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活动落选稿，欢迎大家批评指点（￣▽￣）/

羿文墨

隗晓兰

《惊蛰·剑》
正月十七 惊蛰日
曾经有人问我，为什么会有人当杀手？
我记得那时我酒酣意畅，说了许多的理由。
谁知等我真正成了杀手，才发觉原因只有两个：
一、为了活着而当杀手；
二、为了当杀手而活着。
有时我也问自己，为什么要当杀手？可惜，我忘了。
很多时候，当你回望来的路时，才发现自己已被淹没在滚滚浓雾中。
不管怎样，我叫小五，今天是我当杀手的第一天。

壹：
天已蒙蒙亮，但小城依旧很安静。
小城真的很小，若是以前，我一定不会在这里做生意，可是现在，我只有在这种地方才有生意做。
将板车上的半扇猪肉甩上案板，我觉得腰有些发软。
准备它的老纪是个会挑猪肉的人，这是一头南方本地的母猪，皮薄肉厚，分量十足。
但他不懂猪，不知道，这个时节，不会有人卖母猪。
不过无所谓，因为买猪肉的人一般都不懂。
我从小在京城长大，尽管那里并不是我的家乡。京城很大，人也很多。人多的地方，就容易滋生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而这样的大人物哪怕囊中羞涩，餐桌上也必不能少了肉。
所以，他们往往钟爱便宜的猪肉。
我猜他们一定不知道，医书上说：猪肉不可多食，不然会渐渐变得像猪。一向记性不好的我还清楚的记得，书上写着：「南猪味厚，其毒尤甚。」。大概是这个原因，用肉作学费的孔圣人才会说：「君子不食圂腴」，如此，哪怕天天吃猪肉，也能留有一副仁人的心肠。
趁着思维脱缰，我把猪肉从骨头上卸了下来、摊开、切分。
我喜欢把这些肉块分门别类的在案板上排列整齐：排骨放在最左边——客人总爱煞有介事地用左手挑挑拣拣，中间依次排开是前排肉、里脊肉、臀尖肉、弹子肉，五花则紧挨着最宝贵的梅花肉放在最右，而没什么人要的肥肉堆放在右手边。
其实，每一块肉都有它的脾气，你好好的对待它，他就会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排着排着，忽然很想感谢老纪，感谢他准备了这样一块案板，哪怕第一次用，也和我自己的刀一样，跟我配合得严丝合缝。
做完这些后，我拿起桌角的布开始擦手，视线不自觉地跑到了街对面的饺子摊上。
我到这条街时，摊主刚开始剁馅，现在他正把早已和完的馅料往一片圆得很规矩的饺子皮里放，接着指缝一紧夹出褶皱，拳头微攥，一颗漂亮的饺子就成型了。
大概是在给自己做早饭吧。
我觉得他和我一样是个真正的手艺人。
一样的被逼上绝路的手艺人。

