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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大火后的第三日,孙家老太爷所在的书房里,内府管家对着孙家老太爷通报道:“老爷,派出去的人已经找了两天一夜了,至今没有家主和夫人的消息。只怕,家主和夫人已经。。。。。。” 老管家言尽于此但并无下言,但是话里的意思却很明显。上元节火灾已经过去两天了,而当天夜里在现场逛灯会的年轻家主和夫人至今下落不明。孙家已经派了大量的人手,不分昼夜的在城里寻找两人的踪迹,可是知道今天依然一无所获。 其间,孙家的人也曾考虑过家主会不会是被歹人掳走,想借此向孙家敲诈一笔。可是两天过去了,府中从来就没收到过任何绿林人士递进来的,要钱赎人的条子。 种种迹象似乎都将谜底指向了那个孙家不愿意去想,也不敢去承担的最坏的可能,那就是才接手孙家不到两年的年轻家主,孙寅和家主夫人刘娥已经葬身火海。 老管家说完了话,整个书房里便陷入了一阵十分安静的氛围之下。老管家心里想着,是不是自己的说得有些重了?可是既然话已出口便没了收回的可能。也许孙家的其他仆役对老太爷如此说话,此刻早已被人打断了腿,或者最轻的处罚,也是被逐出孙家,自生自灭。 不过站在书房里的老管家却并没有这种担心,作为在府里兢兢业业为孙家奉献了大半生光阴的老人,祸从口出这种事情早已不适用于自己这种人的身上。此时的老管家的话,只能算是忠言逆耳。毕竟别人不敢对眼前老太爷说的话,只有自己这个老东西才敢倚老卖老地对眼前这个执掌过府里几十年风风雨雨的老太爷说说,这也是他这个管家的责任,对于孙家可能会遇到的风雨给家主提个醒。 一阵沉默过后,一直不曾开口的老太爷终于有了言语。尽管这个已经年迈的仿佛又苍老了许多的老者心中苦痛,但作为孙家的家主,这个时候他必须给家里一个说法。 “继续找吧,一日没有确切消息,就一日不撤回人手。”说罢又用满含悲哀情绪说了一句:“至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说完这些,老爷子冲着管家疲惫地摆了摆手吩咐到:“好了,你下去吧,我要歇歇了。” “是。” 得到了家主确切命令的老管家,弯腰拱手后欲言又止般转身出去了,走到门槛处老管家终究克制不住地回头,对家主恳求了一句道:“家主千万要保重身体,如今的家里,万万不能没有了掌舵之人。”说罢,便叹了口气迈过了门槛。 待管家出去后,孙老太爷独自坐在那张陪伴自己多年的太师椅上。老人家的双手此刻紧紧地抓着椅子扶手,由于用力过度,那双苍老的手上爬满了暴起的青筋。 刚刚卯时,初生的日头将光芒缓缓地撒进了书房,照射在这个已经不再年轻的老者脸上。仿佛是因为觉得有些刺眼了,老太爷费力地抬起了眼皮,双目无神地注视屋檐久久无语,一种满满的孤寂之感在房间悄然地里弥漫开来。 “儿啊,爹累了!爹为孙家劳累了几十年,只是想在最后几年过过清闲的日子。你也是当爹的人了,据儿也才四岁啊,孩子啊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么?和儿媳回家吧,别跟爹玩躲猫猫了,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这么顽皮?爹老了,找不着你了啊!” 孙家老爷子,四十岁老来得一子,起名孙寅,于上元节灯会大火中与妻子刘娥失踪,两天一夜,音讯皆无。 。。。。。。 辰时 打完了拳的江佑此时正坐在院子角落里,和府里刚刚忙完琐事的两个孙家仆役闲聊一番。 江佑性格跳脱,让人捉摸不定,此刻的江佑就连挑选聊天对象的眼光都和别人与众不同。陪着江佑聊天的两个仆役外形极具特点,一胖一瘦,一高一矮。