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写不出来让人一眼就觉得很舒服的东西……额啊…… |
看过问镜吧 |
徐天坐在小楼的露台上,手边是热腾腾的香茗。他身旁坐了一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一袭白衣,骨骼纤细又肤白胜雪,纤长的眉毛弯如柳叶,容貌妍丽得更甚二八少女。膝上放着一把精美的桐木琴,琴首刻着起舞的青鸾。 白衣的少年不说话,徐天也不说话。那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抚琴,琴音袅袅,正是应了这明月空山的幽静之美。 徐天听这曲子听得痴了。 “你想不想喝酒?”曲音刚落,徐天就想要打破这寂静,沉迷地盯着那白衣的少年。 “一杯。” 徐天用青瓷的酒碗斟了一杯酒,递到了白衣少年面前。白衣少年用衣袖遮住脸,将那清酒一口饮尽,将碗底给徐天亮了亮,又继续保持沉默。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到了大理月茶山庄,又不知道又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只不过是去避两个月暑,看看娘而已,不要说得像是永别一样。”少年开口,声音清澈无比。 徐天苦笑了一下,那双眼睛里却似有些别的东西。 “那个姓鱼的有点奇怪。”徐天忽然说。 “哪个姓鱼的?” 对于段绝心来说,与他无关的人和事他脑海里不会留下任何印象,徐天知道。他也不再提这事了,毕竟他并不知道京城的人来这里所为何事,他作为武林盟主也不好擅作主张。 “你有多久没见过骐夫人了?”徐天问。 “一年多了。”段绝心回答。 骐夫人自从嫁给段真,就没有离开过月茶山庄。月茶山庄是明月楼段家的别馆,也是曾经那好风流不好名利的明月楼公子段真的住所,令文人雅客羡慕的雅居。可惜段真几年前抱恙而亡,只留下擅长琴艺的遗孀与独子段绝心。 段绝心已经年过弱冠,近几年被老楼主唤去随侍左右,毕竟他是终有一日要继承明月楼的。只是骐夫人独子不能留在身旁,一个寡妇守着偌大的月茶山庄,难免寂寞。这几年骐夫人的身体也开始日薄,段绝心好不容易才求得段殷给他这两个月让他回去月茶山庄小住。 徐天看着段绝心,听说骐夫人年轻时便不爱于人前透露真容,常以面纱示人。而段绝心生得如此精致好看,当年段真和骐夫人该是何等令人称羡的郎才女貌?只是……为什么他刚刚一晃眼竟然在那个姓鱼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段绝心的影子? 段绝心的脸犹如白玉雕刻,精致无暇,鱼炅更瘦削,更凌厉,眉眼间有不散的阴郁。那双眼睛旁虽然有妖异的红色,却也是极好看的形状——就和段绝心的眼睛一样的形状。 “我觉得那个姓鱼的和你有点像。” 段绝心低下了眉眼,摇了摇头。 “我乏了,你也早点休息罢。” 琴音停了,三两拨弦的天籁也归于寂静。只剩一轮明月,万古不语。 |