后娅菲

贰：
我的双手空下来时，就会开始漫无目的地瞎想。
我并不喜欢思考，只是不想让自己停下来罢了。
一旦闲下来，紧张就会从心脏钻出来，慢慢地、慢慢地爬进脑子里，再从大脑感染到全身。
因为我叫小五，今天是我当杀手的第一天。
三个时辰前碰头时，我得知，饺子摊的老板叫柳阿欣。
也是那时，我才意识到，现实里的杀手永远不可能像说书人讲的那样：披一袭比夜空还黑的劲装，于乌云蔽月之时飞檐走壁潜入目标家中，用一把薄而狭长的宝刀将目标的脑袋偷走。
这次任务仅仅只是对付一个有钱的寻常江湖客，组织便出动了五个人。——尽管里面掺杂进了我这种昨天才卖身葬全家，今天便执行任务的“生手”。
不过，据说在我们这些小人物外，组织还派了“二十四节气”中的“惊蛰”下来。
“组织说，等该出现时，惊蛰大人自然会出现。”
带来这个消息的魏寒盏是个特别的人。
用老纪话讲：这是一个公子哥到骨子里的人，若是让他扮别的营生，只怕人家不用抬眼便漏了陷。
不过我更看重这人对组织的了解：
“‘二十四节气’不但是组织中坚，而且每一个放到江湖上都是一方大擎，特别是惊蛰大人那手剑术，啧啧！”那时候魏寒盏很兴奋的晃着他漂亮的脑袋。
我明白，惊蛰嘛，春雷一响，立马令万物苏生，也能把那些蛇虫鼠蚁为名的坏东西吓清醒。
能以此为名，必然极厉害的高手。
不过当他又提“该出现时自然会现身”时，我忍不住笑了：这般厉害的人物，自然是要接像他那般厉害的任务。组织传下这话，无非是想让我们几人动手时能更不顾性命些。
而这样的手段实在没有意思。
“喵~” 一只虎斑野猫顶着蓬乱的毛从隐晦的角落窜上街对面府邸外墙上的蓝瓦。
我看见墙下的柳阿欣端着一碗饺子绕过摊位像雾一样走来。
“小哥，吃碗饺子吧。”带有几分踌躇的话语里裹着腾腾热气。一张涂满憨厚眼神和市侩微笑的脸挤进我的眼眶。
我没有拒绝，不仅仅是因为这张令我倍觉亲切的脸，也因为，我确实饿了。
“安置”完家人后的三个时辰起，饥饿便开始蹂躏这具身无分文的躯壳，而现在，这种要命的感觉已从胃部一路烧到了胸口。
两颊堆起满满当当地笑容，配上三分羞半分歉，半鞠着肩膀朝柳阿欣微一点头，嘴里短促而有力地“诶”了一声作为答应，双手接过碗。——这是一碗管饱的饺子，沉甸甸的，没有一点汤水。
我希望这种仿佛江湖黑话般的市井语言能让他安心一些，因为我看到了他眼底的试探。
舀出一颗咬下，馅料普通，只有猪肉白菜配上半个指节长短的极细的姜丝，但却能感觉一种幸福感从口腔直奔到胃里。
墙上的猫直勾勾地盯着我咬下半口的饺子，我直勾勾地盯着它斑斓肮脏的皮。
葱香飘过，柳阿欣又端来一碗饺子，一并带来的还有一把凳子，就这么小心翼翼地摆在我座旁。
我很不喜欢这样自来熟的人，但满口的饺子压紧了蠢蠢欲动的舌，舌尖流出的香味逼迫出唇角微笑后又侵入心脾，勾搭上腹中的满足感。
连意欲摇摆的手也被沉甸甸的碗牵制住。
看着柳阿欣变得鸡贼的笑容，我终于意识到，我已输得一败涂地。
但出乎意料的，他的脸很快笼上了一层忧色，神经兮兮地互相搓了搓双手拇指，问了句： “小哥，你说那武狄小哥靠不靠谱啊？”
唉，他果是个真正的手艺人。

雷吓

叁：
武狄这人实在没给小五留下太多印象，普通的月白内襟外罩着普通的粗布蓝灰长裳，普通到极点的手上拿着把普普通通的长剑，一张毫无特点的脸上普通地捎上剑客都有的疏离与冷淡。
这是一个天生的杀手！这是小五看到他的第一眼所想的。
这是一个不靠谱的杀手！这是小五三五刻钟后所叹息的。
老纪问武狄：你为何要做杀手？——安全起见，这个大家都要交代。
对着同样冷着脸的老纪，武狄平淡地说道：因为可以比剑。
比剑？决斗？！
这实在不是一个可以交托性命的同伙。

