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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九五奇情传》—石亿—玄幻原创长篇连载 [打印本页]

作者: 哗洞伦    时间: 2019-3-27 20:33
标题: 《九五奇情传》—石亿—玄幻原创长篇连载
为防吞楼,请见二楼
作者: 井梓蓓    时间: 2019-3-27 20:34
《九五奇情传》—石亿—玄幻原创长篇连载
声明,这本小说《九五奇情传》是我原创,未经本人同意,不得转载。若要转载,请联系本人,如经允许,请注明作者。

写在前面的话:
我的小说《九五奇情传》起笔于2017年10月16号。创作这本小说的初衷,是想借由此小说表达我对人之间情感的感悟,以及大是大非,正邪观念的抉择。由于是玄幻小说,必然会出现鬼怪神仙之说,又立志于真实合理,便无法跟历史契合,只因若真有这些鬼怪神仙,历史定然不会这么发展,所以干脆就写成了架空的作品。如今市面上的玄幻小说有优秀的作品,却也有些不够玄,不够幻,有太多的方面没有讨论到,更不要提表达一些思想了。这类小说有些因是在网络上连载,按字收费,将本可几十万说清的故事强行拉到几百乃至上千万,又有什么质量可言呢?当然,小说的主旨仍是娱乐,这是毋庸置疑的,只是娱乐如果能和艺术相结合,就更加赏心悦目了。抱着这样的心理动笔,写起来倒也是苦乐参半。喜的是作品成文,有些章节十分满意。苦的是创作过程,十分磨人。小说是门艺术,艺术的创造和发展都要费尽心血,又不知道细心之作会不会受到欢迎,被大家所认可。说得太多也是无趣,希望各位读者读得开心。

小说每日按时更新,存稿已足,不会断更,更不会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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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章节遵循古典小说,章名为诗,每章三万字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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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奇情传》—石亿著
第一章古灵屠尽乞渡功,聚义堂中论英雄
  初夏,黄昏。

  咕隆隆一声响,弹珠入洞,掉入村口巨石旁新挖出的小洞。众少年难掩失望之情,为首一少年乐得跳了起来,两只手伸出来,叫嚷道:“给钱给钱,耍赖的不要脸皮!”

  这少年十三四岁左右,虽周身满是土渍,却是皮肤白净,一双剑眉下双目透着机灵。此时他见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一人主动掏钱,便挨个去要,或挥挥拳头,或低声恐吓,众少年输得不服,只得随他,却没胆出言反驳,只能相继垂头而散。

  那少年掂了掂手中的外方内圆刻有“大平”二字的七个铜板,笑得合不拢嘴,正得意间才发现还有一少年仍未离去。

  抬眼望去,只见他十三四岁许,方脸阔额,昂首而立,一脸方正之气。这少年见他望来,开口扬声道:“沈星,你我都是吃百家饭长大,何必耍这小伎俩?”

  那名唤沈星的少年哼了一声,却转过头去并不看他,将七个铜板揣入怀中,道:“顾显,你我不同,你本是这村子的人,又有王伯照料,平日村里乡亲又会帮衬。我却不同,时时要为下一顿饭做些打算,他们喜我便给一口,我又与他们无故无缘,没来由多一张嘴吃饭,长久了总会生厌的。”

  顾显闻言不悦道:“这么多年,可曾少你一口?”

  沈星闻言,脸上僵了一僵,口气软下来道:“这么多年多亏了你的白面馒头,罢了,这些钱我还回去便是。反正...罢了罢了。”

  顾显闻言喜悦道:“正该如此。”沈星笑了笑,低声道:“总还是拗不过你。”说罢便去的远了。

  沈星是个孤儿,不知父母是谁,从何而来,但他口齿伶俐,聪颖十分,胸口挂了块破损黑石,黑石上刻了个星字。村民不忍其冻死饿死,便互自给他些吃的穿的。日子久了,总有挨饿的时候,顾显天生良善,常省下自己的白面馒头,分他一半,王伯从来不知。这沈星在大人面前嘴甜,甚得欢心,在同龄少年面前却逞勇斗狠。孩子学舌告状,大人们却谁也不信,只道他们欺负沈星,便反又多给沈星些吃的喝的。

  村口巨石上写这一个“灵”字,传说多年前这里出过一个仙人,便是在那巨石上得道升天,村名古灵便是得自于此。村里有规矩,谁也不得靠近这口大石,但今日沈星强拉着大伙来这打弹珠,还在巨石旁挖出小洞,已是坏了村里的规矩。

