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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一剑霜雪寂寒宵 [打印本页]

作者: 觎暄倣    时间: 2019-3-27 21:33
标题: 【原创】一剑霜雪寂寒宵
瑶儿是古龙大师铁杆粉丝,也就技痒写了一点文。原帖发于古龙吧,反响还可以。希望吧里的大神们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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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自:青玄瑶儿的百度相册
作者: 貌嗓失    时间: 2019-3-27 2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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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方曼蔓    时间: 2019-3-27 21:34
【楔子】
(一)七剑飞雪

雁门关,飞雪连天。
衰草遍地,寒风凛冽,拂动枯枝上那片垂死挣扎的黄叶。
雁门,孤鸿不度。坟茔一般的所在,似乎连白虹,都吝惜将暖意给予这片苦寒之地。
十里长亭,却有两个人。
任叶桐,韩奇。
两个人,两柄剑。
一场决斗。
生,或死。
没有第三条路。
朔风又起,任叶桐水墨般的发丝随风飘摇。
韩奇看着他,唇角勾起一丝弧度。
”你还是来了。”
任叶桐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
”换作是你,你也一定会来的。”
韩奇唇角的笑意更浓:”你不是个君子,却着实是个好父亲。”
任叶桐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随你怎么说吧。”
韩奇微微一颔首:”十年了,你倒是学乖了许多。”
任叶桐谈了口气:”任何棱角,都会磨平的。”
十年,足以将任何突兀的棱角消磨殆尽。
十年,也足以将一块生铁铸成精钢利刃!
韩奇很清楚这点。
手中的剑缓缓出鞘。
寒光一闪。
枝梢的枯叶,骤然零落,随风消逝的无影无踪。
剑锋映射着昏黄的日光,鬼魅般咄咄逼人。
韩奇的剑指向了任叶桐。
”亮你的剑。”
任叶桐没有动,甚至没有蹙一下眉。
他清楚这一剑的力量。所以他没有像十年前一样,狠狠地盯着对手,当空一剑。
十年,足以让人学会很多了。
记忆会渐渐模糊,但或许总会有一件事,让你在茫然的时候拿出来想一想。
那一年,也是满天飞雪,任叶桐安静地跪在师父的面前,冷风吹拂着他额间的碎发,簌簌而下的雪影下,他的眸子是那样的清澈。
那时的他还年轻,很年轻,带着几分高傲与冷毅,眉宇之间却有着未脱的稚气。似一块璞玉,未经雕琢,至真至纯。
师父轻抚着琴弦,略显苍老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像,像极了……当年你的父亲,便是这般的傲气,一模一样。”
任叶桐的眉峰微微蹙了起来,澄澈的眼中,骤然闪出了一念杀气。
对于父亲,他没有任何记忆。
任叶桐只知道,他尚在襁褓之时,父母便被奸人所害。是师父,将他抚养成人,传授绝世武功。
父亲留给他的,只有一段文字。
简简单单的文字。
而他,却靠着这段文字,成为了天下无双的绝顶高手!
那段文字,是一套口诀。
归云剑道的绝学——七剑飞雪。
他的父亲,便是归云剑道掌门,任长风。武林苍云四杰之首。
武林的神话,却死得不清不楚。
师父说过,能杀死父亲的人,天底下只有一个,那就是魔教第一杀手。
这个绰号,深深烙在任叶桐心里。
他发誓,练成七剑飞雪之日,便是为父报仇之时。
临行那一日,师父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留了一句话:
”羽翼未丰之时,切莫招惹君子,也不要标新立异。”
任叶桐叹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当年还是太过年轻。
师父的话,铭记于心,却只字不解。
于是,惹了一身的娄子。
先是得罪了中原元老,又挫败了武林盟主,而后羞辱了潇湘十一剑。
最匪夷所思的是,扬言要为父报仇的任叶桐,却娶了魔教的女子。
”羽翼未丰之时,切莫招惹君子,也不要标新立异。”
他恰好每一条都没做到。


于是,发生了今天这一切。
韩奇的剑已在手。
任叶桐的手缓缓搭在剑柄上,眼中尽是苍凉之意。
”我若赢了,便放了我女儿。”
韩奇微然一笑:”你若赢了,整个江湖,都是你的。”
任叶桐的眸子黯淡了下去。
剑锋出鞘。
他已经没有选择!
除了出剑,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能!
一切,只在这一剑。
一剑飞雪。


图片来自:青玄瑶儿的百度相册
作者: 况秋颖    时间: 2019-3-27 21:35
(二)飞鸿剑神
小嫣和平日里一样,一身紫袍,鬓间簪着一朵蔷薇。像只听话的小猫一样,依偎在任叶桐的身旁,碧玉般的明眸盯着那湖面上走马灯一样争先比试的剑侠们,如同在看一场跌宕起伏的南戏。
十二岁的小女孩,自然是对一切都好奇的很的。
任叶桐紧紧揽着小嫣,好像生怕别人要把她抢走似的。
他本来是不愿意让小嫣来看这种比武的场面的,无奈小嫣生在江湖,刀口舔血的日子,那是躲都躲不掉的,索性便让她早见了这阵仗,免得日后手足无措。
湖面上的人,已经手足无措了。
潇湘苑的湖心亭,坐落于这一片镜湖的中心。潇湘十一剑的擂台,就在这里。
江湖上的人都有个毛病,就是总是喜欢照个地方一决高下,打败对方后再趾高气扬地自封个什么什么名号,好好在武林中扬名立万。
于是,出现了华山论剑、屠狮英雄会这样的戏码……
潇湘十一剑就是这样的戏码。
一年一度的潇湘苑角逐,都会争出十一位剑术超群的侠客,名封潇湘十一剑。比剑的方式很简单,凭轻功从岸边登上湖心亭,比试几招,点到为止。论剑结束,自会知晓排名。进了十一剑之列,却依旧有个名位先后之分。
于是,争先恐后是自然少不了的了。
一般情况下,这种事情吵嚷得最凶的都是血气方刚的后生。
而不惑之年的人,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早就腻了。
他们是不屑于自己上去打架的。
于是他们选择在旁边看别人打架。
……
人是多么的无聊。
任叶桐和穆青就是这样无聊的人。
二人已在湖边观摩了许久,现下,已经是最后一场较量。
湖心亭上留下的最后一个人,长剑在手,月影般的绝代英姿。
孔雀山庄,秋月寒。
穆青看了看任叶桐:”十一剑之首,一定是秋少侠无疑了。”
任叶桐微笑道:”自然。”
连续三年的潇湘十一剑魁首,不会有差池的。
秋月寒的唇角勾起一丝傲然的冷笑,月白色长袍随风舞动。
他还年轻,非常年轻。
年轻人总是喜欢骄傲的。
只是,一骄傲就容易出差池了。
一袭白衣,踏波而来。
任叶桐和穆青皆是一怔,竟没发觉这人是从哪里来的。
小嫣碧玉般的眸子中尽是惊异之色。
那个人方才就从她的身边掠过,雪白的衣带擦过她的面颊,那一瞬,惊鸿一瞥。
小嫣呆滞了半晌,只是惊愕地望着那白色的身影。
白衣人燕子三抄水,登上了湖心亭,就站在秋月寒的面前。
那是一个年轻人,和秋月寒一样年轻。
他也不过十七岁而已,模样生的极为好看,带着几分稚气,几分沉着。
这都没什么非同寻常的。
这白衣少年的脸上也带着一丝笑靥。
却不似秋月寒一般的高傲,而是无比的温和从容,那么真,那么纯。
他仿佛对世间的一切都充满了热爱。
白衣如雪,衣袂飘然。
一个孤鸿似的少年。
穆青回过头,问任叶桐道:”这个又是谁?”
任叶桐微然一笑:”如果我没猜错,这孩子就一定是飞鸿剑神。”
”飞鸿剑神?”穆青皱起了眉:”没听说过啊。”
任叶桐笑了笑:”我若说是尹霜尘,那你听没听说过?”
”尹霜尘……”穆青默念着,顿时豁然开朗:”啊!就是尹秋鸿的三儿子!可是……他们家不是被……”
”所以,这孩子才当得起剑神的名号。”
穆青不解地看着任叶桐。
任叶桐目不转睛地盯着湖心亭上笑容明澈的尹霜尘,悠然道:”早已落为孤鸿,心境却依旧宛若止水,这样的人不配称剑神,还有谁配呢?”
穆青不说话了。
秋月寒看着尹霜尘,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举起了剑。
剑,永远比任何话都好用的多。
尹霜尘依旧微笑着。
手中的剑,还未出鞘。


图片来自:青玄瑶儿的百度相册
作者: 崴皑槭    时间: 2019-3-27 21:36
(三)东方少白
骠骑将军府,不似从前的喧嚷。
月上枝梢,散落的只有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文将军身披铠甲,静静地坐在书案前,盯着案上那份印着龙纹国玺的诏书。
”骠骑将军文跃云玩忽职守,着革去骠骑将军之职。”
文将军微微冷笑。
他已遣散了所有的家奴,散尽了家财,让妻子带着小女儿回娘家去。
只因为,他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革职?皇上顾虑的人,岂是革职这么简单?
窗下的烛火,孤独地摇曳。
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那个人的到来。
烛火轻轻地晃动。
一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前。
竟然,没有一丝脚步声。
文将军却笑了起来:”东方少白?”
来人只答了一个字:”是。”
文将军这才缓缓抬起头。
面前这个人,很平常,既不英姿飒爽,也不凶神恶煞。腰间一把陌刀,暗色的刀柄,陈旧的刀鞘。
这个人实在是平凡的紧。唯一的一点特别之处,就是这个人的肤色太黑了些。
而这张黝黑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哪怕是一点温度。
文将军只怀疑面前站的是不是一尊石雕。
没有感情的石雕
静默了良久,还是文将军先开了口。
”没想到,皇上座下的头号杀手,竟然是长得这个样子。”
东方少白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杀人用的是刀,不是脸。”
文将军一声冷笑:”那么,你是要动手了?”
东方少白的神情依旧没有变化:”尹秋鸿是什么下场,你比我更清楚。”
文将军点点头:”那是自然。”
”你和尹秋鸿是什么关系,你比我更清楚。”
”当然。”
”所以,你自己是什么下场……”
”我更清楚!”
文将军忽然一声狂吼,抽出一杆长枪,直刺东方少白的咽喉。那一刻,杀气四溢,血贯瞳仁!
他仿佛从来没有这么疯狂过!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一年前的这一日,他最好的朋友,尹秋鸿,就是死在面前这个人的手下!
而今日,他也必须死在这个人手下了。
不是因为什么别的。
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尹秋鸿是他的朋友!
文将军的目光愈渐狂怒。
他疯狂,只是因为他很清楚。
他什么事都很清楚!
东方少白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只是他的手,已经攥上了刀柄。
作者: 锯祈    时间: 2019-3-27 21:36
(四) 湘姬
如果琴音也可以杀人……
如果琴音也可以阻止东方少白杀人……
可惜,没有如果。
东方少白已经踏进了梵音花谷的大门。手里提着那柄陈旧的陌刀,鲜血,滴滴答答地从雪亮的刀刃上淌下。
东方少白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
他早已习惯了这些。
鲜血,人命,绝望的哀嚎……这些在他的眼里,早就是过眼云烟。没有一丝怜悯,遑论恐惧。
杀人,就是他的使命。
他也确实做得很好。
刚刚,他就是用这把刀,割断了文夫人的喉咙。
而文将军的女儿,却逃之夭夭了。
有人说,她躲进了梵音花谷。
这让东方少白很是愤懑,自己手上,还从来没有过逃脱的猎物!
现在,他必须找到文将军的女儿。就算她躲进梵音花谷!
江湖上的人,只要是稍微有点脑子的,都懂得一个道理:看到梵音花谷的人,一定要绕着走。若是稍有了些冒犯,那就一定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次冒犯。
江湖上传闻,那梵音花谷的少主湘姬,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妖魔。
可是,还有谁能比东方少白更加杀人不眨眼呢?
梵音花谷的大门,竟然没有人把守。
只是在不远处的花丛中,坐着一个女子。黑纱蒙面,膝上摆着一张七弦琴,玉指轻挑丝线,神情悠然。
东方少白停下了脚步,看着这蒙面女子。
蒙面女子却似乎没有注意到他,许久,才懒懒搭声道:”东方少侠既然到了梵音花谷,又为何不进去呢?”
东方少白看着她,沉声道:”湘姬谷主在哪儿?”
铮琮一声,琴音戛然而止,蒙面女子抬起头凝视着东方少白,眼中似含笑意。
”我便是湘姬啊。”
清脆的声音,就像一个天真的孩子。
东方少白看了她一眼,缓缓道:”我知道,女孩子都是很喜欢说谎的。”
蒙面女子微然一笑:”你很懂女孩子?”
东方少白摇了摇头,继而说:”但我懂一件事情。”
”什么事?”
东方少白叹了口气:”骗我的女孩子,可都是没有好果子的!”
一刹那,他的刀已经到了蒙面女子的咽喉!
蒙面女子的眼中掠过一丝惊愕。
她的手,按上了琴弦。
图片来自:青玄瑶儿的百度相册
作者: 崔祥    时间: 2019-3-27 21:37
(五)摘叶仙子
月冷,秋风萧索。
叶可贞踉踉跄跄地走在林间小路上,每一步下去,似乎都是锥心刺骨的剧痛。
走到这里,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被湘姬的琴音重伤,还可以走出如此之远,这样的人,叶可贞是第一个。
树林里刚下过一场雨,白纱的裙子沾染了污泥,额脏不堪。
叶可贞不由得自嘲一笑。
谁能想到,梵音花谷独当一面的摘叶仙子叶可贞,竟然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其实,她也没有做错别的。
一切的一切,只因为,她做错了一件事。
她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她本是像平常一样,去栖凤阁向少主汇报事宜,却不料想,掀开珠帘的那一刻……
叶可贞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夜已经深了。
叶可贞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样。
她再也坚持不住,软软地瘫倒于地上。
昏厥前的最后一刻,她看见了面前那座府邸的牌匾上写着四个字:
慕容山庄。
图片来自:青玄瑶儿的百度相册
作者: 外评    时间: 2019-3-27 21:38
第一章、塞上风云接地阴
飞吟白月萧风索,当筵秋水葬夕朝。
塞上长烟孤鸿影,一剑霜雪寂寒宵。

诗人素雅然,或想闲游三山,闷踏五月,游历天下锦绣山河。然而,除非贬谪,否则他们必不会涉足一个所在,那就是塞上。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却道不尽这塞上雁鸣的无限萧索。
而雁门,正恰巧是这样孤独屹立的所在。
塞上风云,雁门冷色。唯有那风沙之中的千年古城,如一位垂暮的老人,矗立在长城的要塞,凝视着边关征战沙场的少子。朔风,干涸了他苍白而如同琥珀的浊泪。
或许,这即是边塞那残酷而动人心魄的美。

