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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写的武侠小说《望南京》完整般 终于写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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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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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5-3 16:03:5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明正德皇帝朱厚照有诗曰:“野花偏有艳,村酒醉人多。”这几乎是他的完美写照。这位皇帝一生不甘平凡,叛逆不羁。除了风流外,还特别喜欢寻找另类刺激。搏猛兽,游边关,荒唐事做多了,举朝文武无一人不着急的。内阁、六科言官、十三道御史、六部高级官员,甚至地方驻京官吏均上书无数回,甚至集体在朝堂外下跪三天死谏。可换来的结果却是廷杖伺候。首辅杨廷和曾在一次醉酒后失言道:”圣上乃一顽童也,如此十年,明必亡已!“
         
        但凡事均有两面。北京城里乱成了一锅粥,也不是人人都愁眉苦脸的。起码宁王朱宸濠就不是。

        这天正是大年初四,南昌城冷得有些过份了。扑天盖地的大雪下起来就没完,满城皆白,倒颇有些美感。城南是贫民区,走在大街上,时不时能看到地上鼓着一个个大雪堆,那是些被冻死的乞丐。而城西却完全是另个模样,这里住得都是官绅商贾。他们烧得起金刚炭,穿得上紫貂袍,人生对于他们来说无比美好,每天都充满着希望。尤其是十字街的一间大宅子,院墙便有两丈高,足足占了半个西城。这是宁王府。
        
        王府一小楼内灯火通明,温暖如春。房内有张金光闪闪的镏金雕龙木椅。一个身材高大,虬髯满面的中年人正懒洋洋地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他的左右分别坐着一人。其中一人老态龙钟,咳个不停,仿佛随时会断气似的。另一人身着五品青色官服,细眉细目,两撇长须倒显得颇文气。沉默片刻,老者向虬髯男子拱手道:”王爷,南武林中,南海剑派;金沙、洞庭金鲤、镇海等帮;长乐门,唐门这些个江湖门派,老臣均已与其谈妥,只等您义旗一挥,他们便闻风而动。罗霄山的宋天王最近又从塞外新添了三千匹骏马,大伙可都等着您发话呢。“
     
        “就这么些乌合之众,还有强援么?”宁王双目微闭,淡道。“这。。。”老者面色尴尬,犹豫片刻道:“王爷若觉得这些人不顶事,是否考虑和鞑靼的小王子那边。。。” “放屁!”宁王突然用力拍打椅子靠手,一跃而起。向老者怒目而视道:“刘养正!你在我手下混里这么多年,怎么老不开窍。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不管我们如何闹,也是我大明的事。把蒙古鞑子牵扯进来,你想让我当汉奸么?”
    
        “老臣不敢,老臣该死!”别看刘养正一付活不长的模样,身手倒还算敏捷。身子向后一弹便跪了下去,不住磕起头来。
       
        宁王面色一软,淡淡道:”罢了。起来吧。“刘养正哆嗦着爬起来,坐回椅子上。屁股只挨着一点椅子边。宁王问道:”武当山咱们的人上过三回了吧。宋青池还是不肯入伙?“”那老东西是个保皇派!“刘养正提起这事便咬牙切齿“王爷以国士之礼待他,他竟反倒诅咒王爷。老东西如此不识抬举,不如。。。”他说得义愤填膺,似乎忘记了自己也不再年轻。说着手掌还做握刀状,在脖子间做了个割断的动作。

        宁王浓眉深锁,双手背在身后,在厅里来回踱步。不时长叹一声。边走边缓缓道:“本王也知出兵之事不可耽搁。但自古以来,出师必要有名,兴不义之师者必无善终。我等虽举义旗,但仍需有个出兵的由头。总不能光凭皇帝昏庸无能,便兴兵讨伐他吧。若如此,天下百姓心中,我等便不是义兵,而是贼寇。“宁王这个计划已筹备数年,江西正规军已扩充到八万。加上山魈匪类,绿林豪杰等,总人数可达十万。如此兵力在宁王看来,攻下南京是绰绰有余。但目前最大的问题正是这个出兵之名。汉人做任何事都讲究个名分,名分到了,便人心所向。所以一提到这个关键问题,房内三人没了言语,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大约有一盏茶时分,那个一直没做声的五品官突然低声道:”王爷,属下有一计,可保出师有名。不但如此,一些绊脚石,咱们也能一并解决!“他向二人道出他的计策。听着听着,宁王紧锁的浓眉先是绽开了,继而拈须而笑,而后竟大声叫道:”好!好!方知府果然足智多谋!这事就交于你去办!事成后,本王重赏于你!“
 
        几天不到,一个有关皇室的特大密闻,便在南昌城的大街小巷流传开来。

        “听说了嘛?当今圣上不是孝宗皇帝亲生的啊!”

        “啊。。。这话可乱说不得,要掉脑袋的!”

        “我说你这人每天待家里陪老婆,人都傻了!你到柴步门那边打听打听,这几天谁不在说这事!”

        “这。。。这好好的皇子咋能说抱错就抱错了?”

        “这宫里的事么,嘿嘿。别多问,知道就行了。”

        “怪不得,怪不得皇上这么不靠谱。原来不是龙种!”

        茶社里的闲谈,叫旁边一桌的几人听得真切。一白发老人低声道:“方璃这小子还算有些能耐。消息三天已传遍全城。估计再过得一月,整个江南百姓都会知晓。”一虬髯男子拈须笑道:“方知府人呢?”白发老人道:“已到南昌卫所点兵去了。今晚便出发!”虬髯男子沉默片刻道:“此事若成则我等无忧。”

        当夜,南昌章江门大开,百余骁骑疾驶出城,往北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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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5-3 16:04:47 | 只看该作者
闭关已三月有余,武当掌门宋清池的脑子里想的却只有一件事:这回能躲得过么?

 宁王已派人来了三次,他想做什么,宋清池用指甲想也能猜到。但是宁王这个人丧心病狂,南武林大部分的门派已依附于他,一旦造起反来,他不可能容忍在他老巢江西旁边,还有一个不忠于他的武当派。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如何能让武当不卷入这个政治旋涡,安然自处。想了整整三月,宋清池也未能想出一个妥善的法子。逃?不可能!作为武当第四代掌门,拼了性命不顾,也不当这千古罪人。

 突然,门外有人急声喊道:“掌门师叔,大事不。。。不好了!山下来了好多番子,要抓。。。抓重恒师叔走。弟子们不从,他们打伤我们好多人呢。还请掌门师叔主持大局!”

