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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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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3-27 20:40:1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公元265年司马炎代魏称帝,史称晋武帝,国号晋,定都洛阳。
  时值泰始年间,天下初定,民心不安,大国初立,尚需安顿。蜀国既灭已逾数十载,然而东吴犹在,地处江南富庶之地,吴主孙皓骄奢淫逸,全仗着手下一班老臣扶持,以续国祚。
  晋都 洛阳
   太极殿上,雕栏玉砌,金碧辉煌,网罗世间悉数珠宝陈列宇内。两排共十根巨硕的盘龙柱分立左右,台阶之上,便是那惧伏天下的龙椅宝座,两侧是朱漆的上等金丝楠木镂雕屏风。此刻,司马炎身披绣龙黄袍,头戴九彩冕旒,正襟危坐于龙椅之上,目光如炬,表情凝重。朝堂上文武百官默不作声,纷纷低首,双手持笏,谁也不敢触怒天颜。
  群臣之中,左列为首的是司空贾充,尚书令卫瓘,太尉荀勖等人,右列依次是尚书仆射裴秀,司徒山涛,大将军杜预等人。忽然,众臣后方有一人站出来,拱手作揖,跪伏在地,声音恳切,如听泪下:“陛下!臣,有一言不可不讲。”
  司马炎正犯踌躇,心中一团怒火无处发泄,不曾想大臣中尚有直言不讳之人,心里稍觉安慰,和声说道:“侍中请起,有话直说吧,朕不责罚你。”
  那侍中颤巍巍抬起头来,不敢直视皇威。突然朗声陈词:“陛下。自古以来贤君受禅,合乎礼度,昔者,尧舜禹之时,天下大同,百姓安居乐业,莫不称颂王德。兹今,曹魏国运已尽,前朝主公昏庸无能,我大晋继承正统,实属天意,安国兴民,人所欣往。据闻前朝遗子尚存世间,此时不灭,后患无穷,应当得而诛之,以灭个别旧臣心中残梦。又者,此子为高贵乡公之后…”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那侍中自觉语误,竟吓得闭口不言。司马炎面容严肃,内心却是掀起一阵波澜。是啊,高贵乡公,多么久远却熟悉的名字啊。那个少年曾是他仰慕的君主,只因他生在曹家,而司马炎却是司马家的嫡子。那年的场景历历在目,雪下的很大,一把长刀结束了高贵乡公倔强的生命,而父亲司马昭成了权利至高的人臣。弑君,死罪,天底下有谁不知道司马家的大晋是如何得来的?只不过,这是一层窗户纸,谁都不去捅破,谁也不敢捅破罢了。
   司空贾充,惊吓出一身冷汗,这个禁止被提及的名字,如今竟被这口无遮拦的后辈之臣说出,却也是不知所措。司徒山涛,回首怒视他,好似多年的交情如同假象。后面低品级的臣子们默默注视着这个胆大妄为之人。
  “朕说过,不责罚你,爱卿请起。”司马炎恢复了以往的尊容,忽然望向贾充,问道,“贾公,你觉得呢?”