雁门苦楚,江湖上稍有名气之人,都懂得远离这种苦寒之地。因为这里寂寥,萧索,没有锦衣玉食,只有冷风飞雪。
 冷风彻骨,飞雪使人迷茫。
 然而,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归云山庄,偏偏就坐落在这漫天飞雪的雁门。
一个闯荡江湖的人,可以说不知道雁门,但如果说不知道归云山庄,那简直比不知道盗帅楚留香还要颜面扫地的事。
因为不知道归云山庄,就是不知道当今的武林盟主——任叶桐。


归云山庄并不是一所奢靡的宅院。前庭后院,北方三间,东西跨院各两间。亭台楼阁、杨柳榆槐还是一应俱全。最妙的是院中几株红梅,倒是应了院中当筵飞雪的景致。
左间的门房,是府里的护卫饮酒对弈的去处。后庭的西厢房,丫鬟们常常在那里联系刺绣女工,咭咭笑着互相打趣,活像一群吱喳不休的百灵鸟。
这座宅子实在太小。
不过好在山庄里只有四个护卫,若干佣人而已。
若说这座略显寒酸的山庄是当今武林盟主的府邸,恐怕十个人里有九个会笑掉了假牙。
然而,如果你说这座略显寒酸的山庄是任叶桐盟主的府邸,那十个人里绝不会有一个掉牙的,即使有,也不会是笑得。 因为,任盟主这个人,你是不能用正常人的眼光来评价他的。
任叶桐喜欢小,喜欢
简单,越简单越好。他不愿意花时间去琢磨那些弯弯绕绕,也不稀罕给自己的宅子弄出什么花哨。
——生活就像女人,你越将她粉饰得花枝招展,她越会给你找更多麻烦。
任叶桐最讨厌的,就是麻烦。因为他年轻的时候惹了太多太多的麻烦。
所以他现在只想好好地喝杯酒。
事实上,他这样做了。
朝阳初起,暖日微醺,院中的梅花艳红如血,含苞欲放。
任叶桐正倚在古树之下,身上只着了一件素白的睡袍,披风随意地搭在肩头。膝上放着一本书,右手端着瓷杯。书是晋抄本的《文心雕龙》,酒是陈年老窖的花雕。
所谓寒冬冷意,竟似乎在这轻描淡写之间灰飞烟灭。
其实,只要稍用一点儿心,雁门的冬日,似乎也不是如此苦寒。
任叶桐正打算抬起头来欣赏一下这曼妙的冬景,却觉眼前一黑,好像被人捂住了眼睛。
任叶桐叹了口气,抬手抓住了那只蒙着自己眼睛的,呃,爪子,喃喃道:“秦媛汐大小姐,你就不能安生一会儿吗?”【注:媛,音yuan(四声)】
身后那人,是一个紫衣衫的女子,清而不讷,媚而不妖,眉眼之中却透露出,此人绝非中原女子。
她咯咯笑着,转身便坐到了任叶桐怀里,拢了拢他的领口说:“任叶桐大少爷,你倒是不能让我少操点心吗?穿了这些就坐在外面望天,你是想着凉,还是想着凉?”
任叶桐微然一笑:“是——夫人教训的是,夫人金玉良言,任某必将铭记于心……”
“如此甚好……”秦媛汐满意地点点头,继而又问道:“穆青大哥的生辰,可就在最近了?”
任叶桐点点头:“过几日我就动身前往清音岛参加穆大哥的寿宴。顺便……”
“什么?”
“谈谈嫣儿和小兰的事。”
秦媛汐一怔:“你还记着这档子事呐?”
任叶桐笑道:“当年与大哥的约定,如何能忘?何况,嫣儿和小兰是从小玩到大的,简直亲密到了骨子里,我便顺水推舟做了亲事,有何不可?”
秦媛汐无奈地摇摇头:“你啊……你还嫌家里不够乱啊?这嫣儿要是把小兰娶回来,咱们家还不得鸡飞狗跳墙啊……哎对了——”秦媛汐方环顾了一下四周:“说着嫣儿……这丫头跑哪儿去了?她没来找你玩吗?”
任叶桐摇头:“没有。”
秦媛汐秀眉微蹙:“怪了……今天一早上就没见着她……这丫头又去哪儿作妖了?”
任叶桐看了她一眼,不满道:“什么叫作妖?嫣儿很乖的。”
秦媛汐闻听此言,忍不住的笑:“很乖的?还真是任叶桐的女儿说不得啊……”
任叶桐白了她一眼:“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秦媛汐笑着站起来:“我去看看她。”说罢,转身走向院外。
任叶桐看着她的背影,摇头浅笑。
这位“秦媛汐大小姐”,明艳活泼,风华绝代,冷不丁一看,还真像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只可惜,她的女儿都已经十五六岁了。

任叶桐和秦媛汐来到后宅的娴霺书苑时,院子里却是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穿红衣服的小丫鬟,静静地坐在廊前绣着手绢,见任叶桐和秦媛汐到来,起身施礼道:“庄主,夫人。”
任叶桐看了看她,问道:“红绡,姑娘呢?”
“走了。”
“走了?”任叶桐一惊:“上哪儿去了?”
红绡不答,只是拿出一张字条递给任叶桐。
任叶桐结果来仔细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几行娟秀的小字:
上山擒虎豹,
下海斩蛟龙。
逍遥江湖去,
笑傲武林中。
任叶桐再向下看去,只见后面画了一条蚯蚓,蚯蚓下面还有一只长尾巴的小老鼠,下面另起一行小字:嫣儿留笺。
秦媛汐看完字条,偏头瞅着任叶桐:“刚才你说什么来着?”
“……”
秦媛汐戏谑地看了看任叶桐,揶揄道:“这你可不能怪咱家丫头,你不是天天跟她说,什么‘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嘛!我们嫣儿已经做到了前半句,现在该做后半句了……”
红绡忙说:“庄主,,夫人,不必挂心,姑娘原来不是也经常东游西逛吗?这……这一次也没什么的。”
任叶桐叹了口气,摇头道:“以前是以前,这回是这回。她原来从没跑出过河东的切面铺,现在……也不知道这丫头跑到哪儿去了……”
秦媛汐微微一笑:“她是上京城了。”
任叶桐一愣:“你怎么知道?”
秦媛汐笑着拿过那张字条,指着下面画的蚯蚓和老鼠说:“喏,这幅画说的就是‘天子脚下’,不是京城是哪里?”
“就这烂歪歪的画,能看出来‘天子脚下’?”任叶桐无奈道。
秦媛汐指了指上面的蚯蚓:“嫣儿画的龙,就和蚯蚓一个样。”
“……”
“好吧……那下面的老鼠是怎么回事?”
秦媛汐瞥了任叶桐一眼:“你不是常说,京官尽是些媚上欺下的鼠辈?”
“……”
任叶桐紧紧攥着这张字条,眉头越皱越紧,面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秦媛汐见他神情凝重,忙说:“呃,你别担心……嫣儿还是有两下子的……什么绿林草寇的奈何不了她……”
“是啊是啊,”红绡也连忙解劝:“庄主您尽管宽心,姑娘武功高强,一定不会有什么闪失的。”
“我不是担心她会被人卖了。”任叶桐摇摇头,盯着手里的纸条,面色阴沉。
“我是怕她把别人给卖了。”
作者: 柯叶吉    时间: 2019-3-27 21:39
第二章,停车坐爱枫林晚
宫浥不喜欢骑马,只喜欢乘车。
像他这样的富家公子都有一个毛病:能坐着就绝不站着,能躺着就绝不坐着。
这时候,他正斜倚在一辆宽敞而舒适的马车里。
车内的帷幔以流云锦制成,冰蚕丝的座椅上放置苏绣的攒金枝软枕,翡翠镶金
白玉壶,盛满西域葡萄佳酿,阵阵幽香婉转而来,仿佛豆蔻少女甜美的呼吸。
宫浥小酌一口醴酒,挑开车帘,望着窗外晨景,眼神中映了迷乱。
清晨的微风,那样清泠,清泠而馨香,宛若九天仙女飘摇的仙袂。初阳下的空
气,也仿佛沁人心脾的玫瑰露,将曼妙的暖阳沉醉。
而宫浥其人,却似乎比这暖阳微曛更加令人迷醉。
宫浥实在是一个要命的男人。
天底下的男人多得是,只是,宫浥这样的男人,全天下却只有一个。
因为你绝没见过像宫浥这般妩媚的男人。
你可以说一个女人妩媚动人,但是,这个词若是放在一个男人身上,就难免令
人作呕。
但是,你却无论如何也没法子觉得宫浥是个令人作呕的男人。
他的眉宛若芊柳,带着浅浅淡淡的色泽,加以一双星辰般的明眸,天衣无缝的
轮廓,清淡的眉眼中,却又略显出几分张狂的妖气,有着男子独有的坚毅与傲骨
,却又流露出比女子更加婉娩的缱绻。
这实在是一个无比奇妙的男子。
世上的铁血男儿或许可以为宫浥的容貌而不屑,甚至唾骂他是一个雌雄不辨的
娘娘腔,但是他们却不得不承认,这个男子,实是天下无双的尤物。他似乎是天
神倾尽心思雕琢,却偶落凡尘的一尊玉偶,如此的精妙绝伦,却无以复加的美丽

宫浥依靠在车窗边上,青色的衣衫沾染了晨露。他闭了眼,静静享受着拂面的
清风,嗅着那十里海棠的芳菲。
马车慢慢地走在驰道上,踏着浅浅的水洼,马蹄亦沾染了落花的馨香。
马车很奢华,但是赶车的随从,却只有一位。
宫浥一只手支着车窗,一边唤那赶车的:“宫四,离京城还有多远?”
“二十里。”宫四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又冲着马匹挥下一鞭子:“少爷,您从
越王山一直跑到京城,就是为了会那宜春楼的头牌蝶姬姑娘……这……未免……