 看来该来的还是来了。什么?他们要抓刘健?宋清池暗道失策!宁王迟迟未能起事,除了筹备兵马钱粮外,更为重要的是便是思索这出师之名。如今竟然给他想到了一个如此完美的理由。弘治朝内阁首辅刘健,六十一岁辞官回乡后便卸去所有俗务,入武当修道。如果宁王逼迫他发文讨伐,凭他的声望,随便编个先皇遗诏,宁王即位之类的理由。估计世人多半会相信。大明已有近百年太平,战祸一起,百姓必为之遭殃。绝不能让宁王得逞!但我一人之力,如何能阻挡这乱世的脚步。今日事已至此,尽力而为也就是了,管他后人如何评说。想到此处,宋清池心下释然。打开房门,道心正跪在门外。他见掌门出来便一跃而起,抓住宋清池手臂道:“掌门师叔!这。。。这可如何是好!”“休要惊慌,去看看再说!”宋清池说罢便向正殿奔去。

 到正殿后,宋清池向殿前广场望去:这次来的锦衣卫足有上百人之多 ,手持兵刃,队列整齐,正与数十武当弟子对峙。锦衣卫为首的是一中年官员,容貌颇为儒雅,正微笑望着他。宋清池略一皱眉,朗声道:“贫道武当宋清池,诸位此端来访,不知意欲何为?”那官员笑道:“在下南昌知府方璃。王爷久闻真人大名,想请真人仙驾南昌,真人屡次拒绝。这倒没什么,想来必是王爷仙缘未至。不过最近王爷听说刘健刘大人目前正在武当做客,王爷也想请他到南昌一叙。望真人通融。”

 宋清池淡淡道:”重恒师弟看破红尘,入我道门。世上便无此人。“ 方璃面色微变,沉声道:”宋真人休要让我为难。“宋清池道:”重恒师弟不会再踏足尘世,宋知府请回!“”既然如此,在下得罪了“方璃一挥手,朗声道:”宋真人不允,那我们自己找!动手!”
 
 话音未落,数十锦衣卫便手持钢刀越阵而出。众武当弟子不敢怠慢,青锋长啸间迎了上去,缠斗在一起。要说起武功造诣,武当诸侠自要高明许多。但这些锦衣卫却有些怪异,开先站位是呈正方形,而当方璃下令进攻后,前军五十多人便迅速前压与武当诸侠拼杀,后军六十多人却向两翼包抄,形成合围之势。片刻后,合围却又向内靠去,将武当诸侠分割成几十个小圈。每个圈内便是一名武当弟子,圈外三,四人不停挪动脚步,与之相搏。武当诸侠开始时一对一尚有优势,但此时每一人却被至少三人包围,而包围的三人却又时刻在不停旋转,攻击频率加快,等同于与六人相搏。武当众人顿感吃力。半柱香不到,武当这边便有三人战死。

 “武当七子,破右翼,列剑阵!”正殿前的宋清池站得颇高,看得真切,大声点破破阵之法。武当七子乃他亲传弟子,武功,悟性均远超旁人,一点就透。七人齐向右边之人迅速出剑,趁对方闪躲之时,捉住空挡瞬时冲出。七人和聚后背靠背形成一梅花阵型。此阵七人已练得熟落,配合默契,站位不停转换,却始终保持梅花之型。锦衣卫无法形成合围之势。此时方璃已退出阵外,只瞧他微微一笑,继而大声道:“乾位攻梅花左,坤位转坎位。后军前插,破梅花右!”锦衣卫阵行也随之变化,梅花五角分别被围。片刻后,左上角武当弟子大腿受伤,跪倒在地。三柄钢刀立刻下去,阵型立破。

 宋清池心下大惊。此人深悟阵法之道,若不先除去,一干弟子便会死伤殆尽。他跃下台阶,挺长剑向在阵外指挥的方璃刺去,用的正是武当剑法中的人剑合一一式。 宋清池武功高绝,长剑刺出,身体也随剑势腾空而起,与剑合二为一。他用尽十成功力,流星般向前刺去。剑尖离方璃仅有一步之邀时,他也未有觉察。宋清池心道此剑必取其性命。可当长剑已近胸前,方璃突然伸出二指夹住剑身,宋清池如何用力,也再不能前进分毫。方璃微笑,大拇指向上一弹,长剑剑尖竟被弹断,飞上半空。宋清池大惊,用力抽回长剑,向方璃砍去。可方璃身法古怪,不见脚步移动竟能平移避开。宋清池连砍几剑,却连其衣角也沾不到。宋清池惊声叫道:“移行换影!”这移行换影是西域怪僧紧那多绝技,步法借怪力前后平移,丝毫看不出移动轨迹。好比一人在你面前,瞬间便可突然移到你背后那般古怪。自元灭后,紧那多不知所踪,移行换影便从江湖上消失。此时方璃使出,面露微笑,更是说不出的诡异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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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清池开始只道此人精通五行之法,却怎料他武功高绝如斯,心下登时大惊,剑招也由竖劈转为横削。方璃身子退后半步,避过这剑,借宋清池收招时的瞬间破绽,迅速前冲,转眼已到其面前。趁其尚未有所反应,手肘向上打去,重重击在宋清池下巴上。宋清池只觉眼前一黑,金星乱撞,便倒在了地上。方璃拾起剑来,指着正挣扎站起的宋清池咽喉,笑道:“呵呵!刘大人,还不肯出来一见么?”

