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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燕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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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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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4-2 14:31:3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他们说要有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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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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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9-4-2 14:32:21 | 只看该作者
燕王喜二十八年秋。
   巍峨耸立在黑山白水间的蓟州城,原是无终子国建都之地,后无终子国为燕所灭,蓟州城也就成了燕国的国都。蓟州城高三丈五尺,北倚山原、南临古水,四周更是有六丈余宽、六尺至一丈余深的护城河,地势险要、首当其冲,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素有“蓟北雄关、重门锁钥”之称。
   斜阳漫漫洒落,将这古朴雄关涂抹得海市蜃楼般炫丽神秘。余辉缓动,逡巡过城楼上猎猎飘飞的燕军大旗、掠过那三丈五尺的城墙,再抚过那宽阔的护城河,最后洒落在蓟州城外。
   大地如沉睡般寂静,浑不似一个时辰前两军大战时那般热闹,残阳慵懒无力地拂过那一具具人马的尸体,毫不留恋。战士倒在大地上,生命的热量慢慢逝去,与那夕阳一起冰冷下去。
   天色灰蒙仿佛笼罩了浓浓的雾气。蓟州北门外的死尸堆中飞射出两道黑影,直向那高耸的北城墙下奔去。
   来到城下,两个黑影张弓向空射出一支响箭。
   箭啸未止,一根粗粗的登城索已从城头落了下来。
   那两黑影登城后,一刀疤脸大汉将两件燕军战甲丢了过来,冷冷道:“换上吧!”
   这三人一路无话地穿行在蓟州城北的小巷中。半个时辰后,在一大宅子的后门处停了下来。此处虽是后门,那朱门却比普通人家的正门大了一倍有余,门前的灯笼也挂了足有八个之多,两只威武雄壮的石辟邪在残红烛光下张牙舞爪,仿佛已然活转过来,如此气派的大宅子,门前居然没有任何护卫把守,着实透着几分古怪。
   三人却是不以为异,刀疤脸大汉上前扯起那虎头门环,在朱门上轻轻敲了五下。
   三长二短的叩门声方停,半边朱门便吱呀地开了条缝,烛光透过灯笼朦胧地映衬出一只白多黑少、有气无力的眼珠,那眼珠骨碌地转动,犹疑地向三人打量着,最后停在刀疤大汉的脸上:“魏将军,接了贵客吗?”
   刀疤脸大汉并不答话,只是缓缓地点头。
   门终于全数打开,将三人关了进去后又急急地紧闭了。
   夜色如墨。秦军那连绵不绝的火把,如漫卷大地的火龙,将蓟州城团团围住。十数万秦军无声无息,仿佛与那深重黑夜融为了一体,只在飘摇不定的火光中显露着冰山一角。
   蓟州城的最高处有三人在这沉沉的黑暗中眺望城下。
   “秦军在左步岩已设立营寨。那个位置正是我燕军后方粮道要冲,此处一失,城内虽有存粮,却也无力支撑多久。”右首处那魁梧的身影摇头叹道。
   “蓟州已是孤城!”黑暗中传来的声音仿佛带着无比的倦意。
   “殿下,将做何打算?”左首高瘦黑影虽轻声而问,中气却是浑圆得很。
   中间那人仿佛已化身为黑暗:“子高兄,现蓟州城外无援军、内无士气,凭危而守,又岂能长久?唯有突围而向辽东,或可有一线生机。”
   “可看秦军战阵以南北二门为首要,皆有重兵驻守。”魁梧汉子疑道。
   “鸿蒙,你可知秦军此来最想要的是什么?”黑影问道。
   “殿下之意莫非是想。。。。?”
   那被唤成子高的高瘦汉子,此刻心下突如电光火石般一动,他左手突举,止住了鸿蒙的追问,缓缓转身,向左首黑暗处喝道:“何方高人,还不现身!”
   话还未落,两道黑影电闪而出,子高身形一动,拦在左边黑影身前。那黑影突地一顿,募地从急奔中停了下来,这一停如羚羊挂角般了无痕迹,仿佛他最初的举动就是为了在此处停下来。此人身形矮小,周身夜行装束,仅露出一双凌厉的眼。
   而鸿蒙早已抓过墙垛旁的长戈横在那殿下身前。
   右首蒙面汉子近身而来,也不打话,手中剑已挥扫过来,虽只简简单单一扫,却给人沙场血战的凌厉气势。
   鸿蒙手中戈使了个刺字,戈未及身,戈风已然发出如蛇嘶般尖锐之声,戈风直指对方喉颈要害。
   那黑影却不闪避,手中剑化扫为斩,铿的一声,将长戈挡向一旁,黏身而进。
   鸿蒙咦了一声,眼前此人手中握剑,使的却是刀法,那迅猛的身法竟然也有几分眼熟,他不由向旁退开半步。那使剑蒙面汉子并不停留,转身向子高那边迫近。
   子高与那矮小黑影虽只静静而立,仿若闲庭信步,其实却是最危险不过,两人周身气流川流不息,不断地找寻着对手的破绽。此等内家高手的过招,一旦出手,高下生死只在顷刻间。
   鸿蒙急急挥戈向使剑汉子身后,那人突地倒行两步,手中剑瞬间如暴风骤雨般斩出,将鸿蒙围绕其中。
   而那矮小蒙面人亦与此刻发难,双掌阴阳互换缓缓击出,竟似要与子高拼个鱼死网破。
   子高心内凛然不解,眼前的蒙面人举止刚猛灵动,分明已达“龙雷震天阙、瑞气透琼宫”的一阳升之境,比诸自己的“四柱撑元,一气贯通”的混元境功力纵有不如,仗其变幻诡异之身法也可拼至百招之外,不知为何舍长就短,以卵击石。他不及多想,双掌应激而发。
   四掌将交未交之际,左首黑暗处又窜出一人,势若鬼行魅闪,疾射向那殿下所在黑暗处,身形变幻如凌空搏兔之鹘,此人功力竟似更在矮小蒙面人之上。
   此人一出手,子高疑惑顿消,前两者仅是幌子,而这最后之人才是真正的杀手锏。一念思及,子高沉喝道:“殿下小心!”话语方落,四掌交击,声如帛裂,一股冰寒之气循内关、曲池、肩井三穴突如蜂蛰,令他浑身气脉为之一滞,而自身百脉中的炎热气机受此人阴煞之气所激,如火入沸油般,顿时筋窜膜腾,周身仿佛就要轰裂爆射开来,丹田处气机腾跃如珠,双掌发力如机,一股巨力如狂涛般迸发。矮小汉子顿告不支,只是在此生死存亡之际,唯有咬牙死命支撑。
   那第三个蒙面人身势不停,左手虚空做势,一股阴煞之气笼罩那殿下的前后左右,右手处寒光乍现,直取其咽喉处,这一击如迅雷之不及掩耳,令那殿下无法抵挡。。
