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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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行知收秀上山门 半僧半俗修禅心 四人在店中坐了好些时辰,行知才从佛家典籍中蓦然转醒,对行慧缓缓说道:“此事权且如此,众师兄弟各归尘土,缘法不可留,你我还是回山吧。” 行慧双掌合实道:“谨听师兄教诲。” 行知又问了老者一些琐事,闲谈过后才了解原来二人是江湖的游士,靠占卜算命看风水谋生。老者褚逸云,小童是他孙儿,单名一个秀字。这小孩自幼父母双亡,和爷爷相依为伴漂流多年。行知见他生的瘦小,一头黄毛披散着,想必十多年里风吹雨打,吃了不少苦楚,顿生出家人怜悯慈悲之心,心念一动,侧目肃然问道:“你可是褚秀?” 褚秀早待着厌烦了,趴在桌上睡了个好觉,刚刚被三人言语吵醒,被问这么一个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他生性顽皮多动,又走惯江湖,孩子心性又犯了,嘻哈笑道:“你说我是我便是,说我不是便不是。” 褚逸云看的人多了,明白行知有意考究,心中虽知秀儿调皮,嘴上也假嗔道:“小黄毛,不得和大师这样说话。” 行知微微一笑:“不碍事不碍事,这孩子有趣的很。”又信手一指门外 “黄毛小子,你看见那里有什么了吗?” 褚秀朝外看去,月光满地如雪如银,门口是处偏僻的街角,阴暗处还隐约睡着个乞丐,其余全都是青砖高墙和平整的石板地面,再也没什么事物。转过脑袋瞅着行知的眼睛道: “今晚的月亮很亮,外面街上冷清清的,让人害怕,那乞丐睡那儿不知冷不冷?那些高墙里一定有暖和的床和油滋滋的猪手,可惜他吃不到了。” 行知哈哈一笑:“好,好,好一个床,好一个猪手。”伸出手来揽过褚秀,抱在怀中十分亲热。转面又问褚逸云: “老施主,此子颇有佛门缘法,根基尚可塑造,你可愿让他和我去往方寸方丈山,做我门中一个俗缘弟子?” 逸云早已把话细细地都听在耳中,此时顿觉天降喜事,连忙起身想要给两位高僧施礼,行慧一把托住,道: “出家人慈悲为怀,师兄收他是缘法所致,冥冥中自有天意,老人家不可多礼。” 褚逸云仍然想要拜一拜二位,褚秀却在行知怀中一阵挣扎:“爷爷,我不要离开你,我不要去山上,我要和爷爷在一起。”他听到自己要被这两个大和尚带走,要离开相依为伴多年的爷爷,顿时觉得无人依靠,心中十分害怕,索性挣脱行知,跑到爷爷怀中大声哭闹起来。褚逸云年事已高,这些年和秀儿相伴,感情十分深厚。随着秀儿渐渐长大,越发觉得对不住这孩子了。孩子跟着自己缺衣少食,没书读也没安身立命之能,等自己百年之后,这孩子又该何去何从呢?行知愿意收留自然是对孩子有大好处,自己怎么能误了秀儿一辈子呢?可是怀中的孙儿和自己骨肉相连,闲时打趣困时斗嘴,突然离自己而去仍旧是痛彻心扉难以割舍,凄凉之感油然而生。 老人泪眼婆娑,紧紧抱着孙儿,等得片刻,又柔声安慰道: “乖阿秀,不去就是了,不去就是了,爷爷也舍不得你走。”行知看褚逸云正用眼神示意自己,显然是有意敷衍小孩,也不再言语。又过得一时片刻,褚秀哭的累了竟在褚逸云怀中沉沉睡了过去。见秀儿睡得沉稳,褚逸云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在了长凳上,朝向行知行慧二僧又是躬身一礼,转身便回客房收拾行李,头也不回的走出店门,骑上驴儿急急奔去远了。 行知掏出一大锭银子放在饭桌上,轻轻负起褚秀,和行慧一同出了店门,迎着三更天的秋寒露水也急急往山门方向赶去。 待到天色灰蒙隐约可见曙光的时辰,三人才刚刚赶到行慧一行人遇袭的小山坡前。此时天光还未大亮,在东方淡淡血渍霞光的映衬下,略微平整的青草地上血迹斑斑,歪斜着躺了数具尸体,皆是面目可怖脸色狰狞。行知行慧齐声诵佛,一时间同门之情涌上心来。行知怕背上安睡的褚秀看到这可怕的场景,一则事发紧急行慧重伤未愈,二则俩人有要事急回山门禀报,不能好好安葬众位师弟,只得悄悄放下褚秀,和行慧弄了些枯树枝碎石头草草将尸体掩盖住,弄成一个小石碓。俩人在坟前念了几遍往生咒,随后又负起褚秀匆匆赶路。 