   贾充是群臣之首,地位尊贵,曾在司马昭的幕府充职,其女贾南风又是太子正妃。况且,贾充和朝中大部分老臣俱曾仕官曹魏。众臣中唯有他最有资格回答。
  “老臣以为。侍中分析透彻,义理明确,大有点醒愚臣之效,只怪臣年老力衰,思维滞缓,不能及时为主分忧,愧疚万分。”贾充音色洪亮,气息充沛,字字珠玑,继续说道,“臣力请陛下诛杀前朝余孽,告知天下,以慑民心。此臣肺腑之言,望陛下准允。”
  贾充一经表态,群臣纷纷附和,大多陈言利弊,以灭余孽,安定大统。不久前严肃的太极殿中,此时竟然像个嘈杂的闹市,不住令人唏嘘。
  于此,司马炎下令,召御前卫大统领成旷领旨,不惜任何手段找到前朝遗子,得而杀之。如有闪失,唯其是问。
  “退朝吧。”
   司马炎长叹一声,陷入了无尽的愁思。
  淮水之阴,风光秀丽,景色旖旎,山水之间,诗情画意,常使人怡然自乐。且土地肥沃,耕种发达,自古人烟繁多,村落聚集。恰好日出东山,时值清晨,鸡鸣三响,这原本是个静谧安详的好时光,却被某处不知名的小村庄给破坏了雅致。
   “嘿!你跑快点,她要追上来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披了件挂满补丁的粗布短衫,手里擒着一只受惊的老母鸡,一边向前飞奔,一边向身后的另一个少年催促道。
   那落后的少年,容貌稚嫩,明显更年幼些,腿脚自然跟不上,却也是累的满头大汗。
  这俩人一前一后,在乡间小道上拔足狂奔,只听呼呼风声在耳际作响,一个泼辣的村妇在后面穷追不舍,手中攥着捣衣杵,不停的破口大骂。
  那前面的少年回头做了个鬼脸,笑嘻嘻的模样,惹得路旁早起的农夫们不禁捧腹,驻足观看这猫捉老鼠的好戏。
  忽然,后面的少年停了下来,勾着腰,气喘吁吁地说:“绍哥,我跑不动了,你先走,她不敢打我的。”
   那前面的少年也跟着停下,转过身呵斥道:“此话你也说得出口?你我是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说罢,年长的少年四处张望,忽然灵光一现,扶着年幼的少年来到一处艾草旁,说道:“快,钻进去。”
  艾草性味苦、辛,实在是刺鼻难耐,两个少年匍匐草底,屏住呼吸,听着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村妇气急败坏,一路狂追,却丝毫没发觉任何异常,径自往前面跑去了。
  两人长舒一口气,揩了揩额头的汗水,一想到那妇人凶恶的面容,不禁觉得后怕。说来也巧,这草丛后面竟然是一条溪流,日光下澈,不时跃出肥美鲜嫩的鳜鱼。二人不约而同地走到溪旁,相视一笑,看了看手中的鸡,又望了望水里的鱼。
  不消说,两个少年分工明确,一个负责捡柴火,一个负责捉鱼宰鸡。不大一会功夫,岸边冒起了袅袅炊烟,一股喷香的鸡鱼肉味儿弥漫在空气中,令人垂涎三尺,怎一个鲜字了得!
  “绍哥,这鸡肉好香呀。”那年幼的少年从火架上掰下一条鸡腿,用鼻子嗅了嗅,一副心满意足地说。
  “嘿嘿,长空,算你识货。王二婶的这只鸡我可是足足盯了两天,不好吃才怪哩!”那年长的少年自信地笑道,狠狠地撕下一口鸡肉,使劲地嚼着。
  原来,这年长的少年名叫嵇绍,自幼无父无母,独自住在村南一个破山洞里。那年幼的少年叫魏长空,是村里一个普通孩童,父母俱是寻常的农人。二人年纪相仿,话语投机,一见如故,便以兄弟相称。大概这般偏僻的村庄,也难以寻觅其他同龄人了吧,二人几乎整天一起玩耍,虽然偶尔闹得村里鸡飞狗跳的,倒也逍遥自在。嵇绍年长些,长空便以“绍哥”称呼他。
  春风拂着杨柳,日头渐渐变得毒辣,阵阵热浪袭来。一顿野炊饭毕,长空摸着略微鼓起的小肚子,打了个嗝儿,转头问道:“绍哥,天气这么热,不如去你那里避暑吧?”
  “知我心者,长空也。”嵇绍笑道。
  二人说罢,从地上跃起,掸拭衣装,携手而行。绕过溪流,穿过一片桃林,顺山路行走,不用半个时辰便到了那山洞。洞外长着一株老扶桑,洞口极狭,被许多乱枝遮住,不教让人发现,却也能隐约看到洞里的模样。
  “绍兄,小弟这便叨扰了。”长空学了个作揖的姿势,嬉笑地说。
  “嘿嘿,快进去吧你,文绉绉的,学的一点也不像!”嵇绍揶揄道,推搡着长空,让他进洞。
   洞中光线不足,空间也有些局促,不过透过洞口树枝的光线,也能大概看到洞里的陈设。无非一个石桌,一个石床,再来就是一些散放的圆石以当做石凳而已。
  “凉快,凉快,当真凉快啦!”长空坐在石床上,舒服的躺下,张开双臂晃动着,幻想着鱼儿游在清凉的水中。
  “那是自然,这可是我的洞天别府呢,世间只有你我知道。”嵇绍自豪地说着,然后转身蹲在石桌旁,在地上摸索一会,只听啪的一声,是石块相撞,昏暗中闪出一瞬火花,整个山洞便明亮起来。嵇绍常年在洞里生活,诸如点油灯等小事,早已经习以为常。倒是长空吃了一惊,从床上跳起来,环视四周。别有兴致地说道:
  “绍哥,你的'洞天别府'还真是家徒四壁呢。”
   嵇绍也不以可耻,只是他生性淡泊,自幼孤独一人无欲无求,况且温饱都不能够常常解决,何谈一间陋室呢。魏长空年纪尚小,家中有父母照顾,衣食充足,自然不解这生活的困苦。当下笑道:
  “天下之大,五湖四海,哪有我这山洞自在。长空?”
