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风

愎筷

夜已深了。

叶少公摸着头发，就像摸着一团干枯的草，扎手至极。乌黑的小巷，纵横交错，就像老鼠的地道，不知通向何处。叶少公行在路上，心情实在不是很好，他一想起廖雪香那做作的行为，就恶心的要命，口中骂道：“婊子！”

叶少公听着远方机动车的突突声，越发觉得烦躁。他回到住所，抓起门框上的铁链就向门板上甩去，尖锐的金属撞击声打破了深夜的宁静，旧楼的小房里，老妈子打了个哈欠，翻身又睡去了。

叶少公回到房屋，将那身绸面唐衣脱下，又顺带踩了两脚，方才扔进了垃圾桶里。他咬着牙，心中怒火委实难消：自己这条老狗跟了唐经荣一辈子，却抵不过他姨夫人的一声娇哼！那个死女人，除了搔首弄姿，发痴发嗲，还会什么？婊子！

叶少公抽着纸烟，来回踱步，心中烦闷之极，恰这时，门外传来了当当当的敲门声。叶少公眉头一挑，骂道：“谁呀，大半夜的不挺尸，溜魂啊？！”门外，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老叶，是我，徐耗儿，给你送财运来了…”

叶少公闻言，冷哼一声，仿若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 徐耗儿其人，乃是妓院里的一名龟公。他人穷困潦倒，性情懒散，今日不晓明日事，活一天便算一天，这样的一个疲惫玩意儿，突然说给人送财运，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叶少公吐了口浓痰，淡声道：“你老太爷请回吧，若是在窑儿里做的不顺畅，不妨寻座小庙，让庙王爷收了你！”

徐耗儿干笑了两声，诞着脸皮继续道：“老叶，你先开门让我进去，这回我徐耗儿可是说的正经事儿呢！勾栏里人多，消息灵通，有些事儿，只怕你还不晓得呢！”

叶少公“哦”了一声，道：“是么？徐耗儿，你那点事儿，旁人不明白，我还不清楚么？深更半夜的，没功夫跟你瞎闹！你快滚吧！”徐耗儿闻言，大是着急，忙压着嗓子求道：“老叶，别介！你先听我给你说道说道好不？事关天下大局，别说我徐耗儿没提醒过你，到时家破人亡，你老就哭去吧！”

叶少公闻言，呼吸一滞，只觉眼前生起一股白烟。他冲出房间，打开大门，一把提起徐耗儿，怒道：“狗杂碎，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徐耗儿感受到叶少公的怒意，身子一颤，犹如霜打的茄子，浑身也没了力气。他抓着叶少公的双手，强笑道：“老…老叶，你…你…你先消消火，我耗儿是什么人物，你怎能跟我一般见识！老叶，老徐我不会说话，人也蠢笨的紧，但我好歹也不会害你。实话告诉罢，这里马上就要变成日本人的领地了，咱们……咱们得想好出路啊…”

叶少公心中一惊，将徐耗儿扔在了地上。他拧着眉，沉思片刻，道：“进来吧！”

灯光跳跃，徐耗儿眯着眼睛，缩着身子坐在木椅上。他生性胆小，即便是白日，也不敢抛头露面，真不愧“耗儿”之名。叶少公端着脸色，一双眼睛游离在徐耗儿身上，三分鄙夷，三分厌恶，外加三分怒气，一分疑惑。叶少公吸了口纸烟，眼睛微阖，淡声道：“说吧，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就像煮沸的开水，“咕噜咕噜”，模糊而又不耐烦。徐耗儿缩了缩身子，越发显得下人一等。他嘴角肌肉抽动，本想笑一笑，却发现自己如何也笑不出来。他干咳了一声，谗声道：“老叶，你说耗儿最拿手的本事是甚么？”

叶少公哼了一声，并不回答，他转着眼睛，斜睨了徐耗儿一眼，徐耗儿身子一颤，只觉叶少公的眼神，是一粒钉子，将自己死死的钉在地上。他心中慌乱，连忙强笑道：“是是是，我不再罗嗦啦！老鼠的绝活么，不就是偷油打洞么？！这两样本事，嘿嘿…”

“说重点！”他话未说完，叶少公眉头微皱，打断了他。

徐耗儿连忙点头，谄笑道：“是是是，耗儿糊涂啦，说话总是颠三倒四！老叶，实话与你说罢，上次周县长来我们院里过夜，跟小红说到，咱们广东快完啦，日本人要打进来了！唉，老叶，日本人打进广东，这事儿可就了不得了！日本人的玩意儿，可不比咱们中国的废铜烂铁，人家几十里之外，嘣地一声，就将人给毙啦！老叶，日本人一来，咱们中国的政府便要下台啦，我寻思，咱们去搞些宝贝来，好歹谋谋出路罢！”

叶少公不动声色，心中却翻起了惊涛骇浪，他对天下时局，也是知晓一些的，却不知徐耗儿说的是真是假。他眯着双眼，盯着徐耗儿，缓缓道：“慢来，周县长的话，你怎会听见的？你若是扯谎造谣，我定将你揪到县衙口，让你掉脑袋！”

徐耗儿闻言，立时跪在地上，哭道：“老叶，你……你可不能将我揪到县衙口，我怕掉脑袋！”叶少公冷笑一声，道：“不掉脑袋也行，那你说说，这消息你是怎样听到的？”

徐耗儿扭捏半天，方才说道：“那晚……那晚周县长一来，就叫了院里最漂亮的姑娘小红陪他过夜，小红那娘们儿，骚劲儿十足，说话一绕一绕的，听得人心里直痒痒……那晚周县长点她，我心里合计着也跟着兴奋，便悄悄儿躲在了周县长的房外……我外号耗儿，这名号可没白叫，我在屋外呆了一夜，他们硬是没有发现……”

“行了，你这邋遢厮！”叶少公听到此处，已然明白徐耗儿的消息来源了。依徐耗儿之言，日本人不日便要打进广东，看来，还真得要有所动作，方能逃出此劫。

对于日本人，他是又怕又恨。值此国难当头，是卖了祖宗，做被人唾骂的汉奸，还是傲骨犹存，做万人敬仰的卫士？他沉吟片刻，转身对徐耗儿说道：“耗儿，人生于世，当晓大义。偷盗与卖国，后果不尽相同。你能苟延至今，是族人对你的容忍。倘若明日，外族相侵，中华河山被外族霸占，你便是苟活，也活不了了！”

徐耗儿被叶少公一顿说教，心中隐隐有些不满，却也不敢表露出来。他耷拉着脑袋，无力道：“既是如此，那便算了罢！”他转身欲走，叶少公却拦住了他，沉声问道：“慢来，你说要寻到一些宝贝，送给日本人，以保性命，此事与我又有何干系？”徐耗儿颤着身子，带着哭腔道：“老叶，这桩买卖既然做不成，你便不要逼问耗儿了罢！我…我…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叶少公冷哼了一声，道：“你当我不知晓么？掘人坟墓，发死人财的狗东西，你打得好算盘！唐家陵墓是我在守卫，哼，你来找我，能有甚么好事，耗儿，你打得好算盘！”

塘苇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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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星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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