 话未落音,方璃突然感觉到手中长剑有异,低头一看,竟是宋清池将咽喉向剑尖送去。可他似乎忘记了,剑尖刚才已被方璃弹断,此时他咽喉虽然鲜血淋漓,却未能深入进去。宋清池身为武当掌门,今日竟被人用如此简单的搏击招术打倒,早已有求死之心。可天不遂愿,求死且不能。心中的绝望,难以言表。紧闭的双眼竟流出泪来。

 方璃这时表情颇古怪,眯着双眼,嘴角微微翘起,恭敬中又带着一种嘲弄的意味。在沉默片刻后,他低声道:“宋掌门舍身取义,宁死不肯出卖同门,在下佩服之极。我本该成全了你,但今日之事万分重要,你还没到死的时候。“说罢突然古怪地笑了起来:”得罪了!“

 他手腕轻轻一转,一声惨叫响起,宋清池右臂被齐根削下。方璃大声道:”刘大人,还不现身么?“此时宋清池断臂处鲜血如涌泉般汹涌而出,额头青筋暴出,却仍自紧咬钢牙不吭一声。”刘大人,你可真忍得啊!“方璃尚自笑着”这样你还不肯出现么?“说完一剑又削去了宋清池的左臂。任你再坚强的汉子,生生被人砍去双臂,恐怕也是难以承受。宋清池亦是如此,撑到现在,全靠一口真气支撑。此时一口气接不上,就此昏了过去。

 “方知府,罢手吧。”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正殿旁传来。一个瘦弱,矮小的老年道人佝偻着背,正蹒跚向广场走来。老道身着杂役服色,须发皆白,走起路来颇有些踉跄。方璃笑道:“刘大人果然好心机。我想一朝廷大员,即便辞官信教,恐怕也要做个副掌门之类才是。谁能想到刘大人竟然委身做个杂役道士。厉害!着实厉害!”“世人本无贵贱之分,富也道,贫也道。心中有道,何处无道呢?”刘健望着这遍地尸首,叹道:“道德经有云: 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方知府也是读书人,难道不明白这道理?”“哈哈哈哈”方璃郎声笑道:“我只晓得世间万物,均为该属者所属!”刘健道:“贫道奉劝方知府一句: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 。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不可执也。迷途知返,切勿再添杀孽。”

 “若非如此,怎能请出您老人家现身一聚呢。今天之事,皆因您而起啊。”方璃道,“刘大人,可否与在下前往南昌一叙?”

 “如若我执意不肯,今日我武当门人恐怕皆会丧命于此吧。”

 “呵呵,瞧您说的。道德经也有曰:圣人常无心,以百姓心为心。王爷心地慈善,怎会赶尽杀绝呢。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回去之后,我也自会恳请王爷捐助些香火钱,予他们重修道观。好生修道念经。”

 “既然如此,待我与掌门交待几句。”此时宋清池已被门下弟子救起,敷了金创药,血已止住。刘健蹲在旁边,在他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方璃站得较远,眼见宋清池气息微弱,却仍异常激动,挣扎坐起,不住道:“不可,不可!”刘健站起,轻声道:“我意已决,师兄好生保重。”说罢,头也不回向外走去。

 天空又飘下雪来。分飞的雪花掩盖了广场上斑斑血迹。竟好似这场杀戮从未发生过一般。武当弟子开始忙碌起来,搀扶伤者,掩埋尸体。碰上感情好些,也有跪在广场放声哭泣的。总的来说,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但掌门宋清池却一动不动,靠在正殿台阶旁,任由雪花飘落在他身上,脸上,再慢慢融化。失去的双臂,已不感到很痛了。而真正让他无法承受的,却是刘健临走时的那番耳语,萦绕在脑海中,久久不肯散去。

 “师兄,宁王阴狠,数日后势必会去而复返。少林主持德光大师素来宽和,颇有侠义之心。师兄可往他处暂避一些时日。此番离去,今生恐难有相见之日。但这些时日承蒙师兄点化,我已悟道了。师兄为人梗直,但此后局势将异常混乱,三年内切莫再回武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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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余骑顺山而下,在十堰稍做整理,便望东南而去。刘建一路颇受照顾,特意为他雇的马车大而宽敞,放着他从山上带下的一大堆道学经书。每日早中晚必要朗声诵读几次。逢单日,还要用几个时辰修习导引,行气等呼吸吐纳之法,旁人不可打搅。方璃很难理解。人浮于世,该有些作为才是。或者流芳百世,或者遗臭万年,为何有些人偏偏要去追求一些虚无飘渺的升仙之道。甚至一国之君,也会写出《尊道赋》这样的东西来。

 这日行至湖北黄梅小池渡口,大江对面即是江西地界。远远望去,长江波澜壮丽,来往船只无数,甚为壮观。不消片刻,九江府的官船便来接他们过江。江西官船均由战船改装,有十多丈长,百余人马一起上船也不甚拥挤。方璃立于船头看得真切:此时江上大小船只近千艘,绝大多数均是两丈来长的渔船。可就在那些小小的见方,却生生挤着四,五十百姓。时不时有人被挤下小船,更有些船只不堪重负而倾于江中,落水者不计其数。在这寒冷的冬日里,落入水中几乎无任何生还可能。黑压压的人头漂散在水中。碰到大些的船只,那都是当地大户人家的座船,虽说大些,但一家老小加上家什细软,也颇有不堪重负之感。出于本能,许多落水者竟然不知好歹地去爬那些大船,这时家丁人手一根的梢棍便起了作用。狠狠打将下去,登时便有一片红雾在江水中散开。落水者的惨呼声,家丁的叫骂声,梢公的催促声,嘈杂的声响连成一片。官船众人只觉得新鲜,纷纷看起热闹来。时而看到高兴处便击掌而笑。方璃皱起眉头,对身边的九江知府黄而文道:“黄知府,这是何故?”黄而文赔笑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九江自古出刁民。这回听说王爷要效仿成祖靖难,成不世之功。这些人却怕累及自身。不听阻拦,执意北迁。现在还没过江就死了这么多,哼哼,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方璃没在与他言语。其父本为鹰潭一小吏,因梗直敢言得罪上官,丢了饭碗。当时正值汉王朱高煦叛乱,百姓多有流离失所,苦不堪言。那时方璃年方十一,却已在定下心愿,必要辅佐名君,开创一个清平盛世。之后他努力学艺,成为开朝以来第一个连中三元的武状元。当时孝宗皇帝予其重任。但之后明武宗朱厚照昏庸无道,令其心灰。在他看来,宁王朱宸濠雄才大略,乃人中龙凤。便屈才做一知府,跟在宁王身边。此番靖难若成功,什么封王封侯他并不甚在意,只希望宁王能效仿仁宣之治,创造一个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重现大明辉煌。但在此之前,某些牺牲是必须的。但今天这一幕,却让他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想着,船已在九江码头靠岸。码头上仍有数千百姓翘首期待返回的渡船。落入江水而死的人恐怕十停里占去了三停吧,然而后面的人还是前仆后继,真的不怕死么?那一具具溺毙的灵魂,顺流而下,哼着哀怨的曲调,纠缠着向南京那边飘去。