肆：
看着他们苦笑的表情，我也开始有点想笑。
但是，忽然又发现，我已经笑不出来了。
我叫武狄，今天是剑客，明天是杀手。
其实，他们不懂。
要靠一把剑在一浊江湖中捞得好处，一个响亮的名声是必要的。
而这年头获得声名最快、最安全的就是挑战高手。
但挑战高手偏偏又是一件极困难的事。
一则，高手大都行踪缥缈，就算家大业大，也要在江湖中浪荡。
二则，就算有几个顾家守业之人，也是无法答应的。
因为有家业的，几乎都已是“大侠”。
既是大侠就要讲仁智礼信，就必须豪爽仗义，说白了要对得起江湖朋友给的面子。
所以这样的高手大都不爱出手。赢了没好处，输了丢面子。
哪怕你堵在他家门口，朝他脸上吐唾沫，这人大概也只是擦擦脸，然后转身跟别人谈论自己胸襟之广阔。
如此，你要一战成名，难免要用些下作手段。
比如说，高手的儿女不见得也是高手。
到时若能得胜，江湖上只会记得：某某少侠对决某某大侠，于多少多少招后少侠得胜。 哪怕有几个不识趣的把你的作为捅出去。你也只需呵呵一笑，然后转身跟别人谈论自己胸襟之广阔。
如果不幸败了，倒也不必再理会这等世俗闲愁。
可惜一旦你绑了高手的儿女，要挟他们和你单挑。恭喜你，你要么单挑一群高手的朋友，要么被一群高手的朋友单挑。
而结果也无非是，他们在酒馆喝酒，你在黄泉喝汤。
当然，高手也有出手的时候，特别是成不了大侠的高手。
他们乐于决斗，乐于积累“不败”的次数。但成不了大侠的高手，大都生活窘迫，哪怕答应决斗，也要让你先立下字据：某某少侠向某某高手提出决斗，出银多少多少两为彩头。
如此，高手赢了之后，不管有没有赚头，至少不会亏了买金疮药的钱。
这样一来，大概也唯有大户子弟，世家贵胄才能这般“仗义疏财”到声名显赫。
但，这样的名门之后、大侠后裔，怕是也用不着这般麻烦。
所以，世上的能决斗、肯决斗的高手，何其稀少！
所以，我选择了当杀手。
我觉得，如此一来，既不必担心寻不见高手，也可以靠决斗糊口。
只是我没想到，对付区区一个厮混江湖的土财主，组织便派了这么多人手。
好在，老纪给我安排了一个挑战者的身份，可以先与那人交手一番，锻炼锻炼，也算遂了一半的心愿。
而也正是这个“挑战者”的身份，让其他人一直显得惴惴不安。
第二天，我一早就躲进了街角，看着柳阿欣剁馅、看着小五切肉、看着饥肠辘辘地脏猫从我身边溜过。
忙活完的小五又开始顶起一张心事重重的脸，我很好奇，是什么能让正当青春年华的少年郎丢了快乐。但不等我上前探究，柳阿欣就已端了碗饺子，上前安慰他去了。
这实在可惜，于是我决定，晚上找柳阿欣好好打听一番。
赏着清晨的寒，我发现那颗一直盯着我笑的露珠躲了起来，感到阳光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刺破云层，那些看不见身影的虫豸们，便开始开始无休止地叫嚣着催促我：准备干活了。
小五明显也受到了提醒，他开始注视着街角的那家门上装饰着俗气红灯笼的妓院，注视着或畏畏缩缩偷跑，或趾高气昂跨步的各色嫖客，直到再没有人踏出门槛。
看着他失望的脸，我决定这次抢先去安慰他，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想安慰这个少年。直到很久之后才想明白，曾经的我也希望得到别人安慰。
天不从人愿，我刚迈出第一步，便传来一声刺耳的“咯吱~”，低头察看，发现自己没有变成木头人。再抬头时，目标已经牵着马踏出了饺子摊旁的大门，正盯着街对面突然站起来的小五。