   鸿蒙百忙中望见,不禁大惊,他骤然回身,将后背卖与敌手,不顾一切向后飞奔。
   那使剑蒙面人本已一剑斩向鸿蒙背心处,却不知怎地长剑竟似突然一晃,他飞跃过鸿蒙,长剑风雷般斩向第三蒙面人的后背。
   这一变故突如其来,众人无不惊异。第三蒙面人原本无懈可击的攻势为其所扰,无奈向旁闪出,身形顿时露出破绽。
   黑暗中突地涌起一股热浪,如烈焰焚身般,令众人无不感到周身骤热,随即又是心头一热,仿佛沸水入心,让人无所适从。
   那第三个蒙面人更是首当其冲,一道红光剖开黑暗,那人只见眼前一威武狰狞的青铜面具如白驹过隙般一闪,自身右手处寒光崩裂,百炼匕首骤然粉碎,齐手腕处被那红光斩为两段。他苦等良机,想要的是一击而中,估不到那殿下手中居然有如此神兵。他不及细想纵身而退,身似电闪,形若轻羽,与那子高在空中交错而过,顺手抓过委顿一旁的矮小蒙面人,跃下城去。
   子高和鸿蒙一前一后围住了那使剑汉子。
   那汉子挺立如松,缓缓举剑横在自己的脖颈处。
   “住手吧,魏将军!”黑暗中那殿下长叹道,他早已从对方的刀法中识出了那汉子。
   使剑汉子浑身一震,左手往脸上一抹,露出他本来的面目--满是刀疤充满豪迈气概的国字脸,右手却依然纹丝不动地停在脖颈处。
   “魏。。。勇。”鸿蒙有些不敢相信地喊出同僚的姓名:“为何会是你?”难怪那身形很眼熟、难怪使剑用的却是刀法,难怪那必杀的一剑在紧要关头会斩向那蒙面人。
   “为 何 是 我 ?”魏勇一字一句地道,神情萧索,仿佛在问自己又仿佛在问上苍。
   “魏将军一直以来为大燕立下汗马功劳,单说易水河之役,魏将军在秦军战阵中冲突往复十数次,身被枪箭之创达十五处,救丹和数千将士于那修罗战场中,那些场景丹尤历历在目。”那殿下缓缓道:“魏将军向来勇毅果决、绝非贪生忘义之人,今夜此举必有隐情.你不妨明言,但求太子丹力有所及,必为魏将军担当。”
   “殿下!” 子高皱眉、鸿蒙想要提醒那殿下,同时呼喊。
   “哈哈哈。”魏勇突然放声大笑道:“大燕太子丹,王士慨而慷。殿下,魏某原是城中一介三餐不济、父母无养的贱民,承蒙大王和殿下的提携,才有了今日。只是。。。。“话未完,热泪已经盈眶,魏勇道:”殿下的大恩,我唯有来生再报了。”
   剑动,寒光在脖颈间一闪,魏勇已轰然倒地。
   “魏勇将军!”太子丹急上前扶起,一股温热而粘稠的液体从魏勇脖颈间缓缓涌出,浸流入太子丹的双手中,魏勇向上拱起嘴唇喃喃道:“我不 、不是魏勇,魏勇~~他早就死了。”
   “是。你不是。”太子丹默然半响点头道:“魏勇将军他在易水河之役,已经为燕国战死沙场了。”
   “所以殿下~今晚没有见~过魏勇。”魏勇努力挤出声音道。
   ”丹只知魏勇是燕国最骁勇的将军。”太子丹黯然道。
   “谢。。。。。。”温热的泪水滚落太子丹手中,魏勇微笑着说出了最后一个字。
   “为什么?”黑暗中太子丹喃喃道,这魏勇骁勇善战,实是大燕的一员主力战将,也是北门驻守大将,却不知为何居然会引人前来刺杀自己?而又为何中途反水救了自己呢?
   城梯处,大批听得动静的燕军战士蜂拥而来,火把分明里见了魏勇的尸体,都不禁一呆。
   太子丹负手望向城下秦军阵营,淡淡道:“适才有秦国刺客来袭,魏将军奋勇阻敌不幸遇难。”
   众将士面面相觑,方才明明只有太子殿下等三人登楼,魏勇将军是如何会莫名其妙地死在此处的?
   鸿蒙自是明白太子丹的良苦用心,须知叛国被诛和为国捐躯这两种死法,无论对逝者还是其家人今后的生活都是有着天壤之别的,当下他命战士将魏勇的尸身抬走安葬不提。
   子高望向太子丹腰间的佩剑道:“殿下那剑莫非是灭?”
   太子丹缓缓道:“正是此剑!”
   鸿蒙道:“灭?殿下居然以它为佩剑?”
   “这剑原本想让荆轲所用,可惜太长了,剑师徐夫人见此剑时,曾说此剑之锋锐天下无匹,却又是害主无情的不详之剑。”太子丹道:“而今天下分崩离析,最需此无匹锐剑保家卫国,方才若非有它,太子丹或已不免,可见害主之说不过愚夫们以讹传讹罢了。”
   “不然。”子高消瘦的身影在火把的飘光中越发修长,他皱眉道:“灭的锻造者为欧冶子的传人,只因不愿为那勾践锻剑,而被灭族剩其一人,此剑锻造之时用的不是水,而是剑师举族被灭亲人的鲜血,那剑师一气呵成不眠不休整整锻造了七日七夜,神兵终于锻成。天地为之凛凛,狂风骤雨三日不绝。而第一个试剑而死的人便是剑师本人,其后无论何人所得,无不是死于意外,无人可免。其中有子高亲眼所见者,此说绝非无稽传言!”
   “若然天意如此,太子丹也无话可说。”太子丹缓缓抬头,天暗无星,那黑暗仿如有万钧之重直压顶而来。
   “只可惜让那两个秦国刺客逃走了。”鸿蒙忙岔开话题。
   “那两人五脏六腑已为我震碎,逃走亦不过苟延三日之命罢了。”子高淡淡道:“同是丹道中人,我本不欲施以如此凌厉的内家禁手,奈何他们以命相搏,自取其亡。不过看那两人身手,却不似秦人,反而更象赵人的仙道流高手。”
   “为何是赵人?”鸿蒙似乎极为不解,此时的天下,一秦独大,灭韩并赵,赵国仅剩下代郡苟延残喘,燕赵虽旧有战争,也不至于在此唇亡齿寒之时来算旧账的啊?
   “赵?”黑暗中太子丹似有些恍惚,他的左手摸在袖中的一块玉石上,那温良却凹凸不平的宝玉。纵然那玉上的刻字已然刮去,而那段赵国邯郸所度过的光阴却一直清晰地铭刻心中,----
   “阿政,今日我们去醉仙楼痛饮一番如何?”太子丹仿佛还听到自己十年前蓝天白云下的话语。
   “哈哈哈哈。”爽朗不羁的豪笑声中,是阿政粗粗的嗓门:“象上次那般饮两坛就是痛饮吗?就象建一房就称国般好笑,太子丹,要找我喝酒,先练好你的酒量吧!否则每次都要我扶你回来,少不得又要受雪歌的埋怨了。”
   纵然有那讨人厌的赵国公子嘉象苍蝇般整天找他们的麻烦,那时的天空却是蓝蓝的,他们的青春年少还洋溢着对未来无限美好的憧憬,更重要的是雪歌还在自己身边,而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一切的希望梦想都被飞逝的光阴颠覆破灭无余。权力、金钱、霸图,为了这些,人难道就非得改变不可的吗?太子丹在夜风中痴痴地站着、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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蓟州城内某处。阴暗的烛光下,一佝偻老者低声道:“主公,计划失败,太子丹未死,魏勇身亡。那两个高手遁逃无踪。”
   红椅上背朝老者而坐,闻言并不说话,也不回头。半响过后,才挥了下左手,那佝偻老者明白地退了出去。那人身躯突然剧颤,他急忙打开条案上一个盒子,取出一颗蓝幽幽的药丸,张嘴吞了下去。
   同一时刻的秦国王宫大殿中,一须发如戟的王者正厉声道:“告诉王翦,寡人生要见其人、死要见其尸!”年少粗粗的嗓音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那无比的威严和霸气,嬴政腾地从宝座上站起身来:“太子丹此人不除,必是祸害!”