 行至九江,九江知府设晚宴款待诸人。酒桌上,除了方璃以外,似乎所有人都颇为尽兴。在美酒前,男人一般都是难以抗拒的。九江知府黄而文有些醉意,手捧酒杯,大着舌头道:“今天特。。。特别高兴!小小九江府能有这么多大人造访,下官可是荣幸之至!方知府,来!下官敬您一杯!”方璃淡道:“在下已不胜酒力。” “别啊!哈哈哈!”黄而文踉踉跄跄走到方璃座前,嬉笑道:“方知府,您是王爷跟前红人。以后可要拉兄弟一把。来!今天无论如何喝了这杯。”说着便把酒杯往他跟前推。 方璃站起,正色道:“本府有要务在身。不能贪杯!”
 
 黄而文面上尴尬,随即转向众人,大声道:“方知府公务在身,不好强人所难。小弟就用这杯美酒,遥敬南昌!祝王爷旗开得胜,早日登基!干!” “干!”众人齐声喝道,一饮而尽。

 黄而文又道:”趁着今天高兴,小弟想作一首七言小令,诸位说可好?“众人齐声道好。 ”好!那小弟献丑了。“只见他摇头晃脑地诵读起来:”葡萄美酒夜光杯,南兵如涌北兵摧!待到新帝封禅日,诸公富贵更进辉!“
 
 ”好!黄大人文思敏捷。此诗虽为《凉州辞》变化而来,意境更胜几分。厉害!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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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曹子建七步成诗,今黄知府举杯成绝句。曹植在世,恐怕也要自愧不如啊!“
 
 众人叫好声一片。黄而颇为得意,眯着眼睛,陶醉在自己这绝句的意境中。锦衣卫南昌统领徐高笑道:”黄知府这首绝句,对仗工整,妙语连珠。不知可有起名。在想抄回去,广为传诵!“黄而文道:”这。。。这小弟刚才一时兴起,尚未取名。“徐高道:”黄大人绝句精妙无比,可比李杜。就请刘首辅赐个名吧!“众人齐道好。刘建当下也不推辞,沉思片刻道:”宁王逐昏君,行义举。若夺取南京便天下可定。不如就叫《望南京》如何?“黄而文击掌大叫道:”绝了!绝了!刘大人真不愧是翰林学士出身!来人!速速表起来,挂于堂中。”
 
 看到此处,方璃愤然站起,沉声道:“万里江山纵该夺,藩王称帝道几何。官人只道征途苦,谁言百姓苦难多!告辞!”说完离席而去。留下一群文臣猛将大眼瞪小眼。
 
 出得屋外,方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雪后的空气颇为清新,似乎也扫去了他心中的一些阴霾。这个官场,实在太让他气闷了。抬头望去,远处的庐山隐约可见。望着那白茫茫的一片,他竟然有些痴了。对于即将到来的南争,心中头一次产生了质疑。王爷做皇帝,难道真是会比现在强吗?他也头一次感到畏惧。这可耻的官场!
 
 “呵呵,方知府为何当官?”不知何时,刘建已来到他的身后。方璃道:”为一个朗朗乾坤,太平盛世。”刘建笑道:”何为盛事,何为太平?“方璃道:”君王圣明,百官贤德,此为太平;百姓乐业,四海升平,此为盛世。“刘建道:”在你看来,如今可是盛世呢?“方璃沉思片刻,缓缓道:”我朝先有阉宦专权,再有奸臣把政。关外蒙古屡犯我边关。朝中诸人不谋攘外之策,却专于勾心斗角,鱼肉百姓。宁王虽为藩王却雄才过人,他日登基,必能复我大明盛世,重振永乐之威!“

 ”哈哈哈哈!“刘建大笑道:”好一句重振永乐之威。你可想过当年杨广么?” 方璃无言以对。 隋炀帝杨广在做晋王时也曾亲政爱民,屡立战功。但登基之后却又变了一番模样。荒淫奢侈,残虐百姓的本性显露无疑,直接导致了隋朝的灭亡。现在看来,宁王确实颇得人心,但谁能保证他坐到那个位置后,就不会变呢。刘建接着道:“夫兵者,不祥之器。打仗便会死人,便会消耗钱粮。而这些最终会摊派到谁的头上?苍生,黎民而已。一将功成万骨枯。即便你们攻下南京,攻下北京,方知府又能保证这会是你所言的盛世吗?”方璃道:“刘大人,既然你将时局看得如此透彻,却为何还要加入?”
 
 刘建从衣袖中拿出两卷公文,交于方璃道“方知府交代的事,老朽已办妥。老朽曾负责太子教习,帮皇太后办过些事,熟悉她的笔迹。这封皇太后讨贼逆诏绝无问题。此外,讨逆檄文也已完成。请知府大人交于王爷。”望着微笑着的刘建,方璃犹如坠入迷雾一般。刚才那番话,分明是劝方璃不要助纣为虐。但为何他又如此配合。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着实令人难以猜透。

 
 
 清晨启程,不一日便到南昌。
 
 宁王早已得讯,在望云门前迎接。谋士刘养正,李士实分立左右。江西巡抚,巡按使,布政使等大小官员按品级一字排开,立于宁王身后。黑衣甲士骑在马上,于道路两边守卫,绵延数里。如此阵势,可见宁王对此事之重视。一行行至城门前,便都翻身下马,齐声道:“参见宁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宁王急忙上前道:“刘大人呢?”话音未落,刘建从方璃身后走出。拜倒道:“草民刘建叩见宁王千岁!”宁王大喜,一把将其扶起,殷切道:“刘大人折杀小王了。小王晚辈后生,怎可受您一拜!”说罢转头喝道:“备轿,孤要与刘大人共乘!”