  顾显望着沈星的背影,转头一望,见到了巨石下的那个小洞,叹了口气,又看了看四周,才用脚将小洞踩平,去得远了。没走几步忽听远处嘈杂,顾显循声而去,见众乡亲围成一团,顾显好奇心起,奔了过去,只见人群中围着个红衣少女,那少女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生得粉妆玉砌,嘴边有颗小痣,更显得俏丽无双。

  顾显脸上一红,不敢再看。那少女口齿清脆,语气尚稚,原来是路过此地,要借宿一晚。顾显自小在古灵村长大,这回是头一遭见到村外的人,只听村中德高望重的涂爷爷沉吟少许,好似十分为难,旁边几个老者也是这副模样,顾显暗道与人方便有何不好?说着又看了一眼这个少女,她也正好回头,两人相视一看,见她双眼满是笑意,不由得心中一跳,脸色又红。

  只听涂爷爷道:“小姑娘,不是我们不近人情,只是村子里有规矩,不接待生人,姑娘你还是去别处问问吧。”那姑娘问道:“附近可有旁的人家?”涂爷爷等都是一愣,面面相觑。

  原来古灵村一共八十九口人,谁也没出过村子,平日里吃的穿的,都是顾显家中老者王伯采购而来,这小姑娘问起旁边的人家何在,这可难倒了大伙,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小姑娘见状秀唇一瘪,便要哭出声来,顾显胸中一热,喊道:“你去我家住一晚吧!”众人回过头来,见到是顾显,都是一愣。

  涂爷爷忙道:“显儿,你莫要坏了规矩啊。”顾显心中不以为然,拍胸脯道:“王伯自会允我,涂爷爷莫要担心。”说着朝那小姑娘一看,轻声道:“你随我来吧。”那小姑娘破涕为笑,俏生生的跟了过去。

  顾显带着她来到家中,先是到灵堂中捻起几注香,举头而拜,口中轻轻念道“孩儿拜亡父顾昌礼”,又念道“孩儿拜亡母祝怜儿”,才转过身去,要去厨房炒菜接待。刚转头,见那小姑娘站在门外,望着顾显,见到香案上摆两个灵位,灵位上皆是空无一字,问道:“灵位上为何没有名字?他们是谁?”

  顾显神色一黯,道:“是我爹我娘。”那小姑娘啊了一声,顾显继续道:“我自幼没见过爹娘,他们便去世了。”那小姑娘不再询问,径自去了。顾显回头望着两个灵位,暗道王伯不将他爹娘的名字刻在灵位之上,却从小让他每日祭拜时,心中默念亡父亡母之名,却是不知为何,看了一阵,便转身离去。

  顾显问起那小姑娘的姓名,那小姑娘说她名叫“扶翊”,顾显一呆,他不识点墨,也不好意思去问是哪两个字,将自己的姓名说了后,便去厨房炒菜。

  天色渐晚,王伯不知为何还不回来,顾显收拾出一间小屋给扶翊住下,便径自去睡了。夜半三更,忽闻喃喃念叨之声,若有若无,顾显翻来覆去,耳中尽是这喃喃之声,怎也睡不着了。

  睁开眼来,忽听那喃喃念叨渐渐越来越响,顾显一怔,爬起身来,行出房门。此时天色大黑,天上月光不再,顾显踏出房门,耳边的喃喃声越来越抑扬顿挫,背后不由得脊背发凉,走了几步,便发现那喃喃之声从扶翊所住小屋传出,喉头一动,蹑手蹑脚行了过去,透过门缝,便见扶翊背对着门,手上掐诀,嘴中念咒。

  顾显从未见过这个架势,心道:“这莫非便是撒癔症?”不敢出声扰她,忽见她身旁有许多宣纸,铺在地上,宣纸缓缓腾起,各自折叠而变,竟成了几个纸人。

  这纸人像极了出殡或丧事之时用来烧掉的纸人,顾显吸了口气,惊得差点叫出声来,只见那几个纸人摇摇晃晃,在扶翊身旁晃来晃去,每走一步,体态便自然一分,绕着扶翊走了不过三四圈,便已与常人无异,若非是屋中有微弱烛光,顾显便要将这些纸人当作了真人来看。

  只见扶翊秀手一挥,那几个纸人身子一闪,破窗而去,顾显大气也不敢喘,暗道原来这扶翊是个妖怪。此时王伯不在家中,这可如何是好?