  “对对对,这洞天别府是天底下第一的好所在。比……比我家都好。”长空一边说着,一边夸张的比划。一抬脚,险些被一物绊倒,幸好嵇绍手疾眼快扶住他,否则非要摔一个人仰马翻。仔细一看,原来在石床角落,竟摆放着厚厚的一落书卷。
  “这么多的书,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啊。”长空疑惑地望着嵇绍,继续问道,“绍哥,都是你的吗?”
   嵇绍点头应允,只是事情突如其来,竟不知道如何解释。长空却早已不由自主地翻看起来。
  “《琴赋》…《酒赋》…《养生论》…《管蔡论》…《幽愤诗》…”长空嘴中咕哝着,他大抵不识这些书籍的来由,只因好奇心驱使,随意翻动,忽见脚边还有一册,上面镌刻着几个隶书大字——《与山巨源绝交书》,“康白:足下昔称吾于颍川,吾常谓之知言。然经怪此意尚未熟悉于足下,何从便得之也?前年从河东还,显宗、阿都说足下议以吾自代,事虽不行,知足下故不知之……”
  大概是文言文读起来诘屈聱牙,或是长空自觉无趣,便停了下来。殊不知,嵇绍已经坐在了他的身旁,表情凝重。
  “绍哥,我未经你同意翻看你的书籍,你生我的气了吗?”长空像个做了错事孩子,嘟着嘴说道。
  “哪里,咱俩不分你我,只是…”嵇绍一脸歉意,解释道,“只是这些书卷,是我父亲的遗物…我,睹物思人罢了。”
  长空握住嵇绍的手,安慰地说:“绍哥,就算你再孤苦无依,长空永远是你的好兄弟。我就是你的亲人,你的父亲也就是我的义父了。虽然他……”
  “是啊,他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从来没人告诉我原因。他的容貌我在梦中总能依稀记得…”
   “义父他,是个很厉害的人吧?”
  “为什么这么说?”
  “虽然我也说不清楚,但总觉得能写出这么多文字的人,定然不是普通人。”
  “也许吧。不过,我曾经听大伯偶然说起过父亲…”
   长空不敢相信,相识这么久竟未曾听嵇绍谈起过身世,更不知道原来他还有一位大伯。
  “既然你还有亲人,你那大伯为什么不接你回去呢?”
   嵇绍只得苦笑,无论如何,他毕竟也只是一个少年,许多世间的人情世故并不知晓。
  “我想,大伯或许有自己的苦衷吧。况且,他和我并无血缘关系。听他说,他与父亲是义结金兰。上一次见到他已经是五年前了。”
   长空原以为世间还有一人将会成为嵇绍的依靠,希望落空,心中说不出五味杂陈。
   嵇绍却不以为然,站了起来,大笑几声,拉起长空,朗声说道:
  “我嵇绍一人,多么逍遥快活,天地孤影任我闯。”
  “不止一人,还有我呢。”
  “不错,长空,咱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两人相视对望,竟然流出了泪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此时此景,兄弟情义深如海,泪花泛滥,这大概便是喜极而泣了。
  日光渐渐变得柔和,天空布满了殷红的火烧云,远山连成黑色的线,向更远处推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乡下人恒古不变的道理。长空别了嵇绍,临别前约好明天的行程,一句“一言为定”,一句“后会有期”,也无须更多的言语。
  一路小跑,穿过桃林,跃过溪流,直行右转,那一间农舍,便是长空的家。推门而入,木桌上飘来一阵饭菜香味儿,一对老夫妻,对坐而食,见是长空回来,立即喜笑颜开,那村妇,慈眉善目,招呼道:“你这孩子,又这么晚回来,饭菜正热,快来吃吧。”
  “还是娘最疼我。”长空一蹦一跳,坐在了木椅上。抬头一看,一张严肃的脸不禁望着自己。
  “你去哪儿了?”