他的眼角有抹若隐若现的红色,是天生的妖异。 他身后跟着一匹青灰色的骏马,高大而强健,让他看起来有些细弱。他没有叫小厮搭手,自己将马儿带到了马厩里去。 旅舍的门很窄,乌黑而干燥,窄小的小厅里没有几个人。 他找了个最边远的位置,孤零零地坐在一旁。他看起来很苍白,像是苍白的游魂独自坐在一边不言不语 。 小厮从马厩回来时,他要了两杯酒,两份菜。 他刚到不久,他在等和他同行的人赶上来。 牵着枣红马的男人很耀眼,他一直都很耀眼。那是个西域人,却长着一副中原少年的五官,蓝色的眸子好似干净的苍穹。 他的肩膀很宽,腰背很直,就算出门在外也收拾得很干净。身上的衣服干净得和这个小旅社比起来有点奢华,从领口看得到他柔软的丝绸衬里。 他和先来的那人一样,自行将那匹枣红色的骏马牵到马厩里,马厩里的马粪弄脏了他蓝缎面的靴子令他有些不高兴吗,狠狠踢了一脚栓马的木桩。 “来了?” “来啦。” 金发人笑了笑,往吃饭的大碗里倒满了一碗酒,像久旱逢甘霖的人饮水一般一饮而尽。 “这酒的味道可真差劲。” “这里没有更好的了。”先来的人抿了一口,像是喝着一碗没有滋味的水。 “这饭菜的味道也不好。” “你可以选择不吃。” “你想让我饿死?”金发的人依旧吃得狼吞虎咽,他一人便可解决桌上的大盘卤肉。 “你还是多吃点好。”先来的人笑,终于不再是一副冷漠的表情。 金发人刨着碗里的饭菜,抬头瞄了对面的人一眼,他的碗已经空了大半。 “你就吃这么点?” “你来之前我就吃了很多了。” “哦。” 金发的人又在饭桶里打了满满一碗,继续狼吞虎咽。 “没问题了?” 他忙于吃饭,只是摇了摇头。直到酒足饭饱,才躺下摸了摸肚子,道:“他在虚张声势,没什么用,我看他只是想拖延时间。” “到大理再说。” “我们这不是正在去吗?”金发人笑,忽然打了个响指叫那无所事事的小厮过来,手里捻着一颗闪闪发光的银锭子,“准备一间最好的上房。” 小厮盯着银锭子的视线有些发直,却露出了苦笑。 “怎的?这还不够?” 小厮赶忙摆摆手,道:“不敢不敢……只是那间房已经被客人订下了,只有次一等的房间还有一间。” 金发人听了,抿了口他觉得不太好喝的酒:“那今天我们来的可真不是时候,要不我们就这样凑合一晚上?” “真没想到你会愿意凑合一晚上。”那人笑了,摇了摇头。 “不在这里凑合一晚上,就得在山上和野狼凑合一晚上。” 次一等的房间未免也太过简陋了些,金发人皱了皱眉头,流露出厌恶的表情。不过他这里就算是最好的上房,大概也没有多舒适的条件。 毕竟只是一家荒郊野外的小旅社而已,怎可能比得上京师的富丽堂皇? 二人除了贴身的包裹,没有什么行李。一对双刀,一杆铁枪,几张银票和碎银。先来的人从怀中摸出一款黑铁腰牌,亮给那金发的人看。 黑龙在腰牌上张牙舞爪,镌刻着“龙骧卫南道巡抚使鱼炅”。 金发人同样摸出了刻着黑龙的铁牌,“龙骧卫南道同知蓝刹”。 “得了吧,我还能有假不成?”蓝刹将牌子塞回怀里,躺在床上占了大半个床。 “如果你有假,那这一步也没什么用。有人拿着你的腰牌的话,你大概已经在什么地方的乱葬岗。”鱼炅坐在一旁。 “你尽管放心,你这家伙去见阎王之前小爷我不会死的,命硬得很。”蓝刹开玩笑说,把玩着鱼炅的双刀。 这两把刀,一把叫白鹤,一把叫红鲤。名字已经被铭在刀镡,字体清瘦有力,却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反正不会是鱼炅自己,他虽然对自己的刀非常爱惜,但他对铸刀一窍不通。 “我一直觉得你这两把刀真好看。”蓝刹装模作样地舞动了两下,但他并不懂用刀的诀窍。他还是擅长使用长枪,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方式刺穿面前阻挡自己的一切,然而鱼炅用这对双刀的时候,简直就像一直翩飞的血蝶。 “这种事情,有关紧要吗?”鱼炅笑,看着蓝刹将刀收回鞘里。 “当然重要,你想一直当一个没有来历的人吗?” 没有来历……鱼炅心里一扯,对于龙骧卫来说,他的确是一个没有来历的人,亦不是什么孤儿。他只是不想说……已经整整七年缄口不言。 “咚咚。” “两位打扰了。” 