  顾显想来想去,屋内没了动静,又等片刻,见烛火熄灭,才稍稍松了口气,转头一看,门竟不知何时已开,眼前是一张毫无血色的纸人纸脸,顾显吓得心胆俱裂,在地上手足胡乱拨爬,惊叫下逃出家门。

顾显出了家门,滚落一旁,手足皆撑,站起身来,只见手掌尽数被地上砂石磨破,顾不得将砂石拨落,便拔足狂奔,奔了一阵,忽听一阵敲锣之声,这锣声好生刺耳,划破夜空。

随后便是吹吹打打,好似是谁家办喜,宴请亲朋。再一听,只觉得锣声鼓声变了节点,吹打声也变了调子,像极了出殡的动静。

此时黑极,顾显也顾不得看路,手足并用而逃,路过谁家,便敲谁家的门,连敲数十户,竟是无一人应门开门。

顾显口中大喊“鬼,鬼!”只觉那丧乐越来越近,心中惊惧之极,放声大叫,跑得更快,也顾不得敲门了,在村中夺路而逃。

忽地撞到一物,脸也被那物事磕到,伸手一摸,脸上全是浓浓鲜血,凑近一看,眼前正是涂爷爷,竟是双目圆睁,死不闭目。顾显失神而叫,放声大哭,背后丧乐愈来愈近,不敢转头,继续狂奔。

乌云散去,月光洒来,顾显这才看到,村落间尽是死尸,地上全是鲜血,众乡亲死相可怖,或是肠穿肚流,或是舌吐目瞪,顾显心胆俱裂,只看了一眼,便连连作呕,呕了一阵,悲切惊惧而哭。

地上影子一闪,顾显反身而看,见一顶大红撵轿浮于空中,细细看去,只见撵轿下有八个纸人,手舞足蹈地抬着轿子,后面还跟着几个纸人,吹吹打打,丧乐便是他们所奏。纸人虽前后摇摆而行,轿子却平平稳稳,不见一丝一毫的颠簸。

这场景太过诡异,那丧乐调子越来越高,顾显眼前一黑,便要晕了过去,但脚下一绊,绊在了刘爷爷的尸身之上,磕在地上,登时便不晕了,转身便向村口狂奔。

顾显边跑边哭,跑到村口巨石之旁,抬眼一看,那撵轿与诸多纸人竟早已等候多时,只见这些无眼无鼻,却有耳有口。顾显打了个激灵,众纸人已齐齐望来,双臂一震,又开始奏那丧乐。顾显倒在地上,浑身抑制不住的连连发抖,纸人吹打一阵,忽见大红撵轿伸出一只手来,将帘子一掀,露出扶翊的面容。
作者: 祥曳    时间: 2019-3-27 20:35
顾显双唇颤抖,便见扶翊轻声说着什么,她身旁的纸人好似俯耳倾听,听了一阵,望向顾显,纸口一动,便听一阵沙哑而没有音调的声音从纸人口中发出:“若想活命,莫欺莫瞒。”每个字的间隔都是一样,字与字间拉得老长,一无音调,二无语气,听在顾显耳中,有若破锣磕地,刺耳异常。

顾显浑身颤抖,牙关敲成一片,便听纸人嘶哑道:“宝物何在,速速说来。”顾显面无人色,纸人又问一遍,扶翊坐在撵轿,见他仿佛是吓得疯了,一招手,纸人摇晃而来。顾显眼前一黑,晕了过去,片刻便又醒来,睁开眼便见到纸人纸脸,脑中轰隆一声,嘴边尽是涎液。

扶翊身子一动,便到顾显身旁,将手在他腕子上一搭,一股暖流顺着手腕传入顾显心脉之中,顾显心中一震:“她是人不是鬼!”

只听扶翊沉声道:“我乃赤云宗下首席弟子扶翊,你可唤我扶翊仙人。”顾显一呆,这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扶翊竟是个仙人么?望向扶翊的双眼中已是又敬又惧,扶翊见到他眼神微变,心中十分受用,道:“我问你一事,你好生作答,若是让我满意,将你收入赤云宗下,教你道法仙术,若有机缘,还能得道飞升,岂不美哉?”