 宁王御轿有一丈见方。虽为红色。但轿帘却镶金边,描龙绣凤,富贵之气跃于帘上。两根乌木轿杆有人臂粗细。轿夫为四名精壮汉子,这几人浑身青筋盘虬,太阳穴隆起,一看便知身怀绝技。宁王身高近九尺,此时却弯下腰来,亲自为刘建掀起轿帘。刘建惶恐,入得轿内单膝跪倒,抱拳道:“老朽一介草民。王爷如此待我,即便万死也难报王爷礼遇之恩。”宁王微笑道:“刘大人哪里话。您一路辛苦,小王照顾不周,心中实有内疚。此等玩物,刘大人务必笑纳。”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块玉壁递于刘建。刘建接过,双眼立时放出光来。只见这玉壁圆形中空,白色略带透明。怪就怪在竟天然形成两条白龙交缠之状。有须,有角,有鳞,有尾。不必细想便知价值连城。宁王道:“此壁有个名号叫盘龙玉壁。是当年成祖皇帝赐与先王之物。孤素不识这金石之物。今日赠于刘大人,此壁才算实质名归啊。”刘建颤声道:“王爷如此抬爱,老朽。。。老朽必不负王爷大恩!”说着将盘龙玉壁小心收到怀中。接着道:“王爷,老朽一路看来,江西诸军军纪严明,士气高昂。如此虎狼之师,拿下南京必有十成把握!”听到此处,宁王突然抓住刘建手腕,急道:“当真如此?依先生之见,这仗该怎生打来!”
 
 刘建笑道:“呵呵,王爷尚无自信么?听老朽一一道来。皇太后秘诏,讨逆檄文已交方大人。出师之日,王爷可将秘诏檄文公诸于众,届时百姓听闻,必将四处传诵。老朽不才,但仍有余威。天下百姓必然归心于王爷。目前,江西诸府皆归顺,自不必说。届时由九江出兵,十万大军顺长江而下,十日火速抵南京。南京兵部尚书为人素来庸碌,必难料到南兵如此神速,届时只有投降一途。王爷便可兵不血刃拿下南京。有皇太后密诏在手,天下人便知理在王爷这边。坐镇南京后您便可称帝。此时大事已成,南方诸郡皆会臣服。长江以南必皆为王爷所属。”“刘爱卿!孤登大宝,你就是太师!”宁王十分激动,紧紧握住刘建双手感慨道:“昔蜀主刘备三顾请出孔明,自以为如鱼得水,谁知仅得三分天下。爱卿身负陶朱公之才,孤坐南昌,便得圣贤相助,天待我何其厚!”此时,宁王双眼放出一样光芒,一条铺满黄金的光明之路,在他心中渐渐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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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5-3 16:08:07 | 只看该作者
三日里,宁王大宴四次,小宴七次,王府一片莺燕之声。果然都是读书人出身,几杯酒下肚后,刘建便和那些知府,御史之类打得烂熟。这古稀老人真好酒量,说干就干,时常博得满堂喝彩之声。每每酒宴过后,他就随宁王到小楼彻夜长谈。也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总之宁王已然把他当作心腹,其他人恐怕就得往后靠了。三日里,除了刘养正不这么认为,刘建却已是南昌城最受欢迎的人。宁王言他足智多谋,官员赞他待人宽合,百姓说他德高望重,刘养正暗地骂他小人得志。那是因为抢了他头号大红人的位置。
 
 宁王屡次设宴,方璃多以身体不适推辞。仅在那天的洗尘宴中稍坐片刻。之后几天他一直待在自己的小屋,象个待嫁女子般足不出户。方璃此时双手抱头,躺在床上。这些天流民更多了,听说南昌都有人逃亡两湖。宁王这几天派徐高在南昌周遍巡视,捕捉流民。呵呵,捕捉。说得好听罢了,抓到还不就是一刀杀了。对于这场尚未开始的靖难之役,方璃心中的厌倦之情与日俱增。
 
 ”相公,从湖北回来以后,你便闷闷不乐,是病了么?“妻子黄霜晴身着淡黄罗裙款款走来。轻轻坐在床头,把手向他额头伸去。当那略有些冰冷的手触碰到方璃肌肤的那一刻,他竟几乎流出泪来。成亲多年,他的心中头一次有种过电的感觉,这就是家的感觉么?他轻轻唤出:”晴儿。。“”哎哟!“黄霜晴手突然一缩,惊声叫起:”相公你头好烫哦!我这就要刘管家派人抓药!不不,我还是自己去。你好生休息,我马上就回来。“方璃轻轻抓住黄霜晴的手,笑道:”晴儿,我没事。就是想你。“黄霜晴突然面上一红,嗔道:”这个时候还不正经。乖乖睡觉,等我回来。“说罢轻轻挣脱,帮方璃细细整好被子,便急忙地跑了出去。方璃没有再说什么,他的双眼湿润了。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看着妻子的身影慢慢远去,他感到无比幸福。好想就这样躺着,一辈子。

 妻子是南昌富商之女,配他这个知府,倒也是门当户对。方璃志向远大,平日里忙于公务,时常忽略了这个家。妻子虽出身富贵,却也勤俭能干,对此毫无怨言。久而久之,他也就习以为常了。但这一刹那间的感动,重新让他拾起了久违的温馨。二十年来,他头一次流泪了,而且是笑着的。这次东征,就不去了吧。待王爷当上皇帝,便可以辞官,在南昌开个镖局,今后也就不愁吃穿了。官场,终究还是属于那些读书人的吧。就不必再淌那混水了。

