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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琦王毅牵了马来，三个少年在得得的马蹄声中远去。

宋琰声出了息兵堂直向南奔，跑了近两个时辰方才停下。马前半里处是个小小的村落，三人打马走近，一个简陋的客栈映入眼帘。
“今晚咱们在这儿住下。”宋琰声下了马，朝王琦王毅招招手。王琦挠了挠头：“琰声，瞧你这熟门熟路的，你来过？”宋琰声淡淡一笑：“没来过，但是也差不多了。”
原来十五那夜袭答应明眸帮她逃走后，便去找了宋琰声。两人只在五年前有一面之交，但由于明眸的缘故，彼此之间的了解倒是不少。他们俩都是利落的人，袭开门见山说明来意，琰声略一思索，便答应帮明眸逃走。因为不论心中苦涩与否，他原本就是想帮明眸逃跑的，只要她开开心心，他愿意亲自送她的背影离开；而袭五年来作为明眸的师父，悉心教授她刀法，虽然宋琰声不知他的身份，但听明眸讲她素日学刀的琐事，让他觉得这个人信得过。于是不多时两人敲定，明眸走后，宋琰声想办法出来“寻找明眸”，而袭带着明眸先走一步，在息兵堂南面二百多里地的一个小村落的客栈相候。三人见面后，再作计较。
是以宋琰声出了息兵堂后一路向南，走到此处，眼见正是袭向他描述的那个村落，那个客栈，便停下来投宿。
他与明眸自小一处长大，仅一日不见，恍惚间倒是觉得隔了许久。宋琰声把缰绳递给出来迎客的小二，便向客栈内走去。后面王毅奇道：“咦？琰声你走这么快？内急吗？”宋琰声猛然刹住步子，回头道：“我很急吗？”“你急不急我们怎么知道……”王琦王毅同时在心里暗暗嘀咕。王琦傻笑一下：“也不是很急……反正你平日走路不这么快的。”
是么？宋琰声自嘲地笑笑，再次举步。
“掌柜的，两间客房。” “好嘞。”那掌柜笑眯眯地道，一转头便拉下脸来，向小二吼道：“两间客房！听到没有！”宋琰声见他如此做派，心中暗叹今日可见识了什么叫“变脸比翻书还快”。
小儿引着他们三人向客房走，宋琰声向小二道：“小兄弟，这两天你们这里可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和一个三十来岁的瘦高刀客住店？”
小二还未答话，王琦王毅恍然大悟：“原来琰声你不是内急，是急着要来打听消息！”宋琰声叹了口气，不去理会兄弟俩，只向小二询问。那两人以为自己猜对，得意洋洋。
“没有，连来这儿落脚喝口水的都没有。”
没有？！宋琰声心里咯噔一下：“你是说……这几日除了我们，没人住店？”
小二笑道：“客官您要找人可别到我们这小店来，实话和您说了吧，您三位啊，是小店本月第一批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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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琰声愣在当地，好容易收拾心情，淡淡“哦”了一声。王琦王毅与他打个招呼便回房歇息，小二稍一收拾也合上房门走了，宋琰声吁了口气，缓缓在床沿坐下。他张开双手放在眼前，看着十指微微发抖，心也跟着一点一点荒乱起来。宋琰声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默默地道：“宋琰声，冷静一点，好好想一想……”
明眸和袭没有来，有没被堂中弟子找到，那么他们不是遇上麻烦来不了了就是另找地方躲起来了。平日听明眸讲，袭的刀法比爷爷也差不到哪去，保明眸平安应当没什么问题，遇上麻烦他也应当能解决。那么他们躲在别的地方？为什么？他们发现这边有堂中弟子搜寻么？可是我一路行来，此地甚是偏僻，小二也道这小店无人光顾……
突然间，宋琰声脑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他一激灵，心中狂跳不止：“在这个客栈碰面只是我与袭约好，明眸并不知情。袭，会不会是袭？我只在五年前见他一回，我对他了解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听明眸讲的，明眸说他好，我就以为他好，实际上他究竟是谁，来自何方，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悄悄潜入息兵堂教明眸刀法……这些我都一无所知！明眸呢？明眸知道吗……她一定也不知道，不然她不会不对我提起，她只以为袭是教她刀法的师父……这么多可疑之处我怎么从未想到？！明眸心思单纯，容易轻信。我呢？我为什么相信他……”宋琰声苦笑一下，只因为是明眸说的，他便不去多想 ，他便信了。可是如今，明眸不见了，就是说袭把她带到了别的地方，没人知道的地方……琰声手心里渗出汗来，他没法再想下去。