“你知道个什么?”宫浥乜了他一眼,回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小爷我平生
无所嗜,唯独爱个红袖添香、莺歌燕舞。既听闻那蝶姬姑娘一舞动倾城,堪比飞
燕再生,依着本公子风流天下的性子,不一睹芳容,可真是三生之憾啊……”
宫四苦笑一声,低头道:“少爷的心思宫四自然懂的,只是……老爷他……”
“他怎么样关我什么事啊?”宫浥冷笑:“他不管我,我又何须管他?”
“是是是……”宫四连连答应着,头却低得更深。
宫浥少爷的心思,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宫浥笑了,再续上一杯酒,放在唇边,闭目嗅着那浓烈的芳香。
他很开心,无论他走到哪里,宫四一直都在他的身边,愿意跟着他去他想去的
任何地方。
因为他发觉,只有在宫四面前,他才能随心所欲地说出他心中的所有。
宫浥嗅着酒香,唇角忽然绽出了一丝邪魅的笑意。
因为,他嗅到了这酒香中挟着的一丝香息。
少女的香息。
他睁开眼,就看到车窗外那个白马紫袍的小姑娘。
小姑娘眺望着远处的景色,面颊上带着甜甜的笑。
她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羊脂玉般的面容,新月一般的眉黛,青丝编成一条辫
子,鬓间簪着一朵娇艳欲滴的蔷薇。虽称不上倾国倾城,但她确实是一个很美丽
的女孩子。
宫浥的目光却已经呆滞了起来。
他忽然发现这个小姑娘的眸子异常的明澈,似含秋水,又似泛碧痕,无与伦比
的灵动潋滟。
她的一双眼睛,竟然是碧绿的颜色。
这实在是一个令人惊异女孩子。
然而最要命的还是她的笑。
所谓春水流音,羽觞醉月,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可是这些那里抵得上妙龄少女的盈盈浅笑?
这一笑,宫浥的魂都飞了。
——见过宫浥,你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道貌岸然。
这个人,就是空有一副柳下惠的作派,无奈骨子里却比登徒子还登徒子。着实
是可惜了这身好皮囊。
小姑娘却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宫浥的眼光,只是信马由缰地走在马车的旁边,
欣赏沿途的风景,既不催马向前,也不停滞。
宫浥就这样不错眼神地看着她,忽然朗声道:“一个姑娘家,何故独自出行呢
?”
这句话,问得着实轻浮。
宫浥这人有个毛病,他不开口的时候,倒还像个君子,只是一开口,就立刻变
成了登徒子。
小姑娘缓缓转过头,好像才发现宫浥的存在。
“有劳公子挂心,小女子无甚能为,只是这外出游玩,在家乡却还是首屈一指
的。”
宫浥闻听此言,笑道:“姑娘当真是玲珑心肠,却不知姑娘家乡何处?”
越问越不像话了。
谁知那小姑娘却大方得很,直接答道:“家住塞上。”
宫浥微微颔首:“诗云:‘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
虚传。在下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小姑娘随口道:“嫣嫣。”
“嫣然一笑竹篱间,姑娘果然人如其名。”宫浥的眼睛依旧紧盯着她,目光中
流露出了诡魅的神色:“却不知姑娘宁可共载否①?”【出自《陌上桑》,意味
使君对少女罗敷的轻浮言语】
小姑娘忽然转了头,微笑着盯着他。
宫浥只觉得奇怪,稍一闪念的片刻,却见那小姑娘已经凌空而起,转眼之中便
到了切近。
宫浥只觉得眼神一乱,再回过神时,面上已经重重挨了十几个耳光。
小姑娘却已经坐回到了马鞍上,依旧笑盈盈地看着他:“你说我是罗敷,我也
就勉为其难接受了,只是……你这点做派,哪里够得上一方使君呢?”
宫四闻听,扬鞭大声呵斥道:“好你个丫头片子!我们家少爷你都敢打!活得
不耐烦了?!”
小姑娘戏谑地看了看宫四,又看了看宫浥,悠然道:“他可以说欠抽的话,我
为什么不能抽他?”
“你……”宫四正欲下车,却一把被宫浥拦住。
宫浥一只手捂着脸,面色冰冷,缓缓道:”丫头,你爹难道没跟你说过,见到
越王山的人,应该躲着走?”
小姑娘闻听此言,怔了片刻,忽然朗声笑道:”我这一路上听闻,见到梵音花
谷的人要躲着走,见到东方家的人要躲着走,见到魔教的人也要躲着走。。。如
此看来,小女子岂不是寸步难行了?”
她泠泠笑着,打马扬鞭,白龙驹忽然疾风一般向前疾驰而去,小姑娘飘扬的披
风,宛若一只艳丽的彩蝶,凌空曼舞。而空中还回荡着她那莺吟般的声音:
“骑白马的不一定是唐僧,登徒子是揩不着唐僧肉啦——”
宫浥的脸黑了。
——骑白马的不一定是唐僧,还可能是白马啸西风。
……
宫浥就这样直盯盯地看着她的背影,冷冷一笑:”是个好丫头。”
宫四急道:“少爷,咱们就这样放她走了?”
宫浥哼了一声:“轻功如此之高的女子,还真是四海少见……”他顿了顿,将
手从面颊上缓缓拿下,忽然邪笑了起来:“不过,谁让小爷我就喜欢碰硬鸡蛋呢
?”
宫浥不是女人,却有一个比女人过之无不及的毛病,那就是小器。
一个小心眼的男人,往往比一个多嘴的女人还要可怕。
作者: 柯叶吉    时间: 2019-3-27 21:40
            吼吼 ,我在这个吧来给你顶顶人气
作者: 熨辕迩    时间: 2019-3-27 21:41
哈哈哈哈哈哈,不错。
好久没看到这种文了,加油
作者: 隗晓兰    时间: 2019-3-27 21:41
第三章、墙里秋千墙外道
小姑娘自己说,她的名字叫嫣嫣。
她当然不姓嫣,也不叫嫣。嫣嫣两个字,当然只是一个代号。
我们就暂且叫她嫣嫣。
白龙驹飞驰在林荫小路上,飞扬的白鬃在树隙的光晕间穿梭。只闻得哒哒的马
蹄在梭梭风影中作响。
路边忽然出现了一爿小小的草庐,周边,一群孩子正在嬉戏。
嫣嫣侧目看了他们一眼,唇角勾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就在这时,却忽然听到一个小孩子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惊叫:“我的小鸭子!”
嫣嫣不由一愣,再回头时,却发现自己正前方的不远处正趴着一只鸭雏,即刻
就会被马蹄踏碎!
嫣嫣吃惊之间,急忙收了缰绳,可是马蹄急促,哪里还收得住?
小孩子的尖叫已经带上了哭腔。
却见嫣嫣忽然纵身一跃,凌空而起,竟瞬间飞到了白龙驹的前方,一个“蜻蜓
点水”左手接触了地面,霎时飞身跃起,右手顺势抓住了缰绳。
白龙驹一声长嘶,复前冲了好几步,方才勉强停住了步伐。
这一连串的动作,竟然只在瞬息之间!
草屋旁的小孩子们已经看得目瞪口呆。
嫣嫣平复了一下呼吸,缓缓伸出左手,小鸭子正蜷在她的掌心里,仿佛还不知
道发生了什么。
嫣嫣松了口气,微然一笑,看着那些孩子,轻声说:“还你们的小鸭子。”
小孩子们如梦方醒,争先恐后地围到了她身边,惊叫道:“姐姐,你会飞啊?
!”
嫣嫣一笑:“是啊。”
“好厉害啊!”孩子们惊愕地看着她,继而扯住她的袖子道:“姐姐,姐姐,
你再飞一个给我们看看好不好?”
嫣嫣看着他们天真的面容,忍不住地发笑。
可是她又怎么能拒绝一些可爱的孩子呢?
她缓缓退后了一步,忽然飞身一跃,直纵起一丈多高,辗转后去,踏着树干抟
空而上,转眼之间已经到了古松的树梢,宛若一只穿花无影的凤蝶。
三丈高的古松,离地甚远,却见她一个“珍珠倒卷莲”飞身而下,衣袂随风飞
扬,几乎是轻描淡写一般落到了地上。
孩子们已然欢笑着围了上来,兴奋地又蹦又跳:“姐姐!你是神仙吧!你一定
是天上的神仙!”
嫣嫣一怔,问道:“为什么呢?”
“因为姐姐会飞!而且……”
嫣嫣笑道:“而且什么呢?”
“而且姐姐的眼睛是绿色的!”孩子们异口同声道。
嫣嫣的面色忽然一滞,右手下意识地抚上额头,遮住了眼睛,窘道:“你们…
…你们会害怕吗?”
孩子们拉着她的衣袖,欢声道:“不害怕!姐姐的眼睛最漂亮了!”
嫣嫣看着他们纯真的样子,不由得也笑了起来。她轻轻抱起一个孩子,柔柔地
看着他们拉着自己的衣袖欢呼雀跃。
她喜欢动物,喜欢孩子。她爱生活,爱这个时节,爱一切可爱的生灵。
“神仙姐姐,天上都有什么啊?”
嫣嫣一怔,继而狡黠一笑,故弄玄虚道:“天上啊……姐姐告诉你们,天上可
美了,有亮闪闪的星星月亮,有水晶造成的水晶宫,有高耸入云的定海神针,有
仙气缭绕的蓬莱仙岛,还有……”
“还有什么啊?”
“还有好多好多的神仙姐姐啊。”
这话越说越没谱。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是一定不会把东海的水晶宫说到天上去的,当然,也不会
把东海的蓬莱仙岛说到天上去的。
东海龙王很生气,因为这个叫嫣嫣的小姑娘竟然把他的产业全划给了玉帝。
不过,小孩子们可不管你东海龙王到底气出了多少皱纹。他们瞪大了眼睛,用
糯糯的童音问道:“真的?姐姐,天上的神仙姐姐除了会飞,是不是还会变好东
西啊?”
嫣嫣的心都酥了。她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眨眼道:“是啊,神仙姐姐当然会
变好东西了。”
她说笑间,已经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大把灶糖。
在孩子的眼中,没有什么比糖果更令人开心的了。很快,每个孩子的手里都拿
到了灶糖。
嫣嫣微笑着看着他们,自己心里也像浸了蜜糖一般。
——欢乐就像一个聚宝盆,分享的越多,得到的越多。
孩子们吃完了灶糖,又开始了连珠一般的问题:“姐姐,你骑马跑得那么着急
,是要赶去京城吗?”
嫣嫣一愣:“你们怎么知道?”
“这条路上走过的人,都说要去京城呢。娘告诉我们,赵王要回京城了,好多
人都要赶去看呢!”
“哦……”嫣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三月前赵王平叛江浙之事,自己倒是有所
耳闻。只是这么快便凯旋而归,却着实出乎意料。她笑了笑,自语道:“难怪人
称赵王是国家股肱之臣,平定叛乱只用了不足三月,果然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孩子们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她,不解道:“姐姐你在说什么啊?”
“哦,没什么……”嫣嫣摇了摇头:“其实……姐姐如此慌忙……倒不是为了
进京,而是遇到了一个登徒子……”
“姐姐,什么叫登徒子?”
“……算了……”
孩子们看着她,认真地问:“姐姐,那个什么子欺负你吗?”
嫣嫣干咳了一声,忽然眼珠一转,笑道:“姐姐叫你们一首歌谣,你们可愿意
学吗?”
“好啊好啊!”孩子们闻听此言,欢笑着跳了起来。
嫣嫣一阵诡笑,拍着手唱到:
远看是君子,近看是君子,越看越君子,原是伪君子。伪君子张狂,自比使君
郎,罗敷不买账,使君挨巴掌。
她的声音很清脆,很甜美,只可惜,这首歌谣唱的一句都不在调上。
孩子们却不在乎这些,他们学得很快,童音回荡在密林之中,比嫣嫣还要清脆
甜美。
于是嫣嫣笑得更开心。她从袖口中掏出一个信封,放在一个孩子手里,说:“
帮姐姐个忙,如果有一个坐马车的小白脸来问你们姐姐去哪儿了,你们就把这个
交给他。记住了吗?”
孩子们用力点点头:“记住了!”
“好。”嫣嫣轻笑着,忽然凌空而起,跃上白龙驹,和孩子们挥手告别,打马
扬鞭而去,清脆的笑声,渲染了密林的幽静。

宫浥在笑。
气得发笑。
他有种很奇怪的习惯,越是生气,越会笑。
宫四说,这就是所谓的“笑里藏刀”。
宫浥已经没办法不笑。因为他驾车走过这件草屋时,便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孩子
们唱得这首歌谣:
远看是君子,近看是君子,越看越君子,原是伪君子。伪君子张狂,自比使君
郎,罗敷不买账,使君挨巴掌。
宫浥禁不住伸手摸了摸被打得发红的面颊。
宫四却已经气红了脸,怒冲冲地想要下车教训这些孩子。却被宫浥拦住了:“
算了,跟小家伙置什么气?”
宫四气冲冲道:“少爷,您不生气?”
宫浥的笑容愈加明显:“你看我像不生气的样?”
“少爷……”
“罢了,”宫浥摆了摆手,靠在了枕上,以手扶额,喃喃道:“我只是奇怪…
…这丫头打了我十几个耳光不算完,居然还饶了我一首歌……”
宫四余怒未消,把鞭子一扔,赌气道:“少爷,咱就这么算了吗?”
宫浥哂笑:“你看我像这样的人吗?”
“不像……”
“如此甚好。”宫浥忽然拉开车门下来,走到孩子们面前,微笑着问道:“告
诉哥哥,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紫袍绿眼睛的小姑娘从这里走过?”
孩子们止了歌声,面面相觑,一个孩子看了看宫浥,说:“你说那个骑白马的
神仙姐姐吗?”
宫浥点点头:“就是她,告诉哥哥,她去哪儿了?”
孩子没做声,只是将一个纸封递给了他。
宫浥一愣:“这是……”
“姐姐说……如果有一个坐马车的小白脸来问我们她去哪儿了,就把这个交给
他。”
“……”
宫浥又笑了。
因为,他真的怒了。
“鬼丫头……”
说话间,他已经随手撕开了纸封。
出师未捷身先死……
宫浥忙着生气,等他回过神来,发现信封里忽然飘出一缕白烟,直冲进了自己
的鼻腔。
宫浥只觉得喉咙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几乎被呛得昏厥了过去。宫四大惊失色,
忙扶住了宫浥:“少爷!少爷!你怎么样!”
宫浥一阵剧烈咳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鬼丫头……赚我……”
纸封里面除了白烟,还有写着几个字:
“罗敷京城去,后会永无期。”
宫四大惊:“少爷,这丫头她……她下了毒!”
宫浥只觉得一阵气短,勉强说道:“快……奔京城……”
他还不想死。
他也不相信,那绿眼睛的小丫头能忍心毒死这样一个容颜倾城的“小白脸”。
……
图片来自:青玄瑶儿的百度相册
作者: 暑妩    时间: 2019-3-27 21:42
第四章、乱世蒙尘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着实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时节。
嫣嫣放缓了缰绳,缓缓在驰道上踱步。
嫣嫣很开心。因为她成功地干了一件坏事。
她知道,登徒子现下一定很不开心。
所以嫣嫣很开心。
只是,干坏事的孩子,通常都会遭天谴的。
于是,嫣嫣这个坏孩子,就遇到了一点麻烦。
路边有一间小小的茶摊,芦草为蓬,条凳桌椅俱全,柜台前的铜壶中散发出阵
阵茶香,是廉价的高翠。
此时路边僻静,摊上只有三个主顾。
其中两个人坐在一张桌,身旁铁链佩刀,就衣着而看,是府衙的官差。
另一个人则是一个道士。他年纪很轻,却也是仙风道骨,侧疏的斜刘海,乌发
披肩,一旁放着麈尾拂尘。
嫣嫣倒未怎么注意这三个人,只是信马由缰地往前走着。
那两个官差却盯上了她。
“站住!”
嫣嫣依旧放着白龙驹慢吞吞地向前走。
“站住!”官差又是一声暴喝。
马蹄止步,嫣嫣缓缓扭过头,错愕地看着那两个官差:“我……吗?”
她最后一个字还未出口,那官差手里的锁链却突然朝她的脖子飞了过来。
嫣嫣大吃一惊,身形一闪,已从马背上掠起,退出一丈来远。
那两个官差猛地抽出刀来:“果然是魔教妖女,功夫倒还了得!”
嫣嫣一头雾水,愣愣道:“二位官人,你们……你们这算何意?”
一名官差冷哼了一声:“少装糊涂,你这女子生得一双碧眼,必然是魔教蛮夷
!还不束手就擒?”
嫣嫣一阵无语:“我只听闻魔教皆胡人,可从未听闻胡人皆魔教,何况,我也
不是胡人……”
“老爷们倒未见过咱们汉人中能生出你这般妖孽!”官差再不多话,举刀便砍
。嫣嫣叹了口气,却并不抵挡。
那茶棚中的道士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两个官差的刀已经到了切近。
却见嫣嫣忽然飞身而起,凌空一步便跃到了二人的头顶。
两个官差大吃一惊,眼前一动不动的人竟然瞬间不见了踪影,待他们回过神来
,背后早吃了一脚,直摔出一丈开外。
嫣嫣轻盈落地,竟仿佛一片落叶般悄然无声。
茶摊上的道士不由脱口而出:“好轻功!”
嫣嫣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两个官差,轻声道:“我真的不是魔教的
……”
两个官差哎呦不止,互相搀扶着爬了起来,手指着嫣嫣,颤声问道:“你你你
……你到底是什么人?”
嫣嫣“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摆弄着辫子说:“二位官人若真想知道,那我便
说了。”
“快说!”
“我嘛……”嫣嫣抬眼望了望天,随手把辫子往后一甩,故意高声道:“我乃
越王山宫家大小姐——宫玖瑶。”
此言一出,却见那两个方才还眉目含煞官差骤然变了脸色。
他们只是一心想抓了魔教人士复命,却没想到捅了马蜂窝。
他们很清楚,越王山宫氏,可不是他们俩个这等府衙差人惹得起的。
如果惹不起,那就有一招最好用了。
跑。
平日里一步三摇的官老爷,其实跑起来也是可以和兔子媲美的。
嫣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唉——这图什么许的呢……”
她这样想着,正欲牵马离去,却忽然听得背后一声朗笑:“姑娘果然女中豪杰
!”
嫣嫣一怔,回头看去,只见茶摊中那个道士面带笑意正看着自己。
“道长过奖了……小女子花拳绣腿而已,怎能当得起女中豪杰之称?”
那道士只笑了笑,右手拿起拂尘,悠然道:“姑娘躲避铁链的第一招,使得是
青城派的‘燕子钻云’,而躲闪大刀的第二招,用的则是燕青拳的‘穿云取月’
,至于反击的那一脚,则是一手‘马踏飞燕’。却不知,贫道猜得相近与否?”
嫣嫣不觉一惊:“道长高见!”
道士手捋着拂尘,缓缓道:“姑娘之轻功,可谓精妙无双。如今这世上,少有
女子的轻功能如此了得。容贫道妄加揣测,姑娘用的轻功,可是名为‘踏月留香
’?”
此言一出,嫣嫣更为惊讶:“道长所言不错。”
道士微然一笑,看了她一眼:“依贫道愚见,姑娘恐怕不是越王山的宫玖瑶大
小姐。”
嫣嫣听着,不由得苦笑一声:“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了……小女子惭愧,方才一
席话,是妄打诳语的……”
当着一个慧眼入神出家人的面说谎,确实是一件甚为可耻的事情。
那道士却微笑着摇摇头:“姑娘情非得已,本无伤大雅。近日官府通令围剿魔
教胡人,姑娘相貌非俗,也难免有所误会。”
嫣嫣干咳了一声,缓缓垂下头,有意无意让刘海垂下来,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多谢道长体谅,小女子虽生了半副胡人的面孔,却并非魔教中人。只是……不
知朝廷为何要下此通令?”
道士叹了口气,沉声道:“姑娘可知赵王平定江浙叛乱之事?”
“确有耳闻。”
道士继续说:“赵王此去江浙,虽是镇压节度使叛乱,然而近日来,京城流言
四起,传说魔教蠢蠢欲动,大有进攻中原之意。所谓江浙一带的动乱,名为佞臣
作乱,实为魔教教众浑水摸鱼煽动而起。圣上为护京师安定,方下一令,各地府
衙全力缉拿中原胡人,防微杜渐,以绝魔教之念。”
嫣嫣听罢,秀眉微蹙,喃喃道:“竟有这等事情……”
道士微然一笑:“所以,姑娘虽光明磊落,但是过州城府县之时……还是小心
为妙。”
嫣嫣微微一颔首:“多谢道长。”说罢,转身牵马欲走,却又忽然转过头来,
看着那道士:“却不知道长仙山何处,法号怎样称呼?”
那道士轻声答道:“不才,陆繇商。”
“多谢。”嫣嫣略一点头,转身离去。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这一回,是必然要惹上麻烦了。
父亲曾告诉自己,这世上什么都可以惹,只有麻烦不能惹。
而现在……
她仿佛看见了父亲那无奈到无语的表情。
嫣嫣抬起头,望了一眼蒙蒙的日光。
“我是不是该回家了……”
作者: 敝垩螳    时间: 2019-3-27 21:43
            感觉挺喜欢宫浥这个人的,虽然登徒子了点......
作者: 阖兆    时间: 2019-3-27 21:44
第五章、夕阳兮赩红
自古京师,天子脚下大邦之地。所谓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舸舰弥津,青
雀黄龙之舳,也不过是这长安古城的冰山一角而已。
而今日的长安,相较往日,更加不同凡响。
嫣嫣牵着白龙驹在街上踱步,好奇地看着城内这闻所未闻的场景。
喧嚷的街市上,商铺两边已经黄土垫道,净水泼街,一些后门府邸甚至已经设
摆香案。
不多时,飞虎军已开始肃清道路,宽阔的街道,已经被尽数围起,百姓们只得
挤到军队后面的两条狭窄的过道,扶老携幼,翘首观看。
嫣嫣不得不把马拴在一旁的树上,倚在一旁等着人群散去。
可惜,她也清楚得很,这些人是不可能很快散去了。
嫣嫣只觉得新奇。她自知这一切都是为迎接赵王千岁凯旋而置,只是这般排场
,还真真是……出乎意料。
嫣嫣对庙堂之事不甚了解,想当年,她是花了好长的时间才弄明白赵王是当今
圣上的兄弟而并非父亲,然后他又花了好长时间才记住当今赵王、瑞王和贤王都
是圣上的兄弟而不是父亲……
现下,对朝廷之事一无所知的嫣嫣,倒也是像一睹这文成武德的赵王之风采了

