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龙吟

盛新美

“好了，若曦，你可以告诉我们到底为什么你要力保他了吧。”
“恩。”若曦点点头。“城西城隍庙附近有一个荒废的院子。许多无家可归的孩子都住在那里。自从我知道这件事后。每个初一十五，我都趁着烧香的机会。给那里的孩子带一些吃的。听他们说，有一个好心的哥哥也经常会来看他们。我就起了好奇之心。孩子们说这个哥哥每个月的初一回来看他们，但是每次都在我走了之后。可见他不想看到生人。又一次我假装离去，其实躲在角落里看着……”
“是曹仲？”其实不必等到若曦说完，小桃和阿宝就猜的七七八八了。
“恩。他是一个有爱心的人，我觉得他不会做坏事的。”
“就凭这一点？那你也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吧！”阿宝说。
“不论如何，你们绝对不能杀他！”
“若曦，他与我们的恩怨你不知道。所以请你别插手我们的事吧。”
“我说不可以！”若曦走过去，挡在曹仲面前。“如果你们一定要杀他，就先杀了我！”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你……”小桃不知该说什么，可是要真的亲手杀死这个好友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好！那么我们就不杀他。小桃，我们走！”
小桃看了一眼曹仲，忽然醒悟。“好。走吧。”
“慢着！”若曦再一次阻止了两人。“把解药留下。”
“什么解药？”
“那个虫阴七痒粉。”
“你倒是记得挺牢。我们都已经把人给你了。你还问我们要解药？”
“给我吧。看在我的份上。”若曦的语气几近哀求。
“不是我们不给。如果他身上的毒解了。你又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自保？”
“他不会杀我的。求求你们，给我解药。”
“罢了罢了。”缠不过若曦。小桃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一日三颗，七日便可痊愈。”
“谢谢。”若曦接过解药。
“不过我们就此说好。若是你被他伤到了，与我们都无关。”阿宝说。
“好！”若曦点头。
（三）
黑暗。一片无尽的黑暗。找不到方向，就连入口的光亮也被剥夺。
“我这是在哪里？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曹仲声嘶力竭的吼着。可是周围除了他的回声，没有一丝人的生气。
“没事了。会好起来的。”一个细柔的声音响起。曹仲顿时觉得心中的害怕和火气被销掉了一大半。一丝冰凉贴上他的额头。
他又一次沉沉地睡去了。
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曹仲的耳边似乎有人在细语。可是听不大清楚。但是是两个女子的声音。
他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却好像比平时重了千倍万倍。不论如何也睁不开来。
两个女子的交谈结束了。周围又一次陷入了寂静。曹仲第一次发现，原来寂静是如此的可怕。
累积了许久的力气，他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曹仲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他警惕地支撑起身子。右手手腕处感觉麻麻的。曹仲不禁眉头一皱。“难道，我的手已经废了吗？”
“吱呀呀——”门被打开。进门的是一个双十年华的绿衣女子。当她看到曹仲坐在床上。愣了一下。
曹仲充满敌意地看着绿衣女子。习惯性地去握断肠剑。可是他猛然想起现在不在自己的家中。
那绿衣女子并无敌意，但她也是未出阁的女子，被曹仲这么一盯。羞怯地地下头去。呢喃着：“公子醒了。我去告诉小姐。”然后飞快地不见了踪影。
曹仲又皱了皱眉。环顾四周。忽然看见他的断肠剑就在桌子上端端正正地摆着。他连忙下床走过去。但他毕竟是重伤初愈。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他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地。三步并两步跨过去抓起断肠剑。在指尖接触到剑鞘的一刻，他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就像孩子找回了自己心爱的东西。
“你怎么下床了呀！”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曹仲忽然觉得这个声音那么熟悉。是那个在梦中安慰自己的声音。他循声望去。她竟然是那个在吟绝宫两个护法面前替自己求情的女子。
“是你！”
“什么我不我的？你快给我躺回床上去。”带着些许命令的口气。若曦走过来挽起曹仲的手。扶起他走向床边。
曹仲本是个不喜欢别人帮助的人。但此时被若曦挽着。空气中带着她独有的清香。他竟然完全不反抗，乖乖地躺回了床上。
