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三侠结晶] 少宝寻塔

孟渑

     整整十年了，我在这狗屁斜塔中待了足足十年。为的只是一个传言，一个我自己也不大相信的传说，或许是不可能的奇迹。

     十年前，我的侠客生涯已开始了二十余载，在江湖上总算有一番名堂。那些狗屁不通的垃圾予我一个称号——鬼见愁。至於由来却无从考究，我连学也未曾上过，汉字更加一窍不通。但自少我便立志要成为天下第一，为的只是一时的年少气盛。

     身子很疼，刚刚的战斗我也只是饶幸战胜，右手给一记横空而来的「金龙震」废了，左腿脚骨也被以奇制胜的「无影脚」连击三次而击断；我想我活不久了。

     但我却仍有一个非达成不可的目标，而只差一步，我在这腥风血雨的十年便不枉，只须一步……

     大草原上，束著孖辫的红燕，身穿一套红彤彤的衣服，嘻嘻的说：「抓到我便跟你成亲吧！」我一直在追赶，欢愉的喊著：「说过的可要算数啊，别跑！」朝她笨手笨脚的样子，跑多没几回定必停下来喘气，我乾脆放慢脚步等待，但我俩脸上仍是挂著那天真无邪的笑容。

     红燕边跑边回首看著我，谁知她被一块小石子给绊倒了，整个人朝地向前趴，掩著脸呜呜大哭。我慌忙跑过去扶著她，失措的问：「哪儿受伤啦！这儿吗？」我边说边检查著她的脚踝及手。

     她却把手放开，脸上没有眼泪，却是一脸狡诈的笑容，看著我的手：「抓到我了，我便跟你成亲吧！」这才知道我被这小丫头耍著玩，心头很是不甘，却被欢喜冲昏了头脑；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大笑著说：「娶便娶啊！你可有苦头吃了！」我捉弄著她，她被我逗得在地上滚了几滚，哈哈大笑。

     就在我俩玩著不久，我彷佛听见不远处有万马奔腾的脚步声，人们的叫阵声。红燕似乎听不见，还在草堆中捡盛开的花朵。

     我回头集中注意力，那声愈来愈近……

     我赶紧跑向红燕那儿，捉著她的小手，直奔向树林中的草丛躲藏。她被我牵著跑，好奇的问：「少宝，怎麼了吗？」她还未意识到危险，我二话不说仍携著她往前冲。

     正当一大批人马从草原的另一边奔来时，我与红燕幸好及时赶到草丛伏下。

     那些人活像一支官方军队，但旗帜上印著「反清」。其前排是一列精骑，马儿毛色鲜泽，脚步紧密，一瞧便知是匹上等好马；而其后紧跟著一大群步兵，前阵是长枪手，中阵是刀手，最后是弓手。他们气势如虹，想必是有什麼要务执行。

     即使在这尘土飞扬，步声乱响的情况下我也不敢作声，生怕他们不是善类，若无故被牵连，我们这种乡下小孩只有被宰的份儿。我屏住气看著这支军队，向左看去，红燕呢？

     我即时抬头往前看，红燕竟独自跑了出去。但那些骑兵只差十多个马位便会直接给红燕踏个稀巴烂，我一秒也不敢耽误，拔腿便跑出伏身处，大喊：「红燕！危险，快跑啊！」说时迟那时快，马匹以极快的速度向前直奔，我此时的心跳声盖过了那杂乱的踏地声。

     我不可能赶得及救她，只差两三个马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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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燕这时俯下身子，在草堆中不知在搜索些什麼，却对迎面而来的军队视若无睹。我愤力大喊著，眼泪也不自禁的落下，脸在发烫；心跳声快得像要静止般，身体不止的颤抖，我该怎办。

     突然，所有马匹的一双对腿朝天蹬，骑兵惊恐的抓紧强绳，怕自己会被重重摔到地上。而后面的一阵步兵收不及脚步，纷纷乱作一团。

     「狗贼！休敢伤害无辜平民！」在混乱的声音中响起了一阵清彻正气的说话。被翻起的阵阵尘土在空中飘扬，士兵们均拿手掩眼。

     蓦地，一名书生装扮的男子无声无息的落在红燕前面，他脸目清秀，两道眉毛幼而浓密，眼精炯炯有神；加上一身白色长袍，手执银扇，在日光下闪闪发光。

     他双手托扇，朝那群稍微振定下来的「军队」望去。那目光有如猎鹰般锐利，同时充满正气，一瞧便知是正义之士。

     只见一名穿著特别的骑兵叫喊著：「何方人马，竟敢乱我『天狗帮』！」而众人也提起兵器，作起战斗之势。男子却似不放他们於眼内，只回头拍拍红燕的头：「小妹妹，赶快回去你未来丈夫的身旁罢。」红燕点点头，手里不知握著些什麼跑回我这边来。