顾显怔怔不语,扶翊问道:“你们村子里,可有什么宝物?”顾显此时顺过气来,想起村中众乡亲的死相,悲痛得落下泪来,这悲痛压过了恐惧,当下张嘴喝道:“没有!有也不与你说!”扶翊心中一奇,不通法术之人见到道界中人施展法术,无一例外不是磕头求佑,便是惊惧躲怕,这顾显倒是与寻常人大为不同。

扶翊冷哼一声,道:“你不怕死么?”顾显心中又腾起浓浓的恐惧,但脸上涂爷爷的血迹仍在,胸中便又生出一股狠意,啐了一口,喝道:“你这屠村恶女,想杀便杀,我顾显怎会怕你?”

忽听大叫声至,顾显回头一看,见几个纸人押着数十村民而来,顾显惊叫道:“谢大哥!谢大嫂!盛伯伯!”扶翊见状笑道:“顾显,你不懂道界法术,不知入我门派得道飞升是多大机缘,也罢,我这便施展神通,让你见识见识。”

只见她玉手掐诀,嘴里念念有声,众村民身后的纸人瞬时间化为灵符,灵符上红光大作,化作水火,水火交融,变作一柄长剑,倏地将谢大哥谢大嫂与盛伯伯的头颅斩下,顾显目眦欲裂,身子一动,便又被身旁的纸人压住,动弹不得。

扶翊笑道:“这功法可还新鲜?”顾显喝道:“你这妖女,人命在你眼中是什么!”扶翊讶道:“这些人不过蝼蚁,毫无用处。你行走奔跑,可会注意脚下是否踏死蚁虫?”

顾显怒极,咬牙道:“如果你们这些人算神仙,我顾显一生所盼便是永不为仙!”扶翊闻言秀眉轻蹙,面露不愉,脸上杀气腾起,又凝声问道:“宝物何在?我留你全尸便是。”顾显哪里知道什么宝物了?但他存心要气这妖女,便装作知晓的样子,扭头不答。扶翊果然上当,当下便不好杀他,转而柔声道:“顾显,我承你一饭之恩,有心将你引入道界,求证大道,此乃天大机缘,你可莫要意气行事。”

顾显心里知道自己的性命仅在她一念之间,也不需卑躬屈膝,只要答应入了这个门派,随便叩几个头便可保全性命,来日报仇雪恨也为时不晚。但他性子执拗刚硬,跪拜仇人是万万做不出来。非但不求饶,还偏偏要激她一激:“嘴上说的是大道,干的却是龌龊事情,你想收我入门,我偏偏不肯。怎可让你遂了心愿?”

“噤声!”扶翊终是不再忍他,暗道杀了他后,再在这小村落中去寻那秘宝,挖地三尺又有何难?当下玉手一挥,那柄灵符变作的长剑飞了过来,顾显闭上双眼,只待等死。闭眼前还摆出一副得意的神情,只盼自己的死相能再激她一激。

叮一声响,长剑在空中碰到一把铁勺,顾显听闻金戈相碰之声,正看眼来,双目一凝,识得这是王伯用来炒菜的铁勺。两声闷响,身后的纸人化为碎片。

只见这人年迈古稀,却生得手长脚长,肩宽膀厚,正是养育自己十四年王伯。王伯腿脚不便,此时却有若天神一般,顾显讶得张开了嘴,双眼皆是不可置信,涩声道:“王伯,你竟也会这些法术神通?”

王伯身形一纵,便来到顾显身边,他眼睛盯着扶翊,如临大敌,听闻顾显所问,不敢分神答他,生怕一开口便被扶翊寻到空机,杀将而来。扶翊淡淡一笑,道:“区区微末道行,也敢放肆!”凭空生出两朵黑云,黑云化作漫天剑刃,向顾显二人急速飞来。王伯嘿了一声,把铁勺舞得牢不透风,一阵过后,虎口已烂得露出白骨。

扶翊望着王伯,眼里满是不屑,道:“这破烂村落果然有些古怪,老伯你一介散修,今日命丧我手,也算是个福分了。”

王伯却并不答话,手指蘸了些虎口的血,在掌心里随便划了几道,一时间金光大作,扶翊“咦”了一声,只见那金光化作掌印,于空中击散了黑云,直直的拍向扶翊。扶翊一个踉跄来不及躲闪,只能硬拼,只见黑云化作黑色掌印,与金色掌印击在空中。

顾显人在王伯身后,仍感到热浪袭来,烫的睁不开眼睛。一声巨响后,王伯已奄奄一息,嘴里吐出两口黑血。扶翊依然是那副模样,只是衣衫破损了些,脸上也多了些血气,只听她道:“这掌印不过如此!”

王伯面如死灰,终是站立不住,倒下身来。扶翊冷笑不语,便要再下杀手,忽地不知从哪飞来一只破烂草鞋,轻轻的打在扶翊的嘴上。

扶翊大骇:“谁!”