   夜更深。赵高提着灯笼打开西面的一处偏殿,将殿中胳膊般粗的烛火点燃后,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烛光摇曳中,嬴政闪进殿来。殿门在身后沉沉关闭。
   这大殿空空荡荡,只在中间有一辆黑白相间的铜车马。嬴政快步走过去,在马车旁站定。以无比温柔的声音道:“雪歌,阿政来看你了。”
   暗夜无论多长,终究会过去,前路再崎岖,新的一天终将到来。秦军的战鼓粉碎了原本应该安静祥和的清晨。
   高高的城楼上,燕王喜面如土色看着城下往来如飞的秦国大军,只道:“这便如何是好?”他的话音方落,城下战鼓隆隆如震天雷响,旌旗猎猎似三九风刮。黑压压的秦军战士在战鼓轰响中推动着云梯、巨弩、飞石车、望楼、冲车等攻城器械缓缓向蓟州城东南面的护城河逼近。蓟州护城河地势东南高而西北低,秦军无疑充分考虑到了这点,选了东南面为攻城的突破口。
   蓟州城上燕军战士张弓待发。
   城下秦军阵容甚整,三横排的重弩战士排在最前,其后为重装步兵,再后是矛骑兵,而战阵两翼最外为两骖两服、带甲三人的兵车,其里则是那短矛弓箭的轻骑兵。
   秦军军阵动如疾风 ,带着种一去不回的凛冽气势。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秦军战士前进的脚步声,那声音齐整若一、单调而枯燥,尘土飞扬间令大地惊颤。秦军战士缓缓而进,那沉闷压抑的脚步声仿佛在刹那间越过了护城河,每一步都重重地踩在了燕军战士的心中。
   离护城河五步之遥,秦军突然停住,除了那遮天蔽日的黑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外,天地无声。
   燕军战士在那刻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每个人都听到自己‘砰砰砰”的剧烈心跳,他们不由自主地将手中的兵器握得更紧了,仿佛不这样的话,那心就要跳出来般。
   秦军阵中战鼓突骤,所有战士突然齐声暴喝,声若山崩。喝声未绝,各种攻城器械开始爆发出恐怖的攻击。
   弦在发出崩响,秦军巨弩以无坚不摧的姿态破空而去,一矢中的,将两至三名燕军战士象肉串般穿在了一起。
   叭!
   绳子发出一种酣畅淋漓的短音,五百名战士的肩臂肌肉同时暴张,向着大地狠狠挥动手臂。
   百余块硕大的圆石鸟儿般飞翔在蓝天白云下。
   轰!轰!轰!
   等城楼上的燕军战士听得天空那摄人胆魄的呼啸时,已来不及闪避。石块重重落入人群中,热血如喷泉飞溅,惨呼哀号声中燕军战士如鸡蛋般砸了个粉碎。
   浮桥仿佛一瞬间搭成,数十架云梯很快就斜倚在蓟州城墙上,那上面的梯钩牢牢掐在了城缘,令燕军短时内无法将其推却,一众秦军战士青铜剑横咬口中,左手举盾,右手扶梯猿猱般蜂涌而上。
   城头上的燕军在秦军的箭雨飞石中顽强抵抗,还以弓箭,还有那粗重的檑木、檑石倾盆而下,将攀援半空的秦军战士狠狠地砸了下去,更有一些夹杂着臭味的滚烫开水从城楼上飞流而下,所有被淋灼的战士无不哀号着倒地翻滚不已。
   战鼓如雷。秦军战士蜂涌推动着那几丈高的望楼直逼城下,顿时望楼与城头之间,箭如飞蝗,无有间断,不断有战士从高处惨叫着重重坠落,嘣地激起一地烟尘。
   燕军虽以火箭将部分望楼、云梯射烧,无奈秦军战士在城下越聚越多,而弩箭、飞石的悍猛攻势令城楼上的燕军渐渐有些支撑不住。有百余秦军战士鼓勇而上,跃入城头,与燕军展开激烈地缠战一起。
   正当此危急之际,鸿蒙率一支五百余战士猛然杀到,将那上城的百余秦军战士尽数斩杀。
   浑身浴血的燕王喜气急败坏道:“太子丹呢?”
   鸿蒙忙俯身在燕王耳边低语数句。
   城南跑马场上静穆无声,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
   大地一片镐素,仿佛昨夜下了场飞雪,无论是发须皆白的老者、还是虎背熊腰的年轻人,他们都成了这片白色的一分子。
   五千名白衣战士的双眼都望向东面的小土丘处的两人。当先那人长身而立,白衣凛凛随风飘动,浓云下隐隐未露的光芒恍在他的脸,居然泛着青黝黝的光芒,原来那脸上罩了个狰狞的青铜面具。两道温和坚毅的目光从青铜面具下炯炯而出,扫视着一众战士身上那万载玄冰般寒冷的镐素,他心下明白,再过片刻,这白色终将被更为刺眼的红色所淹没,而这些鲜活有力的生命也将随之永远逝去。
   朝阳无限美丽、充满生机,为什么那无边的黑夜还是会不舍而来?
   面具下的眼神越过战士的身影,猛然瞥见苍穹浮云下城楼处的大旗,那上面的“燕”字正随风怒舞。
   “南宫越,告诉我,你为谁而战?”面具下的目光注视着身前,那英气勃勃、与他身形有几分相像的年轻战士脸上。
   “大燕。”年轻战士怒吼。
   “那你们呢?”面具下那话语山崩般轰响着。
   “大燕。”标枪般挺直的五千躯体发出同样刚毅而短促的回应。
   “不错。我们为燕国而战,因为这里是我们的家,有我们的亲人朋友,是生养我们的神圣之土。”太子丹停了一下继续道:“勇者并非不怕死,而是要死得其所。而今秦人强占我们的土地,奴役我们的父老,我们可以顶天立地地战死仰或卑微地做为奴隶活着。勇士们,告诉我,你们的选择?”
   “宁战死,不跪生!!!!”
   浪潮似的吼声中,没有人注意到跑马场围墙的阴影处,有一小小的身影在恍动,那是个五六岁模样、瘦瘦的男孩。
   “爹爹,你在哪里?”男孩边哭边跑:“不要丢下小福。”
   战列前排一光头壮汉斜眼望去,看到了自己的儿子。
   “爹爹,爹爹。小福要和你在一起。”看见了父亲,小福那双赤裸小脚在空气和大地间飞快起落。
   “狗崽子,给老子滚回去。”光头壮汉心下暗怒,自己明明将儿子托付于那远亲,估不到他竟然寻到了此处来。
   “嗯嗯嗯,小福不要一个人。”跑动的男孩哭得越发大声了。
   太子丹对光头壮汉点点头,后者赶紧翻身下马,铁塔般的身躯挡在儿子面前,也挡住了那将要破云而出的稀薄光辉。
   被笼罩在身影里的小福呆愣愣地望着父亲那一身白衣:“爹爹,为什么要穿白衣,上次娘去世时才。。。。。”说到这里,小福的眼中的惊恐之色更盛了。
   叭!那簸箕般的大手毫不留情地扇在了小福的脸上。
   “给老子回去!”
   “爹爹,快脱掉,小福不要看见白衣。。。”男孩跌坐在地,完全不顾自己脸颊和屁股处的疼痛,继续恳求道。
   “你。。。”光头汉子又怜又怒,重又举起的宽大右手,迟疑一下后又重重挥出。
   叭。一只绵软却又似含有无穷劲道的手掌将光头汉子的右手轻轻握住。台上那儒生打扮的第二人不知怎地,在一瞬间已到了身前。
   “子高先生?”