 ”一步向左应,二步手归元。三步塌横走,四步脚相连。。。“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童声。那是他的独子方音北。方璃唤道:”北儿,你进来。“门被推开,一个清秀的男孩走了进来。虽是寒冬,但这男孩却满头大汗。方璃笑了,轻轻抚摩着孩子的后脑,柔声道:”北儿,又在练移行换影么?“男孩重重点头,道:”爹爹,我已经练会九步了,可这第十步怎么也练不会。“方璃道:”这移行换影一共只有二十一步。之后只须循环即可。爹爹练这身法可是花了近二十年呢。你还想着贪快么?“话虽如此,心中却有些惊讶。才三年时间,北儿竟已练会九步。江湖上的一般好手,已难有人能伤到他。而他仅仅才十三岁!甚至比自己还快。真是一个不出世的武学奇才。方璃笑道:”北儿。这些年爹爹时常逼着你练功,你很累吧。今天就别练了,让刘伯伯带你上街,给你买泥人,看皮影儿好不好?“男孩眼中放出光来,却一下暗淡了下去。他抿着嘴,低声道:”不。爹爹那么厉害,我更要把本事练好。不然出门就给爹爹丢人了。“

 ”好儿子!“方璃把北儿紧紧抱怀里,哽咽道:”爹爹这些年只是一味逼你练功夫,却从没陪你一起过。打今天起,爹爹天天陪着你一起练武功。“”太好拉,爹爹!我们现在就去!你教我第十步怎么走!“说着便拉着方璃的衣袖,兴冲冲地要往外走。方璃苦笑道:”这孩子,性子真急。一点都不象我。“父子俩携手走出里屋,便看到管家刘应站在院里,面色颇有些惶恐。见方璃出来,他急忙快步上前,拱手道:“大人。宁王派专使前来。现已经在前厅等候了。”方璃皱眉道:“可说有何事?“刘应道:”好象是商议军情之类的吧。小人也不好多问。您看是不是过去看看?“提到军情,方璃便是说不出的烦闷。他心中已打定主意不参加东征,便道:”你便说我风寒渐重,不便参与军机大事。你给他拿两百两银子,让他在王爷面前多担待些。我就不过去了。“说着他低下头望着北儿,眼里满是慈爱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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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5-3 16:09:02 | 只看该作者

 刘应离去后,父子俩就在院里练习起来。过去方璃公务繁忙,虽有时也问问北儿武功进展,但却没有一次能亲自指导。在他心中,其实一直颇为愧疚。但北儿天资聪颖,竟能自学到这个地步,也是大出他所料。北儿不停走着步子,方璃蹲在一旁,不时提点一两句。
 
 北儿的确聪明,便才半柱香功夫,那极为难走的第十步,已练会了八九分。方璃笑道:”北儿,照你这般练法,十八岁便可超过爹爹喽。到时候我们俩笔画,方音北大侠可要手下留情才是。“北儿笑了起来。在他小小的心中,父亲是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每次父亲的江湖好友来家中与他切磋,父亲总没败过。父亲的谈笑风声,潇洒的一招一式,无不是他顶礼膜拜的骄傲。他不敢奢望超过父亲,有朝一日能与他比肩,便已满足。北儿伸出手,弯起食指道:”爹爹,你说以后每天教我功夫,可不许赖皮哦!我们来拉钩钩。“方璃笑着也伸出手,正待钩在一起。刘应却又不合时宜地走了过来。

 ”大人,今天这事不好办啊“刘应道:”那使者说宁王决定明日发兵。今个务必要大人您过去。我是好说歹说都不管用,那人怕是吃秤砣了心,银两也不肯收。这些狗腿子,平日里见了银子便和孙子似的。“说完还狠狠地骂了句粗话。

 这么急么?看来还是避不过去了。我真是蠢,整个计划我都知之甚详,宁王怎可放我辞官。此番事若成尚有转机,如若不成便万事皆休。他蹲在北儿身边,沉默了许久后扶住他肩膀道:”孩子,爹爹要去打仗了。可能要很久才能回家。等会你娘回来你告诉她,今天晚上便到长沙的爷爷家去。仗没打完,切不要回江西。“北儿嘟起小嘴道:“爹爹不是说以后要每天教北儿功夫嘛。”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刷子一般地长长睫毛扑拉着道:“爹爹,打仗好玩么?带北儿去好不好!”“胡闹!”方璃低声喝道。孩子被吓着了,眼睛里的光芒暗淡了下去。方璃有些不忍,换了柔和的口气道:“爸爸走了。北儿就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了。以后要替爹爹照顾你娘。”看着北儿坚定地点了点头。方璃道:“好儿子!你要记得告诉你娘,今天晚上必须去长沙!爹爹去了”说罢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

 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十三岁的北儿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也不知道战争的残酷。大仗下来,其实又有几人能生还。不过这些也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该去考虑的问题。在他看来,也许过不了多久,爹爹便会笑呵呵地出现在他面前。
 
 其实方璃离去时,低声说了一句话,他没有听到。

 “对不起,北儿。爹爹答应过你的事,恐怕要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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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十五年正月十五。宜婚嫁,动土;不宜远行。不知怎地,由刘建算来,便成了出兵南京的黄道吉日。

 得胜门外,宁王的精锐,南昌兵清一色身着黑色盔甲,手持长枪,连座下的马匹都有铁甲保护着。八万甲士整齐划一,远远望去好似一片黑云,凝重的压迫感逼得人有些喘不过气。南昌兵旁边,是一群花花绿绿的武林豪杰。大约一万多人。比起南昌兵的军纪严明,这些个朋友就显得有些随意了。穿长衫的,短打的,黑衣黑裤蒙着脸的,穿袈裟的,甚至还有大冬天光膀子的。豪杰中有许多人都是相互认识的,你拱拱手,我做个揖;要不就是谁谁抓着谁谁的衣领子吼着:你小子昨天喝花酒还欠老子多少白花花的银子之类云云。总之怎么看怎么不象去打仗的。

 望着这群大爷,城头上的宁王心中一阵酸楚。他眯着眼睛,转头望向左首的刘养正,冷冷道:“刘大人好本领。找了这些好帮手。”刘养正此时又将生平绝技“磕头功”使将出来。双腿向后一缩,跪了下去。头磕得象捣蒜一般。

 宁王没再理会他,转头望着他那精锐的南昌兵,嘴角浮起一丝笑容。刘建上前躬身道:“王爷,吉时已到。您该宣读讨逆檄文,以振军心。”“好!”宁王接过诏书,上前数步,走到城头正中。此时他已换上明黄色龙袍,高大的身材颇具帝王之气。他站在城头,底下众军登时沸腾起来。“万岁”之声振彻云霄。

 宁王举起双手,城下没了声响。只听他朗声说道:“从古到今,哪个愿意战祸连年,哪个又愿意做乱臣贼子。只是今日,由不得我们不反。当今圣上昏庸无道,朝中更是奸党横行。今日起事,孤别无他意。只为扫尽这奸臣逆党,还我大明一个朗朗乾坤!诸位今后奋勇杀敌,并不是为了你们自己,也不是为了孤,而是为了天下百姓!待推翻昏君,尔等均是我的开国功臣!”