那少年短小精悍,锦绣衣服上用银线精细刺绣成一片牡丹和跃鲤。剑眉星目,神采飞扬,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俊秀人物。 这莫不就是抢了他们上房的富贵子弟? “兄弟穿成这样出门,莫不是太招摇了些?”蓝刹盯着他,将这人全身上下看遍记下。 “兄弟也没差到哪里去啊。”来人带着把剑,剑鞘上的牛皮带用金扣搭住。 蓝刹将他喜欢享受的习惯保持到了极致,那丝绸衬里是杭州最上品的货色。鱼炅站在一旁一言不发,那贸然闯入的来客却看得出他身上的黑色衣料同样价值不菲。 “阁下尊姓大名?”鱼炅一拱手,盯着来客的神情。 来客很懂礼节,道:“在下武林盟徐天,打扰两位了。” “在下鱼炅。” “蓝刹。” 武林盟之人?蓝刹的脸上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早闻武林盟之大名,不过贵盟找我这籍籍无名的二人有何贵干?” 徐天的眼神明亮,看得出他的卓尔不凡。 “也无甚要事,我看二位公子气度不凡,可是京城来人?”徐天一拱手,他的气度很是不凡。 鱼炅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徐兄台好眼力。”蓝刹回礼。 徐天笑,竟是自行走进了屋里,却并未落座,直挺挺地站在门前一尺处:“近日这一带不大太平,贼寇横行,二位兄弟还是小心一些好。” “有所耳闻了。”蓝刹玩着一枚他本来戴在手上的铁扳指,像玩着一颗小核桃,手法比他的枪法还要熟练,“徐公子自己也要小心些。” 鱼炅总觉得不太爽快,这徐天总是若有若无地注意他,愣像是一只阴毒的蛇不知从哪里会杀出来咬上你一口。可这少年看上去器宇轩昂,本与这些词汇不该有半点关系。 蓝刹推脱间,徐天忽然转向鱼炅:“这位……鱼公子?是哪里人氏?” “京城。”鱼炅只回答了两个字,言语不多一句。那双眼睛眼角微微上挑,徐天的眼睛也有那么些弧度,半眯着如同桃花落瓣。 “……多有打扰了,二位兄弟若是有什么麻烦事,只管来武林盟找我便是。”徐天走时,鱼炅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待那意气风发的少年人消失,鱼炅才舒了口气。 徐天没有躲在门后偷听什么。 “你听说过他吗?”鱼炅看向蓝刹,那金发的少年郎正卧在椅子上,玩弄着手中的白瓷茶杯——若是手上没什么东西,那可会叫他不太舒服。 “难道你没听说过?”蓝刹笑,那茶杯在他眼里看来却无甚好玩,只是愁于没有更好的能放在手掌中的东西,“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武林盟少主徐天啊,看上去好像也无甚特别的。” 鱼炅没说话。 武林盟盟主徐麟奕数十年前以一套盘龙剑术独步江湖,终一举夺魁登上武林盟主之位,实乃百年难出的一名奇男子。又得明月楼大小姐段瞳青睐,郎才女貌,是在是一对令人称羡的天赐良缘。 徐天出生的那年,人尽皆知,那少年与鱼炅同岁。 “不愧是徐麟奕的儿子,一眼就能看出如此卓尔不凡,哈哈。”蓝刹笑道,这山野中的浊酒虽然味道不好,但后劲却有些猛烈,鱼炅看得出蓝刹有些微醺了。这人好酒的名头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赫赫有名的纨绔子弟。 “你先休息罢。”鱼炅说了声,蓝刹却已经到床上去半卧着。他头发淡淡的金色引人着迷,从头到脚都是一抹明亮的鲜艳。