她抬手遮着晃眼的日光,踮起脚眺望城门口。
前导队伍已经策马而来,赵王的仪仗,即将进城。
嫣嫣的脸却忽然阴了。
因为她看到的不是赵王,而是宫四。
嫣嫣的脑子里瞬间冒出来四个字:
阴魂不散!
她这样想着,已经牵起白龙驹转身便走。
谁成想,宫四竟然追了过来,口中叫喊着:“别走!”
嫣嫣的脸阴得更厉害。
无赖见多了,登徒子见多了,流氓也见多了,只是登徒子带着流氓随从耍无赖
,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嫣嫣赌气想着,愈加快了脚步。想尽快从人群中挤出来。
恼人的是,宫四竟然一直跟在后面叫她站住。
嫣嫣烦得不得了,无奈街角已经挤得人山人海,自己还偏牵了一匹马,就是再
着急,也没法子从人家脑瓜顶上飞过去……
更恼人的是,宫四三挤量挤已经到了切近。手指着嫣嫣,气喘吁吁道:“你你
你你你……你快……”
可怜,宫四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忽然眼前一黑……
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夕阳在山,街上已经空了。
……

嫣嫣牵着马走在胡同里,看起来不是很愉快的样子。
她望了望天边夕阳的余晖,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巷口。
还好,宫四没有跟上来。
嫣嫣松了口气,随后却忽然感觉有一点担心。
“我不是把他打死了吧?……”
随后她便否决了这个荒诞想法。
她知道自己那一拳的力道,既是留着分寸出手,想把人打死,恐怕也不太容易
……
她这样想着,忽然觉得有一点饿了。
巷子的尽头,是一家小饭馆。老板正倚在柜台后,半垂着头打瞌睡。
嫣嫣把马拴在门前的柱子上,大大方方地走进屋,坐到了一张桌旁。
“掌柜的,来一碗炸酱面,一碟花生!”
这一声吆喝,把老板吓得激灵一下坐了起来。刚一睁眼,便看到了前面坐着的
这个碧目紫袍的小姑娘。
老板愣愣地看着她,忽然打了一个冷战。
“姑……姑……姑……”
嫣嫣瞥了他一眼,只觉得好笑:“叫姑娘就行了,干嘛叫姑姑?”
说来也怪,这掌柜的也不知是怎的,竟似被这一声吆喝吓得亡魂皆冒,颤声问
道:“姑……姑娘……您……说什么?”
嫣嫣看了看他:“一碗炸酱面,一碟花生。多少钱?”
“二……二……二十文……”
嫣嫣也不答话,只是左手轻轻一甩,老板只听得一阵丁零当啷的响声,再看柜
台上,已经多了二十个大钱。
嫣嫣依旧好端端地坐在那张里柜台足有两丈来远的桌旁。
老板的眼珠子几乎要掉到了柜台上砸个响。
嫣嫣诧异地看着老板,唤道:“喂,掌柜的,你怎么了?”
“没没没事儿……”老板一瞬间回过神儿来,然后迅速擦掉了额头的冷汗,然
后拔腿就往后厨跑,然后……很自然地摔到了地上……
嫣嫣瞪着大眼睛看着老板蹒跚而去的背影,喃喃道:“这图什么许的呢……”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老板没回来。
两盏茶的时间过去了,老板没回来。
三盏茶的时间过去了……
老板没回来。
嫣嫣现在严重怀疑这个老板是不是自己把自己摔死了……
真是……莫名其妙!
她不耐烦地像门口瞥了一眼,却见老板正战战兢兢地躲在门板后面,见着鬼了
一样瞅着自己。



作者: 洵延    时间: 2019-3-27 21:44
            赞一个  写的不错
作者: 李雅隽    时间: 2019-3-27 21:45
紧接着,她便听到一声断喝:“官差在此,贼子休走!”
嫣嫣一愣,只见两个官差气势汹汹地走进了大门。
但是当他们一看见嫣嫣,气焰就立马飞到九霄云外了。二人顿时一声惊叫:“
宫大小姐?!”
嫣嫣也愣住了。
她发现这两个官差并非旁人,正是方才吃了自己一记飞踢的那两个官差!
嫣嫣暗暗叫苦。这个乾坤大地太小了……
三个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杵了半晌。两个官差忽然像见了高亚男的胡铁花①
一样,撒腿便跑。【注:高亚男,胡铁花,出自《楚留香新传·蝙蝠传奇》】
老板见状,大吃一惊:“官人!你们……”
那两个官差却骤然跑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句话远远地抛给了老板:“这事儿
我们管不了!你自求多福吧……”
望着两位官爷在夕阳之中绝尘而去,只余老板在萧萧西风中悲伤凌乱……
等他回过头来,却发现嫣嫣已经站在身后,面无表情地瞅着他。
老板又是一个激灵,正欲逃之夭夭,却见嫣嫣伸手一扯他的领子,竟像拎小鸡
一样把他拽了回来。
老板惊愕地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了半头的小姑娘,只觉得顿时腿就软了下来,“
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
嫣嫣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问道:“这俩官差你找来的?”
老板张着嘴,僵硬的点点头。
嫣嫣叹了口气,一把将他推开:“你这图什么许的呢……”
她正要转身,老板忽然一把扑过来拽住了她的袖口,哭丧着脸央告道:“女侠
啊!你要什么都可以拿走!我求你留我一条命吧……我上有八旬老母,下有三岁
孩童……请女侠饶我一条性命吧……”
嫣嫣的下巴瞬时掉了……
如果刚才还是莫名其妙,那现在就成了岂有此理!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嫣嫣忙扶起了老板,说:“你你……你这是何意?我哪里想要你的命了?”
老板却“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颤声道:“女侠啊……我知道你们魔教跟朝
廷有些过节,但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没惹着你们啊……我求求你大发慈悲放了我
吧……”
嫣嫣的下巴掉的更彻底了……
“我们……魔教?”她错愕地看着老板,说:“什么叫我们魔教?”
“啊?”老板愣住了:“你你你……你不是魔教的吗?”
……
嫣嫣无奈地以手扶额,缓缓说道:“谁告诉你我是魔教的了……”
老板愣愣地看着她:“最近城里下发告示,说魔教胡人混入中原,叫大家打起
十二分的精神……我见姑娘……生得几分胡人的样貌,功夫又是如此上乘……觉
得姑娘不是魔教的人就是梵音花谷的人……”
嫣嫣回头看着他,那神情就像在看着一只正在背诵《道德经》的黑花绵羊。
“梵音花谷都是会武的女人,谁告诉你会武的女人都是梵音花谷的人?魔教都
是胡人,谁告诉你胡人都是魔教的人?!”
嫣嫣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吼出来,可惜,她失败了。
于是,她看到老板再一次被吓呆在原地……
嫣嫣什么也不想说了,叹息一声,回到桌子旁边坐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良久,老板扶着门缓缓站了起来,颤声道:“宫姑娘……”
“还母姑娘呢!”嫣嫣回头瞪了他一眼:“我不姓宫!”
“那……那两位官人叫你宫大小姐……”
“我骗他们的。”嫣嫣无奈道。
老板打了个愣神,随后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宫姑娘……”
“免贵姓任!”嫣嫣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喝了口茶:“我说你怎么回事儿啊
?京城这些日子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为什么看到胡人跟看着东方不败似的……”
她顿了顿,翻了个白眼,忿忿道:“何况我也不是胡人……”
老板干咳了一声,颤巍巍地摸到一个凳子,缓缓坐下:“任姑娘啊……不是我
一惊一乍,是这城里的人实在是被魔教吓怕了……敢问您是打哪儿来啊?”
嫣嫣放下茶杯,答道:“从塞上来。”
“哦,难怪不知道这回事情了……”老板点点头,继续说:“三月前,赵王不
是携长安的军队去平定江浙叛乱吗?结果谁成想,刚走了一个月,蓝田就突然发
生了暴动。唉——那真是让人措手不及啊!这魔教在北方已经蛰伏好些年头了,
谁能想到他们竟然派了大批的胡人混迹在蓝田城中啊?唉……那一次啊,险些就
把蓝田城占了……您琢磨琢磨,那里距京师咫尺之地啊……幸亏兵部侍郎东方少
白紧急调动御林军前往镇压,要不啊……唉——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
嫣嫣喝着茶,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竟有这等事……魔教教众真的如此厉害?

“可不!传说啊,蓝田之乱中,魔教来的可都是狠角色!好像……有什么魔教
飞鹰堂主的长子安达尔,还有三大元老,最厉害的是那个……对!是魔教的玫瑰
帝姬啊!”
此言一出,嫣嫣猛地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咳咳……什么什么什么?”她瞪起眼睛盯着老板:“玫瑰帝姬?!”
老板愣愣地一点头:“是啊?传说这玫瑰帝姬虽是女流之辈,却是魔教举足轻
重的人物啊!我听说啊,当时玫瑰帝姬和一个叫什么……九艳灵蛇的……可是号
称独步武林的魔教双子啊……”
“哎呀行了行了行了……”嫣嫣无语地打断了老板的话:“这都哪百年的事儿
了?玫瑰帝姬早就不在魔教了好不好?”
“啊?”老板闻听此言,又紧张了起来:“你……你怎么知道她……她不在魔
教了?”
“我猜的不成啊!”嫣嫣白了老板一眼,随后一摆手:“快去把我的炸酱面上
来!”
“……”

有时候,想消消停停地吃一顿饭,可能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老板已经哆哆嗦嗦地走进了后厨,嫣嫣则一边用筷子敲着吃碟,一边百无聊赖
地望着门外。
然后,她就看见了气喘吁吁而来的宫四。
……
人生多么的奇妙……
嫣嫣缓缓低下头,以手扶额,闷声问道:“你又来讨打吗?!”
没人回答。
嫣嫣从指缝里向外一看,只见宫四已经瘫倒在地上,如吴牛喘月。
嫣嫣长叹了一声:“唉——图什么许的呢……”
宫四喘了好久,方才有气无力地指着嫣嫣,断断续续地说:“你……你……你
这个毒妇……”
嫣嫣白了他一眼:“我没嫁人呢。”
“你……你打了我们少爷十几个巴掌……”
“他欠抽啊。”
“你……你编歪诗骂我家少爷……”
“承让。”
“……”
宫四一句话哽住,憋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你你你……这也就算
了……你……你竟然……竟然对我家少爷……作出……”
宫四还是太年轻。
这一句话,动了太岁了……
嫣嫣缓缓地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了宫四的面前。
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泛碧的眸子在夕阳的余晖下,映得无比温柔动人