   那儒生却不理会他,只伸过左手扶起那小福,右手轻抚其后背道:“好孩子,如不嫌弃,以后就做我的徒儿吧。”
   那光头壮汉不禁大喜,料不到这当世丹道、武道高人居然会主动收小福为徒,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双目含泪迟疑道:“子高先生,这。。这。。份恩情,狗屠真不知如何。。。。”
   那儒生一摆手止住了光头壮汉狗屠的道谢,右手将小福轻推向前,让父子俩再说说体己话,自己则退过一旁。
   望着地上儿子脸上流淌的泪水,狗屠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后悔的滋味,心里就如有不少的爪子挠在某个酸酸涩涩的地方,这种崭新的感觉让他手足无措无所适从。他一把拉过儿子,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地为儿子抹去了嘴角的血迹。小福从未见过他爹如此和颜悦色,不禁喜出望外,瘦弱的双臂紧紧抱住了父亲的脖颈道:“爹爹,你不会丢下小福了吧!”
   狗屠没有答他,只是张开双臂将儿子重重地抱了下,在他耳边轻声道:“小福,以后要好好听子高先生的话,好好活下去。”
   说罢,狗屠轻轻挣开小福的双臂,将他望地上一放,转身疾步上马回归队列。
   看着那恨不能双眼长出钩子留住父亲的小福,太子丹仿佛看见了当年赴赵国为质时,与母亲分离的自己,与亲人、爱人生别离的痛苦,太子丹钢牙紧咬。
   “殿下,请回。”南宫越的声音将太子丹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不必了,此次太子丹亦随各位一同出击。”
   “什么?”南宫越猛地大声,此次出城的五千敢死战士是为了给蓟州城中的燕军剩余战士开辟一条退路,是死而后已的死士部队。真不知这太子殿下是如何想的,南宫越正想开口,却见太子丹身后的子高先生朝着自己缓缓地摇摇头,示意无谓再说。
   战旗飞扬,骏马蹄声如潮般汹涌,瞬间将小福那童稚的哭喊声淹没,在拐角的刹那,狗屠终于忍不住回望了一眼。太阳光芒还被包容在云中,拼命奔跑的小福身影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无助。狗屠仰天怒号。久违的泪水终于倾盆而出,横流入耳中。
   战马如箭飞射,再不回头。
   小福看着战马上的父亲逐渐化为了远方的一个小黑点,他终于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直到一只温暖轻柔的手抚上他的脸颊,将他的泪水轻轻抚去。那手如脂玉般细嫩光滑,带着淡淡的花香气,小福泪眼中的这女子也是一身素白,纤瘦白皙,人淡如菊。她微笑道:“小福,以后你就先跟着雪意姐姐吧。”
   雪意。这名字为何这般熟悉?小福猛然想起好像是在以前那个常到家里喝酒的荆轲大叔曾经提到过。特别是荆轲大叔最后一次来时,喝了很多酒,也足足将这名字说了十几次。那晚之后,小福再没见过荆轲大叔。半年后,家里多了一块木牌,父亲说那就是荆轲大叔。小福知道人只有死了才会有那灵位,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说,男子汉就要象荆轲大叔那样。难道是要象荆轲大叔那么会喝酒吗?还是象荆大轲叔那么早死?父亲这句话,多年以后小福才明白过来。
   太阳剖开云层的包容,灼热之光已无物可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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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间骤然一亮,蓟州城南门的吊桥随之沉沉落下,一彪人马奋勇而出,白衣胜雪。南门外秦军上前阻截,那彪燕军却不恋战,以三角锥型战阵飞速冲入,矛锋直指向秦军大旗所在处,当先大汉正是狗屠,他手中挥舞一巨大的斩马刀,纵马狂呼道:“秦狗,快来你狗屠爷爷刀下受死!!”
   这五千余燕军精锐之士存了必死之念,又兼俱是长刀铜盾的骑兵,只一瞬间便已锲入秦军战阵中间,横冲直撞起来。那长刀借战马的无穷冲力由上而下,往往只一斩就将那秦军步卒斩为两截。
   那狗屠手中之刀更是威力惊人,旋风般一斩一拖间已将三架望楼击毁。他大呼酣战,手下更无一合之敌。
   秦军抵不住燕军生力军这如狼似虎般的冲击,抵挡一阵后,终于慢慢向后退却。
   黑底白字的秦字大旗下,王翦看见那白衣燕军呈锥形阵向自己这面猛扑过来,那来势好不凶猛,只一刻,距离中军金鼓鸣放之地不足二百余步,他心下纳闷,自己所在的秦军本阵虽是薄中厚方的方阵,兵力的重点布置在两翼,而中间稍弱,可五万大军又岂是几千燕军所能冲乱的。不过猛虎搏兔也是应该倾尽全力的,更何况他已经看见了燕军大旗前那戴青铜面具之人。
   旌旗飞扬,战鼓惊擂。秦军阵势大变,王翦已然看出这边的燕军是来拼命的,而且是燕太子太子丹所领的燕军精锐,他下令抽调围攻蓟州城四门的部分秦军,对眼前最重要的猎物进行合围,断不能让大王最看紧的燕太子太子丹逃脱。
   秦军和燕军交缠厮杀在一处,黑白分明仿如以大地为棋枰,战士为棋子的一盘棋局。眼见黑子愈来愈多,白棋虽奋力拼杀,想要杀出一条血路,却是力有未逮,渐渐被那黑色洪流淹没。
   这一战虽只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秦军战士已伤亡近四千余人,而那燕军也只剩下不到一成人马,王翦手一挥,一传令官纵马而来,听了王翦几句低语后,向着秦燕战士厮杀的中心地带飞驰而去,转眼上了一较高的土丘,向着重重包围内的燕军大喊道:“降者免死!降者免死!降~~”
   一支疾飞的羽箭无情地截断了他的喊叫。
   ““国欲亡兮吾何生,士为知己死不惜! 素骥广陌鸣商羽,慷慨燕风送我行。”白衣燕军中一曲悲歌如天际雷鸣,先是隐隐若闻,渐而耳中轰鸣,继而化为振聋发聩的天地之音从四方百川归海似地汇聚一处。那五百余燕国战士的白衣早已为敌我的鲜血染红,悲歌声中燕军士气大振,将秦军铁桶般的阵势硬生生撕出一道缺口来。
   狗屠纵马如飞冲在最前,宛若魔神降临般直冲入秦军战阵中,狂呼乱斩,所遇之敌无不立成两半,他左手所持燕军大旗迎风猎猎,右手斩马刀刀刃已为血污全然掩盖,只在斩入敌手的刹那,闪现着刃口的锋锐。
   燕军眼见秦军帅旗已然在望,甚至连那旗下秦军将领的面目也依稀可辩,无不欢欣鼓舞,狂呼着飞驰而往。
   王翦傲然目视呈尖锥状向自己飞扑过来的燕军,怒笑:“强弩之末,何敢如此猖狂?”
   秦军阵中,令旗飞扬。只一瞬间,箭雨如泼,如死神的镰刀,毫不客气地将燕军战士和战马的生命贪婪收掠而去。
   一探马飞驰来报:燕王放弃蓟州,从北门突围而出。
   王翦望向被秦军团团围住的只剩下十几人的燕军,心道:"太子太子丹一亡,燕王毫不足虑,不过除恶务尽还须将其斩草除根。”他大声下令命副将李信率军即刻追击。
   那十余名燕军战士团团围在太子丹身旁,毫无惧色地面对着万千秦军。
   王翦纵马向前,对太子丹道:“太子殿下,请下马就降。”
   太子丹纹丝不动。
   王翦道:“小将前来之时,敝国大王曾下严令,一定要将太子殿下请到秦国,因为大王他很想念太子,大王还告诉小将,如果殿下不去的话,恐怕再也见不到某个人了。”
   太子丹依然如泥塑木雕般。
   王翦怒道:“殿下莫非是要王翦叫人来揪你下来不成?”
   面具下的双眼突然闪过一丝嘲弄的眼神,那太子丹伸手将那面具一摘,放声大笑道:“王翦小儿,看看我是太子殿下否?”