  父亲的威严不容置疑。长空只得如实招来。
  “和绍哥玩了。”
  “还是那个野小子嵇绍?”
  “绍哥不是野小子。他是我朋友。”
  “朋友?哼,好朋友会带你去偷鸡?”
  长空万万没想到,事情已经败露,再如何补救也是无济于事。
  “王二婶儿,告的密?”
  父亲虽然是庄稼人,却分得清是非。俗语说,小时偷针,长大偷金。孩子尚小,自然要严厉教育。
  “哼!”父亲气得重重地放下碗筷,训斥道,“长空,我们生活艰辛。可偷盗之事,是决然不能做的。你可知道错了?以后还敢不敢再犯?”
  “他爹,你这是干嘛,有话好好说,何必惊吓了孩子。”未及长空回答,母亲立即呵护儿子道,“快吃饭,饭菜都凉了。”
  “哎,你这妇人之仁,将来可不要害了孩子。长空是何等身份,你这般管教……”父亲无奈的发个牢骚,却突然止住不说。
  “我是你们的儿子呀,爹娘。”长空吐了吐舌头,但愿今天之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事最好。果然,父亲不再训斥,闷头喝了几杯烧酒,母亲不住地给长空添饭夹菜。一家人倒也是其乐融融。
  第二日清晨,长空缓缓睁开双眼,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侧目张望,想必父母农忙去了。长空迷茫地凝视屋顶,朦胧的回忆着昨晚一场可怕的梦。
  隐约,在梦里,有一群披着黑衣的人,骑着烈马,手里握着银闪闪的大刀,在村子里挨家挨户的盘问着什么。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村子里血流成河,横尸遍野。爹娘就躺在长空脚下,奄奄一息。那群黑衣人好像是来捉我的。长空恐惧地逃跑,一直跑,直到梦破碎,醒来。
  好奇怪的梦。长空心中回想。他大概没有料到,这梦,竟然在几个时辰后变成了现实。
  穿好衣装,洗漱完毕,盘好乌发。起身前往约定的地方。是啊,嵇绍在那里早已等候多时了。
  茫茫原野,丘陵广布,春风拂面,燕子回眸浅笑。嵇绍伫立在山颠,寒气缓缓散去,留下断崖的兰花,藏一身清露。
  远远的便听到那熟悉的呼喊:“绍哥,我来迟啦。”
  话音未落,嵇绍腾空而跃,脚尖蕴力,落地无声。他手握一把木剑,遽然一笑,将地上另一把木剑挑起,对长空说道:“接剑!”