鱼炅从十五岁的时候来到蓝家,却从未见过那威武的蓝将军,只有金发碧眼的艾琦丝夫人将整个蓝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艾琦丝夫人是个好人,就像母亲一样…… 鱼炅从未见过母亲。 在鱼炅的世界里,她是个不存在于回忆的女人。只有一点鱼炅可以确定——自己手上那对刀她曾经使用得出神入化,对于镜湖那个已经疯癫得怪异的男人来说,那甚至是她的灵魂。 每个孩子在童年时都曾觉得自己的母亲是绝世的美人,然而那女子的美仅仅存于鱼炅的梦魇——他的灵魂深处是那么渴望鲜血,渴望死亡和痛苦。而这是不能溢于言表的,鱼炅仍然珍视他所爱的东西,并常常会感受到异样的悲哀。 蓝刹阖着眼睛睡着,有鱼炅再身边他感到非常安全。可鱼炅睡不着……如果闭上眼睛,他害怕那红衣的魔鬼会再次蚕食那梦境。 可是人终究会闭上眼睛。 “小鱼,你听到有人在弹琴吗?在这种山野之地有谁会听呢?”蓝刹还没有睡着,那琴声行云流水,存忽风里。 鱼炅望着月亮,摇了摇头。 “总是弹给人听的,但不是你我。” “……很好听。” 蓝刹不再问,鱼炅也不再答。 月白如沙,流泻进杨柳的指尖眉梢。三两拨弦的声音自然地流泻,融进了那月华如水。 |
马车疾奔在山道上,摇摇欲坠随时会坠下悬崖。 雨幕里传来女子的嘶哑叫声,她即将要分娩了,那张妖艳的脸庞白得像是地狱里爬出的艳鬼。 男人将她抱在怀里,不听的呢喃着:“别怕,别怕……很快就好了。” 她的指甲紧紧嵌入他的肉里,那身白衣濡上了鲜血。 没有办法了,哪怕是多一秒都有危险。鱼双镜颤抖着双手抚摸着她,这个孩子偏偏选中这个时候降临。 她的长发已经全然披散了,那身红袍被汗水黏在身上,隆起的小腹里的胎儿躁动不安。就算是江湖共伐的女魔头,也会有如此脆弱的时候。 “别怕,我会帮你。”鱼双镜在她耳边说。 她的双腿从未如此张开,大腿上的肌肉一直不停地抽搐着。鱼双镜将她的上身斜靠在椅背上,这女子妖艳如地狱猛鬼。 “该死!……该死,该死!”她嘶叫着,如同地狱猛鬼一般鲜红的嘴唇不断开阖,不停地咒骂。 鱼双镜的额头全然被细汗打湿了,一层薄薄的额发贴在额头上。然而薛雪郦的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汗是泪了,她只是紧锁着修长的眉宇,像一个泼妇一样不断地叫骂。 暴雨里,马车在疾奔中轰然作响。不断地颠簸令鱼双镜的手都忍不住颤抖,他更分不清楚这是因颠簸还是紧张了,在这里降生的将会是他的孩子,如果他出了任何一点差池……他也许会失去这个孩子,或许还会失去薛雪郦! 鲜血顺着那修长的手指流下,鱼双镜从未感到这样的压力,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克服马车的颠簸。 “他们……他们来了。”鱼双镜根本无法听清薛雪郦虚弱的呢喃,他也不敢去分心想更多事情。他只能给驾车的人十二分的信任,车里三个人的性命全部掌握在他的手上。 那身黑袍上流泻着雨水,马儿仍然在嘶叫着狂奔。他知道背后的马车里有什么,更知道雨幕里躲着什么。他的袍底藏着无数银白的杀刃,在最后关头他甚至可以为薛雪郦,还有他的男人和孩子献出生命。 那不是他的孩子,他没有姓名,而那孩子是有的,鱼双镜的鱼。 他不能背叛的是薛雪郦。 为她献出生命是他的使命。 从在玄冥塔活下来那一天开始,他就是薛雪郦的人了。 他听得到,听得道暴雨声中还有马蹄声。在薛雪郦的咒骂里,在雨的狂流里它们就好像毫无声息。他们有着带弯钩的刀,有带倒刺的绳镖,有一切能想到的残忍的杀刃,唯独没有的是怜悯之心。 薛雪郦突然安静了下来,马车车厢里只剩下东西碰撞的声音。 