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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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很轻,地上尘不扬,身旁幡未动,吴不晓却知秋天到了。她揉揉酸胀的右肘,准备收摊。 巷尾跌撞出一人,见了布幡,三步并了两步疾奔过来。 吴不晓见那人长袖方巾,脚下虚浮,左手不自禁将仅存的大拇指食指圈在一处,很少有书生找她。 “钱可通神,指点迷途君子。宝能役鬼,唤醒久困英雄。”书生盯着布幡读了一番,转身行礼:“小生求神姑指点。” 吴不晓并不答话。 书生见红黑面具下,一对黑子漾在白水中顾盼生寒,猛然醒悟,忙不迭取出一物,道:“请笑纳。” 那物薄软发黄,是册古书。 吴不晓劈手夺过,满怀欣喜未散,失望之意已猛撞过来。那书无皮无封,只是残本,她随手翻阅,内里全无一字,仅有几幅怪图。 书生看不见吴不晓面具下的表情,却感觉到那双秋水眸中的寒意,忙期期艾艾道:“小生曾祖父也是江湖人,这书是他传下来的,说是紧要之物。”他的话语越说越没底气,生怕这指迷巫女不肯收书。除了这书他已身无长物了。 “所求何事?”吴不晓沙哑的喉音不夹杂半点情感。 书生松了口气:“我想在一个月里赚到一百两。” 吴不晓有些诧异,书生大多没有这般直接的。 书生红了脸:“有了一百两还债,小鱼就不用给王老爷做十三房小妾了。” “你能做什么?” “四书五经我都懂.....”话未完,吴不晓眼中的嘲意已封了他的嘴。 “你喜欢她?”面具后的目光咄咄逼人,书生低下头去,又再抬起:“我们......” “你愿意为她去死?”吴不晓觉得这句话好象在问自己,喜欢一个人不止是放弃身外物那么简单,她深有感触。 书生低头许久才答:“如果可以让她过得好。” 这书生就像八年前的自己。她用残缺的二指从木箱里夹出一封信函,丢了过去。 “杀手入行引荐书?”书生目瞪口呆:“可我身无缚鸡之力。” 吴不晓冷冷道:“你可以收回你的书,当没来找过我。” 书生盯着修长瘦弱的双掌,伏地流泪道:“就没别的法子了么?” “墓碑庄有最严谨有效的杀手刺客训练,一月内便有简单任务,杀一人一百两。最下一行是地址和接头暗语。”吴不晓冷冷道:“如果被人杀,就是白死。” 看着书生脚步沉沉地离去,吴不晓轻轻叹气,感觉秋寒沁入筋骨深处。这书呆子,用命换他的所要,她并不看好。爱一个人是种冒险,随时会以失败告终。失败并不可耻,可耻的是因为怕而从不尝试。这话打父亲传给她指引幡时,便已铭刻心中。 秋风忽急,吴不晓停下了收幡的手,目视路中。 一柄长剑入地,颤颤不止,挡住了去路。 一满脸煞气的青年三步外现身,笑道:“你若猜得我的名姓,便当真是指引迷津吴不晓!” 吴不晓横他一眼,继续收拾。 “那剑算是见面之礼,我有一事相问。” 吴不晓摇头。 “神兵、丹药、秘籍、金银这些不是可以换你吴不晓的指点么?” 银光从吴不晓的箱中掠出,无声无息,长剑突然断了。 青年笑意收敛,右手擎出把半剑长的匕首。青光隐隐,流转尖尾,宛若活物。 “玄流十二神兵的蛇足匕?”吴不晓嘶声道:“龙蛇起陆,你是陆家后人,龙角剑也定在你手中。” “在下陆飞。”青年鼓掌赞道:“听闻你手中已有羊须刀、牛尾锥、虎爪钩等七种......” “给我龙角剑,其他的都给你。”吴不晓不等他说完,截断道。漫长的八年,龙角再度现世,荣耀,我的心血没有白费。 “你肯以一换七?”陆飞的笑让吴不晓想一拳打在他脸上:“有了天下第二利器羊须刀,却依然要龙角剑。你要对付的是幻流的青龙铠......” “换是不换?”吴不晓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陆飞摇头:“不换,但我可以给你。” 吴不晓心沉下去,好事无端上门,必有麻烦。 “我要找几个人,你陪我去。”陆飞的话语毫不客气:“你告诉我他们所在也没用,我怕你一转身,又把我卖了。” 吴不晓举起左手:“我会信守承诺。”八年前,她接过布幡不久,就有人抓了她,逼问消息。 “不过断指,有何了不起?”陆飞不为所动。 仿佛再度置身过往地狱,铁钉透甲钉出,穿指入墙,一把残缺锈钝的小刀,一下一下锯下了她的三根手指,而之后是更深的噩梦,如果不是有荣耀,她白骨早朽。 她缓缓揭下面具。 陆飞瞳仁收缩,腹中翻江倒海,他低声道:“我信你,但你也要去,因为龙角剑也在琼楼玉宇。”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吴不晓呆呆站着,身心如冰。如果世间有比皇宫更难进入,那就只有入者悔生的第一牢——“琼楼玉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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