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短篇 醉生梦死

宗萱者

静朗的夜晚，灿烂的星空，跳跃的篝火。几位偶遇的侠客围坐着，津津有味地聊着江湖轶事。 
一阵闲谈下来，坐在中间的一位，引起了篝火边许多人的注意。此人虽然看上去年纪不老，但谈吐间却已显露出几分老成与博识。 

“李大侠，你久在江湖，一定听说过‘醉生梦死’吧？”一个年轻人突然向他问道。 

“恩，醉生梦死，我想江湖中的人都应该知道它吧。”他的眼神猛然一亮，好似一道光芒闪过。 

“确实，听过它的人确实够多，但是喝过它的就未必能有几个人。”那个年轻人得意地说。 

随后，那个年轻人从自己的行囊里掏出一个小酒瓶，样子十分古旧。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醉生梦死吗？”旁边的几个人惊讶的问道。 

一阵骚乱后，大家再次将目光投向这位沉思中的李大侠。 

“没错，这就是‘醉生梦死’，传说可以解决自己的烦恼，实现自己的梦想的醉生梦死。”他一边说，一边十分小心的接过这个小酒瓶，握在手里，用拇指轻轻地上下捻着，仿佛是一个失而复得的人，在品味着失去的懊悔与复得的欣喜。 

“敢问李大侠，‘醉生梦死’果真有此本事，能将人的所有梦想都实现么？或者……”旁边一个长相颇有些文气的年轻人问道。 

大侠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叹息道：“我给你们讲我的一段往事吧。” 

于是他讲述了一段不寻常的陈年往事。 

“你们应该知道，我是一个出生于世家的子弟，小的时候，我并没有所谓的童年的生活，有的只是长辈们的无限期望，所以，每天等待我的就是无尽的修炼，没有任何尽头的修炼，为的就是以后的名扬江湖。但是，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我想小孩子所需要的童年应该是轻松愉快的童年，但是我没有，有的只是令自己痛苦的武艺修炼。那个时候，最大，不，应该说我所有的愿望就是逃离这个大家族，我宁愿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之中，过着普通宁静的生活。但是这个愿望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遥远，太遥远了……直到一天，有人给我的长辈送来了一瓶酒，它有一个很奇怪的名字，叫做‘醉生梦死’，我从长辈们的谈话中听到这瓶酒的神奇作用。他们说，喝了它的人可以实现自己的任何愿望。我的内心顿时翻起了滔天巨浪，我突然感觉到，心中的那个愿望并不是很遥远了。于是，在长辈让我把那个‘醉生梦死’收起来的时候，我偷偷的倒出一小杯，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我想都没有多想，就把偷来的那一杯酒喝了下去。我当时的愿望就是离开这个世家，我宁愿出生在一个普通人的家庭……”说到这里，李大侠将小酒瓶贴在胸口上，闭上了双眼。 

“之后呢，李大侠？”周围的人已经听得入了迷。 

“之后，我的意识模糊了。然后，我感觉身体是如此的轻松，一种很特殊的感觉在我的身体里蔓延着。我很清楚的记得那种特殊感觉，但是要具体的描绘出，我却是无从开口。”李大侠睁开了眼睛，继续说道。“清醒之后，发觉自己已是另外一个身份了，生活在江南小镇上一户农家。我是家里的独子，父母对我宠爱倍至，完全没有原来长辈的威严，也不再舞刀弄枪了——这正是我所梦想的生活。” 

“那是梦吧，李大侠？”有人追问道。 

“绝对不是，我敢用性命和人格担保。”大侠有些激动。 

“如果是真的，你又如何会在这里？”近旁的一位年长者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惑，插了一句。 

“为什么？”他低声道，“为什么，为什么……没错，我那时的愿望确实是希望自己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中，而醉生梦死也确实满足了我的愿望，但是当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之后，我却发现，这种平静生活并不适合我。我本是不甘寂寞的人，普通人的生活，或许就是我逃避沉重的修炼的一个借口，我更适应的是江湖上的生活，于是我对自己的平静的生活逐渐的感到了厌倦，回到原来的那个生活到最后竟然变成了我所有的愿望……所以，我当时真的很期望，这只是一个梦，有一天我一定会醒来。但是让我失望的是，每天早晨我醒来，我都会发现我依旧是那个身份，普通的农家子弟的身份，我突然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疑惑。难道，现在的身份才是我的真正身份，那个世家子弟不过是我的一个梦吗？但是，没有人可以告诉我答案，我只能把这个记忆留在我记忆的深处，或许，未来的某一天就会把他给忘记……” 

“后来呢？李大侠？” 

“在成人的那天，祖父赠给我一瓶老酒，据说，那是祖上珍藏的一瓶老酒。但是，我一眼便看出了那个酒竟然是‘醉生梦死’！本来快要忘记的记忆，突然间又从我脑海的深处涌现了出来，于是我没有过多地犹豫，把它喝了下去……然后，那种奇异的感觉又来了，我再次失去了意识。醒来后我发现自己又恢复了从前的身份，眼前正是那只饮尽的空酒杯。刹那间，真实与虚幻交错在一起，那种无法分清楚真实与虚幻的感觉再次把我包围，让我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是谁？是一个世家子弟，做了一个农家人的梦？还是一个农家子弟，做了一个江湖梦？或者两个都是？不过，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遇到‘醉生梦死’，直到今天。” 

听到这里，周围的人都惊愕了。眼前那跳动的篝火仿佛是天上绚烂的星光，而天上那灿烂的星光又仿佛是眼前燃烧着的篝火。 

“人生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李大侠喃喃的自语道，“或许，你们也不过是我的一个梦吧？” 说着，他打开酒瓶，在周围人的惊恐声中，将‘醉生梦死’一饮而尽……   

   

颛孙琛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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