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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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角山4 袅袅炊烟,在天空中飘飘渺渺,散开的青烟仿佛是一层天幕,如天外之天一般虚幻。 师父突然把我和井寒召集到院子中央,一脸郑重地在我俩面前背着手来回踱步,却没有言语。 我有些不耐烦了,忍不住问:“师父您有事快说啊,我正做饭呢!” 师父抬头看天,说:“我接下来要宣布的事情非同小可,需要酝酿一下情绪。” 我说:“灶里的火要灭了,肉会煮不熟的。” “上回的肉还剩的有么?”师父惊道。 “要不是我还藏了一块,早就给某人偷吃完了。” 师父也不在乎“某人”指的是谁,只说:“既然这样,那……是要抓紧。” 他清清嗓子,朗声道:“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们两个听好了!” 我和井寒睁大眼睛。 “其实我以前给你们的秘籍都没用。” “啊?” 我表示情绪稳定,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没抱有任何希望,可井寒嘴张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这时又看见师父扬了扬手上的一本书,洋洋得意地说:“这么说是因为为师最近研究出一种新的武学,几乎涵盖了所有武功的精髓,正所谓一式破万法,哈哈,有木有感觉为师简直是个天才?” “简直无聊。”我嘟囔了一句。 “那师父这种武功叫什么名字呢?”井寒仍很兴奋很期待。 师父捻起一缕白须,意味深长地说:“你们可知自古以来那些传说中的高手是怎么一步登天的吗?” 我和井寒同时问:“是怎么办到的呢?” 师父神秘一笑:“因为……他们都无意中得到一本无名古卷,从此便打遍天下无敌手,而且他们还坚称只从古卷上学到一点皮毛。” 这种桥段经常可以听到,我怀疑师父是不是最近武侠小说看多了,但仔细想想,冥冥之中似乎存在某种规律。 他接着又道:“由此可见,最最厉害的武功,都是记载在无名古卷上,所以……我这本书的名字就叫做无!名!古!卷!” 忽然我耳边一阵嗡鸣,仿佛天际间炸响一道天雷,要惩罚人间触碰禁忌之人,我惊疑地看向天空,只见飘渺的青烟消散,真真切切的天穹湛蓝而高远,许许白云流动,分外晴朗。 再看面前师父的位置,人已不见踪迹,倒是清晰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你们在这等着,我先去添把火!肉还没熟火可不能灭了!” 原来他早就等不及了。 只是一切平常,并无变故,我不由拍拍耳朵,自语道:“什么情况?年纪轻轻怎么有了幻听的毛病?” 井寒奇道:“师兄你说什么?” “没什么。” 我看了看井寒,却见他摩拳擦掌,眼中有光芒闪烁,他兴奋地看向厨房,说道:“师兄,师父说的武功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你说会不会很难练?” “大概吧。”我把双手背在脑后,随便应付了一句。 井寒举起拳头,认真地说:“我一定要用功修习才是。” 我漫不经心地回答:“嗯,加油。” 井寒歪着头看我,问到:“师兄,你好像对师父的那本无名古卷没什么兴趣?” 我纠正道:“不仅光是这一本,还有以前所有的。” 井寒不解道:“可是……为什么呢?” “对于那些无上武功,我是一点儿也打不起精神,我还是比较喜欢种种菜浇浇花。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 “咱们那个不靠谱的师父说的话你也相信?” 看井寒的反应我知道他当然会说相信,不知为何,井寒总是对师父有着近乎愚昧的崇拜,也许这是徒弟与师父正常的关系,而我只是想的太多了一点。 想的太多不好,世界上总有人是不希望有多想的,幸而我所叛逆的师父不是那类人。 我不等井寒回答,就抢先问道:“那我来问你,你知道师父现在正在干什么吗?” 我指向简陋却封闭的厨房,师父已经进去有一会儿了。 井寒依旧很实诚地回答:“师父不是说去给灶里添火了?” “添个火要得了这么久么?他一定去偷吃了。” 我刚说完,就见师父抹抹嘴心满意足地走出来,可还未从厨房走出几步,忽然从他身后传来一串拖着长长尾音的异响。 “噗——” 师父脸色一变,捂着肚子道:“不好,肚子疼!你们等等,为师去去就来!” 于是师父刚从厨房出来,又风风火火地朝茅房奔去了。 井寒目瞪口呆,而我早已见怪不怪,捏着鼻子道:“哎,都说了肉没熟了,吃了哪能不会坏肚子的?” 又过了好一会儿…… 师父面带苦色,有气无力地说道:“这……这本无……名古……古卷,你……们拿去好……好好练,为……为师有事先……先走一步!” 