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不露
UID173
精华0
金币0
贡献0
银币2116
在线时间0 小时
注册时间2014-12-16
|
到了大吉镇,二人用兽皮及一些山货换了银子,买了辆破马车,出了镇一路向北。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一路上山青水秀,风景秀丽,玲珑在马车上挑帘而望,神采奕奕。唐山执鞭驾车,心中亦是欢喜,只觉这一路上所见所闻,远非阴冥谷和大吉镇所能相比。二人远行之初,离情依依,心中茫茫,怀中怯怯,这时便都慢慢地淡了去,花花世界所带来的惊喜渐渐占据心头。
途中经过些大城郭,但见楼阁成群,商旅繁华,行人如织,好玩的事物说都说不完:说书唱曲,百戏杂耍,酒楼灯市。唐山眼花缭乱,左瞅右瞅,脑袋摇得个拔浪鼓似的。陈记烤鸭铺前,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只五斤重的肥鸭淌口水,那只大肥鸭被一根铁叉穿过,放在烤炉上翻转来翻转去,黄澄澄香喷喷油汪汪,肉肉的翅膀在翻转时动来动去,简直就是在向他招手。唉唉唉!唐山咽了咽口水,不断叹气,囊中羞涩,囊中羞涩啊!心下暗暗发誓:我要赚钱!我要赚钱!我要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钱!
这日行到襄阳已过了晌午,赶了大半天的路,身子疲惫,看那街头一茶寮靠着城墙处在一大槐树下,便停下来喝碗茶歇息歇息。大槐树繁枝蔽空,遮出一方浓荫,浓荫中摆了五六张方桌,坐了许多人,皆在听一中年人说书。那人身形消瘦,像一根竹竿,头戴方巾,一身儒衫,手中持一块响木,神采飞扬,正说着二十年前武林中大名鼎鼎的大侠何云龙的故事。
“众人中了毒,俱都动弹不得,只道今日便要死于那些百毒教妖人之手。有那软弱的看那百毒教教主姜何妨手持血刀,领着众教徒走近,吓得哭出声来,顾不得名节,哀呼讨饶,”说到此处,那说书人面上霎时血色尽失,苍白如纸,双眼圆睁,满满的都是恐惧,泪水流了出来,声音悲伤而绝望,仿佛当年那哀呼讨饶的人就是他,“姜爷爷,你放了我吧,只求你给我一条活路,以后我做牛做马怎么着都行,一定侍奉神教,终生不改。”众人听到此处,登时哗然,议论纷纷,忽听得说书人手中响木噼啪一拍,登时静了下来,凝神屏气,“就在此时,一人站了出来,挡在众人身前,气概凛然,大声喝道:‘听说姜教主刀法盖世,手中一把血刀饮血无数,我今天就用这把冰魄剑来会会,只要何某一息尚存,便不能让姜教主在此杀戮。’这人便是何大侠,原来他武功盖世,内功深厚,那片刻功夫便把百毒教下的毒给逼了出来。这何大侠年少成名,十五岁时就一手挑了阮水边六路水寨。 手中一把冰魄剑,不知斩得多少恶人头颅......”
唐山喝了口茶,十分不屑地道:“真是个傻鸟,那些人又不是他亲人,干嘛要舍命去救。”
“这是大侠义!”玲珑反驳,目光闪动,想起《史记》中游侠列传里的几句话,念了出来:“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
“呸呸呸!什么侠义,都是狗屁!自己的命最金贵,反正这世上,除了你和老头子,我谁都不救。”他说这话的时候,见玲珑崇敬之情溢于言表,忙道:“玲珑,你千万别学这些傻鸟,知道么?”
玲珑道:“好啦好啦,不跟你说这些了。我问你,你总是背着我去买些吃的玩的,现在咱们没有盘缠了,怎么办?”
唐山口中喝着茶水,狠狠呛了几下。他的双眼直望进玲珑的眸子里,“玲珑,你扯谎!”
玲珑道:“那天在大吉镇,兽皮和山货是咱们一起卖的,一共才得了一两银子,你一路上偷偷买了多少东西你自己心里有数。”
“好吃的我都分你一半了,好玩的我也给你玩了,怎么就单怪我了?”唐山撇嘴,继续道:“那天卖东西得的钱没剩多少,这我知道。”说着站起身来离开座位,退后一步,鞠下身来装作个老人,左手捶背,右手虚握悬在半空,似乎拄了条拐杖。
“你做什么?”玲珑莫明其妙,却见唐山左手握拳掩嘴咳了咳,捏起嗓子,声音苍老混浊,竟是在学师父的举止神态:“小山他泼猴儿似的,哪管得住自己,你又心软,只怕那些盘缠都被他花了去。上个月在西边山脚下采得的那支百年山参,我一直没舍得吃,你拿去卖了能换些钱,这是单给你的,可别给小山知道了。”
虽然这事微不足道,玲珑脸上仍是微微一红。
唐山见了,心中大是高兴,站起身来,一手捏住下巴,笑道:“玲珑,今天让你看看我的厉害,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瞒我。”说着望望四周。
玲珑也看看四周,见这街头没有蛇,也没有卖蛇的,放下心来,道:“你又想捉蛇吓我么?这儿可没有蛇。”正疑惑着,却见唐山忽然放声大喊:“这个姑娘要嫁人啦,你们有谁要娶媳妇的,快来看看,又温柔又好看,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喽。”
玲珑一身青色短打,质地粗陋,缝缝缀缀地打了好几个大补丁,掩了女儿家的秀气,面上脂粉不施,头上钗饰全无,更兼风尘仆仆,纵是明珠美玉,亦只剩下三分光华,然而只这三分光华,下马车之时,便吸引了好些人的目光。众人听得唐山这一喊,目光齐刷刷地扫过来,落在玲珑身上,市井粗话也接踵而至,“这姑娘真白啊,掐一下准能掐出水来。”“长得真不错!”“很温柔呢。”
玲珑又羞又愤,羞的是被这么多不认识的人盯着,愤的是唐山的所作所为,只觉全身血液都往上涌,脸上红晕渐渐漾开,成了春天里的桃花,又渐渐加深,终于成了冬天里的柿子。“唐山,你这坏蛋!”玲珑骂道,脚下已一跃而起,落在街旁的屋顶上,几个起落,消失不见。众人哗然,茶也不喝了,书也不听了,议论纷纷,“面上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原来是个会武的!”“张大饼,你刚才还望着她流口水,小心她让你跪搓衣板。”“侠女啊!”
唐山哈哈大笑,跳上马车,扬起鞭子,转身手指一弹,一枚铜钱扑通落在方才喝过的茶碗里。卖茶水的老汉追出茶寮喊道:“客官,两碗茶两文钱呢!”耳中听得马车内少年道:“我身上就这一枚铜钱了,爱要不要。”老汉还想说些什么,那马车已走得远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