   面具下那人不过二十余岁,英气勃勃,正是南宫越。
   这突然变故,令王翦和众秦军俱是一呆。
   狗屠抓住此白驹过隙的刹那,大喝一声,舞刀纵马向王翦这边狂奔而去。
   轰。一声巨响。秦军战士的黑色之阵被撞塌了一角。在如林枪戈将狗屠淹没的瞬间,他将手中刀用力掷了出去。
   刀飞旋着掠过秦军战士战阵的空隙间,疾射向秦军帅旗处。
   这一刀来得神出鬼没,王翦只来得及取过鞍旁的雕弓一挡。
   噶一声轻响。弓折、弦断。
   那刀被挡得偏了少许角度,从王翦的喉间如风掠过,射向后方。
   王翦骇然回首,秦字大旗从中缓缓而倒,接着是掌旗战士的头颅无声地掉了下来。
   这一刀来得太过刚猛,刀刃又锐利无匹,先斩断了旗杆,那掌旗战士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然身死,那无头尸身在马背上许久,才轰然倒下。
   王翦双手俱是冷汗,方才他的反应只要稍慢,掉在地上的可就是自己的脑袋了。
   他怒喝道:“杀!”
   “国欲亡兮吾何生,士为知己死不惜!素骥广陌鸣商羽,慷慨燕风送我行。”这悲歌在枪林箭雨持续着、回荡着,一直不肯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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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4-2 14:34:53 | 只看该作者
蹄声急促,六骑如飞而来,原本颇为热闹的长街,顿时人闪道空,那马儿清一色黑亮如墨,神骏非凡。马上骑士脸罩狰狞面具,周身黑甲森然,一股剽悍之势迫人眉睫。
   六骑一阵风般从城门处呼啸而出,最后一骑突地回身、抛出手中白锻,张弓、搭箭,射箭、所有动作在眨眼间一气呵成,两道黑光在城墙上一闪即没,一白色锦缎被牢牢钉在宽厚的城墙上迎风招展。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六骑者已消失在飞旋的尘烟中。
   白底黑字的告示异常显眼,立时吸引了不少看客。
   “ 太尉令:燕质子太子丹,于二日前擅离秦都,着各城守严加盘查过往行人。缉获太子丹者,不论生死,赏金五千,封千户侯。”
   沿帽盖头、黑巾蒙面的太子丹站在众说纷纭的人群中,望向白锻右下角那画像。画中人相貌英挺,卓然不群的风姿被丹青妙笔绘得栩栩如生。
   啪,一只大手按上太子丹的左肩。
   ”你是何人?,打哪儿来,要去向何处?“眼前黑头大耳的城守卒一口气问道。
   太子丹瓮声瓮气道:“在下赵人关复言,来秦就医。”
   “我看你如此诡异打扮,分明是奸细,快取下面巾。”随着这声呼喝,其他的守城卒也围了过来。
   太子丹缓缓拉去面巾。
   那几个守城卒只看了一眼,纷纷转头,但觉得肚中一阵翻腾,直欲呕吐,为首那胖守城卒忙不迭摆手道:“快、快挡住。“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啊,血肉分裂如刚犁垦过的土地,沟壑纵横,根本就是一张鬼的面孔。
   “大爷们小心了哈,小人这病据说会传染的。”
   ”快快出关去吧!”众守城卒齐齐后退异口同声道。
   “小的马上就走。”太子丹笑着转身道。
   酒楼处商人打扮的鸿蒙向太子丹点点头,太子丹知道他等的人已经来了。
   他的心突然跳得很急,就像十年前第一次见到她。
   一辆驷马拉乘的黑色马车从长街那头缓缓驶入太子丹的视线,黑色的车体处的半尺见方的白色窗遮,正被一只纤细秀美的手优雅地撩起。
   “雪歌!”太子丹低呼一声,心跳得更快了。
   雪歌在小窗处明眸青睐,她早已看到了太子丹,终于可以与自己真正喜欢的男子一起了,不必再去理会那蛮横的嬴政了。雪歌心中涌上一种鸟儿脱却樊笼的轻松感,从此自己就要和太子丹永远在一起,不再是韩国笼络巴结秦国的工具了。
   她幸福地笑了,红颜如盛放的花。
   大地突然有了隆隆震感,城外声如奔雷:“雪歌公主,末将恒奇奉命前来,请殿下回到咸阳,大王他正等着你。
   这声音比冬日那三九霜风更冷,那红颜笑花尚未全然绽放便已苍白凋落,晶莹的泪珠早已烫烫地滚落下来。
   “众将士把这道上的人等尽数检查,看看可有太子丹及其乱党。”恒奇吩咐道。
   是!场外传来海洋般的回应声,听那阵势最少有五千人。
   雪歌黑漆般的两点珠子死死地盯在了太子丹身上。
   太子丹摇摇头,想要雪歌放心,他的手握上怀中那短戈处,说不得只有擒贼先擒王,冒险一试,希望可以带雪歌一起逃离这秦境。
   一只手如拍尘土般在太子丹后背轻击了几下。
   太子丹突然觉得自己很重,无论是身子、还是手脚,他发现全身的气血都停了下来,自己动不了了。
   鸿蒙在耳边悄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殿下恕罪。”
   太子丹泥塑木雕般站在长街旁,看着那黑色的驷马马车调转了头来,看着小窗口探出的那张俏脸。那初见之曲幽幽在耳边萦绕:刹那之间,两心芳华,若然不见,咫尺天涯。
   马车缓缓而行。
   从两人的缠绵目光中驶过。
   从太子丹的右眼中驶过。
   从最初相见的草堂驶过。
   从两情相悦的垂柳兰舟旁驶过。
   从小桥流水的欢笑中驶过。
   从蓝天白云下的驰骋中驶过
   从太子丹的左眼中驶过。
   这一刻,是短暂的、是漫长的,是咫尺而过,驶向天涯。
   一股沸腾的血突然汹涌而来,让太子丹手脚恢复过来,他大声叫道:“雪歌,雪歌。。。。”
   他飞跑,什么也不管不顾地飞奔。
   马车已在眼前,太子丹伸手拉向那翩翩倩影,却猛地扑了个空,一道粗壮的身影挡在他的面前,大喝:“太子丹,雪歌是我的,你就死心了吧!!”
   嬴政的喝声如天雷动颤,太子丹飕然醒转,才发现自己居然躺在马车中。五年前的往事居然在梦中重现。
   “殿下。你醒了么?”马车右侧的鸿蒙听得动静,从战马上回转身来。
   “我为何会在这里?”
   “是子高兄的安排,他在殿下快出城的时候,以内丹之术让殿下昏睡过去。”
   “五千将士何在?”太子丹不等马车停下就从旁一跃而出,见得周边的陌生景致,大惊:“此处是何所在?
   “殿下,此刻离开蓟州城已一个多时辰,即便殿下赶回去,已于大局无补。”鸿蒙低首答道。
   “啊~~~~~~~~。”太子丹仰天怒啸,突然拔出灭剑,朝着大地狠狠斩下,铿的一声巨响,黑泥飞溅,立足之地被笔直的劈开了一条长坑。
   回剑入鞘的瞬间,一张满是疤痕的脸在明亮的剑身上一闪,太子丹在那刻突然恍然大悟:“莫非是南宫越装扮的我?”
   “子高呢?”
   “子高先生说他有一事要办,还在后面?”
   一将飞驰前来滚鞍落马:“大王有令,命太子太子丹率军殿后。”
   风尘中,一黑马纵横如飞而来,子高飞身下马,血污满身,他将手中物往地上一掷,恨恨道:“原本想要杀虎,可惜只宰了只狼。”
   那物在地上翻滚几次后,停了下来,居然是一颗首级。
   鸿蒙见那首级须发如戟,虽已死去多时,那浓眉下的豹眼依然怒睁,彪悍之气弥漫,当看见那下颌处一块黑胎记时,他猛然想起,大惊道:“此人莫非是秦军副帅鱼翼不成?”