而真正让江佑震惊不已的是,这两个仆役竟他娘的是一对双生子,令江佑不得不怀疑到,老天爷在造人的时候,是不是在那个仙子的肚皮上累瘫了脑子。 “小哥,最近府里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高而瘦的弟弟似乎脑子有些耿直,不假思索地道:“可以啊公子,这都看得出来。” 矮而挫的哥哥脑子相对灵光一些,有些警惕地提醒弟弟到:“呆子,别乱说话,要是让孙管家发现你乱嚼主家舌根子,打断你的腿。”说完又对江佑愧疚地说到:“公子对不住了,咱们兄弟两个是府里打杂的,不能跟别人乱议府里的事。” 弟弟附和道:“对,不能说。” 瞧着这哥俩的态度,江佑心里不禁又对孙家人的道德底线高看了一眼。 不过虽然心里这样想,他嘴上却又说到:“其实你们不说,我也已经猜到了。” 高瘦的弟弟脱口而出来了一句:“啊,猜到了,这么厉害?” 矮挫的哥哥这回虽然没说话,但眼睛却也闪烁着一丝敬佩的光芒。 好吧,江佑被这对兄弟俩思索问题的方式感动了,他开口又道:“孙家有人不见了。” 说完,只见这对仆役兄弟震惊得双眼有些发直。而江佑显然不愿意放过这对有趣的兄弟,用接下来的话继续刺激着兄弟俩的心窝子。 “是你们孙家家主和家主夫人失踪了,对也不对?” 兄弟俩蒙了,胸口真疼! “公子怎么会知道?” “我不光知道此事,我还知道你们家主名叫孙寅,夫人名叫刘娥,本是卫江城人士。” “我的娘累,神仙啊!” 江佑说完此话,眼看两人都要给自己下跪磕头了,江佑连忙摆手到:“停,停。这第一,爷不是神仙。第二,和我说说你们家主呗。” “神仙想听什么,您老不是都知道了么?” “你俩有意的吧,都说了爷不是神仙。” “公子想听什么?” “想听你们说说,你们家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这?” “不白说,有好处!” “啊!还给好处?” “你们哥俩在府里有没有瞧上眼的,却得不到的丫鬟什么的?” “嘿嘿,这。。。” “听过水调歌头没?” “那当然,现在跃虎城里谁不知道水调歌头,公子瞧不起人?” 看着此刻自尊心高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哥俩,江佑心里一阵无言。 “知道这诗谁写的么?” “当然知道,咱跃虎城的大才子,苏公子的大作啊!” “那是爷的兄弟!” “啊?真的假的?” “神仙会骗人?” “不会!” “那不就结了?” “是啊!” “回头爷替你们跟苏大才子说说,给你们两人写首诗,你们想啊,苏大才子的诗给你们去追姑娘,那多有面子啊。” “啊?”这哥俩已经被江佑唬得有些呆了。 “还有,一会爷再教你们个法子,用爷这个法子追姑娘保准百试百灵。” “所以,现在跟爷说说,你们孙家家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外形全然不同的双生子兄弟俩思索了一阵,也不知是苏大才子的诗,还是江佑的高人身份打动了两人。半刻后,高瘦的弟弟先开口道:“家主是个好人!” “啊?”风水轮流转,这回轮到狡猾的江佑傻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顿连蒙带骗,等了半天的结果竟然会是这样!好人?啥意思,爷脑子不够用了啊! 高瘦的弟弟丝毫不顾有些发蒙的江佑,自顾自的说到:“家主真的是个好人,家主对家里的仆人好,对外人善良,家主还给外面的乞丐银子,一出手就是一整两银子,家主对老太爷孝顺,对夫人恩爱,家主从来都没打骂过我们下人。”高瘦弟弟说到此处语气愈发激动,眼圈竟有些泛红。 “你们家主怎么这么好?” 见有人对自家家主的品行有些许怀疑的意思,矮挫的哥哥情绪有些失控地道:“家主当然是个好人,因为,因为。。。” 