这本是一副非常唯美的画面。
然而,宫四却忽然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因为,他听到了嫣嫣攥着拳头的咯咯声……
嫣嫣缓缓地俯下了身,面无表情地瞅着宫四:“谁对你家少爷?”
“……”
“说啊?”
“……”
“怎么不说了?”
“你……”
宫四刚说出这一个字……
然后,他就直直地飞到了后厨的门口……
门外一声马嘶,嫣嫣身着紫袍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夕阳之下。只有一句咬牙切齿
的声音,在西风中不绝于耳。
“不、可、理、喻!”
然后,就听到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外加老板被撞到肚子的惨叫,以及
宫四的头上被扣了一碗炸酱面的惨叫……
作者: 淅妞瑾    时间: 2019-3-27 21:46
第六章、狡童
夜幕降临。
嫣嫣牵着马,独自走在长安城的街道上。
夜间的街市,虽不必白日的车水马龙,却也不乏红灯绿酒、歌舞升平,一派繁
华之景。
嫣嫣却很不开心。
这一天,本应该是一帆风顺,谁知,自己竟然遇到了登徒子,于是,这一天就
像陀螺转一样,而后遇到了糊涂捕快,然后遇到了登徒子的狗腿子,然后遇到了
呆子老板,然后又遇到了糊涂捕快,然后又遇到了登徒子的狗腿子……
于是,害得她来了一趟京城,没看到赵王千岁,反而看到了一大波神经病。
嫣嫣长出了一口气,无意间瞥向旁边的一座阁楼。
那是一座极尽奢华的屋宇,除却美轮美奂的雕梁,更诱人的是楼中飘出的阵阵
脂粉香气。窗前隐隐现出一些风姿绰约的身影,以及娇媚欲滴的莺吟燕语。
楼台前挂着匾额,上书四个大字:宜春楼。
嫣嫣的脸忽然微微有些泛红。
她已经知道了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或许是京城最奢靡的所在,但同时也是最卑贱的所在。
因为这里的人,没有什么不可以出卖。
嫣嫣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还是不要逗留的好。
她刚要迈步离去,忽然听到身后一声断喝:“站住!”
嫣嫣一怔,回过头时,却差点一口火撞到头顶。
宫四!
嫣嫣忽然觉得世间会有这样无赖无耻无下限的人,真是苍天的罪过!
宫四弯着腰,喘吁吁地指着嫣嫣:“你……”
可惜,他又只说出了一个字。
宫四很奇怪,这样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怎么在他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
面前?
于是,下一秒,他就已经直挺挺地飞进了宜春楼的大门。
接着,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
楼里花枝招展的女子们呆在原地尖叫着,宫四坐在一张已经被砸成木屑的桌子
上痛叫着。
……
老鸨子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嫣嫣就已经一把推开她,直冲进了楼内。
宫四还痛呼连连,肚子上却又挨了一脚。
“哎呀呀呀呀——饶命啊……”
他一睁眼,就立刻吓得又闭上了眼。
他没成想,嫣嫣这个俏丽的小姑娘突然凶神恶煞起来,竟比传说中那冠绝天下
的水母阴姬还要令人胆寒。
嫣嫣的脸已经变成了可怖的铁青色,冷冷地注视着宫四,怒道:“说!跟踪了
我这么久,到底是何居心!”
宫四虽然蛮横,此时却也被吓成了一滩烂泥,他怯怯地看了一眼嫣嫣,低低的
声音说:“我……我是来……来来……来找你要解药的……”
“解药?”嫣嫣一愣:“什么解药?”
宫四瞪大了眼睛:“你……你不是给我们少爷下毒了吗?天地良心……我们少
爷的命可掐在你手里啊!你你……你可不能不买账啊!”
“下毒?”嫣嫣皱起眉头:“我什么时候给那登徒子下毒了?”
宫四叫道:“就……就是那个纸封!我们少爷撕开以后……就中毒了……”
“纸封……”嫣嫣思忖着,忽然一拍脑袋,一脸无语地看了看宫四,叹息道:
“你家少爷现在在哪儿?”
“城东三十里和齐客栈。”
嫣嫣再不说话,转身便走。
宫四大惊,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又一头栽到在地:“喂!你去哪儿!”
嫣嫣头也不回道:“你不是说我给你家少爷下毒了吗?我去给他解毒啊!”
“哦……”宫四暗暗松了口气,又瘫倒在地。
嫣嫣正要出门,后面老鸨突然战战兢兢地叫住了她:“姑娘……”
嫣嫣回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事儿?”
老鸨吓得抖衣而战,方才见这个小姑娘也不知怎的,一眨眼就到了那男子的面
前,一脚就将他踢出了三丈来远。见到这等剽悍的姑娘,这些常年风花雪月的女
子又怎能不瞠目结舌?
“那个……姑娘啊……”老鸨子小心翼翼地走到嫣嫣面前,指了指宫四:“这
个人……您就留这儿了?”
嫣嫣又叹了口气,懒懒问道:“你们这儿……买一个姑娘多少钱?”
老鸨一愣:“呃……这个……”
嫣嫣看了她一眼:“三十两银子够不够?”
“呃……应该是够了……”
“那好。”嫣嫣点了点头,忽然一把抢过老鸨腰间的钱袋,随手掏出了三十两
银子,然后把钱袋往她手里一扔,大步走出了宜春楼的大门。
“这人我卖给你们了,自行处理吧——”
“……”
作者: 蔷技啜    时间: 2019-3-27 21:47
第七章、和实生物,同则不继
和齐客栈,于偌大的皇城之中,也不过是个小买卖。也许只有到秋闱时节,才
会有几个闲来无事的举子从旁路过,称赞老板起名瞬间的七窍玲珑心。
和齐,调合口味,和气生财。
“生意之本嘛。”老板总是倚着门,如此回答他们。
老板姓雷,单名一个政字。
雷政是京城的的老土地,可以说是自幼生长与此,靠着这一爿小店维持生计,
虽说收入微薄,温饱自是无虞。而他的日子,却似乎过得比那些京师大酒楼的老
板更加滋润。
雷政是一个很会生活的人。每天的早上,他都会沏上一壶酽茶,靠在藤椅上,
听着林荫中的阵阵鸟鸣。不时和店中出入的客人闲谈几句。
雷老板见过各种各样的客人,神头鬼脸的,温文儒雅的,尖嘴猴腮的……这四
十年来,世上所有的人,几乎被他见了个遍。
然而,今日的这个客人,却实在是让雷老板暗暗称奇。
因为,他从来没见过这样妩媚的男人。
妩媚这个词,是不适于形容男人的。只是,如果用来形容这个男子,却是在是
再恰当不过的了。
后来雷老板知道了,这个人的名字叫宫浥。
已然掌灯时间,宫浥正坐在一张桌子的旁边,脸色看上去不是十分的好。
他已经在这里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个下午。
雷老板就坐在柜台后看了他一个下午。
夜色愈浓。
雷老板终于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公子,您……这是在等谁啊?”
宫浥没有答话,只是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门外。
“来了……”
只闻听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门外跨步走进一个小姑娘。紫色的长袍,碧绿的眸
子,鬓间簪着一朵蔷薇。
宫浥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嫣嫣姑娘。”
小姑娘也不客气,径直走到桌旁,拉开椅子坐到了他对面。
宫浥看了看后面,没有人跟进来。
宫浥叹了口气,盯着她的眼睛,问道:“嫣嫣姑娘,你把我家宫四怎么了?”
嫣嫣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悠然道:“卖了。”
“……”
嫣嫣端起杯子啜了一口茶,笑道:“你别说,你那个流氓宫四还真值几个银子
,我把他卖到宜春楼,居然就赚了三十两。真是……外财啊……”
宫浥又笑了。
因为他实在生气得很。
“姑娘,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
嫣嫣瞥了他一眼:“呦呵?登徒子跟我谈厚道?”
宫浥唇角的笑意更浓:“姑娘,你这么整我,不会就是因为我对你言语轻狂吧
?要知道,小器的女孩子,可是容易嫁不出去的……”
嫣嫣放下茶杯,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你可知道我是谁吗?”
宫浥一怔,摇了摇头。
嫣嫣莞尔一笑:“我知道,你是越王山宫袭山主的大儿子宫浥,对不对?”
宫浥不由一惊:“你如何得知?”
嫣嫣却并不回答,自顾自地说:“我整你,当然不只是因为你戏弄我。”
宫浥狐疑道:“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给我爹出气。”
说问这句话,嫣嫣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了起来:“我知道,你爹宫袭不服我爹
。每年的潇湘十一剑会晤,江湖各大门派,无论大小,都一定要如期而至,就连
孔雀山庄也不例外。只有你们越王山,近三年的潇湘十一剑大会,没有一次派人
出席。针对我爹,也用不着这样明目张胆吧?”
宫浥愣住。
嫣嫣也不理他,继续说道:“你可知道,我家是干什么营生的?”
宫浥摇头。
嫣嫣道:“我们山庄除了主持武林事宜,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做押镖的行当。宫
大少爷,你有个妹妹叫宫玖瑶吧?我知道,三个月前,她派人截了我们押送的一
趟镖,打了押镖的弟兄们。这还不算,那小妮子竟然还提了一首歪诗讽刺我爹。
我也知道,你们越王山干的是黑道营生。只是……”她的目光缓缓挪向宫浥,语
气中带了几分讥诮之意:“有些事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们越王山……
还需要我这个小丫头来教吗?”
宫浥看了看她:“原来……你打了我十几个耳光,送了首歪诗,都是还给我们
的?”
嫣嫣冷笑:“聪明。”
宫浥看着她,问道:“只是……你说了这么久……我怎么没听明白,你爹到底
是谁呢?”
嫣嫣微然一笑,从袖口掏出了几块银子,扔到宫浥的面前:“这是我卖宫四的
三十两,你拿去把他赎回来吧。还有,你得好好教训教训你那妹子宫玖瑶,教她
敛一敛那女响马的性子。”说罢,便站起身欲走。
“嫣嫣姑娘,”宫浥忽然叫住了她:“你不觉得有些东西还没交给我吗?”
嫣嫣回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东西?”
宫浥又笑了,小丫头真会装相!
“当然是解药。”
嫣嫣看着他,忽然“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我又没给你下毒,哪儿来的什么解药?”
说完这句话,她就已经笑得直不起腰。
宫浥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没给我下毒?”
“谁说我给你下毒了?”嫣嫣吃吃笑着说:“那纸封里的白烟,不过是锯末子
罢了!”
她说完后,满意地看着宫浥的脸色越来越青。
“你……”
宫浥的一个字刚说出口,嫣嫣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是听见空中,还回荡着她银
铃般的笑声。
“远看是君子,近看是君子,越看越君子,原是伪君子。伪君子张狂,自比使
君郎,罗敷不买账,使君挨巴掌……”
宫浥笑不出了。
他真是气得笑不出了。
“丫头……你还是没告诉你爹究竟是谁……”
柜台后,雷老板正靠在藤椅上,一脸惊愕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他只觉得眼睛有点花,索性闭了眼,躺回了椅子中间。
“不是我在梦魇,就是这两个家伙在梦游。”
雷老板如是想。
作者: 倪熙柔    时间: 2019-3-27 21:48
第八章、月出皎兮
已然子夜之时。梆锣声慵懒地透过月色,在狭长而幽暗的胡同中响彻。
胡同的深处,慢慢出现了一个修长的影子。
宫浥。
他没有坐车,也没有骑马,一反常态地在这潮湿而污浊的巷子里缓缓踱步。
宫四就跟在他的身后,步履蹒跚地走在土墙的阴影里。
月色愈浓。缓缓勾勒出宫浥那惊世的轮廓。月影,晦暗了他的脸颊。
阴影下的宫浥,却似乎面带微笑。
然而,这一次,他却不是气得发笑。
宫浥也在奇怪,自己为什么忽然觉得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高兴。
无意间回头看向宫四,笑着摇了摇头,完全忽略了他被夜色朦胧的狼狈。
宫四活着跟在自己身后,何乐而不为?
当然,如果不是花了六十两银子赔偿了宜春楼损坏的桌椅条凳,宫浥当然会更
高兴的。
“我真的错了,”宫浥长吟道:“那丫头把三十两银子给了我,我还以为她自
是良心发现。谁知道……她早就算计出,三十两银子卖了你,三十两银子可收不
回来你啊……”
宫四揉着青肿的脸颊,愤愤道:“少爷,下此再看见这小兔崽子,我非……我
非……”
宫浥叹了口气:“你不要让她卖了,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
宫四看了一眼宫浥,低声道:“少爷,我说……这丫头片子这么戏耍您……您
就咽得下这口气?”
宫浥哂笑道:“你看我像这样的人吗?”
“不像……”
“妥了。”
“……”宫四暗暗翻了个白眼,说:“少爷,以您的功夫……难道真的收拾不
了这丫头片子?”
宫浥看了他一眼:“你可知道这丫头是谁?”
宫四摇头:“不知道……您知道?”
“我也不知道。”
“……”
“不过……我大致能猜出来了……”
宫四眼睛一亮:“少爷,您认为是……”
宫浥忽然止住了脚步,神情渐渐严肃的起来。
“我猜,这个丫头,就是任家大小姐。”
“任家大小姐?”宫四打了个愣神,忽然明白了过来,大惊道:“您是说……