   子高道:“正是。”
   太子丹横了二人一眼,眼光转向遥远的天际,冷然道:“子高先生,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你我之缘已尽,今日就此别过。”
   鸿蒙大惊:“殿下,你说什么?”
   太子丹决然地长剑一挥,袍袖断为两截:“你我之间,犹如此袍,从此恩断义绝,不再相见。”
   子高望向太子丹,后者转身目光远眺,并不与之相接,子高突然明白了,太子丹恼怒自己的原因。他淡淡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交至鸿蒙手中道:“小福随雪意姑娘先走了,请将此卷交给他。”转过身来,子高向着太子丹的背影一揖到地:“殿下,多多保重。”说罢飘然而去。
   鸿蒙低首劝道:“属下斗胆进言,殿下此举有欠妥当。”
   太子丹不答,只转身遥望远处那袭身影,喃喃道:“子高兄,太子丹是迫不得已,你有自己的丹道理想,不必陪我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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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秦军在通往左步岩处设立营寨。那个位置正是燕军后方粮道要冲,此处一失,燕秦双方主客之势立反,城内虽有存粮,一旦被围,也只能成为坐吃山空的孤城。燕王喜不顾太子丹和众大臣的强烈反对,将精锐的易水、硕木、夺金、都歌四营闲置,只拨给太子丹两营老弱燕军,就命其强攻左步岩秦军。血战竞日,燕军终于占领了左步岩,而后秦军大举围击,燕王为其势所惊,死守襄平,坐失破敌良机,太子丹先后派出三拨勇士入城求援,燕王却置若罔闻。终于在二日前,左步岩重入秦军手中。太子丹所率千余残兵无力返回城中,唯有顺衍水而下,秦军李信率所部秦军在后紧追不舍。
   衍水贯穿襄平全境,水势湍急如奔,两岸之宽足有三箭之距,飞鸟游弋欢鸣其上,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只在那遥远处与天共为一色,构成了世间无比壮观的美景。
   残破的燕军大旗迎风飘扬,太子丹站在衍水岸边的小土山上,远处尘土飞扬,虎狼之师正狂追而至。
   “风雷隐隐兮天欲何,独木难支大厦倾。”一曲轻歌从衍水深处的芦苇荡中传来,打断了太子丹的浮想。
   轻舟破浪处,一女子白衣飘飞,宛若画中仙人,一瘦小少年高声叫道:“殿下,鸿蒙将军。”二人赫然是雪意和小福。
   襄平城内的雪意、小福突在此处出现。太子丹和鸿蒙惊讶万分。
   芦苇荡中又无声突出十余艘小型战船,那战船上之人身着燕军战甲,疾动如风。
   难道是援军来了吗?
   太子丹大喜。
   却见将那些战船顷刻间将那小舟团团围挟,逼向下游而去。雪意张嘴欲言,却见那些战船处伸过来数十支挠钩,早将小舟扯到了战船后面去了。
   太子丹在岸边急道:“船上是哪位将军主事,请一见?”
   左首最大的战船中一人探出头来“:殿下有何事?“
   太子丹见那人肥头大耳,说话间皮笑肉不笑的,正是父王喜的第一号宠臣范地。
   ”范将军,此来何意?”
   范地却把头一缩道:“殿下请稍等。”他转身回到船舱内,,片刻后走了出来,右手一扬:“请殿下纡尊降贵上船一叙。”
   船板伸到了岸边。太子丹走了上去,鸿蒙正要跟了过去,那边的范地却阴笑道:“鸿蒙将军请你留步,范某请的只是太子殿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鸿蒙双目迸射处焚林怒火。
   太子丹低声道:“鸿蒙,你先退下,不会有事的。”
   鸿蒙狠狠地扫了范地一眼,退回岸上,自去发出军令,令燕军战士占据有利地势,严阵以待远远而来的秦军。
   范地将太子丹引到战船后侧,便退了下去。眼前是一青衣人峨冠博带的高大背影。
   衍水激浪涌涌,惊涛层叠。 巨浪打在船舷上碎成无数飞花。
   那人凝望激浪许久,长叹一声,转过身来。
   太子丹缓缓跪下:“父王。” 方才范地招呼他上船的瞬间,他看见了范地手中那象征燕国最高权力的玉虎,他断定父王也在船上,这才孤身上船。
   “起来吧。”那人冷哼了一声,取下脸上栩栩如生的面具,露出本来面目。
   太子丹起身慢慢抬头,自荆轲刺秦失败后,还是头一次离父亲这么近,皱纹如深沟高壑般纵横的脸上,原来凌厉如电的双目也仿佛蒙上了一层淡雾,左眉处居然有了一块指甲大小的老人斑,这就是以丰神俊朗著称的燕王吗?太子丹突然想大哭一场,他猛地再跪拜下去:“儿臣无能,累及父王受苦了。”此一动作,顿使太子丹大腿上的几处伤口全然迸裂,鲜血流注,渗入膝下黑呦呦的泥土中。
   喜却并不将太子丹拉起,只淡淡道:“知道寡人今日为何而来?”
   太子丹听得这话,只觉后背凉飕飕的寒毛顿竖。
   “儿臣不知。”
   喜不再说话,衍水浪声中夹杂着一阵悉悉索索声,好像有人在摸着衣服里的什么,太子丹正不知所措间,喜道:“起来说话吧。”
   太子丹抬头,不由大吃了一惊,眼前的父王片刻前还是皱纹满面,此刻却已是肌肤红润、光滑如玉,那老人斑也消失不见,仿佛刹那间,光阴在喜身上倒退了三十年。
   “父王,~~你难道。。。。。”
   “呵呵。”喜满脸堆积着怪异的笑容:“有了神仙散,寡人就能青春永驻,你大概很不高兴吧?”
   “ 父王,你真的还在服食神仙散?”太子丹急道:“神仙散内有奇毒,父王你丹功未成,不宜服食此丹!!”
   “屁话!寡人服后,不但功力大进,精力充沛,夜御四女也毫无问题,就连容貌也回到了从前。”喜脸上弥漫着一种不可控制的亢奋:“寡人知道你为什么要反对我服食外丹,因为你一直就想寡人早点死,对吧?”
   “什么?”太子丹如遭五雷轰顶。
   “不止是你,还有秦国的那个野种.,你们不都盼着我早死么?”喜脸上的肌肉扭曲着狂笑着:“只可惜天不如你们愿啊。有了神仙散,就算那野种再厉害,也是斗不过寡人的。因为寡人可以长生不老、千秋万代地活下去,而你们不过百年,就将是一抷黄土。寡人已不是人,而是神仙。神仙,哈哈哈。。。。。”
   此时远处军鼓突然大震,将衍水激浪声全数覆盖,马嘶人吼,杀声如潮,羽箭飕飕,恶战正酣。
   “父王,快走!秦军来了。”
   “黑戈骑是为你而来!”喜淡淡道。
   秦国自称得天地之水德,衣尚黑。名将如云、雄师似林,然杀人之多、残忍之名,无出黑戈骑右者。自秦军战神白起建立第一代黑戈骑始,从未败过一仗,战斗力之强,虽是廉颇所帅赵军亦不可匹敌,是有七国第一军的美称。原以为这支部队会随着王翦大军征魏,没想到却来了这里。
   “襄平城破了?”太子丹心头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父王的举止太异常态了。
   “还不明白?”喜冷笑:“秦燕和谈了!”
   “和谈?”太子丹讶异道:“赢政居然同意和谈?”随后他已想到了其中的关键:“原来如此!”