后娅菲

伍：
“小哥，怎么？凳上冒钉啦？”柳阿欣似乎总是懂得我讨厌什么。
“老东西，原来是你捣的鬼！”于是我打算借这个机会做一件早就想做的事，我直奔过去，揪起他的前襟，亮出拳头。
然后，我的拳头亲上了一把宽厚的剑鞘。
“小兄弟，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这老人家一马如何？”连同这话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钱袋。
我知道小城和京城不同，但没想到连大人物都不大一样。
看着这张胖乎乎的和气的脸，我想，这大概将是他这辈子和我说过的唯一一句话了。
回到摊前，我开始磨我那柄黝黑发亮的杀猪刀。
因为，武狄已经迎了上去。——也许他早就到了，只是我没能注意到。
“可是刘淳孝大侠当面？”
“正是，不知阁下是？”
“在下卫命铭，久闻刘大侠剑术高深，还望赐教！”武狄挑战得驾轻就熟。
“春花烂漫，暖日醉人。这难得的好天气，又何苦要舞刀弄剑呢？”目标也拒绝得得心应手。
就在两人一劝一退间，我听见几声娇柔的嗲语，回头看见魏寒盏终于施施然走出了妓院。在几只媚眼依依不舍地注视下径直走向了柳阿欣的摊前。
一样姗姗来迟的还有几只鸟儿，落在伸出围墙的几棵树上，骄傲挺起它们的漂亮胸脯。也不放声歌唱，只是叽叽喳喳地拌着嘴。
武狄似乎也察觉到了，于是当他说到：“刘前辈还请…”时，一道剑光已然闪向目标双目。
剑招剑式依旧普普通通，只是快，很快，快到击碎了横亘在目标眼前的剑鞘。
这既诡又快的一剑没能奏功。
只见目标肥胖的身躯一点一纵，已从武狄头顶翻过，手中的宽剑也自然而然地戳向武狄后脑。
而武狄已来不及撤剑回访。
不过，这一剑终究也还是没能刺出了——魏寒盏右手紧抓他的右腿往后一拉，左手已一剑刺向两腿间的空门。目标不得不反剑撩开这一狠招，同时左腿连蹈，踹开拉扯的手。
看着滞在空中，仿佛游曳的肥硕身躯，我决定出手，用的是刚磨的杀猪刀。
我不懂杀人，但我会杀猪，而我也还记得医书上说：猪肉不可多食，不然会渐渐变得像猪。
在出手的刹那，我看到了目标惊恐的神色，和突然僵硬的四肢。
叮！
一串火花闪过，杀猪刀被一把窄口软剑削断，紧接着，剑尖一转，扫向我咽喉。视线顺着剑脊往上走，最终定格在魏寒盏的蔑笑中。
至今我依旧记得那一刻的不甘心，记得那一刻耳目骤然的清晰：
我听见喧闹的虫鸣和鸟叫——原来，那些鸟只是在商量，如何去杀藏起来的虫子。
还听到了墙头那只虎斑猫的呼吸。
紧接着，耳畔一阵微风扫过，我听见了脑袋里有鲜花绽放的声音。
一种莫名地寒意席卷，将全身的肌肉，连五脏六腑都冻僵了。
四周的虫鸣鸟叫消失在一瞬之间。
努力转动眼珠，我从眼角看见树上的鸟群本被惊飞，可才离树梢不远便像冻住了翅膀，像下饺子一般坠在地上，绽开一朵朵血花。
瓦上的猫全身毛发炸起，竟似整整胖了两圈般，弓背瞪眼、四肢树得笔直，就这样倒进了围墙后。
叮！
断掉的刀刃终于落地。
声音又被放入这方世界：那是一种如泉眼河流般的涓涓微响，踏着这澄净的乐声，两颗头颅舞上更高的空中。
他果然是个靠本事吃饭的手艺人。
水声渐息，一片寂静中，我记得我笑了，很开心的那种。

武狄：
那天晚上睡前，我从小五与柳阿欣聊天中得知两件事：
一、世上有一个全是采花贼的帮会，里面全是以蛇虫鼠蚁为名的败类。
二、惊蛰大人，从来不用剑。
我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是我不敢记起来。
次日，我去找二人时，悚然发现，床板上本该是柳阿欣头的位置，被刻上一个“仇”字。 字迹很细，若不是鲜血浸透，根本看不清。
刻这字的，应该是一把薄而狭长的武器。
（野狐参禅 2016·2·25）

宗萱者

            坐等更。。。

蓑烟

            搞好关系花两钱，好不好，看的不是实力——是人脉。

索窟

            目测楼主看过江南的中间人。

若霜垮

            过来看看。

慕博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