 “奋勇杀敌,开平盛世!奋勇杀敌,开平盛世!”宁王的话很有煽动性,城下诸军军心大振,齐声呼喝。

 宁王突然神秘一笑,道:“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其实当今圣上并不是孝宗皇帝亲生。既非龙种,怎坐龙位?皇太后现已修密诏于我,宣我兴兵讨逆,以正朝纲。而当年内阁首辅刘建刘大人,也已加入我军,反抗昏君谗臣。我军岂又不胜之理。现由刘大人向众位宣读皇太后密诏。“宁王转过身来,对身后的刘建笑道:”爱卿,请你上前将诏书当众念来。。。“突然,他的双目几乎要掉出眼眶,接下来的话遍再也说不下去。

 刘建干瘦的右手以极快的速度从左边衣袖套出一把匕首。大喝道:“我替天下除此贼!”这声怒吼有如巨雷撼地,谁也想不到从他那瘦小的身体中,竟然能爆发出如此虎狼之威。话音未落,手中匕首有若离弦之箭,飞一般向宁王胸前刺去。方璃等众官员及王府卫士均在十步之外,救之不及。而唯一离得近的刘养正还一直跪在地上磕头呢。

 宁王不会武功,反应到是极快。他下意识向左一躲,匕首插入他右肩窝,直没刀柄。

 “啊!!救我!”宁王惨呼道。一击不中,刘建心中也是一惊。他抢上前去,一把拔出匕首。只听“噗”的一声,一股鲜红的血柱喷射而出。刘建避之不及,瞬间头脸上全是鲜血,形状颇为可怖。刘建一把擦去面上鲜血,便要再攻。

 “休伤吾主!”就在电光火石之间,竟是刘养正那老头飞身跃起,趁刘建擦脸那一瞬间迟疑,向他扑去。这家伙平日病怏怏的,没想到爆发之力竟也不弱于少年。城楼石板发出一声闷响,二人重重到地。几乎同一时刻,二十几名王府卫士赶上前来,将二人围在中央。

 “哎哟!别刺我!疼!快把我拉开!快!”刘养正好象杀猪般叫唤起来。他和刘建纠缠在一起,仔细看来,刘建竟用匕首在他身上乱捅乱刺。待被卫士拉开,大腿,手臂,腰上多了七,八个血窟窿。此时宁王已被扶起,他浑身不停战抖,面容扭曲,气得连说话都结巴起来:“你,你这个逆。。。贼!咳,咳!“宁王用颤抖的手制着刘建道:”孤如何对你!你。。。“刘建眯着眼睛,冷笑道:”圣上即便贪玩误国,也轮不到你来取而代之!百姓虽说穷苦些,到也活得下去。你这叛逆丧心病狂,竟想当皇帝?你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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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璃站在远处,没有出手。到不是因为他不关心宁王安危,只是这突然而来的刺杀让他脑子一下糊涂了,全乱了。相信大多数人和他的反应一样,楞在原地。听到刘建的一番话,方璃突然一个箭步冲到跟前,拜倒在宁王身前道:”王爷,刘大人今日所为与其过去行为极为不符。是否有幕后主使尚难定论。请王爷将此人交于下官细细拷问,之后必给王爷一个交待!“

 ”你给我滚开!“宁王一脚将方璃踢倒,左手从身边卫士身上抽出一把长刀指着刘建:”你现在给我跪下磕头,我给你个痛快!“面对顶到鼻尖
的刀锋,刘建仍是一脸不屑道:”呸!今天没杀了你算你狗命硬。看着吧,你活不了多久了!“

 ”我砍了你个逆贼!“只见寒光闪过,刘建人头滚到了地上。滴溜溜地转了两圈,定住时竟还是笑着的。方璃跪在地上,那人头似乎正在望着他,笑得颇有深意。方璃不禁打了个寒战,抬头望去,刘建无头的身体慢慢滑倒。从他怀中,掉落出一个白色玉壁。”啪“的一声脆响,摔得粉碎。

 宁王似乎怒意难平,对着王府卫士喝道:“把这个逆贼给我抬到菜市口去!待会我要亲手把他碎尸万段!!”说着从怀里抽出一张文书,甩在方璃身上骂道:“都是些废物。你去!把这密诏给我大声念出来!”方璃迟疑道:“王爷,这似乎不合礼法。。。”宁王粗暴地打断他话头:“要你去你就去!少废话!我警告你,别再给我出岔子!”

 方璃拾起诏文,战战兢兢地向城头走去。只见城下众军已起骚动。刚才的城楼之变他们虽然看不真切,但基本也能猜个八九分。原本整齐的队伍已散乱无章,许多军士把马赶到一起,小声议论着什么;而城下百姓和江湖豪杰更是大声呼喝起来。由于太过嘈杂,方璃听不真切。但他晓得在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他觉得此时应编个理由先稳定军心。当时城楼上的事虽然下面人大不明就以,但有不少人是知道有人行刺的。编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蒙混过关?这确实是个麻烦事。正当他冥思苦想之时,突然听到身后的宁王说道:

 “徐高,城下此时有多少百姓?”方璃回过头去。宁王此时正和锦衣卫南昌指挥使徐高站在一起。宁王气急败坏地不停挥舞着拳头。徐高则低着头,象个犯错的孩子一样杵在一旁。

 “回王爷,此时城下百姓大约五千左右。”

 “你马上下去通知士兵,把这些百姓全部杀光!”

