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意、江湖（原创）

贺天恩

从前江湖有酒，现在的江湖有酒更要有烟
我不爱喝酒也不喜欢抽烟，可是酒已在我嘴里，烟已在我食指与中指之间点燃
于是我的嘴角只剩下一丝无奈的苦笑——这就是我的江湖。

。 。 。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不要问我叫什么，你只要知道江湖上有这么一个人，他从不抽烟，可是大家却要叫他烟鬼
烟，一直都在，在烟鬼手里，手干净、修长而稳定
烟鬼的烟不是用来抽的，是用来闻的
我随意地将烟刁在嘴里，星光忽隐忽灭，烟雾弥漫却不在我的肺里，只有若有若无的一丝丝轻轻地飘近我的鼻子里，我闻到了寂寞的味道
所以当我杀人的时候我就都会点上一支烟轻轻地闻着，于是在很多年以后很多人就开始叫我烟鬼
但其实我是不抽烟的，所以我是不抽烟的烟鬼。

。 。 。

我不记得我杀过多少人了，可是我却清楚地记得我第一次杀人时的情景
那是个冬天，寒风如刀般冷地刺骨，那时我还是个落括少年，身上只有一件发黄的破衬衫可以御寒，口袋里也只剩下三块七毛钱
我用七毛钱买了两根七匹狼散烟，三块钱吃了碗不加肉的沙茶面正准备在地下道过夜
哧…当我划亮火柴点燃最后一个烟的一刹那，我看到了一个女人

女人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并不感到意外，因为早在十步之外我就已闻到她身上浓烈的香水味
只有一种女人会出现在这样的夜里，也只有一种女人会用如此浓烈的香水
当然，她脸上亦抹着厚厚的脂粉，她的表情却是惶恐焦虑，她胸膛不住起伏喘息着，她的全身也因害怕而发抖
“你在逃？”
她显然还没喘过气来，只是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她才用哀怜的语气对我说：“救我！”
我毫不犹豫，拉起她就跑，我们奔行在寒风中，却看不见追兵，只有霓虹在眼前快速划过，宛如一道道彩虹

我没有问她为何逃，她也不知道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可是当我一见到她的时候我心底就萌生了要保护他的欲念，而她也信任了我。
这感觉是如此地微妙，如此不可思议，却又如此真实。
我们跑过一条条大街，穿过一条条小巷，直到确定不会再有人追来才停下脚步不住喘息
她又带我穿过几条街，来到一栋出租屋内，她开了门拉我进去又关了门才重重地靠在墙上，长长舒了口气说道：“现在安全了，谢谢你救了我。”
我苦笑：“我什么都没做，只跟着你一路瞎跑，这也算救了你？”
“可是，如果不是遇到你我也许根本就没有勇气逃跑更没有办法跑这么远躲开他们的追踪，我一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个好人。”
“好吧，不管怎样现在你已经安全了，我也可以走了。”
我开门想走，她却又拉住了我，她的手居然还是冰凉的，她的指尖还在剧烈地颤抖，我才知道她是真的怕极了。

我的心不禁也软了，想走却已无法移动脚步，我叹气问：“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何要逃，你在逃什么了吧。”
“那你不走了吗？”
“不走了。”
她这才展颜一笑，但随即又被痛苦与忧愁掩盖。
“你应该已经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吧。”
“我知道。”
她羞愧地地下头，脸上的痛苦之色更浓，久久说不出话来。我本想说些什么安慰她的话，可竟也说不口来。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这小小的出租房内更是静地令人窒息，只听得到彼此微弱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也许并不久，可是在这压抑的环境下时间过得总是无比缓慢。她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显然她还没有摆脱内心的痛苦。
“这里有烟吗？”最终还是我先打破了沉默，也只有这样才能把她从痛苦的回忆中拉出来。
烟就在床边抽屉里，一包还没有拆装的烟，这是这个房间主人留下的烟。
那是个男人，是她的客人，他是个毒犯，他有很多这样的租房，一个毒犯难免要随时转移贼窝，他也养了很多她这样的女人，一个房间一个女人，像她这样的女人本来也就没有资格要求地太多。
那个毒犯终于还是落网了，这个房间自然也成了她的，除了她和那个毒犯以外没有人知道这里，所以这里很安全

偷骋

望风的当然在老窝外边所以不足为惧，每天夜里司机跟两个打手都会载上小姐们出去接客，她就是那个时候趁他们不备逃出来的
所以真正的核心人物是‘妈妈’跟老猴，当然还要外加一个打手。
“今晚就行动。”我说
“你真的有把握对付他们吗？”
我笑道：“我只怕他们会接到风，逃跑了。”

