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羽生《云海玉弓缘》第十回[莲出污泥原不染 罪加稚子是何言]评

尉迟娅肯

第十回　莲出污泥原不染　罪加稚子是何言

这一回非常精彩，算是第一个高潮。可惜我几乎写完的时候不小心按错键都没了，只好重来了。

早期梁书黑白非常分明，而云海则开始探讨正邪之间的灰色地带，这一回正是爆发。


曹锦儿这个人物非常有意义，她身上有很多迫害他人的小人的影子。拿起大义实现私利，甚至拿起代表吕四娘的意志为吕四娘清理门户。本人的能耐却是个草包。她虽然比这类人中的大部分道德水准还是来得高，但是还是面目可憎甚至超过孟神通。拔高谷之华最多的云海改编电视剧《天山英雄传》就将她变成了大反派。

她打压谷之华的手段也很常见。就是拿身份出身说事，你爹不是好人你也是潜在威胁。这从利害关系上来听或许有点道理，但是从道义上而言简直就是十足混帐。这一回的标题后半句就很好的驳斥了这种观点。


正道击杀孟夫人想起来不妥之处甚多。孟夫人从其他人并不知道她的名字不认识她来看，她极大概率并非和孟神通一起大量为恶的鸳鸯大盗模式，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她罪孽当死。孟神通在和她被攻击的时候从带着襁褓中的谷之华来看，也并不是在犯罪进行时，不存在不当场击杀他就会导致无辜被害。然而正道中人不仅攻击孟夫人，甚至在她和孟神通失散后继续追击导致了她力尽而死，如果不是遇到谷正朋他们还不知道，襁褓中的谷之华也性命不保。可以看出正道中这种认为邪派人士家属杀了不是什么事，那么认为邪派人士后裔天生低人一等的也顺理成章。曹锦儿可以在邙山上压服众人，正是这种逻辑的一脉相承。

这一回非常巧妙的地方，也是邙山上描绘出正派人物的景象。这些人算得上武林中道德水准比较高的一群侠客，其实知道曹锦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人不少，很多人也认为谷之华并无过错不应该被逐出门墙。但是不是因为和孟神通的仇怨不说话乃至像柳行森那样主动帮曹锦儿，就是局限于门派规矩和上下之分不敢出来违抗。充分体现出了即便在正派中，很多时候人也会拘泥于这样那样的规矩私情，无法站出来主持真正的正义。也正因如此，真正的大侠才难能可贵。

这一回同时也多少打破了吕四娘的完美形象。虽然原文中没有直接说明吕四娘是否知道，但是从她嘱咐谷之华不用对付孟神通而言她是知道的。但直到去世她都没有告诉谷之华，作为她最敬爱的师父以最能接受的方式告诉她身世是最好的办法。作为名满天下的女侠更没有去安排人在她身后传达她的遗命保证门派的内部和谐。在明知有这么一个地雷非她本人难以搞定的情况下却没有作为去想办法排除掉导致了她死后意志被曹锦儿扭曲，谷之华立刻陷入窘境。谷之华不仅是她的关门弟子，手上还有她的宝剑和核心机密武功，如果流失对邙山派的损失是毁灭性的。除了孟神通之外，邙山还是朝廷的重点监控对象，也正是这一回了因的后人灭法和尚带着御林军上门挑衅。可以说吕四娘作为一个掌门人，在这件事情上处理得并不是很好。

而邙山上敢于站出来仗义执言为谷之华奋战到底的，只有一个金世遗。这也是这个角色的魅力所在，为何书外这么多人喜欢他，为何梁老如此欣赏他，为何书中三个女子对他情深意重。他不在意礼法规矩，却能为他看来美好的人奋不顾身地出头相助。在邙山上真正展现出侠义对谷之华不顾一切伸出援手的只有他这个毒手疯丐，这一段便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而谷之华在初次登场的惊艳后，在邙山上的表现却是叫人相当失望。人性上听到母亲被杀害没有一点想法，只觉羞愧耻辱。孟夫人并非故意遗弃她，她能活到今天孟夫人用生命最后的力量奋力保护她也是少不了的。这也是梁书尤其早期梁书经常出现的问题，正派人物遇到人性和大义抉择时候反应经常如同样板戏角色尚不如反派真实，即便在云海里也无法完全避免。哪怕易兰珠尚且在知道真相后很快改变了对纳兰王妃的看法。而手腕上更是只有一再退让和喊着同门声张正义。一个角色可以有高峰低谷，但是关键时刻要站得住。而谷之华这个人物最大问题也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