他不知道孩子是不是已经降生了,现在只要薛雪郦没事就好。他就可以冷静下来思考怎么样才能甩掉唐夜。 雨水冰冷,横流在他的脸上已经感觉麻木。他不会哭,也不会笑。 他把自己绷成了一张在断裂边缘的弓。 “男孩……男孩!”鱼双镜的声音已经微弱了许多,他的手也是颤抖的。刚刚剪短脐带,浑身是血的婴儿刚刚开始啼哭的原因却是因为马车疯狂的颠簸。 已经生出来了吗?是玄冥塔的小少爷啊。 他心里忽然有一种宽慰,仿佛有一块大石头落地般轻松了许多。可是是没有时间宽慰的,危机依旧在眼前,他已经感受到了,前面仍然有埋伏。 黑衣骑士纵马穿过狂流飞奔而来,忽然肌肉紧缩高高跃起,双臂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背在悲伤。他看到了那个人背后的一人高的斩马刀,如果他支撑不住着全力的一劈,整个马车都会被从中劈开! 该怎么办……如果躲开的是他,那么死的将会是马车里的所有人。 可是如果他死了,该谁来保护他应该保护的人呢? 唐夜……真是个魔鬼。 可是已经没有时间让他去犹豫了,他忽然像是拥抱经年未见的恋人一样张开双臂抱了上去。 ……整个人被那斩马刀劈成了两半,鲜血连同雨水灌进了车厢里。鱼双镜惊惧莫名地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将那身上带血的婴儿和薛雪郦一起抱在怀里。 只剩下他了…… 但鱼双镜根本是不会武功的,他只是一个学医的。 那个用斩马刀的杀手也死在了地上,车夫在最后一刻把怀里的剑送进了他的胸膛。血液横流在一起,马上被暴雨冲刷干净。 鱼双镜的脸色苍白,车夫死后那两匹马已经失控,开始撒蹄狂奔,他甚至无法逃脱这个移动的牢笼。薛雪郦的嘴唇微微翕动着,她已经用光了所有力气,她将红布塞进鱼双镜的手里,让他用这做孩子的襁褓。 鱼双镜把孩子抱在怀里,他已经苍白得像是要死了。诚然薛雪郦也想要看一眼刚出生的婴儿,她却根本没有力气抬起手臂。 如果刚出生就死亡,会不会太过残忍了? 难道这就是上天对她的责罚吗? “我们能活着离开吗?”她的声音微不可闻,只有在鱼双镜耳边说。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像是在涸辙里的两条鲤鱼。 鱼双镜没有回答,只是尽量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的妻子。 如果活着离开,他们能活着到达镜湖的话……那再好不过了。薛雪郦看着鱼双镜的侧脸,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本不应该闯入这江湖纷争,都是因为自己的任性……可是她真的好喜欢鱼双镜,那个懵懂的美少年鱼双镜,现在想要挡在她身前的鱼双镜。 终于还是……无法解脱吗? 她甚至开始有了以前从未有过的想法,如果唐夜还有人性的话。 不,他怎么会放过一个男孩儿呢?这只会为将来埋下复仇的种子。唐夜总是一个运筹帷幄的人,他绝不容许有任何人威胁到他成为武林盟主的道路。 马儿忽然长嘶起来,它们想要停下脚步,却因为泥泞于身后驮着的马车反而被撞开。鱼双镜的心彻底悬了起来,车里的东西瞬间失去了重力。 这就是路的尽头吗? 路的尽头,是悬崖啊。 “我们要死了吗?”薛雪郦忽然伸手抱住他,婴儿在他们的怀里大哭,似乎已经感觉到死亡已经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不……不会的。”鱼双镜很想说,但是他说不出来。 “你后悔吗?”薛雪郦问。