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江湖混元录

敝垩螳

第一回
第一回

天际渐渐被那垂日映得红了，不觉间似已布满烟霞。赤黄色的余光照射在大地上，气氛突兀地略显肃穆起来。

此时在山东济南府监察御史府院落内，一名短须瘦长的汉子此时正在吃力地做着木活，在落日的余晖下，他的背始终汗涔涔的。他左手握着一把尖口雕刀，右手牢牢按住那木料，整个动作显得熟练而又自然。
他忽得顿了顿，抬起头望了望内苑深处，又低下头专心地雕刻，纹饰。
一切恢复如常，汗珠仿佛却瞬间变得小了，汉子眼里眉中也都绽开笑容。
他想起了与自己相居数年的妻子，心下顿觉一阵惬意。更想到妻子腹中那日益发育成形的孩子，当下便只觉陶然了。
他依旧默默地做着木活，正如那日落也伴着他久久不舍得落下一般。
或许今日，本就异于寻常。
四下里渐渐传来了虫鸣狗吠声，此起彼伏的，周遭的死寂瞬间被打破。
汉子却依旧不为所动，就好像手上的木工是天下最精妙的工艺，他终究只须守护着它。
直到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彻底打破了这唯美的一刻——毕竟毁灭前的瞬间即是永恒，便也是唯美。
汉子此时终于醒悟。他看清了来人的样貌神情，心下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只见那人满脸急切地说道：“御史大人，倭寇此刻大举进犯，巡抚大人已亲临北门城上应敌，特令我告知御史大人，前往共商应敌之策。”
胡宗宪听了，心下只得颤抖。他自得中进士以来，尊皇诏封为山东御史，实未亲临战阵，此时却逢倭寇大举进犯，如何不惊？
但他毕竟深晓大义，忠君爱国，片刻后已神态如常。当下一番思索，欲先告知妻子，又怕惊吓到腹中胎儿。只得忍痛舍了妻子，披挂上马，随军士径直往北城赶去。
城外远远传来隆隆巨响，胡宗宪心下却只挂念家中妻小。一路上不断望见有人拖儿带女，混乱不堪。他却又瞬间觉得有了一丝慰藉，深感自己责任能力的重大。
那军士一路领着胡宗宪左徊右绕，城墙已渐渐得可见了。
却早有军士遥遥等候，直领胡宗宪登上城楼。
天色在这刻瞬间暗了下去。
胡宗宪看那城下倭寇时，只觉黑压压的一片，荡起满天尘土，处处皆是。
巡抚沈应龙此时正观望着倭寇，他只得强忍住心下悸荡，对巡抚说道：“沈大人，不知急召在下前来，所为何事？”
沈应龙转过身子，叹了口气道：“倭奴之乱，我大明亦饱受其害久矣。今日之势，此处必不可久安，我正欲死守此处，誓与此地共存亡！”
话犹未落，城下渐渐喊声震天。胡宗宪望了望，却是那倭奴已渐渐离得城近了。
沈应龙见势即拔出剑来，胡宗宪只得会意。
此刻他虽心系家中妻儿，但若不能抵御住倭寇入城，则家中妻儿势必更加危险。
他默默也地拔出了腰上佩戴的宝剑，剑发着寒光，那般亮灿灿的。两把剑的光辉交织着弥漫开来，满城军士也便瞬间默然。
四下又是死一片的寂静。
慢慢地地面有了震动的感觉，倭寇此刻已是兵临城下。
胡宗宪依旧在强行控制住自己，半个时辰前他还在念着妻儿，此时却是毫无念想了。
因为他只是觉得过于可怕。
沈应龙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剑，气氛瞬间变得一触即发。
城下却传来了噼哩啪啦的说话声，一通长话说完后，又有人用汉话说道：“汪徽王一心忠于大明，只望海禁之严得以宽松，沈大人为一方巡抚，海关之禁，何为甚于邻府？若今后允以宽松些许，则我海军自然退却，若迷惘不闻，攻破州府，满城尽诛！”
这番言语话毕，城上官兵渐渐躁动起来。
沈应龙眼见得军心渐散，当下只好哑然笑道：“既忠我大明，何有围城而论海关？岂有臣下拥兵自封为王而忠君？我大明以农事为重，末商之士，枉谈朝政，必为天下所笑矣。可速退，保你无虞！”
说罢，满城军士响起一片笑声。
城下人却也不恼，又温言道：“我与汪徽王本属大明人氏。今与你当共为乡侨之旧，人心所思，当得返乡。只须大人暂松海关之禁，我等自将退去。大人自须慎思，免致生灵涂炭！”
沈应龙闻言勃然大怒，径至城墙边厉声说道：“你本为大明子民，不思安定报国，今聚众祸乱，却以巧言说我，实为恶甚！”
说罢，自取身后弓箭射下，一倭人应声坠马。
众倭人眼见得沈应龙随意将其杀戮，当下哪还管得了什么阵仗旗号，个个争先恐后得向城池攻去。
沈应龙顺势一挥宝剑，弓弩投石雨点般砸向倭人。
双方各自死战，胡宗宪也只得不避弩矢，在一旁督战壮威。
那济南府城高池深，倭寇哪里轻易取得下？当下一片死伤，却依旧猛兽般直冲向城门。
北方的日落较早，双方鏖战半个时辰，那夕阳已是整个得将垂下去了。
城上的血水慢慢流下，些许渗进了那坚固的城墙之中，大部分还是流下了城下，汇入护城河池水之内。城下尸首遍布，护城河中也是四处飘浮着，那池水竟被染却得嫣红。
夜晚的烟霞缓缓升起，远远望去，万物也尽为之萧瑟了。
倭奴的攻势渐渐缓了下来，城上也自是好受不了多少。
那噼里啪啦的说话声又响起，却好像夹杂着一丝诡异的气息。
倭寇于是缓缓退了，双方各自暂息。
沈应龙此刻已浑身是血，胡宗宪也摊坐在地上。满城军士依旧不发一语，呻吟声随处可见。
胡宗宪下了城楼，不再顾沈应龙生死，亦不再理会济南府及大明失守与否。
他终究是初经历战事，此时只望妻儿一家平安。
他跌跌撞撞地往回家的路走去，此时街道上却不再混乱，只是回归到了死一样的静。
家门依旧敞开着，只是平白无故地多了一摊摊血，以及一具具仆人的尸首。
胡宗宪顿时伤心欲绝，他发疯似的跑进内苑，眼前瞬间只剩一片血红色。
他看见妻子倒在地上，已是被人开膛破肚，内脏撒得到处都是。
无边的血色遍布他眼前，他始终感觉恍恍惚惚的，眼前蓦的一黑，终于晕了过去。

唐文墨

            不错，敢于挑战历史背景的武侠。我们是同道中人啊。我写的小说也是以明代为背景。只不过是明末。加油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