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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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拂衣从未如此深刻地体会到“狗眼看人低”的感觉。 就是如今这样,一只伸着舌头的大黄狗,它蹲在高高的台阶上,而你就坐在台阶下。 残阳如血,云霞明灭,它在津津有味地啃着骨头,而你只能饿肚子和……看它吃。 尽管时值燥热的夏季,柳公子却觉得自己仿若身处寒风之中,眼前的每处景物都对他抱以深深的恶意。 尤其是那只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大黄狗。 他看看狗,狗也看看他,一人一狗默然相视。最后,却是人先败下阵来,抬头望天轻叹一声。 河岸边的垂柳在残阳下徐徐拂动,碧绿的叶浸染在恍惚不定的光晕中,如此张扬地绽放着它的美丽。 日头将落未落,街边的小贩却已拾掇拾掇东西准备收摊了;渭河里,几只小舟缓缓荡在河面上,舟上两名雅士正吟诗作对;远处,楼台上的歌女抚琴浅浅吟唱:“紫陌长安,看花年少,无限歌舞。白发怜君,寻芳较晚,卷地惊风雨……” 暮色苍茫,月影初现的时候,一个虬髯大汉搂着一个年轻可人的姑娘朝柳拂衣走了过来,可怜的柳公子还未作出反应,那大汉已不由分说地踢了他一脚,正是这一脚,直踢得他从长安华梦里跌回现实。 “哪来的臭乞丐!别挡道!”他一张嘴,喷口而出的便是浓浓的酒气,熏得柳拂衣连连皱眉。作为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柳公子冒着被天下男人耻笑的风险谨遵“三从不”。 从不喝酒,从不赌钱,从不逛妓院。 道不同不相为谋,那是别人的嗜好,他也无权加以批判,只是说他是乞丐这可就万万不能忍。 柳拂衣站起来,张口就要分辨一句自己不是乞丐。却听大汉身旁的姑娘嫣然笑道,“哎呀,大爷,你看这乞丐长得还怪俊的,给他些银子吧……” “……我” “好好,美人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 “哈哈,大爷你果然是善心人。你看这乞丐都感激得说不出话了。” “……”那是你们根本不让我插嘴好吗? 大汉听了美人的夸赞,胡子几乎要翘到天上去。他伸手捏捏女子的脸,笑眯眯地道,“那当然,想大爷我当年……” 得,人家行善的银子还没拿出来,就开始追溯当年了。柳拂衣觉得再待下去简直是对自己人格的侮辱,于是他垂眸一拂衣服上的灰后,就提起包袱头也不回地跑了。 那边,大汉还自顾自地和怀里貌美如花的佳人调笑,却感一阵凉风擦面而过,待回过神时,眼前已不见了那落魄之人的踪影。 不过短短片刻,这人竟能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是什么样的功夫?两人对望一眼,霎时怔在了原地。 轻功的确是个好东西。 此时此刻,靠在一棵百年老树的树干上阖眸而思的柳拂衣由心感慨道。 天际,璀璨的星辰中央,一弦冰轮正散着清辉。苍白的月光从潺潺流水中淌过,风幽幽地吹动树影,带来几许荷香。随着时间的流逝,周围的环境愈发静谧,直至悄然无声,唯风月相伴。 柳拂衣的唇角微微勾起,垂下眸时,面上罕见地带了一丝伤怀。 离开永州已经将近一个月了,来到这长安也不过才两三天的事,却是倒霉的事一件接一件的来。 多方打探,好不容易才找到爹娘要他找的人,那人却早就死了;想要回永州,钱袋又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蹲在人家门前不过想就地凑合一宿,呵,还被当成了乞丐……流年不利啊,流年不利…… 梧桐树旁忽有一年轻寡妇路过,见到月下那白衣俊朗的公子正一脸的黯然神伤,不由心生怜意,恨不能以身代之。这也不能怪寡妇心志不坚。由于天生一张多愁善感的俊脸,所以柳拂衣在想这一路的遭遇时,面上确实显得十分落魄忧伤,惹人心怜。然而,不过转瞬间,他心里想着的,却是明个儿得找点活干干,好凑够回家的银子。 没错,尽管经历诸多波折,但他其实——一点儿也不在意。 柳公子的人生格言就是:欢迎打击,多磨多炼。如有不够,棍棒来揍。 天色愈发暗了。小寡妇驻足看了一会儿,见他在树下待了半晌没动,忽然走过去,柔声问道,“这天都这样黑了,公子怎么还不归宿?” 柳拂衣没料到大晚上的还会有人搭理他,而且这人还是个娇俏的……额,看那发髻,应当是嫁了人的。他站直身子,微笑着拱手道,“我倒是无妨,只是夫人这模样,大晚上的不安全,还是早早回家的好。” 小寡妇闻言噗嗤一笑,一双丹凤眼媚波流转,却转瞬显出自怜之色,叹道,“妾身何尝不想早些回家,奈何我家王爷有事交托,事不办成,是万万不敢回去的。” “王爷?”柳拂衣看着她,退后两步,道,“原来是王爷的家眷,在下失礼了。” 小寡妇听了这话,不但没夸他,反而丽眸微嗔,“公子错了,妾身我便是这身衣着,也当不了王爷的家眷。不过是死了丈夫后,王爷怜我,让我替了丈夫生前的位子,在王府当个管家罢了。” 竟然是管家? 这可有点让人出乎意料。柳拂衣垂下头,捻着腰间的玉穗,想道:这女子不过二十来岁,却谈吐大方,毫不扭捏,且她深夜还孤身一人行走在外,没有侍卫跟随保护,的确不是王爷家眷该有的待遇,只是让这么个女子当管家……那位王爷也实在是心大。 “公子可是无处可去?”女管家见他默然不语,忽然问道。 柳拂衣闻言淡淡一笑,温文有礼地回答,“是。”他心里本就不在意在树梢上睡一宿,只是这轻松的模样看在女人眼里,却变成了强颜欢笑。 “公子若不介,可随我去王府住一宿。” “在下如今真一个铜板也没了。”柳拂衣静静望着她。 “呵,不要钱。”小寡妇听了这话,哭笑不得地摆摆手,“我家王爷会差你那点钱?” “……” 这话虽然没错,但听着就是让人不爽。 “那你……是要我做什么呢?” 微微一怔后,他忽然收敛了面上的笑意,神色晦暗不明。总是含着温情的眼睛,此时此刻,也蕴着寒霜。梧桐树的叶子悄悄零落,却在靠近那雪白衣衫之前碎成了粉末,一点一点的绿灰,随着长安城的夏风飘荡在半空之中。月光笼罩下,好似漫天飞舞的流萤。 柳拂衣已经察觉到,这个女子来找他,绝非偶然,而是早有预谋。否则,一个管家,怎会直接越过主人,将陌生男子带回府邸? 而且,他恍惚记起父亲说过,长安的凌王府确实有个了不得的女人。她之所以了不得,不是她管家管得好;也不是因为她是个贞洁的寡妇;更不是因为她长得好看。而是因为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偷术!号称整个江湖无人能敌! 这么说,他的钱袋可能也是她偷的!他说不定一直在被王府的人监视,而自己却没有察觉! 柳拂衣恨恨地盯着她,想到这一路的遭遇,那目光就像是要把她千刀万剐。可小寡妇却全然不怕,她的笑容依然甜甜的,像是要挣脱世俗的桎梏,从寂寞里开出花儿来。柔软的娇躯微微一倾,吐气如兰,“我活了二十来岁,第一次见到公子这么俊的,我想要你……给我暖床。” “……”柳拂衣顿时一阵恶寒。 暖你个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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