  长空张开双手,生怕没有接住,还好,那木剑乖乖的落在了手中。
   原来,兄弟二人可不止寻常时光的“偷**狗”,更多时候便是到这山顶,比武练剑。一人一把桃木剑,没有师父教导,仅凭一腔热血,竟也能有模有样的切磋比划。
  “小心了,看剑。”嵇绍猛然出招,直刺长空腰盘。长空向后跃起,横剑支开,顺势下挑,要破嵇绍的防御。
  “看我这招,反戈一击。”长空大吼一声。用剑画了个圆弧,佯装攻击侧面,实则是直砍面门。这一招,七分靠吼,用声音震慑住对方,打个出其不意。
  未曾想,嵇绍泰然自若,丝毫没有慌张,早已看透了长空的意图,举剑挡住轻松化解。然而长空剑已出手,无暇顾及腹部,只见嵇绍略微运力,一掌已经打到了他的肋骨,虽然并未使足全力,但于长空而言,显然是有些痛楚,便扔下木剑,抱腹求饶起来。
  “绍哥又欺负我了。”
  嵇绍知道他作假,不禁大笑。戏谑道:“长空,还差得远哦。”
  长空不服气,跳了起来,顺势拾起木剑,两人又比试了几个回合,不消说,长空接连败北。竟然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耍起了无赖。
  “你定然是背着我偷偷练剑。我不服。”
  “没错,你竟然猜中了,好聪明哟。”
  嵇绍将计就计,故意激惹长空,长空果然上当,爬起来就要擒住嵇绍。嵇绍反身一跃,长空扑了个空。
   二人在山巅你追我赶,好不热闹,追逐了半个时辰,再也无力气了,便并排躺在地上。
   “绍哥,习武有什么用吗?我爹爹却总叫我读书学习,可我不喜欢。”长空顺手抓了几块石子,扔向远处。
  嵇绍不语,他知道,身体的强健至少能使自己在江湖中保全性命。可是,他心中隐藏一个秘密,却不曾对任何人提及。复仇,为父报仇。这个念想他从很久以前便缔结心中了。
  “习武,自然有用,好不让王二婶抓住啊。可别忘了那只老母鸡……”
  嵇绍逗得长空捧腹大笑,也许,对于长空而言,习武,也只有这些用处了。
  或许由于方才打闹得累了,二人相继睡去,一觉醒来,已然午后。山顶低寒,空气清冽。嵇绍与长空伸了个懒腰,忽然不知谁的肚子咕咕叫起来。然后是,相视一笑。
  “我家中没人,爹娘说今日农活很多。还有剩菜,咱们吃饱再玩。”长空说道。
  “那再好不过了。”
   二人下山,辗转一些时辰,就到了村口。只是一眼望去,两边无际的农田中竟然空无一人。错落有致的农舍出奇的安静。一种不好的预感萦绕在长空心头。
  “长空,从这边小道走,撞到王二婶可就麻烦了。”嵇绍轻声说,长空应允,悄悄的跟了上去。行不过百步,忽然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孩童的哭喊声,人语嘈杂声,断断续续的马蹄声。
  嵇绍和长空便躲在一处草垛后,探出头,眼前的景象竟是如此的可怖骇人,吓得两人面容苍白,血色全无。
  透过树枝的春光依然和煦明媚,风静静地流淌。时间好像停止了,直到一声声惨叫,刺破这虚假的宁静。一群气势汹汹的士兵,穿着黑色的战甲,骑着烈马,手中擎着明晃晃的大刀,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马蹄之下,无辜的村民们倒在血泊之中,他们的孩子不知所措,跪在地上,想要唤醒沉睡的亲人。忽然,一把明晃晃的大刀重重地挥了下去,一个孩子瞬间被劈成了两半。那行凶的便是领头的将士,铁盔之下,一对鹰目,寒光四射。
  “**!区区一个孩子竟然找不到!”那将士异常恼怒,喝令道,“搜干净了吗?”
   “报!”一声长呼,一名士兵自远方疾驰而来,从马背上飞跃而下,当即抱拳禀告,“回将军,属下发现后村,尚有一对老夫妻。”
  “过去看看。”那将士狠踢马镫,烈马受惊而奔,剩下的士兵紧随而行,踏起一路飞尘。
  长空万分恐惧,心中惴惴不安,那群恶兵要询问的,必然是他的爹娘。嵇绍稍微镇定些,却也是生来第一次见过如此险恶的场面,伏尸满地,惨不忍睹。
  长空立即跑向家中方向,父亲严厉的目光,母亲慈善的音容,那一桌丰美的菜肴,那睡前温柔的耳语…昔日的生活历历在目,长空怕极了,他怕,怕失去天下至亲的亲人,怕那些温馨的场面只得在回忆中唏嘘留恋。
  后村转眼便到,夕阳的余晖像血一样染红僻静的村庄。如果世上所有的遗憾都可以挽救,那么就无所谓“追悔莫及”了。那群暴虐的官兵面露淫威,为首的那个将士手持长刀,刹那间,金光乍现,鲜血汩汩喷涌,一个妇人软软的倒了下去,伏在一个农夫身上,奄奄一息,而那个男人,很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他们的确是长空的爹娘。
  屠刀之下,愤怒,恐惧,悲恸,自责,哀嚎,抓狂,长空万念俱灰,那梦中可怖的画面终于变成了现实,他声音嘶哑,奔到惨遭杀害的爹娘身边,跪在地上,泪如雨下,有生以来第一次的剧烈打击,让他年幼的心灵无法承受,晕倒在地。
  那为首的将士忽然大笑,笑声中似乎嘲讽着凡人的渺小和卑微。喝令道:“把这两个小子抓起来,看看左臂有没有胎记!”
