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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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一
薄暮冥冥残云收,落木萧萧舞回风
时逢秋冬,万物枯败,荒原上四处弥漫着萧瑟的凉意,残阳斜落,无垠的旷野到处被染上一抹浅浅的昏黄。几阵西风骤起,四下卷起飞扬的尘土与散落的枯草,和着远处掠过的几声鹰鸣,荒烟弥漫,生机清冷。
瀚海西地,漠北辽原
远处,从空旷的原野上慢步走来两个人,并肩而行,在夕阳的余晖下投出两条长长的影子。荒凉的原野四下无物,枯败的草丛里到处散落着被风化的沙砾,一片苍茫景象。两人徒步走了许久,直到一座不起眼的残破矮碑处方才停下,驻足不语,仿佛若有所思。
石碑被岁月的风沙侵蚀的残破不堪,很难辨别出上面曾经雕刻的内容。
站前的是一位老者,年纪已过悬车之年,花白的头发在脑后随意盘成一个小髻,持一根短木杖,穿一身洗浆的开始发白的褐色短衫,上面还缝着几个补丁。
老者专注的望着远处的茫茫旷野,怔怔出神,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开口说道:“吾生有涯,而待赤县何望?”
“大厦将倾,逢有揭竿之辈,夜墨如漆,终有白昼若炽”,说这话的是旁边那位瘦弱中年男子,这男子看似身形孱弱,但是一对剑眉星目,明眸的黑瞳如同黑夜中的星辰,乌黑的头发在脑后盘成一个道髻,青花色的单薄青衫外面还披着一件黑色的罩衣。
老者听罢,轻轻摇了摇头,微微苦笑道:“方青尧、左翎已领十万黑水兵叛出梁州府。”
“那又如何?”中年男子微微皱眉问道,“莫非我等夙愿还要指望这小小黑水兵马不成?”
“现如今青梁两州已是势同水火,四路十八府分崩离析,九部八纪竞相逐鹿,”老者说罢,抬头望了望远处连绵的山峦,心生无奈道:“百年大业眼看毁于一旦,更何况还有谁记得这阴山尽头的蛮牧北洲却是也翘首盼了多少年月了?”
连绵不绝的阴山一眼看不到尽头,仿佛一面天生的屏障拦断天际,世间只知山北有蛮民,人言不可居,可不晓得那里藏的到底是怎样一群未开化的蛮夷还是一群吃人的魔鬼。
“蛮牧北洲?”男子略一思忖,微微惊诧道:“莫非‘蛮诸葛’还…….?”
老者轻轻点了点头,似是知道男子心中疑虑,言道:“哪怕世间人都死光了,蛮诸葛还是北洲的蛮诸葛,可总有些人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男子微一蹙眉,显然未曾料想到这般,心下一紧,不由攥握拳头,沉声问道:“即是如此,世间行走在哪里?天道宗门在哪里?当真做壁上观了不成!”
“宗门?”老者抬眼看了看,举起两根枯瘦的手指,指了指中年男子,说道:“世间宗门早就自顾不暇了,便是现如今昙心宗,南文始,北少阳,伍柳、青云各派相持不让,”老者顿了顿,接着说道:“我知门与昙心宗也是一般无二,十哲八派不遑多让。三百年了,你看有谁资格在鉴天台说得了话?”
“那,那”男子闻言,不禁担心道:“那该如何是好?”
此刻夕阳渐落,仅留一丝光亮漫漫消退,黑色正从四面八方袭来,夜幕降临,夜色如漆。
“此刻杂草连天,唯有等一把火,一把燎了这广绝荒原的微星烛火”,褐衣老者面朝荒原,微闭双眼,枯瘦的双手紧握住那根短木手杖。
男子看着老者坚定的神情,虽不甚解何意,但也心下稍定,萧瑟的西风中,耳旁只听见老者低声轻念道:“天苍苍,野茫茫,千嶂叠落孤云旁。穹庐盖四野,平沙尽处入天黄。”
“敕勒川,阴山血,胡笳又添寒衣铁。腾身去云月,挥剑点燃塞外烟!”男子心里默然合道。
狼烟驿火起,百里风尘动,角声催云连天鼓,寒光万点,铁骑绕龙城。
黑云如墨一望万里,遮天蔽日,沉闷的空气压抑的无法喘息,似乎一切都将被黑云所吞噬。
空中风卷着大旗猎猎作响,只有这盘踞的巨大城墙岿然不动,那一块块方砖砌成的巨大屏障,仿佛是一位披鳞带甲卫士,连着紧闭的城门,在漫天的乌云下,尤显厚重,兀自坚挺。身上猎猎声动的大旗如同低沉的怒吼,向城下宣示它就是一个不可战胜的将军,是一个不可攻破的堡垒。
不可攻破,坚如磐石!
因为,它的背后是京师,是天子!
因为它是—凉京城!
然而城下十箭之外,是十万黑甲军,东西依次列阵,飒飒而立。前排步军依盾列阵,后排军士随后而立,黑甲军前是数不清的攻城器械,登云梯,擂石车,破城锤.......正前大军从左到右,共有左中右三军,左翼是一黑脸大汉带阵,手持一柄方天戟,旁边伫立一面大旗上书“天武虎烈将军魏”,右翼将军方脸粗眉,使得是长刀,背后大旗写的是“神威骁勇将军韩”,中军建大氂于场中。
此时,中军“赵”字大旗下一黄金甲胄男子,神情威严,望着凉京关,默然许久,挥手冷声道:“开始吧!”
平沙随风走,铁骑戈相拨
一声令下,地面上这数万劲旅开始慢慢向前推动,前排步兵顶着铁皮大盾,掩护着各种攻城器械,压向前方的城墙。随着阵阵冲天战鼓,黑甲军行进踏步都激起地声隆隆,一下一下敲打在每个人心里,仿佛要在地面连着城墙生生踏出一个口子,将所有人撕裂。
“战!”