     那骑兵又是大怒，此不明来历的书生竟无视他的提问，顿时羞恼起来。他正准备发号司令，把手举起之际；一下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势击中那手，骑兵的手疼得放回身边，强装镇定大喊：「把这可恶小子宰了！」

     话音刚落，枪手一拥而上，朝男子直刺而去。

     男子不露惊恐之色，右手紧握铁扇，作出防御之态。不下两秒，四个尖锐的枪头朝男子腹部直刺，男子左脚向后一踏，右手稍微挥动，枪头均被弹开，四个枪兵被震得跌在地上；后面补上的六个枪手排开一列直冲向男子，其后突然跃出三个刀手，作为突击。

     男子一跃而起，用扇子横放头前，挡住三根刀子，双足向下踏於六支长枪上，浑然使出惊人腿功，把右脚抬至胸口，猛地向那些枪手的天灵盖砸去，攻击快而重，眨眼便把六人击晕。三个刀手打算乘势进行第二波攻击，男子先发制人，运劲扔出铁扇，那扇顺高速旋转著，先后打落三人手中的利刀。

     三人手里失去武器，自是一慌，谬然四散。男子以迅速步法追上，捡起地上的铁扇，直捅一人背后，那人闷哼一声昏倒在地；而另外两人早已窜回阵形中寻求庇护。

     众汉见势色不对，也不敢谬然进攻，等待那骑兵的号令。

     那骑兵既要面子，却又害怕，只好大喝：「知趣给我让路，我们浩大的『天狗帮』，你这无名小卒是惹不起的！」男子首次回应他：「屁！」

     「要我让路，除非把我首级取下！」书生看起来勃然大怒，再说：「有种便下马与我一决高下！我『铁扇客』很想领教你这废物的一身本领！」

     这并不是一支普通的朝廷军队，而是近日犯罪猖獗的「天狗帮」，我们这个乡下的小村子，对外本就是不闻不问，自给自足；这些贼汉必定想来搜括我们村，为非作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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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燕在我身边伏下，缓缓放开拳头，递给我一株清洁的小黄花，笑道：「嘻，刚才我在那边看到小花便想捡起来送你，但你把我拉走，还来不及捡呢！」她那天真笑容让我彷佛离开了刚才乱战的混乱，我握紧她温暖的手，又是气又是喜悦的道：「你这傻丫头！把我给吓破胆了，要是你下次还这样冲动，我便不娶你了，让你做个箩底橙！」我半开玩笑的道，但那刀剑交锋的铿锵声打断了我俩的对话。

     「原来是处处与众帮作对的『铁扇客』胡应，怪不得有如此一身功夫跟胆子。既然嫌活得长，那我便免费替完成心愿罢！」那队长从刀鞘中猛地拔出锋刃，二话不说便朝胡应攻击起来。

     胡应把铁扇一下子展开，钢铁相互摩擦的声音清脆利落，余音不绝。他瞥见敌人打算以快制慢，旋即摆出应敌之姿，右手执扇在空中挥舞。

     那满脸胡子的贼汉提刀便砍，成大鹰之势，直捅胡应胸口；胡应如斯上乘的功夫岂会反应不及，他瞬时把铁扇挡在心口，「当」一声，架开势如猛虎的刀攻。胡应往前一个弓步，把铁扇由左至右挥动，直攻贼其臂，贼收势未至，铁扇如刀似的把其手削出数个俐落的伤口，血液也来不及溅出。贼叫苦，但忍痛继续应战；他转换攻法，向右挥刀，胡应身子向后一弓，闪开一击，顺势补上一击，把银扇由下至上猛然一挥，贼汉身子被划上一条血痕，衣服也如被利爪撕开。

     胡应见汉悄失重心，便乘胜追击，以扇朝他的右脸颊奋力一拨，那人顿时向左飞去，在草地上动弹不得；胡应把扇收回，插进衣带之中，喝道：「区区『天狗帮』，何足道？还有谁想前进！放马过来！」

     众人缩作一团，连队长也被「铁扇客」数下功夫击毙，他们自知不是对手，把算弃贼旗折返。

     此时，远处传来一阵清彻的哨声，众军突然眼里一闪，军心被重唤起来。只见从后排弓手闪出一个身穿灰袍的白发老人，以超凡轻功翻越至人海，落在胡应面前。老人不紧不慢的道：「『天狗帮』行事岂是你这种黄毛小子所能阻挡？劝你还是乖乖让开。」他的嘴巴几乎不怎麼动，但声音却嘹如龙吼，叫人心寒。