宫浥点了点头。
宫四噤声。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被彻地的阴影,裹挟,掩映。
良久,宫浥忽然又笑了:“宫四,你说,咱们这一天有多倒霉?”
宫四木然道:“要多倒霉有多倒霉。”
宫浥微微一颔首:“有慧根。”
“……”
宫浥抬头望天,自言自语道:“扇巴掌,歪诗,中毒,挨揍,被耍……唉,就
算否极泰来吧……”
宫四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看宫浥:“少……少爷,泰来不了……”
“……何以见得?”
“还有一件倒霉的事儿……”
宫浥叹了口气,问道:“说吧。”
“您……您跑了好几百里路来找的那个蝶姬姑娘……找不到了……”
宫浥缓缓回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你待怎讲?”
“回……回少爷的话……那蝶姬姑娘……被李响将军……接走了……说……说
是要在庆功宴上进献给赵王千岁……”
宫浥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缓缓道:“进献给赵王?”
宫四怯怯地点点头。
宫浥微微颔首,慢慢转过身,叹息道:“唉——赵王千岁……当真炙手可热势
绝伦啊……”
他轻拢了拢散乱的发丝,抬头望向东山的明月。
今日的月色,正值朔月。
“赵王府……应当正是觥筹交错吧……”
作者: 柯叶吉    时间: 2019-3-27 21:48
第九章、血影飞莲
月朗星稀,已然夜深人静,俶尔几声鸮鸣,将黯淡的寂静撕裂。
如此的暗夜之中,却有那浮华的一角,与深邃的静默格格不入。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丝竹之声不绝于耳。那是京城的赵王府,已然深夜,却仍旧喧嚣。
富丽堂皇的厅堂之上,觥筹交错,笑语欢声,除却文臣武将,便是巨商富贾。众星捧月的,还是端坐于主席之上的赵王。
“我等贺王爷凯旋而归。”
“臣敬赵王一杯,愿赵王再为我朝斩乱平贼!”
赵王已然微醺,朗笑举起酒杯,面颊上尽是倨傲之气。
介时,将军李响举杯起身,道:“赵王平乱还朝,此乃天下万民之所共幸。李响今日奉送赵王一礼,还望王爷笑纳。”
赵王将杯中琼浆一饮而尽,侧目看向李响:“不知李将军所献何物?”
李响没有说话,只是放下金樽,轻轻击掌两次,却听一阵环佩叮当,珠帘之后翩然一女子翩然踱出,但见莲步生香,雨润芭蕉,一袭红衫更衬得她无限的妩媚娇柔。
赵王不由得怔住了,酒杯缓缓地落在案上,一双虎目只盯着那红衣女子。
李响看着赵王的神情,笑道:“此女名为蝶姬,乃长安城第一舞姬,生的国色天香,身姿轻盈,可作掌上舞。李响特命此女为赵王献舞助兴。”
赵王的唇角勾起一丝弧度,扬手道:“献舞。”
蝶姬款款施礼,水袖轻抚,衣袂飘飘,舞步盈盈。秀衫连连处,遗世而独立。四座皆已呆若木鸡,亦有几人交口称赞:“此女所作,乃当年梅妃之惊鸿舞,一举一动,却无不有胜于梅妃啊。”
“听说当年武林第一美人林仙儿,有沉鱼落雁之姿,今日一见,却不及这蝶姬啊……”
蝶姬的水袖曼舞,似一只翩翩起舞的彩蝶,留恋花丛。
赵王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缓缓将玉盏端起,唇角的笑意更浓。
他忽然笑不出了。
霎时,寒光一闪。
众人一愣,只觉得眼前仿佛有什么东西掠过。蝶姬亦止了舞步,诧异的看着四周。
厅堂内,依旧是灯火辉煌,没有什么变化。
众人再看向赵王之时,却发现他的面容已经僵硬。
一滴血,滴入了玉盏之中。
赵王倒地!
咽喉上,只是多了一道浅浅的伤痕。
众人大惊失色!有的人几乎马上就要叫出来。
但是他们已经永远叫不出了。
那掠影一般的寒光,霎时闪过。
没有血流如注,却实是飞血。
暗夜,恢复了平静。
作者: 颜子怡    时间: 2019-3-27 21:49
第十章、惊鸿一剑
东方既白,红日普照大地,更多的,是洒在那金碧辉煌的皇城。
雕梁画栋,藻井蟠龙,如此奢靡之境,便是君临天下的未央宫。自高祖以来,已有无数帝王于此指点江山。如今,大江东去,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唯有巍峨的未央宫,依旧矗立于那充斥着权位与高华的皇城之内。
华日润泽未央宫之时,已有二人沿着玉阶缓步而行。其中一人,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披鎏金大氅,峨冠博带,紫莽加身,气质沉稳。另一人,约不到二十的年纪,虽亦是官服加身,却少了几分沉着,多了些许稚气。
此二人登上玉阶,来到宫门。黄门官屈步向前施礼道:“奴才参见二位王爷。”
书中代言:此二人不是别人,正是晋帝之弟——瑞王,贤王。
瑞王几步上前,道:“劳公公通禀一声,瑞王贤王求见陛下。”
黄门官应了一声,转身进了金殿。
龙书案前,晋帝一手扶额,倚在龙椅之上,双眼紧闭,面色煞白。黄门官进殿,瞧了瞧晋帝的神情,小心翼翼道:“陛下,瑞王贤王求见。”
“传。”
晋帝声音沙哑,抚额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不多时,二王进殿施礼。礼毕,贤王便急急地问道:“皇兄,听说三哥赵王昨日在府里遇刺?”
晋帝缓缓睁开了眼睛,混沌的眼中布满了血丝,手紧紧地攥了起来,沙哑的声音充满了恨意:“三弟还朝,朕还未曾与他见上一面……等朕抓到那个凶手,一定将他碎剐凌迟!”
瑞王看了一眼晋帝,默然不语。
贤王的眼睛亦有些湿润,接着追问道:“皇兄可曾派人去追查?”
晋帝点点头:“朕已派东方少白去了。”
贤王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东方少白,这个名字,无论是在朝野中,还是绿林中,皆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世上能胜过他的陌刀之人,绝对不会超过十个。
东方少白的手下,还没有能逃得过的猎物。
瑞王的亦微微一颔首,却仍是什么也没说。
不多时,黄门官又一次进入,道:“禀陛下,兵部侍郎东方少白求见。”
晋帝猛然站起:“宣!”
脚步声响起,东方少白缓缓步入金銮宝殿,还是那般面无表情,还是那般冷若磐石。
“东方少白参见陛下。”
晋帝看了看他,沉声道:“平身,可有线索?”
东方少白道:“赵王千岁咽喉中剑,剑痕极浅,却一招毙命。”
“一招毙命……”晋帝的拳又紧紧地攥了起来:“三弟自幼习武,普天之下少有敌手……如何会被人一招毙命……”沉吟半晌,晋帝抬起头看了看东方少白:“少白,你怎么看?”
东方少白的面色变的更冷,缓缓道:“禀陛下,如今世上能够一招毙命,不着痕迹的武功,只有一种。”
晋帝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紧紧地盯着他:“是什么?”
“尹氏的惊鸿剑法。”
“什么……”晋帝不由得一惊,双手紧紧抓住了龙书案。
贤王亦是大惊失色:“不可能,尹氏不是十年前就被诛灭九族了吗?”
东方少白看了看贤王,又看向晋帝,答道:“不错,尹氏确实已经灭门。但是,却仍有一条漏网之鱼。”
晋帝的目光骤然变得阴冷,双手几欲扼入桌案:“是谁?”
东方少白沉声道:“尹秋鸿幺子,尹霜尘。”
作者: 捞廿    时间: 2019-3-27 21:50
第十一章、茶庄小驻
荆州城的城门前,已围得人山人海,街道上早已车马不通。
慕容珊缓步走在街上,身后一个绿衫少女,蹦跳着跟随其后。
慕容珊素来温和从容,此时却秀眉微蹙着,似是不太痛快的样子。
换作是谁,在这个人声鼎沸的街市上,身后跟着一个喋喋不休的小妹,都不会很痛快的。
二人径直走到不远的一处铁匠铺,慕容珊上前询问老铁匠道:“老伯,请问前几天慕容府订的宝剑打好了吗?”
老铁匠抬头看了她一眼,疑惑道:“姑娘是……”
“我姐问你话呢!你管我们是谁啊!”那绿衫姑娘忽然吼了起来,老铁匠吓得一怔,慕容珊回头嗔道:“小莞,不得无礼!”回头又看了一眼老铁匠,赔礼道:“老伯恕罪,我那妹妹性如烈火,还望海涵。小女不才,慕容山庄,慕容珊。我妹妹,慕容莞。”
老铁匠一惊:“哦——二位姑娘原来是慕容庄主的女儿啊!稍候,老朽这就去取剑。”
慕容珊道了声谢,慕容莞却已开始东张西望,忽地,目光就定在那人头攒动的城门前了。
“姐,”慕容莞捅了一下慕容珊:“那边吵吵嚷嚷的,是干什么啊。”
慕容珊没搭声,慕容莞瞅了半晌,终究按捺不住,又凑到她耳边说:“姐,我去瞧瞧啊。”说罢,便一溜烟跑去了。
慕容珊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以手扶额。
慕容莞几步到了城门口,三挤两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仔细看时,只见城门上贴着一张通缉令,缉拿:飞鸿剑神,尹霜尘。
慕容莞不禁眉峰一锁。

茶庄的偏座里,慕容珊和慕容莞正在喝茶。
慕容莞就像一只百灵鸟,一开口便喋喋不休。
慕容珊始终在安静地喝茶,不时地瞥一眼面前滔滔不绝的妹妹。
这正巧是两种女人的鲜明对比。
女孩子,若不是个活泼好动的,便是温婉可人的。
而这恰好是两种惹人喜爱的女孩子。
老板正在算账,伙计们还在忙前忙后。
忽然,只听一个清脆的唤声:“小二,看座!”
声音有如莺出黄谷,雀唱梅枝。
慕容莞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了过去。
她回过头去看,却见一个少妇和一个中年人进了屋子。
那中年人身材很高,模样也算是英俊,只是进屋便接连不断地咳嗽,似乎是常年患病的缘故,使得身子羸弱的很。那少妇年纪并不大,面容生得极为好看,青丝挽在脑后盘了起来,似是出阁后的规矩了。
二人靠着墙角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要了些茶点。
慕容莞刚把视线从那中年人和少妇身上移开,却发现门外又进来一个主顾。
慕容莞忍不住多瞄了他几眼。
因为她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很有意思。
现在的天气并不冷,准确地说是热的要命,可这个人偏偏还穿着一身修长及地的白袍,披着一件素色斗篷。这也就罢了,或许尤嫌不够,这人还戴了一顶斗笠,垂下的白色的轻纱遮住了他的面容,只能依稀看出,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
他的衣衫很整洁,很干净。手中还拿着一把剑,显示出这个人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
慕容莞差点笑出声来,轻轻捅了一下慕容珊,低低的声音道:”姐,你看这个人有不有趣?大热的天,竟然把自己裹得紧紧的,连脸都不敢露出来……难道是长得太好怕被劫色吗?”
慕容珊一僵,随即狠狠瞪了她一眼:”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说罢回头招呼道:”小二,再上一盘地瓜干!”
”……”
慕容莞强忍着笑,眼神仍旧若有若无的往那个年轻人身上瞄。
那年轻人却似根本没注意到慕容莞,径自坐到一张桌旁。
过了好久,慕容莞才再望向门口,却发现又进来一个道士。
他年纪不算大,却也是仙风道骨,侧疏的斜刘海,乌发披肩,手擎着麈尾拂尘,姿态逍遥地踱进茶庄,就坐在那两兄弟旁边的一桌。
 慕容莞不禁偷笑,小声嘀咕道:“这小店今天的生意可真是好!”


 那几桌都在静静地喝茶。
唯有慕容莞,实在是个闲不住的主儿,喝个茶自然也是要喋喋不休。天南海北地说着,就提到了城门上的通缉令。
“听说这刺客尹霜尘,只一招便结果了赵王。如此大的本事,这姓尹的究竟是何许人也?”慕容莞终是少子心性,好奇道。
“听说,他曾是朝廷重臣之子。”一旁的道士突然接话道。
慕容莞来了兴致,回首搭话道:“哦?那尹霜尘……道长似是知晓?”
道士啜了一口茶,浅笑道:“贫道也不过道听途说罢了。”
“左不过是个被灭了门的罪臣之子嘛,竟至家喻户晓……”又一个声音响起。
慕容莞的目光随着声音又转了过去。
靠着楼梯的角落里,坐着一个蓝衣男子。
慕容莞的手竟然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那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少年,素净的月白色绸缎,乌发流散。衣不压众,貌不惊人。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少年,却有着一种难以名状的高贵与骄傲,如月光般的冷澈,令人不敢正视。
只这一条,便知他定是个绝顶高手。
一个人若是不输在气场上,自然就不会输在功夫上。
最妙的是他腰中的剑。
一柄如月光般清寒的剑。
这把剑,似以美玉磨制,又似以水晶雕琢。在淡淡的日光下,竟折射出皓月般的光泽。只消远远的一看,便仿佛感觉到了那扑面而来的戾气。
惊世之人,骇俗之剑。

那中年人又咳嗽了几声,笑道:“若各位只知这些,倒真是对这位尹剑客不甚了解了。”
慕容莞一怔,继而又搭话道:“先生可知这人?在下愿闻其详。”
中年人笑了笑,又咳嗽几声,似不在意地说:“也无甚可讲,不说也罢。”
蓝衣男子举杯停于半空,眉峰一锁,双目似寒星一闪:“欲言又止,是何用意!”说罢,杯子重重落在桌上。
只这一下,四周悄然,鸦雀无声。
慕容珊仍静静地喝茶。慕容莞则不安地瞄了瞄那蓝衣男子。
角落里的蒙面男子一直垂着头,没有答话。