“战!”
“战!”
吼声震荡着万里如墨黑云,震荡着伫立的凉京城墙,也震荡着守军的神经!
终于对面城上守军在冲天的战意下拉开了战局,漫天的箭矢开始一波又一波地射向这黑压压的大军。守卫的军队根本不需要瞄准,只是不断机械的拉弓搭箭,以求最快速度把箭射向城下,射向黑甲军,因为,那黑甲军实在是太多了!
不断有士兵中箭倒下,片刻便残留了数千兵士的尸体,血水混杂着泥泞,将地面染成一片紫黑的颜色。但是大军并没有因为漫天的箭雨丝毫的停顿,一步一步将攻城器械送到城墙下。
那漫山遍野的黑色大军,如同数不清的黑色蚂蚁,四面八方围着巨大的城墙,借着同伴的尸体不断攀爬包围而上,不断撕咬这磐石般的堡垒。城墙上不停的是拉长的惊呼惨叫,拼了命的冲天怒吼。
终于磐石出现了裂缝,堡垒出现了松动,黑色的大流瞬间涌了进来,终于,城破了!
凉京城——破了!
当下四方兵马破了外城,一路势如破竹,直奔内城皇宫而去。宫内早已乱成一锅粥,众人四下逃命,只景福殿内一男子端坐龙椅之上,身穿五爪龙袍,旁边一太监正急言劝道:“圣上!咱快走吧,贼子们打过来了!”
黄袍男子不为所动,叹道:“王福,你自逃命去吧,朕现在已是自身难保,顾不得你了!”
那太监闻言,跪身哭道:“圣上!奴才贱命一条,就是死上一百次一万次也不打紧,圣上您快逃吧,晚了就来不及了啊!”
“哈哈哈!你是贱命,他赵元吉便是贵命么!”男子大声怒道:“他来便是了,朕要让他知道朕才是天子!朕谁也不怕!”
此时军队已进皇城,外面不断传来马蹄阵阵,士兵的喊杀声响,大批人马正奔景福殿杀来。那男子听得声响,起身托起王福沉声道:“朕知你忠心,但此时你速速离去!帮朕办好最后一件差事!”
王福哭道:“奴才哪也不要去,奴才只想跟着圣上,保护圣上,只要有奴才在,他们就别想加害圣上!”
“糊涂!”黄袍男子沉声喝道:“你留下来便能护朕周全?你一人便能退了十万大军?朕现在命令你!找到黄道周把密旨带到,你可做得到?”
“奴才就是死,也誓要完成差事!”
“那好,听仔细了!”
黄袍男子沉吟片刻,低声一字一句说道:“秋寒入体,唯玉活、西党、雨萱、云风、枸杞子五味方可解凉疾!”
“这是?”
“不须多问!”
王福虽不解何意,但知皇上抱了必死之心,也不再劝,磕完头含泪急急从后殿走了。
不到片刻功夫,殿门大开,两队黑甲军冲进殿内,当先走进一名黄金甲胄的阴沉男子,正是赵元吉。赵元吉持剑走进黄袍男子前,森然道:“二哥,臣弟前来救驾勤王,诛了叛臣逆党,还望皇兄安心!”
黄袍男子冷笑道:“赵元吉!你还真是命大!”
“那是我命不该绝!倒是二哥你,怕是没这么好的命了!”
“呵呵呵,你以为你杀了朕便能得了这大凉么!你忘了,你姓赵!”
“是吗?”赵元吉冷冷盯着黄袍男子,突然朗声道:“黄门叛逆,伙同妖道挟持圣上,犯上作乱,朕忧劳过度,又受贼子惊吓,不宜处理朝政。天下宜有贤德明主,今恪亲王救驾勤王,劳苦功高!特禅位于恪亲王赵元吉,明正朝纲,昭告天下!”
“你—做—梦!”
“便是梦也能成真!”赵元吉剑挑王冠,将男子脚踹在地,厉声道:“你便安心去吧”说完,一剑将男子刺死在地。
见男子生机已绝,赵元吉转身喝道:“今天开始,朕才是——天—子!”
扶风直上瀚海阔,千里不平是残波。
乌云蔽日,劲风四起,席卷着海浪一层又一层的拍打着海岸。极目凝望,除却接天的大浪还是浪,唯有那龙吟虎啸般的声响让人微微失神。
“阿爷,快来看!看宝儿捡到了什么!”海岸边一孩童稚声朝远处一老者喊道。
却见那老者一袭青袍,只望着东方怔怔出神,竟未听得孩童唤他。
“阿爷!”孩童见此,便又鼓着气大叫了一声。
“嗯?”老者终于收了心神,转身缓步回来,近前摸着孩童的头,暖声道:“小愚,你说什么?”
“我想知道螺里怎么会有海浪的声音?”孩童抬着头,举着手里的海螺,睁着大眼问道;
“因为海螺里面住着海公主,所以呀小愚能听得见她唱歌呀。”
“那为什么她要一直唱歌呀?她不累吗?”小愚不解道;
“因为她离家远了,但是她很想回家,所以她呀一直唱,一直唱,可是她却回不去了,”老者说间不禁微微失神,喃喃道:“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小愚小手挠着头问道:“难道她也和修愚一样,爹和娘亲都去了很远的地方么?阿爷,修愚想娘了。”说着,孩童的眼泪簌簌的掉了下来。
老者擦拭去孩童脸上的泪珠,攥紧着孩童稚嫩的小手,没有言语。
海风渐渐吹走蔽日的乌云,落日的余辉在海面映得通红,夕阳在两人身后一直拉出长长的影子,很远,很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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