 “啊!”徐高吓了一跳,颤声道:”王爷!五千百姓,全部。。。全部杀死?“

 ”废话!今天的事能传出去么?仗还要不要打了?快去!“

 ”属下。。。遵命。“徐高躬身向后退去,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竟失足从楼梯滚了下去。

 ”废物!没一个做得大事!“宁王回首突然发现方璃竟定定望着他。他的眼神平淡如波,没有写着喜怒哀乐。但那直钩钩的目光却近似痴狂。宁王被他看得浑身发毛,遍体生寒。怒喝道:”你在干什么!还不去快去宣读诏书!“

 一瞬间,方璃看懂了刘建,也看懂了自己和宁王的结局。他静静地回到了城头前,朗声道:“我乃南昌知府方璃。此时城下诸人听令!所有军士原地不动,百姓速速向城内散去!”他的声音并不大,却透出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他的内功深厚,数里之外均可听清。喧哗的城下登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疑惑地望着他。方璃接着道:”我不是说笑。宁王已下革杀令,百姓若不速去,必有杀身之祸!快逃!“他的表情凝重,百姓们也都知道方知府不是个爱说笑的人。此时也不是说笑的时候。虽然大部分人不相信平日爱民如子的宁王会对他们下杀手。但也有几百人开始向城内,城外逃散。方璃心中苦笑道:该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吧。

 “啊!”方璃突然感到右臂传来一阵钻心巨痛。一只箭竟生生穿过他的手臂。由于射速较快,箭头还在微微颤抖。
 
 宁王震怒了!片刻之间,他的两名得力干将竟连续背叛他。他心中的怒意无可复加。他怒吼道:“给我射死这个叛徒!射死他!”方璃武艺高绝,这宁王是颇为忌惮的。所以他不敢派卫士与之近身搏斗。他身后二十多个弓箭手动作整齐划一,拉弓,抬手,放箭,端得训练有素。密集的箭网将方璃所有可以躲避的角度全部封死。除非他会飞,否则绝对会被射成刺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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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方璃突然身行一晃,身体竟然凭空消失,瞬间后出现在五步之外。宁王好象看到鬼魅一般恐惧之极,慌忙向后退去,惊声叫道:“护驾!护驾!”身后弓箭手绕上前来,将宁王紧紧围在中间。这些平日里箭无虚发,自诩小李广,小养由基的神箭手们从来没有碰到过这般诡异场景,均是双腿发颤,再也不敢举起弓来。而旁边的江西官员更是吓得不住后退,若不是宁王在这,恐怕全都会落荒而逃。方璃武功高强,南昌城内素有传闻。但谁也想不到竟有如此恐怖。瞬间移动,这还是人么?

 方璃受伤左臂已被鲜血沁透。他用右手抓住箭尾,狠命一扯,将箭从手臂中拔了出来。旁人爆发出一阵惊喝。那箭头竟带有钩刺,一拉之下,生生钩出一条肌肉。方璃迅速点了左手穴道,封住了血流。但由于之前失血过多,他的面色有些苍白,细柳般的眉毛不住耸动。突然他将箭用力一甩,那箭擦着宁王耳鬓飞过,插进他身后的墙壁里,直没箭尾。这一箭好似流星,城楼上竟无任何人做出反应。宁王双腿一软,支撑不住,坐到在地。

 方璃微微一笑,道:“王爷,属下虽然受伤,但单臂取你性命恐也不是难事。”城楼诸人这时才回过神来。听得此等言语,纷纷拔出刀剑。但却无人上前将其拿下,只是在十步开外用剑指着他。方璃接着道:“王爷对属下有知遇之恩,我不会伤你;其余人等皆与我同僚多年,我也不忍加害。但属下希望王爷能够迷途知返。不要为了一己私欲,断送这许多人的性命。”

 宁王冷哼一声,并不答话。方璃又道:”您已贵为藩王,统领一省之地,千万百姓。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难道还不够么?为什么还一定要去争那天下第一呢?“宁王冷冷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江山我志在必得,你这叛徒休要多言。速速引颈受死。我留你一家全尸!“方璃惨笑道:”既然如此,属下也无话可说!“

 这时躲在一旁的刘养正突然跳将出来。看来他当时伤得不重,颇有些生龙活虎。刘养正道:”方知府,你这是何苦。有道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哪个王朝不是建立在累累尸骨之上。王爷过去一直对你寄与厚望,你当下速速将那皇太后密诏交还王爷,老夫誓保你性命无忧!“方璃笑道:”在下贱命一条,到也不是那么珍贵。只要死得其所,到也值得。“说罢他从怀里拿出那封密诏,这时所以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手里。宁王更是急着要上前抢夺。不过出于安全考虑,卫士将其拦住。宁王恳切道:”方璃,我知你必是受奸人蛊惑,今天之事绝非你本意。你快将诏书还我,本王既往不咎,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

 方璃笑道:”这等祸国殃民之物,留之何用?“说罢,竟将诏书撕成粉碎,向城下撒去。那金黄色的碎片好似柳絮一般,洋洋洒洒的向城下飘散而去。 只听”扑通“一声,宁王跪在了地上。那些做了多年的百官朝拜,万民景仰的梦,也象那漫天的金色柳絮般,变成一片片 的。本已触手可及的金銮殿,盘龙椅,也随着那洒落的碎片,渐渐模糊,再也摸不着了。

 ”杀了他!“宁王跃起,挥舞着双手咆哮道:”把底下的士兵全都叫上来!不管死多少人,老子也要把这个吃里爬外畜生砍成肉酱!!“

 方璃笑了。笑得是那样放肆,那样畅快。他一生混迹官场,恐怕从来没有这样开怀地笑过。那笑声清澈,爽朗,响彻云霄。

 笑毕,他抽出腰间长剑,自刎而死。

 


 谁也想不到,仅仅在一个月后,宁王的皇帝梦便宣告破灭。他甚至连江西都没有打得出去。汀赣巡抚副都御史王守仁在鄱阳湖黄家渡全歼叛军。十万南昌兵和绿林豪杰们全军覆没。宁王被俘后,在送往南京的路上被秘密处死,并挫骨扬灰。事后江西百姓为纪念方璃舍身救民的功绩,在南昌,九江,安庆,以及他的老家鹰潭兴建方公祠。据说王守仁平乱之后也曾赶往祭拜。一直到明末,祠堂香火仍颇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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