“这样就对了嘛。”若曦笑着说。“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施若曦。你呢？”
“你为什么要救我？”曹仲没有回答若曦的问题，只是冷冷地反问。
“你都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就来反问我。你知不知道这是很没有礼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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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
曹仲微微一愣。“我叫曹仲。”他抬头看着若曦。那双眼睛，清澈地看得到底。不染一丝尘世的尘埃。是如何的女子，可以拥有如此单纯的眼神。
若曦莞尔一笑：“这才对嘛。”
“小姐，药煎好了。”绿衣少女端着一碗黑黑的药水进来。
“恩。你放着吧。”若曦说。
绿衣少女疑惑的看着若曦。“小姐……”
“你去休息吧。我来就好。”
绿衣少女犹豫了一下，随即躬身告退。
若曦把药水端到曹仲面前。“哝，煎了好久的药。有很多名贵药材的。”
曹仲看着粘稠的深褐色药水，迟迟不伸手去接。只是直直地盯着若曦看。
若曦剑曹仲不接药。抬头看着曹仲。却迎上他的目光。双颊微微一红，低下头去。只是一眼，他却感受到眼前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子，那双看不到底的瞳孔。若曦见过不少富家公子，可是这个曹仲却完全没有同龄人的桀骜不驯，或是什么心高气傲。那双眸子里，藏着太多的回忆，太多的秘密，太多的哀伤……似乎让人捉摸不透，可是若曦竟然更有兴趣去了解。
“为什么要救我？”还是这句话。或许他只是想知道这个答案而已。
“咦？”若曦抬头看看曹仲。“恩……因为……因为……是直觉告诉我不能让她们杀了你……我总觉得……你将来会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而且，你是个好人……”若曦忽然说话变得结结巴巴。她自己也不懂为什么甘愿牺牲两个挚友的友情，也要救这个素不相识的男人。
“好人？哈哈。”曹仲的眼中泛起一丝笑意，却还是那么寒冷。“你竟然相信我是个好人？！连我自己都已经不相信了……”说道后面，曹仲的声音渐渐轻下来，似乎带着无尽的忧伤……
“怎么会呢？”若曦走近。
曹仲忽然握紧断肠剑，横在他和若曦之间。阻住若曦的步伐。
“我不怕老实告诉你，这把剑，我用这把剑杀了六百四十七个人。也是这把剑，八岁时我杀了第一个人！这样，你还觉得我是好人？”
若曦脸色微变，但她还是勉强牵起一丝微笑。“什么呀？开什么玩笑？”
“没有看玩笑。我也没有空和你开玩笑。如果你不想成为那个第六百四十八个亡魂，就给我闪开！”
“那怎么行？你的伤刚好，还得静养几日……”
“我不想听你的废话！”曹仲猛然打断若曦的话。“闪开！”
“不要！”若曦的语气一样坚定。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
曹仲身影一闪，已经到了若曦身后。
“站住！曹仲，那些孤儿们可是约好了申时一起来看你。你走了，我怎么跟他们叫待啊。”
曹仲的脚步忽然顿住。
良久，他开口道：“小晴的脚好些了吗？”
若曦的脸上挂起一丝笑容。“恩，好了。他下午也会来看你的。”
（二）
孩子们都准时来了。当他们看到醒过来的曹仲。都开心地围了上去。
“曹哥哥，你终于醒了。上次我们来的时候，你还睡着呢，你一定不知道吧。”一个小女孩说。
“是啊，曹哥哥。你上次叫我的拳法我都练熟了。现在都没有人敢来欺负我们了。”一个胖乎乎的男孩子说。
孩子的簇拥下。若曦看到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既然带着一丝微笑。
“好了好了，我们还有一个惊喜要给曹哥哥呢！”一个较年长的女孩打断孩子们的七嘴八舌。众孩子都住了嘴。
这些孩子从当中分开，空出一条路。一个灰衣的十二三岁的男孩子从人群中走出。
曹仲慢慢扬起了嘴角，扬起了一个耀眼的微笑。他迎着孩子走过去。
“曹哥哥……”那个孩子怯怯地叫着。“谢谢你……”
曹仲拍拍孩子的头。“你不必跟我客气，小晴。以后要和大家做朋友，知道吗？”
“恩！”那个孩子点点头。

   月光倾泻下来。曹仲独自坐在后院，痴痴地看着月亮。
“你在看什么？”若曦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她走到曹仲身边。
“没什么。”曹仲淡淡的说。“孩子们都回去了吗？”
“是啊。我还让春艳给他们带了一些点心。这些孩子很喜欢吃我做的点心呢！”若曦掏出一块包着东西的锦帕。“你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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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仲摇了摇头。“小晴是个可怜的孩子。”