听他因为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江佑此刻的好奇心已高得腾空而起,眼看就要冲破云霄。 矮挫的哥哥终于因为完了。 “因为家主以前是个读书人,对!读书人。” 江佑此刻只觉得脑壳疼痛,读书人,怎么又他娘的是读书人,这泯州地处北燕王朝南部靠海边境。自古,此地便不是文治盛名之地,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一个读书人,不知道爷不喜欢读书人么? “家主刚成年那会曾经参加过天福十一年的秀才考试,可是由于家里的生意令家主分了些心思,差了一点考中秀才,自那之后家主便全身心的投入了到府里的生意之中。两年前,便开始彻底接手府里的事务,成了新的家主。” “哦,说完了?” “嗯,完了。” “那我,走了?” “公子留步!” “嗯?” “那个。。。” “哦,差点忘了。” 兄弟俩略有期待地看着江佑。 “看着我的脸。” “看着呢,公子。” “再看仔细些。” “哦。” “看明白了么?” “啊?” “笨啊!” “就爷这这相貌,追娘们还用耍什么计谋?” 兄弟俩震惊地对视一眼,随即同时转头对着江佑高高地竖起了大拇指,异口同声道:“高!” 江佑昂着头,高傲地转身而去。只留给愣在原地的兄弟俩,一道高人寂寞的背影。 。。。。。。 走在通向花园的长廊里,江佑反复思索着刚才那两兄弟的话。他将自己所知道的情报和那对兄弟对自己主子的评价,两相结合。江佑心里隐隐地有了一个孙家年轻家主孙寅的模糊轮廓。 来到花园,熊孩子孙据已经早早地坐在了石凳上看起了书本。 “虽然,各言尔志也,小子言之。” “小橘子呀,你才四岁,不必这么刻苦的。来,爷给你念一段大闹天宫的故事。” “今有齐天大圣日日无事闲游。” 似乎是对江佑的一种反抗,孙据不理聒噪的江佑,继续大声地读书。 “不伤财,不害民。” 两人似较劲般一声高过一声。 “结交天上众星宿,不论高低,俱称朋友。” “不繁词,则颜氏之子有矣。” “树。。。。。。。” “恐后。。。嗯?” 江佑只听见嘶啦一声的翻书声却没听见熊孩子念书的声音,疑惑的回头一看,只见孙据坐在石凳上一动不动,双眼通红,如同断线珠子般的眼泪嗒吧嗒地不断落下。 江佑走到桌子近旁,看了眼孙据一直翻看着的书,书上有一处已经被泪水打湿得有些模糊。在这被泪水模糊的地方写有一句话。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原来这个只有四岁的幼童远比别人想象得看的明白。 江佑伸出手替孙据擦了擦泪水,说到:“以后允许你叫我大柚子了,只许你一个人叫!” 熊孩子孙据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双手死死地抱住江佑,眼泪鼻涕沾满了江佑一身,江佑也满不在乎。 “爹娘说,要据儿不要乱跑,他们去给给据儿买个糖人就回来。” “爹和娘从没有骗过据儿,为什么他们还不回来?” “据儿以前读书的时候偷懒,一定是他们不喜欢据儿了,据儿以后一定好好读书。” “没有考上秀才,是爹最大的遗憾,据儿以后一定考得上,爹娘回来好不好!” 对于孙据的自言自语,江佑并没有插嘴打扰,他知道这个弱小的心灵,此刻需要一个宣泄口。他心疼的看着这个一直和自己拌嘴的熊孩子,嘴里却说不出一句“别担心,你爹娘马上就会回来的话语”。 最终,江佑终于开口了,不过也只是一句“哭吧,哭出来就好了!”除此之外,别无它言! 未完待续。。。 节选《九折桃花扇》起点首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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