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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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世俗的想法来推断,我们当然可以想象出成为人母的黄蓉不然不再那么可爱、任性,但这是武侠,不是肥皂剧、不是琐碎片,它所有的故事都在神奇的层面上进行,我们根本不需要想象黄蓉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们只要记得她绝世的美丽和聪明。《神雕》把这一切打破了。所以,说到颠覆武侠片,《神雕》无疑比《武林外传》更为成功,比张纪中更为成功,它破坏了一切关于武侠美好的想象。 再说第二部分。《神雕》很多故事的安排,是琼瑶式的。最明显的莫过于对郭芙生日宴会的那一场描写。那场戏中,因为一个重要的、抗侵略的武林人士的聚会,郭芙的生日显得无足轻重。但是一批又一批桀骜、不与武林人士为伍的人士献来奇珍异宝,反而使郭芙的生日光芒万丈。这一切都源于杨过。这种镜头更多的出现在琼瑶的书中:一些喜欢卖弄风骚的女人,总是搅起人们的关注,在她的府中,车喧马闹。而内秀的邻家女孩却躲在自己的闺中,默默回忆过往的18个青春。这时,女孩的白马王子出现了,由于他的号召力,邻家女孩的生日宴会变成全城最耀眼的处所,那个风**人的客人也被吸引过去。 不是我刻意埋汰金庸他老人家,安排一个相似的琼瑶剧来讽刺他,实在是金庸对郭芙生日宴会的描写太具有欲擒故纵、欲说还休的阴暗心里,这一点和琼瑶一模一样。一个没什么地位的普通美女,如果心理强大,干吗要借万人的敬仰和祝贺来表现她对爱情或是其他东西的想象呢?在这场戏中,使得生日宴会光芒万丈的不是郭芙自己的思想或行为具有什么感人至深的力量,而是那群有身份人士的祝贺。这是多么阴暗的想法。琼瑶常常就这么幻想,一个漂亮但却不被人关注的女孩,对这个世界带有怨恨,也怨恨自己的孤寂,她的做法决不是远离红尘,淡定却独自美丽,凸显人格的高贵,或是走入热闹中,得到属于自己虽然不大却很踏实的光芒,而一定是有个白马王子突然驾到,带来了所有的光芒,把别人的光芒比下去。这种想法太阴暗了,让人怀疑她的前生是不是被虐的战俘。 反过来再看看《射雕》中郭靖、黄蓉在湖中碰到陆乘风的情景。面对波光粼粼的湖面,黄蓉不禁心情大好,开始吟唱,恰逢陆乘风也在湖中赏景,一听此曲就知船上的人绝非俗人。相邀之下,共同赏景,并相谈甚欢。在这样的乱世中,在这样的江湖中,能于闲暇时寄情于湖中,得片刻安闲,已是人生不可多得的享受,谁料,黄蓉、陆乘风竟然在这湖中遇到了同好的知己,真是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这是多么自信、淡定、魅力无限的女性,这又是多么美好的描写,多么阳光、多么大气,既有厌倦江湖的儿女情怀,又有武林人士生来的豪爽,这种对女人独特魅力的书写,是其他体裁小说所不可能具备、甚至模仿的。如果说这才是真正的武侠思考套路,那郭芙生日宴会的描写就绝对是琼瑶的思考套路——永远需要比对,永远需要别人的眼光。 说到阴暗,《神雕》中这类写法的东西可谓俯仰即是、数不胜数。看看那个小龙女吧,以看似伟大的方式嫁给绝情谷谷主,不愿拖累杨过,哪有半点与爱人共赴死、死则死矣的江湖儿女情怀。这样写唯一的好处是,把感情戏变得曲折而缠绵,但是金庸大侠啊,这不是武侠所需要的感情效果,这是他妈的琼瑶需要的眼泪加口水,你在获得琼瑶的观众的同时,也把武侠变得阴暗起来。最可气的是,绝情谷这场戏真是又臭又长。 大主角杨过本身,也是个阴暗的代名词。卖国贼的儿子,在桃花岛上被冤枉、赶走,被全真教毒打、被人砍断手臂,所有这一切他又以德报怨,所以整个世界都对不起他,只有他的被强奸的姑姑小龙女爱他,他万死莫赎的干爹欧阳锋爱他。看看他生活的世界,好像一个被冤枉的小男孩站在山坡上喊,你们全都不是好人,都对不起我,但是我是大侠,我都原谅你们。所以,杨过成长为大侠,有太多的道德包袱,自己父亲是卖国贼,要替他赎罪,自己是孤儿,要看人眼色,最麻烦的是,杨过要在心智上成长为大侠,就还必须原谅他们。自己的爱人是姑姑,又要既遭人冷眼,还要原谅他们。我不知道金庸为什么要在杨过身上安排这么多的先天罪恶,难道是为了说明,再卑贱的人也能成为大侠么?那他这条大侠路比正常人艰难了太多倍,纠缠于他的永远是罪恶、谩骂、不理解、赎罪、原谅,以至于这个道德包袱给整部书带来了阴暗的基调,最后使得金庸叙事的动机也变得阴暗,那就是要为卑贱的人正名,为此,金庸不惜扭曲所有成名人物的性格,让他们或是臣服在这个卑贱的主角之下,或是把他以为知己,或是受其恩惠。前者如那些给郭芙送礼的桀骜人士,中者为黄药师、洪七公等人,而后者如老顽童等人。为了给一个卑贱的人正名,而扭曲别人的性格,这种书写动机难道不能称为是非常阴暗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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