   “看来赢政还是没有忘记我这个老朋友啊!!”太子丹狂笑如泣:“而父王你,是来送儿臣上路的吗?”
   喜森然道:“燕丹易水二十士,慷慨任侠天下闻。到底谁才是燕国的主宰?难道不是寡人吗?为什么天下人一说燕国,就想到你太子丹。”
   “功高震主,罪其大者。”徐夫人曾如是说,可这是血浓于水的至亲啊,如这都不能信,那天下之大,还有什么可以相信?
   “私养死士,意欲不轨。你当孤王老眼昏花了吗?”
   “意欲不轨?”太子丹胸口火热,一股血气逆涌上来:“太子丹一心为国。。。。。”只说出了半句,体内气息急岔,剧烈的咳嗽将他的话语吞没。
   “一心为国?恐怕你是一心为了那韩国的公主吧?”喜冷冷道:“为何你贵为太子,不娶妻妾,不为燕国召公血脉开枝散叶。你敢说,你不是妄想着接回那个叫雪歌的贱人?”
   “国有难,丹不敢以私损国。”
   “好一句不敢以私损国。若非当年你和那秦国野种争抢这贱人,燕国如何会落到今日的地步。”喜冷笑道:“只可惜,那贱人早就死了,在你逃离秦境的第二天就吞金自杀了。”
   “什么?”这话如同晴天霹雳,太子丹头晕目眩,站不住脚。
   “如果就这般入土为安那也罢了,只可惜?”
   “可惜什么?”太子丹咬牙问道。
   “只可惜,那野种嬴政好像也被那贱人所迷,居然将她的尸身挖去内脏,以灵丹妙药充填不烂,置于秦宫某处,还时不时去看她,哈哈哈,真想不到那野种居然会如此痴情。”喜摇头大笑。
   “当真?”太子丹无力地问道。
   “那贱人是吞下此物自杀的。”喜冷哼一声。
   一片龙飞凤舞的金坠被扔在了船板上,这是当年太子丹送与雪歌的定情之物。太子丹耳边回荡着雪歌的吟唱:刹那之间,两心芳华,若然不见,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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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一日便已是天涯,泪水泉涌,湿了太子丹的回忆、湿了那想了千万回的红颜,也湿了心中那努力的火焰,太子丹无力地坐倒在地。
   “你为了一己之名,遣死士刺杀那野种!置国家社稷于覆灭之危,仅这一条,就是死罪!!” 喜继续道。
   “事成不是殿下之功,事败则是殿下之故,千秋骂名或不能免。。。。”当日徐夫人曾以此劝阻太子丹不要使荆轲去秦。可那是被逼无奈的豪赌,六国合纵尚且未必能胜,更何况六国私下都打着自己的小九九,燕国地小人寡,国力最弱,只有、只能用此釜底抽薪之计。
   衍水中,那些战船缓缓行近,太子丹终于看清船头被戈箭对着雪意和小福。
   “为什么,人人都喜欢你,那不过幼稚小童,为了你居然不顾生死前来报讯,这是为什么,寡人才是他的主君!!!”喜伸手划过小福狂吼,又指向雪意:“还有她,只不过一个歌女,为了荆轲那死人,竟然不肯答应做寡人的妾室,而你居然欺骗寡人说已将其处死,你这是欺君,你说,你若不死,寡人颜面何存?”
   “知道寡人为什么要亲自来?”喜的笑容狰狞如鬼道:“你是召公的血脉,燕国的太子、我喜的儿子,也只有寡人才有资格来要你的命。哈哈~~~”
   “父王,你疯了吗?”
   “疯有什么不好?不用日夜担心能干的儿子会否来抢自己宝座;也不用去管什么天下大事、百姓死活;更不用为了强国的侵略而夜以继日的睡不着。疯了才是真的好了!!!!!!””喜咬牙低语,发出掉落陷阱孤狼般的悲嗥:“可我没有疯,我心里很清楚,很清楚啊!” 喜自登上王位已经干涸了二十七年的泪水,终于无可抑制地喷涌而出。
   “父王!你以为儿臣一死,秦就会放过大燕了吗?”
   “殿下,快走,大王他已经疯了!”和小福一起被押解过来的雪意大声喊道: “大王日服神仙散三剂,已非正常之人。那魏勇将军之所以刺杀殿下,完全是大王所迫。”
   太子丹望向自己的父王,仿佛是今日初见的路人。
   “魏将军全家已被大王满门抄斩。”雪意声嘶力竭道:“雪意有魏夫人留下的证物,代王赵嘉与大王密信商议,以殿下之头,向秦人求和。”
   代王赵嘉,原来的赵国公子嘉,难怪上次来的刺客是赵国仙剑流的高手,难怪魏勇会刺杀自己、又在最危险的时候救了自己,那一瞬间,所有的疑问都得到了解答。
   范地劈手夺过雪意手中的小木盒,递至喜手中。
   “难怪在魏府找不到。”喜眼中怒焰狂燃,淡淡道:“你们倒还是真是一片赤胆忠心啊!只可惜。。。。。”
   太子丹目眦欲裂:“父王,请放过他们,一切事情儿臣愿一人承担!”
   范地注视着喜缓缓挥动的手,不提防身旁的雪意猛地冲了过来,抓住自己手中的长戈。
   雪意一边死命将范地向后推去,一 边大叫:“小福,快走。”
   小福犹疑地望向太子丹,那边雪意轻声痛呼,一朵血色的花在她白如雪的后心衣裳处惊艳绽放,越开越大。。。。。。。。。
   “走。”太子丹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小福不再犹豫,一纵身跃入衍水激流中。
   “放箭、快放箭。。。。”范地气急败坏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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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箭如蝗。船上雪意已香消玉陨。
   太子丹心在流血,眼中有芒如刀,直逼得喜不敢与他对视。
   “大王。”太子丹突然对喜行了个最恭敬的君臣之礼:“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太子丹一人之死,可换来大燕几年的休养生息,岂不值哉!只是身后众军虽为丹之下属,更是燕国的忠心义士,望大王予以怜惜,勿令他们白白牺牲于此。”
   喜皱眉半晌后,终于点了点头。
   太子丹不再说话,急下船而去。
   喜木然地望着他瘦削挺拔如风中之竹的背影,心中突然有有一股说不出的难过,他从衣袖处又取出一颗蓝色药丸放入口中,转身进入船舱道:“范地,拟诏。”
   浓重的黑墨,落在白净的书简上,分明得有些刺眼:燕王喜三十年,燕太子太子丹率军千余与数万秦军决战衍水河岸。鏖战竟日,终因寡不敌众,尽数战死沙场。。。。。”
  秦燕战士正浴血奋战,尸横遍野。
   太子丹跃上最高的那处土丘,眼前天高地阔,江山万里,却再也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他纵声长啸:“燕太子丹在此!!!!”啸声如泣,似崩天裂地般在广袤的战场上回荡不息。
   骤然间狂风起黑云涌,太阳被飞速游动的浓云吞没,天地间陡然一暗,如有三九朔风拂过,阴冷直刺入肌骨最深处。
   众军骇然停战。
   “太子殿下!”一声呼啸从远远的地平线处如山崩地裂般传来
   高天后土的苍茫中,一个黑点如飞而来。
   “是子高先生!“鸿蒙大喜。
   李信左手一挥,秦后军中一百人队调转马头,向那黑点迎了上去。
   铿~!一道清凛的拔剑声充塞天地间,将千军万马的厮杀声尽数掩没。
   剑光如水,如虚似幻的无穷剑意,奔涌而来。白驹过隙间,那黑点已越过百人队。
   那百余秦军连人带马如泥塑木雕般凝固片刻后,纷纷爆裂瓦解。
   “丹与先生已恩断义绝,不想再见,请回吧。”太子丹迎风长啸。
   “恩在血、义在心,除死方断绝!”子高丹功精绝,目力大异常人,眼见太子丹原本斑白的长发在那风中飞舞,竟已雪白。他心下一恸,手中三尺青锋奋发出鲜红如血的剑气。
   “当年便是此人,在几万甲士中刺杀了鱼翼将军。”曾见过子高的副将忙对李信道。
   战鼓轰鸣。五千秦军如临大敌排列出战阵。枪戟箭盾化为一道洪流挡住了子高的去路。
   “尘世混沌仗剑行,肝胆豪情死生轻,魁星黯淡不相照,愿洒碧血天下明。”一曲慷慨悲歌让人毛骨悚然、血气沸腾,子高仿若阵风飘荡,在天罗地网般严密的战阵中寻隙而前,剑光无形无意,如庖丁之刃以无间入有间,又仿若不仁天意,以大地为砧板,视秦军为鱼肉。那五千秦军精兵居然无法将子高的去势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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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4-2 14:38:07 | 只看该作者
            写得很好!有侠气!但李信的武艺,应该可以和鸿蒙单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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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4-2 14:39:02 | 只看该作者
剑如鱼越龙门,从秦军固若金汤的战阵激射而出。
   “子高私事已了,归来拜见殿下。”那浑圆嗓音一如往昔。
   太子丹望着浑身浴血的子高,虎目噙泪,半响没有说话,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你这又是何苦呢?”