“嗯？”若曦抬头看着他。“对噢。听说他的父亲早逝。只有母亲和他相依为命。可是没等他十岁生日，母亲也离他而去了……”
“他不爱说话，不爱和别的孩子在一起。”
“为什么？”
“在江湖上呆久了，许多人都会变成这样。不爱与别人打交道。不再相信别人。”曹仲叹了一口气，“像你这种从小养尊处优，备受父母呵护大小姐是不会理解的。”
“谁说我备受父母呵护？其实爹爹有很多事要忙的。我也从来没有见到过我的母亲。”若曦原本明亮的眼中闪现出一丝哀伤，但是很快就消失了，“那你的童年是什么样子的？练武功很辛苦吧。”
“童年……”曹仲呢喃着。陷入了沉思。
（三）
“仲儿，你快走！千万别回头！一直跑！逃离这个地狱！”母亲从床底下抽出一个早已整理好的包袱递给曹仲。
曹仲一把推开，“不要！我不走！我才不怕那个男人！我不会丢下娘一个人在这里！”
“仲儿！”母亲秀气的眉毛紧紧皱着。“这也许是娘对你的最后一个嘱咐。听娘的话，趁他现在不在，赶快跑。”
“臭婆娘！原来你早就想跑了！”一个粗犷的虬髯汉子破门而入。带着一身的酒气。
“走！”母亲一把把曹仲推向后门。“千万别回头！”母亲声嘶力竭地喊着。大汉一把抓起曹仲母亲的头发，狠狠往墙上撞去。
疼得感觉自己快要死去。母亲却咬着牙不叫出声。因为她深知。若是他惨叫出声。依曹仲的性格一定会不顾一切冲回来救她。她强忍着，要到嘴唇都出了血。
大汉仍不解气，抡起手掌就是两个耳光。妇人的嘴角渗出了鲜红的血，映着苍白无比的皮肤。
曹仲竭力的奔跑。泪水在脸上肆虐。他不怕继父的毒打。他就怕继父对母亲的折磨。他看着母亲一人躲在角落里哭泣。他发誓要杀了继父。可是又能如何，瘦弱的他根本抓不住继父的手。他不敢回头，他怕自己会狠不下心逃开。但是他如果原路折返，是白白让母亲受一顿毒打罢了。
曹仲紧紧的攥着拳头。指甲掐入掌心的生疼远远比不上留下母亲在那个地狱的痛苦。
“让那个小杂种跑了！”大汉啐了一口。回头看着少妇。“臭婆娘，拿钱来。”
少妇虚弱得倚在墙边。额头的伤口汩汩的流下血来。红了她空洞的眼。少妇直直地瞪着大汉。带着怨恨和绝望。
“臭婆娘还会瞪我了！”大汉感觉一股火气又在心中蔓延。他又一次抓起少妇的头发。“砰！砰！砰……”带着霉菌的墙壁上开出了一朵朵绯红色的花朵。艳得可怕。数不清多少下了，大汉也累了。而少妇早已经不再反抗了。
大汉翻箱倒柜地找些值钱的东西。可是家徒四壁茅草屋里早已被他吃空了。他走到少妇身边，踹了她计较：“喂，死女人你把钱藏在哪里了？”
少妇不动。亦没有声响。
大汉又狠狠地踹了几脚。少妇依旧没有一点反应。虬髯大汉皱皱眉头。心中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大汉跳开，连连后退几步。少妇已经没有了气息。大汉的酒也醒了大半。
在后院草草挖了一个坑把少妇埋了起来。

【意善堂】
“风先生来了，快坐！”意善堂的老板亲自欢迎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
那个男子把帽檐压的很低。淡淡的说：“有新来的孩子吗？”
“有有有！来了十七个。有男有女。风先生要看看吗？”老板弓腰屈膝，一副狗腿样子。
意善堂本来是收容无家可归的孤儿的善堂。而传到现在的老板手上却成为了倒卖孩子的人贩子。
“还不带路？”那个风先生身后的一个侍卫不耐烦的说。
“好好好！跟我来。”
意善堂的老板把众人带到一间小屋。“就是这里了。我知道今天风先生要来，特地把这些孩子放在一起了。”
“恩……”那个风先生应了一声。走近了孩子们。
有孩子怯怯地看着他；也有的不管他，大口大口的吃着窝窝头……风先生扫视一周。最后目光停在一个少年身上。
少年没有像其他的孩子一样三五成群。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眼神中带着不可言喻的冰凉。
风先生走过去。“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没有回答，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样。
“你这小子欠揍啊！”脾气火爆的下属抡起拳头恐吓他。少年却像灭有听见一样。完全保持着坐姿不动。
“等等！”看到属下真的要下手打上去。风先生阻止了他。转头对少年说：“孩子，你有什么心愿我都可以帮你完成。”
少年抬头看着风先生。“什么都可以吗？”
“你不是个哑巴啊！”
“随风！不要插嘴。”风先生喝止了随风的话，“什么都可以，我都可以帮你实现。不过，你也得付出足够的酬金。”
少年眼中的神色黯淡下去。“算了……我……没钱。”
“不一定是要用钱来买的。这样吧，你先说说你的愿望。”
“我要报仇！”少年咬着牙说。
“哈哈哈哈~”风先生忽然笑起来。“这有何难？我收你为义子，请名师调教，让你文武兼备，祝你手刃仇人。我的条件是你从此为我效力，如何？”
“好！”少年的眼睛中重新焕发出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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