 中年人似没听见方才的话,拿起茶杯端详了一下,又咳了起来。
 那少妇忙轻抚了抚中年人的后背,抬头细瞅了蓝衣男子一眼,莞尔道:“我家相公咳疾又犯了,不便说与各位听,各位如若真心想知,我便代我家相公说予几位,何如?”
 道士笑了笑,环顾四座,朗声道:“妙极,妙极!想必在场各位都想听个所以然,还望这位夫人不吝赐教。”
 少妇微一颔首,品了一口香茗,抬头看了一下在座众人,慢条斯理地开口:“各位可曾听闻当年的兵部侍郎,尹秋鸿?”
 声音有如黄莺出谷,宛转悠扬。
 四座不禁动容。
作者: 洵延    时间: 2019-3-27 21:50
先马后看好习惯
——刀笔堂弟子丹白仓央参上
待我施展大召唤术
@一叶而秋sky6 @悠哈雨 @速战固守加铁壁 @东篱鸿爪
作者: 邓汀要    时间: 2019-3-27 21:51
第十二章、莫名其妙
 慕容莞先是一愣,随即在慕容珊耳边嘀咕道:“这女的原来是个说书的!”
 慕容珊瞪了她一眼,嗔道:“不说话你难道会死吗?”
 那少妇状似无意瞥了慕容莞一眼,慕容莞吓了一跳,不吭声了。
 这时,道士也不禁开口询问:“不是说尹霜尘么?那尹秋鸿……”
 少妇笑道:“这尹秋鸿不仅是朝廷重臣,更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独创的惊鸿剑法艳绝天下,当年,与赤阳宫东方瑕同为先帝的左膀右臂。娶妻江氏江流水,育有三子:长子尹霜落,次女尹霜燕,三子,便是这尹霜尘。”
 慕容莞浅笑:“听起来这姓尹的还是富家子弟。”
 “尹秋鸿三个儿女,唯有这尹霜尘最为天赋异禀,年纪尚轻便承继尹氏绝学惊鸿剑法,更有自创门路,将惊鸿剑法钻研的更加精妙绝伦。先帝更是赞他:‘杨门出虎将,尹家有三郎。’唉——只可惜……”
 “可惜什么?”慕容莞急急追问。
 “可惜,十年前,赵王在当今圣上面前告发尹家与关外魔教私相授受,欲扶植魔教复辟。圣上龙颜震怒,下令诛灭尹氏。”
 在座众人不禁唏嘘。道士摇头叹息:“可怜一门侠士,仍落个身首异处。”
 “那尹霜尘呢?”慕容莞又问道。
 少妇啜了口茶,继续说道:“尹家曾何等显赫,自然受赏无数。其中一样便是先帝亲手赐予的免死金牌。正是这金牌救了尹三郎一命。抄家之前,江氏以免死金牌保下三郎。当时尹家寄养一徐姓女孩,小字艳仪,是江氏的外甥女。江氏许尹霜尘与徐艳仪成婚,命尹霜尘好生照料她。从此,这尹三郎便携表妹行走江湖,而今已有十年,尹三郎早已名满江湖,人称‘飞鸿剑神’。所谓'惊鸿一剑,血影飞莲',便是盛誉剑神威名了。”
道士微微一颔首:“曾有耳闻。飞鸿剑神的惊鸿一剑,从来没有人可以躲过……”
“笑话!”忽听一旁的蓝衣男子一声冷笑:“飞鸿剑神又如之何?哪里有这般神乎其神。”
少妇浅笑着他看了一眼:“想必少侠必定知道凤来仪前辈的大名吧?”
此言一出,蓝衣男子举杯的手忽然停滞于半空。锐利的眼中闪过一霎异样。
少妇捕捉到了这丝目光,微笑着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悠然道:“凤来仪前辈,是当今武林界苍云四杰之一,二十年前,是与云中客、郁伯龄和任长风三位前辈齐名的高手。四大高手逍遥武林尽无敌手,所以人称苍云四杰。旁的暂且不提,只说这凤来仪前辈,不仅是剑术精湛,更是博古通今。当年万事通百晓生曾排武林兵刃谱,这件事在江湖传闻久远。只是时光荏苒,当年的排名第一的天机老人、排名第二的上官金虹以及第四位的嵩阳铁剑都已不在人世,何况江山代有才人出,总不能以一谱定天下。于是凤来仪再作武林兵刃谱,名动一时。那飞鸿剑神的惊鸿一剑,可是被排在了兵刃谱的探花之位。”
一旁的道士点点头:“凤前辈所作兵刃谱,小李飞刀排名第一,云中客的摘星剑排名榜眼。这第三位,便是飞鸿剑神了。”
慕容莞不禁惊叹:“这飞鸿剑神竟这般了得。”
蓝衣男子的瞳孔略有收缩,面色忽然变得阴沉。他看了一眼少妇,冷冷道:“夫人此言差矣。难道说,凤前辈就不会有一时失策吗?”
少妇莞尔道:“少侠是在怀疑凤前辈的高瞻远瞩吗?”
蓝衣男子冷笑:“怀不怀疑,还需一试便知。”
那中年人的目光微然一动,又咳嗽了几声,回头凝视着蓝衣男子,缓缓道:“在下虽远离江湖,却要规劝少侠一句。虽说尽信书不如无书,但书中之言,也并非是空穴来风啊。”
蓝衣男子冰冷的眸子猛地移向了中年人。
中年人也正看着他。
蓝衣男子的神色忽然变了。
他并没有仔细看过这个落拓的中年人。然而,这一霎与四目相对,却不由得使他紧张了起来。
那中年人虽看上去落拓而憔悴,然而,他的眸子却永远是年轻的。
这是双奇异的眼睛,竟仿佛是碧绿色的,敏锐而凌厉,充满着生命的活力。
蓝衣男子的心不禁一颤。
他只感觉到一阵从未有过的惊惧。这种感觉让他很恐慌。
旁坐那个蒙面的年轻人轻轻摆弄着剑尾坠着的玉佩,依旧沉默。
 就在这时,那道士忽然如梦初醒,猛地起身,拂尘一摆,喊了一声:“掌柜的,结账!”喊罢撂下一锭银子,从后门匆匆而去,转眼不见了踪影。
 慕容莞一愣,正奇怪间,忽听一阵大笑从门外传来:“呦——这么热闹啊!哎?师侄?我师侄呢?”
 那中年人眉头一皱,又咳起来。
 慕容莞疑惑:“又是什么人?”回头看时却着实吓了一跳。只见从门外突然蹦进来一个老头,他头发灰白,脸上条条皱纹,眼睛却笑着眯成一条缝,这老头穿着一身很不合身的粗布褂,浑身土满脸泥,风尘仆仆如乡下老土,那二傻子式的笑容更显得他是个没闲工夫的老头子。
 慕容莞“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她实在是没见过这么好玩的人。
 那老头倒是没搭理慕容莞,他一进屋就开始东张西望,店小二疑惑地上前问道:“老先生你……”
 “看见我师侄了吗?啊?”老头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店小二愣住了:“师……师侄?”
 老头不理店小二,仍自顾自的张望。蓦地,他的眼睛盯到了那中年人身上。
 中年人不停地咳嗽,似乎喘不过气来了。
 老头愣了半晌,忽然抚掌大笑,指着中年人道:“哈哈——我说把青城翻个底朝天都找不到你呢!原来你小子躲到这儿来了!”
 那中年人苦笑,还是咳个不停。少妇看了那老头一眼,笑道:“老爷子,您怎么来了?”
 “哈哈,丫头也在这啊!”老头大笑着蹿到少妇面前,很没身份的把手搭在她的肩上,说:“好久不见,丫头你可越来越漂亮了!怎么样?那小子对你不错吧?”
 少妇脸一红,不知该说什么。
 中年人好不容易止住了咳,瞅了一眼老头,微笑着把他的手从少妇肩上轻轻推开:“老爷子别来无恙?”
 “哈哈!老头子我还好,倒是你,这咳嗽还不见好啊?”
 中年人苦笑:“见了老爷子,总忍不住要咳……”
 “嗨!你看看你!才四五十岁就呼哧带喘的,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老头狠狠拍了中年人一下,沉痛地摇着头。
 中年人一脸无奈,又忍不住咳了起来。
 慕容莞差点笑得趴在桌子上,悄悄对慕容珊说:“姐,这老头真有趣,他是不识数啊还是不认字啊?”
 慕容珊强忍住扶额的冲动,饶有兴致地看了慕容莞一眼:“小莞,你也挺有意思好不好?这跟不识数不认字有关系吗?”
 慕容莞讪讪地低下头……被唾弃了……
 气氛正诡异间,忽听淡淡的一声抱怨:“莫名其妙!”
 众人再看时,只见话音似乎还未落,楼梯口坐的那个蓝衣男子竟然不见了!
 谁也没看见他什么时候出去的,也没人看见他是从哪出去的。
 全场惊愕!
 那喋喋不休的老头似也怔了一下,突然又是一声大叫:“呦嗬——小兄弟年岁不大轻功了得啊!哈哈,凤来仪!这回我老头子可找着你了!”说罢,老头歇斯底里地蹿出了店门,又突然回头扒着门边冲那中年人喊道:“小子,我去追那小兄弟,你可等着我啊!”
 中年人微笑,并不答话,又咳了起来。
 老头跑了出去,又迅速折回来吼道:“小子!下个月是小穆子的生日!别忘了!”
 中年人强止住咳,勉强笑道:“老爷子你不忘便好……”
 “好!等我啊!”老头嘿嘿一笑,转身就没影了。
慕容莞瞠目结舌,喃喃自语道:“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凤来仪?什么小穆子?说的都是什么东瀛话?”
 慕容珊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又续上新茶,忿然道:“莫名其妙!”
 那中年人望着老头消失的方向,愣了半晌,回头和少妇对视了一下,突然起身,撂下一锭银子,走出了客栈,眨眼亦是鸿飞冥冥。
 慕容莞托着下巴盯着二人的座位良久,瞄了一眼慕容珊,颇感无趣的念叨了一句:“莫名其妙!”
 慕容珊深深地吸了口气,突然拿起滚烫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后掏出一块银子往桌上一丢,拽起慕容莞便走了出去。
 店小二诧异地望着二人的背影,挪到桌边拾起银子,端详了一番,正想放在嘴边咬一咬。掌柜忙过来夺过银子,放在嘴边吹了吹。二人对视了一下,说:“莫名其妙!”
店里只剩下那个蒙面的年轻男子。
他终于抬起了头,望着小店门口,那些人离开的方向。
“李寻欢,孙小红,陆道士,孔雀山庄,慕容府……”他喃喃自语着,忽然一阵轻笑:“这些人竟然会凑到一起……真是莫名其妙。”
作者: 卅霞    时间: 2019-3-27 21:52
第十三章、瞻之在前,忽焉在后
 荆州城,向来是武林群英集聚之地。而荆州最名扬天下的门派,便是慕容山庄。
 慕容山庄始自古都侠客慕容珺,当年煮酒论剑,古都侠客傲里夺尊,成为第一任武林盟主,自此后,慕容氏家名侠辈出,遂成武林名门望族,与雁门归云山庄,长安赤阳宫合称天星三雄,鼎足江湖。
 如今,寒雪山庄已传到第十七代,现庄主名曰慕容玉,娶妻宁氏,另有一府中教师,姓泉,双名致流。
 这日天朗气清,慕容玉靠在院中的木椅上,与泉致流闲谈漫聊。
“许久未见过任盟主了,近年也是心生想念。人老了,总是想起那些积年旧事,感慨万千啊……”
泉致流微微颔首:“物是人非,自然感慨万千的……”
 “棠儿还在练剑吗?”慕容玉转了话锋,随口问道。
 泉致流满意的点头:“是啊,棠儿这孩子,终日用心的很,今后啊,必定能做一个称职的庄主。不像阿冲……哎?对了!阿冲这小子溜哪去了?一整天都没见着他。”说罢,便开始东张西望。
 “师父,冲儿若不在花园承蜩,便定是在厨房打牙祭了!”忽听一声回应,慕容玉泉致流回头一看,只见慕容莞与慕容珊娉婷而入。而刚刚接话者,显而易见便是终日多话的慕容莞了。
 泉致流不看则已,一看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待慕容莞走到近前,泉致流突然狠狠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呵斥道:“你个臭狗屎!怎么着,我早上叫你去取剑你给我磨叽到下晌才回来!!小样儿的,别以为穿个竹子服就可以在我面前装东瀛妖姬了!你个臭狗屎……”
 慕容莞眉头一皱,委屈地捂着脑袋嚷嚷道:“师父!我怎么了?又打我……”
 泉致流虎目圆睁,指着她的鼻子吼道:“你个臭狗屎你还敢问!怎么了!还怎么了?!你给我说!你又上哪给我整幺蛾子去了?!”
 “没有啊……”慕容莞皱着包子脸可怜巴巴的说:“我们就是……莫名其妙地看了通缉令,又莫名其妙的进了茶庄,后来又莫名其妙的看了一出莫名其妙的闹剧……”
 未待说完,脑袋上又挨了一下,泉致流瞪着她斥道:“你个死饭碗胡说八道个什么玩意?还莫名其妙,我看你挺莫名其妙!”
 “本来就是嘛!”慕容莞憋憋屈屈的正要嚷,却被慕容玉一个眼神制止了。慕容玉强忍抚额的冲动,无奈的垂了头,家门不幸啊……
稳了稳心神,看向慕容珊:“珊儿,你说。”
 慕容珊轻一点头,娓娓道来:“我们去城里取剑,发现荆州城正在通缉刺杀赵王的刺客尹霜尘。”
 “尹霜尘……尹霜尘……”慕容玉眉峰一锁。泉致流思索片刻,问道:“庄主,莫不是那兵部侍郎尹秋鸿的三儿子?”
 慕容玉沉吟点头,缓缓踱步于庭下,沉声道:“十年了,十年了!尹三郎也该很大了……怎的会做出这种事来?不该啊……不该啊……”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也情有可原啊。”泉致流看了一眼慕容玉,说道。
 慕容玉叹了一口气,仰望面前的老榆树,一只螳螂正伺机捕蝉,而后,一只黄雀悄无声息地逼近……
 慕容玉若有所思,沉吟道:“院中有榆树,其上有蝉,蝉方奋翼悲鸣,欲饮清露……也未可知,也未可知啊……”
 泉致流默然无语,慕容珊与慕容莞愕然。
作者: 湛星擭    时间: 2019-3-27 21:53
第十四章、孤岛梦铃,清音玄想
傍晚时分,暮色西沉。青黑色天幕下笼罩着的青墨海涛反复拍打着半边残日,
似是在催促更深沉的夜色降临。水波摇曳,沉睡着星辉斑斓,一切,平静得宛若
嫏嬛天界。
忽然,一抹斑驳的红影闯入了这片平静的海域,携荡开的波浪惊起万点星尘。
那是一艘艨艟,御风飞驰,船头的指向的一方,就是在海水与天边交界处灯火
通明的岛屿——清音岛。
数十年隐匿江湖的名字。
正如这横无际涯的彼岸,神秘而孤寂。
此时此刻,这幽静的小岛上的却是一番喜气洋洋的热闹景象。
不为其它,只是为清音岛现任岛主穆青的生辰罢了。
红霞湮没了海面上的最后一丝暮色。海风吹拂的甲板之上,站着一个人。那是
一个黑袍男子,四十出头的年纪,眉目清秀,手擎着一枚折扇,风度翩翩。男子
的身旁,站着一个红衣衫的小姑娘,梳着两条辫子,灵动的眸子,苹果般的面庞
,甚是玲珑可爱。
小姑娘趴在围栏之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前方渐近的海岛,回头看向黑
衣男子:“坐了三天的船,可真真是累死了。哎,爹爹,这穆青岛主究竟何许人
也?为什么把家按在这么一个诡异的地方?”
黑衣男子微然一笑,轻摇着折扇道:“这可着实是怨不得穆岛主,找什么地方
,可不是他说了算的。”
小姑娘诧异地看着他:“怎么说?”
黑衣男子继续道:“清音岛原是一座荒屿,之所以得名清音岛,全是源于岛上
的武学门派——清音悦府。清音穆氏,原在此地沉淀百年。几千年以来,江湖纷
争无休无止,几乎所有的门派都被卷进,只有这清音岛穆氏,百年来一直隐匿于
此,从来未参与过江湖争斗。穆岛主秉着安分守己的念想,责令岛上众人不许随
意出入岛屿,也不要和中原人士有所往来。如此,清音岛远离江湖是非,一直过
着风平浪静的生活。今日为着岛主五十大寿而宴请宾客,却也实在是破天荒的一
回啊。”
小姑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么说,这穆岛主是铁了心了中原老死不相往来
啦?”
黑衣男子笑了笑:“若说是也是,不是也不是。穆岛主生性孤僻,却着实交了
一个两肋插刀的朋友。”
“是谁?”
“当今武林盟主,任叶桐。”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任叶桐?”
黑衣男子微微一颔首:“任叶桐原是云中客前辈的弟子,十八年前,魔教与中
原兵戎相见,任叶桐协同中原武林抗击魔教蛮夷,误入清音岛,结识了穆岛主。
二人一见如故,自此成了莫逆之交。清音岛的规矩,是从不许外人踏入半步,偏
偏这任盟主便可以来去自由。世人皆不知岛内玄虚,但是对任盟主来讲,简直算
得上司空见惯了。”
小姑娘点了点头:“哦……这么说,穆岛主和任盟主实在称得起是莫逆之交啊
。哎,叔父,那你说……今天……任盟主会来赴宴吗?”
黑衣男子的目光微动了一下,抬起头,仰望着水天一色中徐徐隐没的残阳,半
晌,方才缓缓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只盼着他能来。”
红日已经全然隐匿了身影,霓霞也渐渐被黑夜吞噬。
船只已经缓缓驶进了岛上的船港。
船锚掷下,黑衣男子和小姑娘踏板而下。
岸边的津口,早已有家丁相迎。管事见了来客,忙迎了上去,陪笑道:”不知
二位尊姓大名?”
男子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宫袭,这是小女,宫玖瑶。”
管事闻听此言,不由得一惊:”您便是……越王山……宫袭山主?”
”正是在下。”
管事忙深鞠一躬,请道:”小人失礼,宫山主里面请。”
宫袭含笑点头,随着管事缓缓步入岛内。
先是穿过一片宁静树林,此时天色灰暗,难以看清密林的真实面目。虫鸟聒噪
,夜灯朦胧,加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笼罩,这番景象,多少给人心带来一丝悸
动与不安。带路的管家如能夜视,脚下的道路七横八纵,他却健步如飞,丝毫不
带停顿。
不知不觉间已穿过树林,借着月光,放眼望去,环绕四周的是茂密竹林。竹叶
于夜风吹拂中窸窣作响,泥土照耀着静谧的月的华光,此处清幽之意甚浓,仅有
偶尔几棵青竹身上的昏黄明灯才回添了几抹人间烟火之气。
行抵此处,客人俱能望见不远处隆起的一座小山谷,山峭穿插间近山顶处格外
明亮,直遮蔽了群星的光辉。那正是穆家主宅,全岛中心建筑的位置所在。
宫玖瑶好奇地向四周张望,感慨岛上的别有洞天。
宫袭对这些却没有多加留意,只是跟随在管家的身后,心里盼着快些到达
正厅。
年纪渐长,就会发现,自己越来越对身边的点滴失了兴趣。
或许这就是岁月的悲哀。
岁月是把杀猪刀,不仅杀掉了人们的容颜,更杀掉了人们的臻纯。
但可悲的是,人降生到这花花世界,就是为了在岁月的摧折下慢慢老去。
或许,人生本就是悲哀的。
宫袭的目光忽然闪了闪。
他只觉得一阵悠扬的丝竹之声传来,如菱歌泛夜,动人心弦。
管家回头看了看他,笑道:”宫山主,到了。”
面前是一座古朴的房屋,虽算不上极尽奢华,却也是气派十足,颇有名门风范