   “殿下,情势危急,子高此来是想带你先走。”
   太子丹望着子高炯炯双目道:“丹不是怀疑子高先生的能耐,但我不会走。”
   鸿蒙及身旁众护卫对望了一眼,突然齐齐抱拳跪地道:“属下等请殿下随子高先生速速离去。吾等自会随后而来。”
   太子丹仰天长叹道:“丹已决心与大燕共存亡,尔等无谓再说。”
   子高上前低声道:“殿下莫要冷了将士们这一片丹心。留取有用之身,进可东山再起、抗击暴秦,以殿下的血性,退则可以成丹道中的仙风剑侠,岂不好过白白死于此地?”
   太子丹明白子高所言前者,只是慰藉自己,六国大势已去,秦统天下已是不可阻挡的历史洪流。而后者保存自己的性命才是子高的意图所在。他长笑摇头道:“都给我起来吧。大丈夫生在当世,只求痛快于心,得失成败原也无法一一计较。”
   子高突地想到一事,或许也只有此人能让太子丹改变主意,他轻声道:“殿下莫要忘了,雪歌姑娘还在等你呢。”
   “她死了。”太子丹茫然道。
   子高依然看见有泪水从剑眉下的双目中悄然滑落。
   “雪歌姑娘,死了?”子高脑中轰的一下,那个紫衣翩翩的身影终于也在战国的烽烟中消散了。
   “子高,鸿蒙。”太子丹微笑:“丹先行一步了。”
   长发飘飞中,太子丹挥剑如风,望自身颈下就是一抹。
   这一变故突如其来,以子高之能亦不及阻止。
   一切都结束了,太子丹仿佛看见荆轲、宋意、秦舞阳。。。。。。正微笑走来。。。
   还有雪歌:“太子。。。。。
   我来了,雪歌。太子丹说:“从此与你,永不相别。”
   最后在脑海响起的是两个少年喜悦的声音:“黄天在上、后土在下。今日赢政和丹在此结为兄弟,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天若许我二人大志得遂,秦燕二国永为兄弟之邦。。。。。。
   太子!!!!!燕军战士不顾枪箭临身,齐齐跪地,仰天悲号,声嘶四野。
   喜在衍水舟中遥遥望去,太子丹的尸身长立不倒,双目圆睁,仿佛还在俯瞰着燕国的大好河山。
   “父王,丹儿长大了也要向你一样,好好治理国家,让燕国百姓人人吃饱穿暖,不受别人的欺负。”太子丹十五岁生日时说的话突然如此清晰地在喜的耳边回响不停,仿佛有柄冰冷的尖刀慢慢地凌迟着他的心。
   这就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丹儿!!!
   这就是他最为忌惮的太子????
   其后,燕王喜最怕天黑。每入夜,他都会听到太子丹在对他说话,只一年间,喜须发皆白,而那声音还是每晚响起,折磨着他,一直到四年后他为秦军俘获杀死。
   那千余燕军,伏地恸哭,一曲悲歌由微而宏,如小溪潺潺汇聚成大川:“国欲亡兮吾何生,士为知己死不惜。 素骥广陌鸣商羽,慷慨燕风送我行。”
   如泣悲歌中,燕军战士缓缓站起身,抛戈拔剑,面向故都蓟州方向,当先的鸿蒙长剑如风抹向自己的脖子。。。。。
   战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秦军大将李信立在秦字大旗下,遥望着眼前这悲壮的一幕,眉眼处慕地一凉,直透肌肤,他抬眼望去,太子丹的尸身还牢牢地矗立在山丘,燕王喜已不见踪影。而在那更上面的苍穹,有点点白白亮亮的东西茫茫而落,飘洒舞动。
   “那是什么?”他悚然问天。
   秦军阵中突然传来惊呼声:“天上飘的是什么?”
   “好象是雪?”
   “下雪了!”
   “真的下雪了!!”
   “五月的飞雪!!!!”
   燕军战阵中,还有一高大的身影在动。子高双手高举仰天怒吼,吼声在阴霾的苍穹下回荡不息。
   “铮铮铮”灭剑陡然发出悲鸣,如鲜血般艳丽的红光缓缓散尽,而一股青厉肃杀之气慢慢凝聚。子高丹道大家,明白这灵气十足的灭剑,也为主人的命运鸣不平,欲毁身相伴。“没想到,最后与子高为伴的居然是你这柄魔剑。”他不由哈哈狂笑,右手抓过那灭剑道:“:殿下英灵此去不远,看子高以秦人之血送你一程。”
   漫天鹅毛飞雪中,一个挺拔而孤单的身影向秦军那千军万马迎了上去。。。。。
   朔风如刀,飞雪怒啸,纷扬而下越来越密,五尺开外,彤云密布的天空与大地混成一处,漫天乱雪狂怒飚舞如一巨大的白色洪炉,终将天地间的一切尽数湮灭。。。。。。。
   史载:燕王喜三十年,燕王向秦求和,秦索以燕太子丹首级。其后,丹为父所迫,于衍水自刎,时夏五月,忽然天降大雪,平地深二尺五寸,寒凛如严冬,人谓太子怨气所致也。李信驰奏秦王,曰:‘五月大雪,军人苦寒多病,求暂许班师。’秦王谋于尉缭,尉僚曰:‘燕栖于辽,赵栖于代,譬之游魂,不久自散。今日之计,宜先下魏,次及荆、楚,二国既定,燕、赵可不劳而下。’秦王曰:‘善。’乃诏李信收兵回国。
   另《战国异人录》载:燕丹二十士之子高,在衍水欲救燕太子丹未果后,以单骑杀灭秦军过万之众,不知所踪。得其传承的徐夫人离燕后,云游天下,遍访隐士,将周易、炼丹术和老庄学说三者合而为一,开创出了以人为鼎的内丹源流,终成一代丹道大家。而侥幸逃得性命的狗屠之子小福得徐夫人真传,十六年后化名为徐福,以丹术之精妙名扬天下,受到始皇帝赢政召用,其先以寻海上仙山为由,大肆挥霍秦国国库财物,更以神仙散为仙药献上,致使始皇赢政在出巡途中突然暴卒,为太子丹、父亲及雪意报了仇,更为大秦的覆灭埋下了最初的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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