。 。 。

夜来临，寒风料峭，霓虹闪烁
今夜将是我第一次杀人，我点了跟烟，站在霓虹下吹着冬日的寒风，我需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的手还在轻微的发抖，并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我紧张。所以我要等，等我的手不再发抖，等我的心平静下来，这是我第一次杀人，绝不能有任何的差错，更不能让任何一丝的恐惧不安影响我的情绪。
烟，燃尽了。我长长吸了口气，然后慢慢地吐出来，我的心也随之平静，我的手终于也不再发抖，它现在已如磐石般稳定，杀人的时候到了

我就像一个寂寞的嫖客，轻松地从望风人面前走过，走上楼梯，走向他们的老窝
打手就在楼梯口站岗，我微笑着走过去跟他打招呼，他也笑着跟我招呼。我伸出右手跟他握手，他愣了愣，但还是笑着伸出了左手。
突然，他的笑容僵硬，双眼突出惊恐愤怒地瞪着我
“好好睡一觉吧。”我说
他也真的睡着了，不过再也不会醒来
我接着往里走，然后看到了‘妈妈’，她倒先笑着向我迎了过来，我当然也迎了上去，然后她的笑容突然也僵住了，她也该睡了
老猴看到我的时候他已察觉到事情不对了，他想逃，可惜他逃得还是没有我的刀快
接着我打破窗户跳下楼又转过一个巷口，才听到一连串尖叫声从那幢楼上传来

我发狂似地那屋子跑，这时候所有被压抑的恐惧、罪恶还有随之而来的快感早已将我的身体填满并且随时都要爆炸
我只有用疯狂地奔跑来发泄
我几乎是将门撞开的，可是当我撞开门的一刹那我的心却突地一凉，呆呆地站在那
房间里一片黑暗，她根本不在房间里，她人呢？
我瘫坐在地上，脑海中突然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猛地回过头，果然是她回来了
我猛地抱住她，我没有问她去哪里，我也不想知道，只要她回来了就好
我们什么也没说，只是拥抱、亲吻、缠绵着，用放纵的情欲来发泄杀人的恐惧与快感

第二天日照当空时我才起来，她却已不在我身边，她又一次离我而去，而我却不知道她这一去竟是永别
原来在他们的老窝里装有监控摄像头，因为平时并没有人监视所以她也一时忘了告诉我，直到我进去之后她才想起
而我所做的一切显然早已被录了下来，我虽然没有留下杀人痕迹却忽略了这一点
所以昨晚上她就跟在我身后，在我杀完人以后毁掉监控录像，所以她才会在我之后才回来，而我居然没有问她去了哪里
虽然她最后也逃了回来，可是她的行踪也被人发现了，所以第二天她便到警局自首，承认所有人都是她杀的
她的确有杀人的动机和理由，最重要的事我杀人太过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所有的证据都表明，人的确是她杀的
不，人明明是我杀的

。 。 。

人明明是我杀的…
可是却没有人相信我，终于我再次见到她，她穿着囚服，脸上平静如水，没有一丝后悔，更没有一丝痛苦
她只淡淡地说：“他是我弟弟。”
或许背后还有一段辛酸的故事，警察们也很感动，可是法律是讲证据的，他们只把我当成了想替姐姐顶罪的可怜弟弟。这变化是如此可笑，杀人的成了顶罪的，顶罪的成了杀人的
看着她转身走向不归路，我却无能为力，此刻我能做的只有呼喊她的名字
可是我的心却仿佛突然被人重重地敲打着那般疼痛，因为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我从没问过，我从没在意过
我为什么从来不问她叫什么名字？甚至连想都没想过。因为我一直都介怀她的过去，我一直以为我可以不介意，我也努力地使自己不介意，可是我的内心深处却一直在告诉我，她只是个妓（和谐）女，不值得你为她付出感情
所以我推开了她的双手，因为我怕，我怕让任何人（包括她和我自己）知道我会爱上一个妓（和谐）女，因为那会让我感到羞耻。
我之所以帮她杀人，也只不过因为我觉得他们该杀。
我可以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就跟她做（和谐）爱，却不曾关心她做过什么，不曾想过她当时是何感受？
我突然发现原来我是如此地自私卑鄙

我已忘了我是怎么走出警局的，我只记得我走出警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酒喝
可是我根本没有钱买酒，所以我的酒是抢来的。我第一次做劫匪竟是为了抢一瓶酒，更可笑的是我偏偏又不是个酒鬼
可是我并没有醉，我知道我还活着有些事情就必需要我去做，就让我真正的为她杀几个人吧，我笑了，笑得凄然

。 。 。

烟，就在我手上，但它不是拿来抽的，是拿来祭奠死亡的
用它来祭奠谁？祭奠我等的人，我等的都是该死的的人，或者，用来祭奠我自己
我不曾去思考我这样做对不对，我不是圣人我只是个杀手，我只要知道我杀一个人至少可以救一个人那就足够了
也许，我只是希望这样做能让与她相同的悲剧不要再发生

。 。 。

烟落地、血飞溅、杀人不留痕
从此江湖上有了一个传说，这个传说是关于一个杀手的，大家都叫他烟鬼


——完

犒馒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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赁允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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