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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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以后,长满锈迹的铁门被一只肮脏的手拉开,月光照进来,乞丐惊讶地看见墙角处那架雪白的骸骨。 多年前的那天,月色也像今夜一样洁白,杜陵藏在茂密的榕树上,小心翼翼地躲避着院中逡巡的家丁。 杜陵从翠绿的叶子中探出头,借着月亮的光辉,他看清了不远处那堵墙。 墙约一丈高,用青石砌成,在月光下泛出幽微的寒光,冷得像一面铁墙。杜陵搓了搓冻得僵硬的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面墙——他已经观察了很久,就连墙上每一条细小的裂缝都记在心里。 十步,九步,八步。 他像猫一样从树上滑落,趁着家丁刚转过屋角的空隙,疾步奔向墙边。 很好。 他暗自窃喜。杜陵也没想过,平日里粗枝大叶的自己,也会有这么细心的一天。青石砌成的墙就在面前,虽然父亲从来没教过自己练武,但毕竟是世家男儿,这小小的一面墙还是难不倒他的。 他的心在胸腔里狂跳,杜陵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开始湿润了。他伸手攀住墙上的裂缝,脚往墙壁上一踏,凭着这股力道,他总算顺利地爬上了墙头。 快冬天了。 杜陵站在墙头上,抖了抖肩膀,冷风刮过,像刀片贴在他的肌肤上,沁着逼人的寒意。雪一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他抬起头,忽然想起了半月前的那个晚上。 相比于被黑暗遮蔽的夜晚,杜陵更喜欢行走在阳光下,他很少会晚上出去,城里的夜市更是一次也没逛过。 与他不同,他的父亲对夜晚倒是情有独钟。尤其是月朗星疏的晚上,父亲总会坐在走廊上,旁边放着一壶酒,对着月色,自饮自酌。 父亲在杜陵心里一直是个英雄。 至少,曾经是。 年轻的时候,父亲在江湖上闯荡,很少回家。剑挑清风寨,义助少林寺,这些大大小小的事迹都是杜陵从偶尔来访的客人嘴里听来的。 在人们眼中,父亲就是江湖上仁义无双的大侠,父亲也一直没有辜负大家的期待,直到母亲去世那一天。 母亲离开前拉着我的手,叫我要听父亲的话,不要怨他。她躺在床上,脸色惨白,肢体干枯,活像一具墓地里的骷髅,瘦得吓人。 父亲最后也没有赶得及见母亲最后一面,长时间在外奔波,他甚至连妻子得了肺痨都不清楚。他在母亲灵前守了三天,出来时眼神沉郁。办完母亲的丧事后,他就召集江湖上的朋友,在山庄里金盆洗手,再不踏入江湖一步。 那天晚上,父亲像往常一样在走廊上饮酒。杜陵转出房间,恰好瞧见父亲提着青色的酒壶往杯子里倒酒。 青色的杯子盛着清冽的酒水,在朗照的月下散发莹润的光泽。父亲披散着头发靠在廊前的柱子上,一手举着杯子,一只手撑在地上,宽大的衣袖垂落在尘埃里,染成难堪的泥黄色。 父亲的旁边还坐着一个人,雪白的衣服,干净的眉眼,一头漆黑的长发利落地垂在脑后,身侧放着一把古剑。 他的旁边没有杯子,父亲皱着眉,自顾自地饮酒,也不看他一眼。 “这是令郎?”白衣男子侧头看了杜陵一眼,对他笑了笑。 “嗯。”父亲眉头皱得更紧了,转过身子,呵斥道:“你出来干什么,回去!” “我——”杜陵嘴角动了动,一时间不知说什么,身体僵立在原地。他看得出来,父亲有些不高兴。 白衣男子腰杆直挺,目光从杜陵身上收回去,投在父亲的脸上。 “杜大侠,此行的目的想必你也清楚。”他的目光凛然,“请杜大侠看在天下苍生的份上,帮我们一次。” 天下苍生,这几个字让杜陵心头一热,只觉得有股火从肚子里窜出,灼得他浑身发烫。 “天下苍生?”父亲反倒笑了,一口饮尽了杯中酒。“什么是天下苍生,你看得见,摸得着吗?” “杜大侠!” 父亲的话让他有些恼怒,他不自主地加重语气:“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如今奸臣当道,民不聊生,我等身为侠义中人,岂能坐视不理。” 父亲叹了口气,道:“罢了,你去救你的苍生吧,我已经退出江湖了。” “杜大侠,求你帮帮我们,这次的计划凛冬会已经策划了很久,只要你肯出手,保证万无一失。” “你走吧,我是不会答应你的。”父亲摆了摆手。 “父亲——” “杜大侠——” 父亲望了杜陵一眼,神色复杂。转过头,疲惫地挥挥手,“你走吧,江河。” 江河霍地站起来,手里紧紧地握住剑。他盯着父亲看了很久,眼神锋利得像要把父亲的躯体剖开。 “杜天雄,我看错你了!” 他狠狠掷出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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