宫袭微然一笑,自知这便是清音岛穆岛主的正厅。于是整整袍襟,带着宫玖瑶步入屋门。
介时厅中已然宾朋满座,中间正座之上端坐一人,年纪五十上下,峨冠博带,
墨髯三绺,衬得出是 个器宇不凡的侠者。
宫袭猜得出,面前这个人,便是穆青岛主。
穆青亦注意到了来客,起身相迎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宫袭拱手一礼:”天晟府宫袭,携侄女宫玖瑶,恭贺穆岛主寿辰。

穆青听闻,忙还礼道:”宫山主有礼了!穆青有失远迎,当面恕罪!”
”岂敢岂敢,在下来的鲁莽,还望穆岛主见谅。”
”哪里哪里……”
……
宫玖瑶打了个呵欠,木然地看着方才还是路人的二位殷切地嘘寒问暖,说的
无非都是些戏文里迎来送往的官话。
——大人真是无聊。
宫玖瑶如是想。
……
宫玖瑶想入非非时,穆青已经将各位都引见了一番。
”宫山主,这位是扬州刘公绾先生,这位是白马震关西程铁衣大侠,这位是
飞仙阁阁主花千月女侠……”
宫玖瑶看着他们挨个施着罗圈揖,又打起了呵欠。
反正这些人名,她是一个也记不住,也实在不想记住。
小孩子的头脑总是简单一点的,所以他们比大人活得快乐。
……
穆青挨个介绍着,继而转到了一个人面前。
“宫山主,这位是……”
“穆岛主不必引荐了。”宫袭忽然笑了笑,看着面前这个人:“在下与此
位,可是老相识了。”
那人笑了笑,放下手中的酒杯,抱拳道:“想不到宫山主还记得我胡某人。

宫袭还礼道:“胡风大侠的威名,公孙怎敢忘怀呢?”
快手胡风的大名,在江湖流传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一旁花千月笑着看了看二人:“原来宫山主和胡大侠早已相识啊。今天在穆
岛主的寿宴上故友重逢,到当真是喜上加喜啊。”
宫袭点点头:“花阁主言之有理啊。说到这个故友重逢……”
程铁衣道:“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乃人生一大喜事。今日穆岛主寿辰,
高朋满座,当真羡煞我等白丁啊。”
胡风端起了酒杯,凝视着杯中的清冽的醴酒,悠然道:“高朋满座不假,只是
,胡某像请教穆岛主,上垂手那把空着的金交椅,可是为何故啊?”
穆青闻听此言,不由得脸色一变。
宾客们静了下来,目光挪向了上垂手的位置的两把虎皮交椅。
其中一把自然是穆青的。
而另一把……
果然是空着的。
穆青的面色渐渐凝重了起来。
胡风没有在意穆青的眼神,啜了一口酒水,兀自道:”高朋满座固然快意,只
是……这寿宴若是少了一个人,却难免要逊色不少啊……”
穆青的眉峰微微蹙起,没有答话。径自转身回到座位,缓缓落座。
胡风却也不看穆青,依旧凝视着杯中的液体。脸上未见酒意,神志似乎也清楚
得很。
满座宾客先是一怔,继而议论纷纷。
穆青岛主的生死之交、患难挚友。
这个人,可谓人尽皆知。今日,却缺席至此。
众人不由得偷偷去看穆青的神色。
穆青的脸上,掠过一丝怆然,无奈闭了眼,往事如烟,一幕幕掠过脑海。
那个人,还好吗?
十八年前的挚友,曾经一起出生入死,曾经一同把酒言欢。
到而今,天各一方。
或许人相聚,就是为了离别的。
离别,即永别。
因为他乡重逢,皆已不是当年的彼此。
就像那个人一样。身居武林盟主之位,坐拥天下。
而自己呢?
穆青长叹一声。
他不来,也是情理之中。
他本不应该来的。
鸾凤本栖梧桐。这里却只有杨柳。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此情此景,可叹可怜啊。”
穆青连连点头:”言之有理啊言……”
他忽然怔住了。
好熟悉的嗓音。
依旧如十八年前那般浑厚苍劲,充满着王者的气魄。
……
穆青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旁边藤椅上闲坐之人。
如初的温和从容。
或许,这个人已不再年轻。
但一霎时,穆青却感受到陈年往事,仿佛蓦然回首。
那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子,四十多岁的年纪,眉目算是英俊,一身玄色
貂裘,悠闲地坐在椅上,宛如一个以文会友的山林雅士。
全场的倨傲之士却吃惊非小,眼中纷纷流露出无限的敬畏之色。
说来也奇怪,这中年人看上去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男子。
只有一样不同凡响。
那是王者的风范与高华的气概。
惊世的风采,不减当年。
穆青失态间,话已脱口而出:
”任叶桐……任盟主。”
作者: 玫懑    时间: 2019-3-27 21:53
第十五章、天之骄子,人中龙凤
任叶桐。
一个神话般的名字。
中原武林盟主,一剑飞雪,归云山庄庄主。
人中龙凤,天之骄子。
大殿的烛火,缓缓摇曳。
任叶桐微然一笑,温和地看向穆青:”任某贺寿来迟,还望兄长恕罪。”
穆青无奈地摇摇头:”盟主这些年不见,却还是无声无息地造访。”
任叶桐一阵轻笑:”莫管多少年不见,任叶桐还是任叶桐。”
穆青也笑了。
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实在是个呆子。
不管过了多少年,不管他们已经坐在什么位子上,不管事实如何沧海桑田,反
复无常。
只有一句话是亘古不变的。
”任叶桐还是任叶桐。”
最纯粹的手足之情,不过如此。
胡风默默地垂了首。
穆青却好像没有看到他一样,只是自顾自地问候任叶桐道:”贤弟远道而来,
怎么也不叫人通传一声?弄得愚兄好生尴尬啊。”
任叶桐笑着摇摇头:”兄长总是要尴尬的,尴尬惯了,也就不觉得尴尬了。”
在座众人不约而同地一愣。
穆青干咳了一声,面色略窘:“贤弟,你千里迢迢地过来,难道就是为了调侃
愚兄的吗?”
任叶桐脸色一沉:“小弟可不是来调侃兄长的。”
穆青暗暗松了口气。
“小弟是来调教兄长的。”任叶桐又接了一句。
穆青一口气噎住了。
任叶桐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小弟开个玩笑罢了,兄长何必当真呢?

穆青一口气顺了下去:“贤弟惯会说笑的……”
任叶桐拿起茶盏,吹了吹漂浮的翠叶,说:“不是小弟惯会说笑,是兄长总可
以让小弟有的说笑。”
穆青哽住了。
……
全场静默。
这唱的是哪出?!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的,自十八年前开始,任叶桐和穆青的对话一直都是这个样
子的。
所以,穆青也算是习惯了。
……
但是,穆青习惯了,不代表别人也习惯了……
众人正面面相觑时,忽然闻听一声断喝:
”都一把大年纪的人了,还这么没大没小!说出去让人笑话死了!”
穆青不由得一僵。
任叶桐却笑了起来。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
一阵脚步声,后堂中走出一个女子。
她并不是一个沉鱼落雁的美人,亦算不上是豆蔻年华,然而引人注目的,却是
她那凌厉的眼神,与众不同的霸气。
静女其姝四字,用在她身上是不合适的。
座下的众人先是一怔,继而纷纷起身,施礼道:”穆夫人!”
江湖上又有几个人不知道”穿花蜂”云小玉的大名呢?
云中客大侠的独女,任盟主的师妹,穆青岛主的夫人,正是眼前这位女子。
穆青低了头,干咳了一声:”夫人怎么来了……”
云小玉狠狠瞪了他一眼:”怎么着?嫌我丢人是不是?有本事你别过这个生辰
啊!”
”不敢不敢……”
云小玉哼了一声,目光瞥向任叶桐,愤然道:”师兄!老穆好歹也是你大哥,
你别看着人家好欺负就蹬鼻子上脸啊!没大没小的……”
任叶桐微然一笑,看了看云小玉:”师妹啊,我记得……我才是你大哥吧?唉
,也难怪,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你长得比我这个师兄老成一点,偶尔没大没小一次
……我也就不计较了。”
”你……”云小玉闻听此言,登时火冒三丈。
是的,江湖人都知道,云小玉虽然是任叶桐的师妹,但是初次见过他们的人,
都会认为云小玉年长于任叶桐。
说得通俗一点,就是云小玉看上去比任叶桐老。
相貌这点事,本是人左右不了的。
因此,任叶桐和云小玉,见一次打一次。
……
”哎哎哎,贤弟,夫人,你们稍安勿躁……”穆青连忙止住了二人剑拔弩张的
势头,安抚道:”贤弟远道而来,辛苦了……”
”带什么礼物没有?”
云小玉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穆青的嘘寒问暖。
任叶桐缓缓地抬起头,神情复杂地瞅着云小玉。
云小玉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师兄啊,家里抹不开就直说嘛……我们是不会
计较的……”
任叶桐的忽然一霎时恢复了笑颜,不紧不慢地说:”那些俗物,相比兄长已经
司空见惯。任某要送,则必然奉送非同寻常之物了。”
穆青笑了笑:”不知是什么非同寻常之物啊?”
任叶桐端起茶盏引了一口香茗,悠然道:
”我女儿怎么样?”
穆青直直地从椅子上跌了下去。
”咳咳,贤弟……这……这可儿戏不得啊……”
任叶桐白了他一眼:”你想到哪儿去了!”
穆青挣扎着爬起来:”贤弟以为愚兄还能往哪里想?”
任叶桐脸色沉了下来:”兄长可别想白占这个贺礼,小弟可定是要你还礼的。

穆青缓缓地做到椅子上,小心翼翼地问:”贤弟想要什么……”
”你儿子。”
穆青一头栽了下去。
霎时,全场炸锅!
刘公绾悄悄拭去额角的冷汗,伏在胡风的耳边低声道:”没想到这任盟主……
好的是这一口啊!”
胡风愣了好半天,缓缓吐出几个字:”我原来以为,断袖只是西域的神话……

宫玖瑶一怔,眨了眨大眼睛,看向宫袭,问道:”爹爹,什么是断袖?

宫袭的手抖了抖,狠狠甩给刘公绾和胡风一个凌厉的刀眼。
宫玖瑶不解地看着他,又追问道:”叔父!回答我嘛……”
”呃……”宫袭眼珠一转,说:”断袖……就是……呃……君子!对,圣
人君子!”
完美的解释!
唯一的瑕疵是,忘了控制音量……
就这样,宫袭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着,余音绕梁,不绝如缕……
众宾客纷纷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挪向宫袭。
宫袭的脸绿了……
宫玖瑶用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哦……原来如此啊……”
……
穆青这才重新爬到椅子上,颤声道:”贤弟……越说越不像话了……”
任叶桐瞥了穆青一眼:”兄长说得哪里话来?怎得这般不识好人心?”
穆青干咳了一声,强撑着爬起来:”愿……愿闻其详。”
任叶桐啜了一口茶,悠然道:”兄长还记得当年与小弟的约定吧?”
穆青神色一滞,继而陷入了沉思之中。
任叶桐径自说道:”你我二人当年约定,待成亲之后,若所出皆为男子,则结
为异性兄弟;若皆为女子,则皆为金兰姊妹;若是一男一女……”
”则结为夫妇!”
接话的是云小玉。
任叶桐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云小玉哼了一声:”这么烂大街的故事,傻子都知道!”
”……”
全场一片寂静。
……
穆青沉痛地闭上了眼睛。
指腹为婚啊指腹为婚……
他再一次看到了这种烂俗不堪的大戏。
更重要的是,这次是自己演的!
”贤弟啊……”穆青迟疑着说:”这件事……为时过早吧。”
任叶桐看了他一眼:”兄长何出此言?”
穆青道:”不瞒贤弟,我那儿子方才年满十五,性子顽劣的很,我可是成天为
了这个小子烦心不已。而且……令嫒已年至二八,恐怕……年龄不符吧……”
”你的意思是我女儿太老了吗?”任叶桐脸色忽然沉了下来。
穆青一口茶水呛住了,任老弟,不带这么直白的……
云小玉连忙拍了穆青一下:”你说的哪门子东瀛话?师兄家的姑娘哪儿是你儿
子能比的?若说你家儿子是小龙女,人家丫头就是尹志平;你家儿子是李寻欢,
人家丫头就是上官金虹;你家儿子是令狐冲,那人家丫头就是东方不败啊……”
穆青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任叶桐面无表情地摆弄着手边的象牙筷子,细心的人可以发现,筷子上的裂纹
正一条一条地增加着……
云小玉意识到了情形不妙,干笑了几声,说:”师兄……你别误会……他不是
说你女儿老……他是说他儿子太年轻……不懂得尊老爱幼……你看看……他儿子
算个什么啊,如果说他儿子是五毒童子,那你女儿可是天山童姥啊……”
任叶桐手中的筷子”咔嚓”一声折为两段。
在座的众人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几个后生甚至看得入了神。
穆青悄悄低了头。
为什么有一种所有人都在津津有味地看大戏而自己是戏子的感觉?!
【任叶桐:武生 云小玉:武旦 穆青:丑角】
……
宫袭却微蹙起了眉峰。
他当然不是来这里看戏的。
只有无聊的人,才不觉得这些无聊的事有多无聊。
宫袭显然不是一个无聊的人。
作者: 暑妩    时间: 2019-3-27 21:54
            歇歇在更,着急的亲去古龙吧看啊
作者: 淅妞瑾    时间: 2019-3-27 21:55
            我是被那美腻的镇楼图吸引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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