袭功夫很好，所以琰声才放心让他做外应帮明眸逃跑，可是当袭变成了敌人，他的功夫就不再是保护明眸的屏障，而是暗夜里的无声利刃。
若果真如此，那么亲手把明眸送进黑夜的，是自己。宋琰声心中一片冰凉。
“琰声！琰声！想什么呢？”王琦拍拍他的肩，“吃饭啦，愣着干啥？你不饿我饿！”
宋琰声勉强一笑：“我也饿了。”
赶了半天路，王琦王毅早已饥肠辘辘，当下大口大口吃得欢快。宋琰声随他们扒着饭，只觉得心乱如麻，什么滋味也尝不出来。
王毅笑道：“别看那掌柜的脾气不怎么样，这伙计倒是客客气气，做的饭也不差。”王琦用力点头：“就是就是，要不堂主说世上还是好人多。”王毅眉头一皱：“堂主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堂主……呃……”王琦其实就是随口一说，哪里知道阮峥是否说过这话，但是被王毅一问，当下梗起脖子：“堂主就是说过！我听见的！”
“我怎么没听见？定然是你胡说！”
“堂主说过的话没有万句也有八千，你句句都记着吗？你记不着，怎能说我胡说？”王琦一口气说完，得意洋洋看着王毅，后者被绕得晕乎乎的，想不明白自家兄弟为何突然间变得这般聪明。王毅呆了半晌，扯扯宋琰声的袖子：“堂主真说过那句话？”
宋琰声回过神来：“什么话？”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世上还是好人多……宋琰声忆起自己自幼父母双亡，姨父姨母将自己视如己出抚养成人，从做堂主的姨姥爷到好兄弟王琦王毅，息兵堂上上下下都待自己很好。所以这个世上，还是好人多吧。所以袭，也许并不是坏人，他们没能如约前来，也许还有别的解释，好一点的，不这么可怕的解释。宋琰声明知这有几分自欺欺人，心中还是升起一丝希望，淡淡笑道：“堂主素来仁厚，想必是说过这句话的。”
王琦哈哈大笑：“怎么样？我说说过就是说过！”王毅忿忿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小人得志是脸，只是埋头苦吃。
宋琰声放下筷子，开口道：“明眸可能是往洛阳去了，她先前与我说起过，想去北方看看，尤其是洛阳城，可恨我刚刚才想起来。咱们歇息一夜，明日一早你们俩回堂中报信，我先行一步，请姨父多找些弟子去洛阳方向找人。”
“真的？明眸在洛阳？！”王琦王毅齐声道。
“我只是猜测，也许她不在。”然而宋琰声眸中泛起一丝流转光彩，“但是好歹有了方向，况且一路行过去，多方打听，也许就能找到。”
自己太了解她，如果不出意外，依明眸的性子，一定会去洛阳！
你是在骑马北上的路上吗，明眸？你开开心心跑出去，领略你朝思暮想的江湖，而我，我已经开始后悔了，不是因为把你送上了一条结果未卜的路，而是我没能陪你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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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回春
晨光熹微，正是黎明时分的万籁俱寂。
“的的”的马蹄声从官道上传来，如石块如水打破宁静。宋琰声一身青衫，正策马狂奔。
“琰声！”身后传来两声呼叫。
宋琰声勒马，回身笑道：“脚程挺快啊，才四天就赶上我了。”
“那是！”两人异口同声，正是王琦王毅两兄弟。
当日三人约好宋琰声先行一步，两兄弟回息兵堂报了信就来追他，然后再一起去洛阳找明眸。
宋琰声望望他俩身后，微微蹙眉：“姨父没多派几个人来？”
“二爷说了，人多反而不好……”王琦急急地道。
“二爷可不是这么说的！”王毅不等他话音落下便截口。那日在客栈里他因记不住“堂主说过的话”被哥哥嘲笑，甚是不忿，因此打定主意扳回一局，用了十二分的心思，把阮子墨的话记了个八九不离十。
“二爷是这么说的……”他清了清嗓子，得意洋洋地背诵道：“明眸是我女儿，她性子倔我最是了解，既然她打定主意要出去玩耍，那肯定是劝不会来的，既如此便让她好好玩一场，玩够了再回来。你们俩和琰声找到她后多照拂她些，只送个信回来就成。至于派人去寻她……人多了动静大，说不定又吓跑了，那反而不好。唯有让琰声多费点心思了。”王毅顿了一顿，突然掐腰大笑：“还是我记性好！哈哈哈……你记得堂主一句话算什么，你能记下二爷说的这十几句话吗？哈哈哈……”
