

小五眼波流动目送着李朝卿的背影,却听他忽而说道:“待会你与薛平姜贵两人留在此处,此战若胜他二人带你进城,若败了送你回汴京,你若不依,你我主仆情谊到此为止!”说完也待小五答应便大步走开,小五闻言螓首微抬,目视远方若有所思。薛平和姜贵二人亦是面面相觑。



片刻间,人吃馍后,马喝水毕,众将士眉间疲惫之色颇有缓解,纵使连夜奔波,人马疲惫,但是相比辽军整夜酣睡,宋骑以有意攻不备,而且主将王梁在全军将近真定时,引全军绕到了真定的西边,绕过了辽军可能设下的伏击,使宋军处于绝对的优势下。

王梁见众人休整已毕,急急唤来传令官吩咐全军出击。

人人抽刀立马,王梁李朝卿二人率先策马冲锋,众军见主将身先士卒,更是不疑有他,人人奋勇冲入辽营,见人就砍,辽军冬夜寒觉长,正是睡眼朦胧间听见喊杀声,纷纷拿起兵器出帐查看,却是眼前刀光一闪便人头落地,血流成河,偶有一两幸存者上马欲逃往其他三面营地报信,却是被周遭游逸的弓马手一箭射落。半个时辰间辽军整个西面营地已是寨毁人亡。幸而风大雪大,其余三面辽军似乎无所察觉。



王梁见此战大胜,也来不及欣喜,抹去眼前的鲜血又马上传令全军往南疾进,三万铁骑无甚伤亡又纷纷调转马头往南面辽营冲锋,到得辽营却见这营地间人影全无,寨门大开,王梁李朝卿勒住马头,两人对望间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惧之色。



忽闻城墙上有人大喝一声:“放箭!”城垛上不知何时冒出大队弓箭手,人人弯弓搭箭,听得号令纷纷放脱弓弦。乌压压的箭镞穿过漫天大雪直射而来。

李朝卿耳闻那声“放箭”之时便最先反应过来,翻身下马时便使尽胸间之气大喝道:“下马避箭!”声传全军,此时是战场上最考验人的时候,反应快的兴许还能捡回条命,反应慢也就只能去地下等阎王点名了。

王梁此时闻声已是翻下马背,避在马腹了。箭雨落下,一时间马痛苦的嘶鸣声,人的惊呼声夹杂一片。躲得及的被马压在腹下,躲不及的已和马被落下的箭簇钉死在一块了。


此时被压在马腹下的王梁挣扎的爬出,跳上近旁一匹未伤的战马大喊:“跑啊,你娘的,个个躺地上等死啊!赶紧跑啊!”说着已是率先往南面逃去,李朝卿亦是紧随其后,没死的,手脚利索的纷纷起身逃命。那些腿脚受伤行动不便的未等挣扎爬起,已是让第二波箭雨射杀在雪地上了。


南去的大风裹夹着鹅毛大雪,一遍遍的吹拂着这大地上的一切,满地的人尸马尸,弓弩长枪,淌出的热血融化了积雪渗入地下,呼呼冒着白气,直到重新被白雪覆盖,天地间只闻呼呼作响的风声,夹杂着那些尚未死透的战马粗重的鼻息声。


“大帅,适才领头一人似乎是少主。”城楼上柯岭对李德芳低声道。

李德芳这才睁开双目眺望南方,眼角闪过一丝泪光:“嗯,听出来了,随他去吧,生死由命!”柯岭闻言收起一脸惨色,束手立于一旁,不再言语。



李朝卿紧随王梁亡命奔逃,心下却是忧虑不已:“真定陷落了,我父呢?”