  一个士兵粗鲁地拎起长空,另一个用刀架在嵇绍脖子上,把他和长空押到那为首的将士跟前。
  “将军,人已带到。”其中一个士兵说。话音未落,寒光一射,只听利刀入鞘。那将军竟然瞬间将两个少年的衣裳划破。他本是面容严肃,见到眼前情景,却忽然瞠目,额头沁出了汗水。
  另一个士兵也是头一回见到将军这般表情,竟不知如何是好。
  那将军迟疑了片刻,似乎终于鼓足了勇气,又将利刀举起,运力于手,闭目,他知道,这一刀下去,他将受尽后人谩骂,世间最大的耻辱永远伴随着他的家族。
  这一刀,用尽了他周身的气力,那刀下的少年只能坐以待毙。刀就这么落了下去。
  突然一声利刃相接的清脆巨响划破空气,那将军的刀竟然硬生生的被拦在了空中。
  一只判官笔,漆黑如铁,遒劲如松。而着笔之人,更是潇洒飘逸,一袭白衣随风舞动,眉宇间,正义凛然,可惜他素巾遮面,教人不得其容。
  那将军大骇,先是一惊,能用这小小判官笔便将他的刀劲尽数抵挡,可见其功力异于常人,或者说生平未见。眨眼间,那白衣腾出左手点倒两个士兵,顺势收起兵刃,双手提起嵇绍和长空,落在了离那将军五丈远的空地。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如诗如画,看的一众将士目瞪口呆。那将军却镇定自若,毕竟战场周旋多年,大将之风此刻一览无余。他一面做出行军手势,那正是以多击少的“围”字令,一面向那白衣笑道:“阁下好功夫,这一招‘折梅手’使的当真俊俏。不过并非你看家本领,那青山派的武功稀松平常,远远不如阁下。倒是你落地之时,气运足尖,立在八卦艮位,我便知阁下定然是士宗大家。”
  “好眼力。”那白衣低声叹道。
  “天下三宗,士、玄、佛,而士宗最盛,且士宗之人,向来为朝廷所用,阁下你我本无仇怨,何必扰我大事,难道不惧当今皇上威严?”那将军继续朗声说道,“阁下如果不想徒增麻烦,还是不要蹚这趟浑水为好。御前卫可是容不得冒犯的。”
  这将军便是御前卫的大统领—成旷。司马炎称帝后,为了便于管理各种琐事,培植了两种近卫军。其一就是这众人皆知的“御前卫”,另一个是传说中隐秘的“衣带诏”,两个组织各司其职,均为皇帝所用。而成旷这次率御前卫精兵的目的,正是要完成司马炎当日诛杀前朝遗子的圣谕。
  那白衣只淡淡一语道:“怕是要将军失望了。”
  成旷嘴角默默地斜笑,他大概已然猜到这般境况,方才的对话不过是拖延时间以趋兵布阵而已,他手势一改,发出“攻”的命令,几十个精锐将士蓄势待发,围攻上来,那白衣的所在瞬间变成了劣势。
  “上,格杀勿论!”成旷喝令,一众御前卫勇猛亢奋地挥出兵刃。那白衣携着两个少年,跃上树梢,暂避锋芒。继而判官笔一划,使了个“破”字诀,只见树下尘土飞扬,落叶纷飞,聚成一股气旋,将一众士兵击倒在地。
  “御气?”成旷倍感疑惑,这是玄宗的内功,以自然之力吸之,以自然之力吐之,听说玄宗都是御气高手。这人分明是士宗的武功,又怎么会…
  “你到底是谁?”成旷一声怒吼,从马上跃起,使出一招“凌空斩”,本想将那白衣人劈下树来,况且这招力道非常,不管那白衣避或不避,定要离开树木,御前卫便能重新围攻。
  那白衣好像猜出成旷的意图,并不闪躲,又是硬生生地接住了,不过这次稍显吃力,毕竟成旷的武功刚猛精进,白衣人又要顾及两个少年,难免分身乏术。当下之计,只得暂退。
  那白衣扶起衣袖,翩然地落在了另一株树梢之上,足底一震,掀起纷纷落叶,飞向御前卫将士,转眼间便去了一二里远。成旷知道自己轻功不如那白衣,于是引着御前卫部众在后面穷追不舍。
  转眼便到了村南,一片苍翠浓密的竹林映在眼帘,郁郁葱葱,山风吹过,竹叶婆娑,如同耳语,更添一份神秘。那白衣便是没入了这竹林。
  成旷怕是其中有诈,示意御前卫止步。他环顾地形,此处背靠山峦险峰,一条溪流自西向东穿过竹林。着实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旋即命令道:
  “‘天’字众守溪东,‘地’字众守溪西,‘人’字众原地待命。一经遇敌,火速支援!”