王琦涨红了脸，脖子上青筋暴突，嚷道：“我若仔细记，我也记得下！不信咱俩来比试！就……就让琰声说上十几句话，咱们比谁记得好！”
“比就比！”
两人齐齐回过头来，高叫一声：“琰声！你说吧！”
宋琰声和他俩从小混到大，最受不了他们这些幼稚至极的胡搅蛮缠，若是平日，他或许陪他们玩玩，然而现下他牵挂明眸，心知这兄弟俩比开了头那便没完没了，于是沉下脸来：冷冷地道：“姨父是让你们出来比记性的还是找明眸的？”
“……找明眸！”两人略一犹豫，争先恐后地叫嚷，唯恐被对方占了先。喊完之后均是为答对了琰声的问题而得意洋洋。
宋琰声心中哭笑不得，面上依然冰冷：“那还在这里啰嗦什么？”
“……”两人这才察觉出宋琰声面色不善，讪讪收了声。
宋琰声叹了口气：“走吧！”

三人日夜兼程，一路向北。这一日黄昏时分，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到洛阳。
好不容易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城，竟没找到客栈。宋琰声一家家问过去，全是客满。宋琰声心中纳闷，却也无法可想。
王琦王毅嘟嘟哝哝抱怨不已，他们一路急行，时常睡在荒郊野外，到了洛阳仍然露宿街头，自然有些气闷。唯宋琰声面色如常，牵马走在前头。在他看来有客栈住自然好，风餐露宿也不见得差，而一想到明眸就在这座城的某一处，不由得微微笑起来。
突然之间不知从哪里窜出几条人影，挡在路中间。此时夜幕已降，宋琰声一抬眼，便见月色下寒光点点。他扫了一眼，竟有十几人之多。
劫匪？宋琰声看这些人一脸凶相，且为首一人下盘扎实，功夫可能不在自己之下，不由暗叫不妙。
息兵堂与普通门派不同，所传功夫不是独门秘笈而是江湖上的粗浅功夫，只够自保防身。宋琰声心道：“我对付那个头，王琦王毅两人对付四个……”怎么想也没有胜算。
“留下钱来，爷爷放你们走！”为首那人笑嘻嘻说道。他身后一帮人面露嘲讽，一脸坏笑盯着他们三人。
宋琰声沉默一会，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动起手来吃亏的是自己这一边，只能破财免灾。他咬了咬牙，正要从马上卸下包袱，背后传来两声大喝，两条人影窜了出去，正是王琦王毅。
宋琰声脸色一变：“回来！”那两个人莽撞脾气，哪里肯听？当下已动起手来。
“王琦王毅！住手!”宋琰声这一喝带上真气，两人一怔，双双停手。为首那人打个手势，示意手下收手，看着宋琰声：“还是这位小哥识时务。”
几个喽啰上来牵了三人的马，连马上的包袱一并带走，另几个过来搜身。他们三人原是来找人的，带的银子不过百两，一路行至洛阳已去了一半。王琦王毅邋遢惯了，宋琰声不喜装饰，是以玉佩之类三人身上那是一块也无。
“头儿，就这些了。”
为首一人瞟了一眼，啐道：“看着像个富贵公子，结果是个穷光蛋，晦气！”言罢带着一群人掉头离去。
宋琰声回头查看王琦王毅两人伤势，虽无大碍，也都挂了彩，一人身上两道刀伤。“当初走的时候说什么来着？万事都听我的，方才为什么冲上去？”
“难道咱就任人宰割？老子不干！”兄弟俩齐声叫嚷。
“那好，你们俩去追他们，把东西抢回来。”宋琰声淡淡地道。
“……”王琦王毅面面相觑，估计自己没那个本事，立刻蔫了。
宋琰声转身就走，王琦王毅默默跟上，没精打采。
宋琰声领着两人拐进一条巷子，打算先在这休息一晚，明日再作计较。结果走了两步，便见一个人窝在巷边。那人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见了三人咧嘴一笑：“你们也没找到客栈？”
宋琰声听他声音，甚是年轻，借着月光看他面容，只觉他眉目飞扬，鲜活灵动，心下顿生亲近。当下抱了抱拳：“正是。我们入城太晚，客栈都客满了。”
那人站起来，笑道：“咱们同病相怜也算缘分，交个朋友吧。我叫云炀，是个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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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沙……这里好冷清……
我决定不再在这里发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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