跟着逃出的残部早已溃不成军,约莫逃出一两里地,王梁眼见左近有一处小山坡,执缰纵马而上,大喝一声:“众将士坡下集结!”众人眼见主将令下,骑马的或步行的纷纷往坡下聚集。



王梁于坡上见残军溃败之际尚能听令,忧惧之心锐减。当此溃败之际若以散乱阵型继续逃命,后方敌军以铁骑追击的话定然全军覆没,所幸逃出这么远还不见敌骑追来,趁着这档口赶紧整顿残军才是。



李朝卿帮着王梁整顿残军,一时坡上呼喝声四起,失去战马的骑手结成步卒队列于行伍中间,马未死,人未伤的骑士分成两部列于军阵两旁。王梁于坡上粗略一点,三万铁骑恐怕折损近半,全军整顿后又继续朝南徐徐退去。



全军走得一个多时辰,北风更是狂烈不已,王梁忽见平原上西南方有一片树林,林间飞鸟兽散,狂风吹得大树左右摇摆,其间似有旌旗摇曳,王梁隐隐觉得杀气弥漫,呼呼风雪间对着身旁的李朝卿大声喊道:“此林间似有伏兵,你领步卒先行,王某引骑兵断后!”


李朝卿此时正是满腹担忧,愣愣走神时,北风呼啸间却是听不清王梁的喊声,正欲再开口询问,忽闻西南树林一片喊杀声起,大批身着黑色铁甲的辽国骑队挥舞着长刀,提着长枪踏雪而来,刀光赫赫,枪影翻飞。显然蓄势已久,士气勃发。


王梁眼看辽军此阵势,心下惊惧莫名,此时要逃必然全军覆没,唯有死战方存一线生机,当机立断间吐尽胸中之气大喝道:“全军冲锋!退者立斩!”



李朝卿耳闻着两军喊杀声起,早已顾不得乃父安危了,随着宋军往前冲杀。宋军上下,从火头军到领兵大将从无一人经历过战阵,打打偷袭战还能占尽便宜,眼前这种正面冲突却是实在勉强。不久前由大胜而入惨败,全军军心浮动,唯一撑着没溃散的理由就是两名将领一直身先士卒了。




两军相逢勇者胜,辽军带头冲锋者是一员手持五尺狼牙棒的黑脸大将,首当其冲便与王梁交上了手,两人你来我往,招招致命,王梁手中那柄九环刀在次次重击下早已卷了刃,得亏王梁武艺精熟,暂时还未落下风。


但是却苦了李朝卿,马旁两人似是辽军偏将,一执钢刀,一执铁瓜锤,虽身手粗疏,却胜在身强力壮,配合默契。李朝卿铁枪上下挥舞,左支右挡,早已身受数伤,血染铁衣,好在都不是致命伤,否则李德芳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正鏖战间,忽地胯下战马双腿立起,前掌将前方侧马的执刀偏将一脚踢下马背,原来是马后执锤的辽将一锤子击中了马臀,导致马儿受惊,却不防反而害了同僚了。李朝卿此时也拿捏不稳摔在马下,李朝卿见机极快,眼见执刀偏将落马,就地滚近一枪刺进敌将喉咙,待执锤辽将反应过来,李朝卿已是回身脱手,将长枪投射入执锤辽将小腹,一个箭步又单手握住枪尾将执锤辽将甩下马背,双手又将铁枪拔出给执锤辽将来了个透心凉。



李朝卿回身四望,周遭一片乱斗,宋军将士在这生死关头迸发出从未有过的勇气,手上刀钝了就空手和辽军放对,枪折了就手拿两截断枪与辽军缠斗,即使是手断脚折的倒地前也要拼着扑向眼前的敌军为身旁的同袍弟兄博得一线生机。


纵使宋军决死之心甚烈,然而全军经过一夜奔波,又在晨间几经大战,早已人困马乏,加之辽军人数本是己方两倍,随着战斗的进展,由两个辽军对一个宋军,到三个四个辽军对一个宋军,宋军败势已成,王梁眼见败局已定,已是无心与敌军主将缠斗。


李朝卿在战场间游斗,毙敌无算,眼见身旁同袍一个个,站着的弟兄越来越少,早已是心灰意冷,双腿如负铁铅,持枪的双手也是麻木不堪,身疲力尽再也挥不动手中铁枪了,恍惚间一股清凉从后背透过腹间,嘴角渗出殷红的鲜血,仿佛看见李德芳在空中朝自己挥手:“就到这吧,爹,孩儿来了……”
闭目时隐约听见南方号角声起,却是无力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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