他将一本黄皮的书交递给我们,转身逃一样的走了。 “师父等一下!这书怎么少了这么多页?”井寒急急叫住师父。 他将书翻到后面,果然沿着线装边缘有很多参差不齐的撕痕,本应有字迹的纸张却不见了踪影。 师父一只脚已经迈进屋子,听到井寒的喊声人却生生停了下来,他扭过头看了井寒手上的书一眼,讪讪道:“那……那个,少……少的那部分……其实为师是要告诉你们,这世上任何东西都是有缺陷的,嗯,就是这样!” 师父信誓旦旦地说着,一瞬间说话也顺溜了不少,只是这时我们再次听见婉转悠长的响声伴随着恶臭从师父身后传来,师父一边飞快地奔向茅房,一边大喊:“井然快给我送点厕纸来!” 我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师父刚才并没有让人给他送纸,接着这书就少了很多页,这中间当然存在某些关联。 我看了看井寒手上的书,封面上“无名古卷”四个大字字体遒劲,笔法飘逸,不得不说师父写了这么多的书,书法倒是进步了不少。只可惜这本书虽有一个传奇的名字,却从此变成残卷。 …… 不过这似乎并没什么影响,我依旧每天迎着晨光种菜、浇花,在夜的星光下安然入眠,羊角山的生活轻松、恬淡,使人很容易忘记时间的流逝,唯一让我们感觉变化的只有季节交替。 所以我清楚地记得我们命运的转折点,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时分。 师父问:“山外面是什么?” 我答:“当然还是山。” 井寒很理想主义地说:“也许是海呢。” 师父说:“都不是,其实是我们自己。山外是虚妄,看不穿的时候,剩下唯一能确定是真实的,只有自己。” 这句太深奥,我跟井寒都有点发愣。师父摇摇头,转身看着身后屋檐下门楣上一块粗糙的柳木牌匾,上面写着淡淡的“青叶观”三个字,天长日久,墨迹已然褪色。 师父叹了口气,念道:“十六年了啊。” 十六年前?那时的记忆对于我们是空白的,师父也从未提过。 我和井寒忽然发现他的背影在破落的草屋前尽显沧桑,仿佛一方顽石饱经风雨,历尽了悠悠岁月。但后来想想,师父一身行头洗的发白,连内裤都打上了两个布丁,破旧大概即是沧桑,这么说倒也解释的通了。 又是一天晴朗阳光,长长的云气横贯天空,又在无尽遥远处向两边排开,化作一片朦胧。 师父忽然对我说:“你可以走了。” 我不解:“走?去哪?”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你又不是我生的,我也没那个本事,自然是回到山外山处,江湖之中。” “师父,您是……赶我走?” 师父叹了一声,道:“天涯何在,聚散何忧,江湖本就是你的归宿,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话已说的很清楚,很决绝。 我默然了一会,又问:“那井寒呢?” 师父答:“我让他下山打酱油去了,等他回来,你已不在。” “可是……我想和他告个别。” “走便走了,何必徒增留恋?你走之后,井寒也会离开,也许将来之时,你们还会再相见。” “那为什么不让我们一起走呢?” “他是他,你是你,你们的命运本不相同,早晚都会错过。” 我沉默,心中很不是滋味,虽然知道已经不得不离开,却对师父的下一句话又害怕又期冀,害怕是因为离别,期冀则是不舍。 我很害怕这是人生中师父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但其实又多么希望师父像平时一样老不正经,骂着:“臭小子出去好好混出个名堂,为师等着你赚钱给我养老呢!” 师父说:“井然,你心思重,想的东西多,为师也不能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当下唱喝一句:“道无不可道,明非不言明, 何处问对错,万般皆在心。” 我怔了怔,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徒儿谨记师父教诲!” 师父的声音忽然变得很疲惫,他挥挥手,道:“话已经说的够多了,带上我的书,下山去吧。” “哈?什么书?”我仰起头,一脸的莫名其妙。 师父冷笑道:“呵呵,自然是为师智慧的结晶了,井寒差不多已经看会了,倒是你小子不识货。好好想想吧,带不带由你,不过我可没有盘缠给你了!” 我问:“那如果带上这些书我就有盘缠了?” 师父摊手道:“不,观里的积蓄上回一毛不剩全给镜空寺那秃驴买肉了,还是带上那些书吧,免得你两手空空下山,显得为师穷酸。” “……” “怎么你还有话要说么?” “我好命苦!” “是,人命本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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