  简短有力的吩咐之后,御前卫立刻分做三路,守住了林中各个出口。成旷只身一人,擎着大刀,扑入了竹林。
  而另一边,白衣携着两个少年,在林中兜转半天,也未曾找到出路。那白衣不禁暗悔:此处背靠群山,林外精兵把手。好一个瓮中捉鳖的狠辣手段!若是他一人脱身易如反掌,可如今,两个少年,一个惊魂未定,一个昏厥不醒。
  白衣无奈地望着长空。
  “这玉佩…”他一眼便认出了长空胸前的这枚螭龙状玉佩,于是打量着长空的面容,清秀绝伦,五官端正,虽然年幼,却掩不住一副尊贵之相,似乎故人相逢,不住叹道,“好像,真的太像了。”
  “大侠,长空还好吗?”嵇绍见那白衣的眼神忧郁,怕是长空有什么不测,关切地问道。
  “无恙,只是受了些刺激。一两个时辰就会醒的。”那白衣转头答道,他凝视着嵇绍,眼睛里萦绕着款款的温情。一想到自己无力救助两个少年,自责地说,“绍儿,我救不了你们了。”
  “绍儿…”多么亲切的称呼,那白衣的关怀之情,眉宇之间的洒脱,简直和父亲当年一模一样。嵇绍恍然大悟,这声音愈发觉得熟悉,这人也愈发变得清晰。嵇绍突然喜泣道:“大伯!是你吗?山大伯?我想你想的好苦…”
  那白衣忍不住眼角湿润,他抚摸着嵇绍的头发,怜爱地说:“好绍儿,是我,大伯终于又见到你了…”
  这白衣就是山涛,字巨源,是嵇绍之父嵇康曾经的结义兄弟。二十年前,江南“听竹林”,七位潇洒超然的青年,相聚同游,曲水流觞,歌舞奏乐,畅谈经纶,视礼法于不顾,整日吟诗作赋,留下一段佳话。而这七人,便是享誉江湖的名士:嵇康,阮籍,山涛,刘伶,阮咸,向秀,王戎。时人称“竹林七贤”。不过后来,七人各奔东西,江湖中只流传着他们神秘的传说。
  “大伯,那些坏人呢?”嵇绍好奇地问道。
  “哎…”山涛长叹一声,无奈的说道,“这竹林背靠险山,而林外三路都有精兵把手,这是要将我们耗死于林中啊。”
  嵇绍失落的抬起头,痴痴地望向那座山峰,忽然喜上眉梢,拉着山涛的衣袖,喜悦地说道:“大伯!我们有救了。”
  山涛颇感意外,只见嵇绍指着山脚,手舞足蹈的说:
  “那片竹子后面有条小路,通往村南的桃林。”
  山涛听罢,大喜过望。说道:“既然如此,片刻不能耽误。你带着这孩子,先行离开。我冲出去断后。”
  “可是,大伯…”
  “放心,绍儿。对了…”山涛从衣袖中取出一枚银簪和几块散碎银子。嘱托道,“你们且去河东找裴氏一族,示出这银簪,他们自然知晓,保护你们周全。等过些日子,我便去看望你们。”
  嵇绍噙着泪,不忍离别,这一去,又不知何时再见。
  山涛亦是不舍,但眼下事态危急,不得不切断儿女情长。催促道:
  “快走…”
  这“走”字话音未落,只闻一阵罡风袭来,摧竹扫叶,气势汹汹。传来一声狂笑,吼道:
  “一个都别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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