到晌午时分,褚秀才堪堪睡醒,见爷爷不在身边只有昨夜那两个大和尚和自己在一起,登时明白发生了什么,在半道上大声哭闹起来,又是骂和尚拐小孩又是要去见爷爷。行知行慧也不理睬,只是加紧赶路,行慧虽然受伤颇重,幸得师兄以三十载内家真力加持,方寸方丈山的疗伤真诀也是天下一绝艺,轻身功法施展无碍。行知负了小孩,倒似无物,两人脚下霍霍生风,宛如踩着风火轮。褚秀在背上哭闹一阵,见道路两旁树木野草飞也似的向后散去,大和尚前面疾风阵阵,也渐渐觉得十分有趣,小孩子猎奇心喜,把离别之苦慢慢地忘在了脑后。 行知行慧二僧这一天里不吃不喝不停息,到掌灯时分已来到方寸方丈山脚下。褚秀在背上兀自不搭理二人,憋着一肚子的屎尿也丝毫不求歇息,心里赌口气不说话。行知见已经到师门前,便停住脚步放下褚秀,由他去道旁舒缓舒缓。褚秀人生地不熟倒也不敢乱跑,再回到二僧身旁时又多了两个小沙弥,那两个小和尚显是恭候多时,十分恭谨地把三人往山上领。 褚秀虽是个小孩,却一直和褚逸云游历世间,名山大川见得也不少,可是这座方寸方丈山还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山,从山脚仰头仰头往上看去: 巍巍山峦上问天,悠悠祥彩绕云颠。 堪堪佛家真宝地,隐隐华光宝象严。 即使天色昏暗,竟然也遮不住山顶烨烨佛光,真是好一个“天下大乘寺,佛家第一山。” 两个小沙弥领着行知三人直往山顶明光寺走去,山腰处竟也有众多建筑,倒像是寻常百姓住所,褚秀十分好奇,原来这和尚庙下也有许多老百姓,赶到山顶明光寺前时却又是披星戴月的时辰了。行知行慧俩人直往寺中法华正殿走去,褚秀却被小沙弥领着在殿前等候,又过了一时三刻,行知才从殿中走出,领着褚秀往里去。 一进正殿,褚秀的眼睛就似不是自己的,左右上下前后,怎么看也来不及。大殿正中高悬八宝紫金琉璃盏,华光满殿异彩纷呈,一尊如来我佛端坐当中,双目看世间不平事,垂耳听天下纷争情,宝象庄严肃穆庄重。左右护法面容严厉,众菩萨罗汉分立两旁,皆是高大雄伟,五丈金身。众佛注目之下,红柱烛台前,鼻息之中也满是檀香,任凭你是帝王将相还是枭雄霸主,也要虔诚跪拜衷心忏悔。 佛前五个蒲团上坐着五个老僧,中间一位长眉及肩面容枯槁,身披金兰袈裟。左右四位,或严肃或慈祥,或胖乎乎或瘦高高,各穿宝蓝袈裟,各有各的形态面目,既怪异又有趣。这五人论身份以当中长眉和尚为尊,法号智远,是明光寺方丈。旁里四人严肃者法号了凡,慈祥者了施,胖乎乎的是了醉,瘦高高的是了通。按照寺中智了行空的辈分,智远是四人师叔,是行知行慧师叔祖,而行知行慧就是严肃和尚了凡的弟子。 褚秀颇通晓人事,见了五人就一一低头拜过。行知之前已将褚秀之事告知众位长辈,智远虽年迈却目光神朗,瞧那下首里叩拜的小孩黄发披肩,身材瘦弱,虽然东张西望,却还有三分机灵三分智慧。缓缓道:“抬起头来。”褚秀依言,智远仍是看了看就不再言语。了凡道: “你乃俗人,俗话说,僧俗不同道,是亲也不亲。我寺虽收尘世弟子,却也有三六九等,你可知否?” 褚秀连连叩拜:“不知道不知道,还想大师说明白些。” 了醉语意朦胧,像是嘴里塞了个大枣子,含糊道: “行知虽然收你,我们这儿能挑的事务可不多,做什么还要看缘法了。” 瘦和尚了通道:“你可愿去戒持院做清扫的活?” 褚秀又是连连叩拜,依言称是。 智远道:“你虽是记名的尘世弟子,也要有个法名,俗名秀字,阴柔有余阳刚不足,于你无益,索性以衣袖的袖字为名吧,法名空袖,你可愿意?” 座下空袖,听得大师傅一阵解释烦扰不是很懂,只是连连点头跪拜,称道:“谢大师傅赐名。”智远微微一笑,遣人领他下去了。 这晚上空袖就住在山上的客房中,第二日随着小沙弥去往山腰的空房寻了个住处,原来山中有很多像他这样的记名弟子,都住在这里,一人一间房,十间房一个院落,这山腰就是供这些弟子住的,空字辈里只有真正的成了和尚的出家人,还有空字辈以上的长辈才住在山上,身份辈分是万万不可乱的。空袖吃惯了漂游人世的苦楚,如今在山上有饭吃有活干有同龄人陪伴,倒也满足,只是不知爷爷如今身在何处,又不知他一个人过得好也不好。每每想到此处,总忍不住悄悄落泪,难免加倍伤感孤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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