如果鱼双镜说他恨她,也许她还会感觉好受一点。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可鱼双镜摇了摇头,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绝对不会后悔。 “你骗我。”她的脸上已经分不清是血水,雨水,泪水或者是汗水,她也再也说不出来话了,她只是看着那哭泣的孩子,任何表情都看不出来。 已经没有力气了…… “真可惜。”那人摇着手中的折扇,面色一如既往的冷漠,“我还想让那个男的活下来呢,看来我的毒又要推迟一段时间了。” 山腰的亭中燃着一盏孤灯,那两人在暴雨里对饮。 拿折扇的人穿着一身蓝衣,另一人一言不发,用斗篷遮住了脸。 “他们两个的命都很值钱。” 唐夜突然笑起来,点了点头:“说得没错,按照事前说好的,我七,你三。” 那人没有说话,唐夜当他是默认了。他坐回石凳上,往碗里斟了一杯酒,将酒壶递给了那个人。 他也以同样的方式斟了一杯。 “她真是个美人,和鱼双镜的孩子如果是个女孩儿,一定是个祸世妖姬。”唐夜说着,心想那个孩子估计也没命了。 “她已经是了。” 比祸世妖姬更加险恶的是什么呢? “可惜已经是个死人了。”唐夜笑。 “你会让那个孩子活着吗?” “如果真的是个女孩,我会考虑考虑的。” “衣冠禽兽。” 平淡而残忍的三言两语,笑的却只有唐夜,好像在对着镜子说笑话。 女人的武器是美貌,是藏在温柔乡里的怀剑。它能将人杀死在醉生梦死之间,那是最甜美的死法,连唐夜都忍不住想要这样死一回。 死在他手上的人太多了,他偶尔也想要被别人杀死呢。 那个人突然沉默了,唐夜却头也不抬,吸吮着碗中的酒。 他也死了。 一支细长的箭从脊柱穿过去,剑上涂抹着致命的毒。 可笑,老虎怎么会和其他的动物分享它的食物呢?唐夜自顾自喝着酒,像是疯子一般自说自话,一阵一阵地惨笑着。 等他说够了,他拿出折扇,像是挑掉新娘的盖头一样挑掉那人的斗篷。 “徐鳞奕啊徐麟奕,和妖魔做交易,可是要……” 他忽然睁大了眼睛,不,这不可能!他明明已经,怎么会……为什么,他要杀掉自己的妹妹?不……真正被算计了的人是他,薛藏成啊薛藏成,真是不惜把自己的命都搭上吗? “唐夜……你很快就会得到果报的。”薛藏成忽然冷笑起来,玄冥塔的冥照功还留给了他最后一点点时间。 “你……竟敢骗我!”唐夜的脸色开始发白,薛藏成已经没有力气杀死他,唐夜突然暴起捶打他的脑袋,丝毫不显露武功的,纯粹是为了发泄的野蛮捶打,“……别做梦了!” 薛藏成只是忍着痛,冥照功似乎也快要走到了尽头。 “我从来没有骗你,只是你以为想要杀掉雪郦的人是徐麟奕而已。” 他的呼吸终于断了,在唐夜暴怒的殴打之下。在暴怒的时候他身上已经毫无那优雅而危险的风度,就像是一个在街头斗殴的莽夫。 ……他已经死了!但是自己还活着! 活着的人才能掌控未来! 唐夜这样告诫自己。 现在他要去亲眼看一看薛雪郦和鱼双镜那对狗男女到底死了没有!握着折扇的指节已经发白,他也不受控制地冷笑起来。 “活到最后的……只能是我!” 谷底……只有两匹死马和碎成木片的马车,连血迹都没有! 唐夜觉得血气已经要冲破脑袋了,他居然会出错!薛藏成!玄冥塔!他一定会和玄冥塔势不两立的!一定会! 他们到哪里去了,谁能从这百尺高崖上带走他们呢? 唐夜抬头望向雨幕苍穹,看见的只能是一片无尽黑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已经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