     「嘿，你这老头便是『天狗帮』的三大护法——『白发狮』罢？狮吼功果真如江湖所传，嘹亮至极，震慑人心。」胡应手捉铁扇，语气认真起来，彷佛一场真正的决斗要即将上演。

     「让或是不让？」老人依旧弓著背，没精打采的道；但其眼神透露出些微杀气，那满布皱纹的脸上，隐隐现出一抹微笑。

     「『天狗帮』的三大护法之一！出去市镇卖菜的龙叔常回来跟我们说说外边的世界，他常常提及近日名声大噪、行事险恶的『天狗帮』，而且这个『白发狮』更是三护法中最心狠手辣的一个。常道：『遂遇狮吼功，七孔五府破』，足见其可惧的破坏力。」我为胡应暗叫不妙，而在我身旁的红燕抹走了刚才一脸轻松，反而凝神看著那白发苍苍的老人，她额上也冒出汗珠。

     「废话少说，当今『天狗帮』为非作歹，男儿一身武功不保护良民，反而残害同胞。今时就让我替天行道！」胡应抽出亮银铁扇，一把散开，展开银扇时的气道明显於以前相异，整场被那冷血无情的气息弥满。

     老人以轻功往后退开，双手交叉，只轻蔑的瞥了胡应一下。

     胡应脸红耳赤，双眼怒火正烧得旺。执起锋利铁扇便直奔老人处，大喝一声，把手中银扇一下挥出，扇子以惊人速度和力量，极速旋转直击「白发狮」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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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发狮」仍不为所动，木然站在原地闻风不动。但见铁扇残影后的胡应霎眼消失不见，老人回头一瞧，胡应直在空中朝他踢去，老人稍欠身子，迅速躲避了铁扇虚攻及胡应的突袭。

     胡应心头微锁，著地前一把抓回银扇，迅速换来第二波攻势。

     老人眼睛直瞥胡应的一举一动，瞬间身影向后，打了个后空翻拉开自身与胡应的距离。胡应抢攻，老人抢先提气，嘴唇张开。

     我即令红燕掩住耳朵。「白发狮」从那空洞的口中立时吼出如无底深潭之声，地上的小草都被风一扫，乱摇乱撞。即使双手用力掩著耳朵，那鸣音依旧传到脑袋，头痛欲裂。

     胡应但见「狮吼功」，往后一翻时闭一口气，双眼闭上，一下深呼便平若无事的著地。只见「白发狮」的眉头一皱，暗啧胡应内功修练不俗，冷眼看著他；胡应立时扔出铁扇，从身后抽来三根铁针，往前直扔，连出了四波的远程攻势，胡应站在地上喘了口气，嘴角微渗鲜血。

     「糟了！定是刚才内力不以应付『狮吼功』的深厚功力而受到内伤。」只见情势不妙，胡应终是不敌「天狗帮」的护法，我心只涌起一阵失落及无奈，难道我们陈家村终要被乱贼所毁麼？

     「内力尚未练到火侯，但在你二十出头便有如此修为，老夫真不忍宰了你，还不如纳我的左右手，定能出人头地，为我们『天狗帮』争气！」老人叹口气道；胡应手掩心口，脸上痛苦尽露，突然不支单膝跪地，遂吐了口鲜血，把茵草染了片红。

     「白发狮」缓缓走过去，伸手作势扶起胡应。

     「宁死不屈！」胡应强呼一口气，右手猛然向老人气门直掐，但他内伤过深，用力不支；老人一下便抓住了其无力的手腕，胡应又迅速以脚横扫老人下盘，老人捕捉到其动向，右手浑劲把胡应的手腕扭断。

     「啊！」一声惨号，胡应低头不停喘气，老人以脚踏住其头道：「年轻人何必无谓坚持，骨气难道比命子更重要麼？」

     胡应使尽力气才把头轻轻抬起，朝老人脸上吐了口痰：「呸！」

     「白发狮」羞恼起来，愤力以掌砍向胡应的天灵盖，「铁扇客」应声倒地，在其尸身旁却是他的武器——银扇。

     老人站起来抹了把脸。

     我回头瞧瞧红燕，她热泪盈眶，呜咽了数声，我立时伸手掩著她的嘴巴，被人发现了恐怕会小命不保。
    
     老人突然转头朝我们这边望来，慢慢走过来。我暗道：「被发现了！现在逃的话，擦到树叶更会暴露行踪！现在只好坐以待毙了，可恶！」红燕这时却向我望来，双眼绝望的看著我，我示意她噤声。

     「小鬼别再躲了！」突然身后有个贼汉一把捉起了我，红燕则被他扛在肩上。

     「护法大人，这两个小鬼目睹了这一次！」他大喊道。但见红燕被压得透不过气，我顿时大喝：「放开她！放开她啊你这贼秃！」他把我重重摔在草地上，鼻子很疼。

     但他还是扛著红燕不放，我爬起便朝他撞去，不断捶在其肚子上，但那强壮的身子却毫无反应，那贼汉满脸怒容很是狰狞，举手打算呼我一巴掌。当我闭上眼时，他的手却被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捉住，便听：「只是小孩子罢了，用不著动怒罢。」

屠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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