又一只鞋,以顾显肉眼可识之速,缓缓的飞向扶翊。扶翊捏了个诀,身旁显出数十个纸人,黑云大盛,变作纸人铠甲。这些纸人形同军队,牢牢地围住扶翊。却见那草鞋在空中慢慢旋转,便如穿过空气一般击碎所有纸人,正巧不巧的又一次打中扶翊的嘴。

扶翊心中惊骇得无以复加,这才知有高人在场,颤声道:“前辈还请显出真身,晚辈顶礼膜拜!”说罢伏身在地。空中显出一个巨大的金色掌印,若说之前王伯所发掌印光似油灯,这掌印的金光便如若骄阳一般。扶翊受不住掌印的威压,不住求饶,掌印金光这才渐渐变淡,消失得好似未曾出现。

金光散后,显出一个人的身影,这人四十年纪,满脸胡渣,蓬头垢面,身着灰黑袍子,脚下却赤着双足,双足污垢,实难入目。但见他抠抠鼻孔,弄弄耳朵,手指一弹,便弹出一大块泥,望着弹出的泥,好生得意,嘴中喝道:“刚才你说什么?这掌印不过如此?什么臭虾烂鼠,也配品评相思印?”

扶翊先是惊于此人相貌,之后唯恐被那人弹出的鼻屎耳屎打中,听得此言更是恐惧,原来这掌印名唤相思,乃是修道界鼎鼎有名的功法,据说是一代高人所创,那高人不仅道法通天,还生得英俊风流,不过近年来再无此人消息。眼前这人与英俊风流八竿子打不着,便定了定神,当下颤声道:“尊上明鉴,晚辈懵懂无知,不识神通,还望恕...”

那汉子好没耐性,打断道:“你师父叫殷狗真人是不是?”扶翊心中虽是又怕又恼,面上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回道:“回尊上,师尊名号乃是殷云真人,是云霄殿下赤云宗宗主。”那汉子连连摆手:“没屁用没屁用,宗主个屁!还赤啊蓝啊紫的,开染坊么?”扶翊噤若寒蝉,只听那汉子继续道:“不过那乔老酸倒与我有几分渊源。”扶翊心中大喜:“尊上无怪神通广大,原来竟与殿主相识。”那汉子眉头一挑,骂道:“你这小娘皮,老子神通广大是因为认识乔老酸,而不是因为我这功法,说来说去,还是那乔老酸更厉害,是也不是?”

扶翊还未答话,便忽觉一股威压袭来,竟连嘴唇也移不动半分,心中骇得无以复加,不想这人一怒之威竟至如斯。这威压来得好快,又转瞬消失,只听得那大汉哈哈大笑道:“乔老酸最喜故弄玄虚,不知拉屎撒尿的时候会不会吟诗一首啊?”话音未落便又捧腹大笑。

笑了一阵,声音沉了下来道:“是乔老酸令你来这村子?”扶翊回道:“回尊上,弟子来此是奉师父之命,殿主并不知晓。”那大汉闻言不再说话,扶翊忽觉周身遍地生凉,知道他起了杀意,吓得大气也不敢喘。过了一阵,那杀气散去,大汉笑道:“殷云真人见识浅薄,这破烂村子有何宝贝?是尿罐么?”说罢运了口痰,胡乱吐了,才又哈哈而笑。

顾显趴在王伯身旁,直觉他呼吸细若悬丝,眼前大汉似有莫大本领,刚要出声求救,却被王伯握住,望去便看到王伯双唇颤动,想说什么却憋了回去,只是轻轻摇头,脸上已有死相。顾显泪涕交加,泣不成声。

那大汉笑了一阵,便又开始胡乱发脾气道:“你今夜屠了多少人,用你那牛屎纸人数一数。”扶翊一呆,赶忙施法,数十纸人连滚带爬,窜入村中,过不多时便折返而来,身子破碎而开,变为纸屑,在地上拼凑成堆,扶翊望着纸堆,涩声道:“回尊上,共八十六口。”那汉子呸了一口,喝道:“那你就磕八十六个响头,一个都不能少了!”

扶翊面色惨白,略微迟疑,终是朝一众尸体磕下头去。顾显心中大痛,原来村子一共八十九口人,如今有八十六人都被这妖女屠杀而亡,又一怔,暗道原来除却自己和王伯,仍有一人存活。

那大汉板着脸,紧紧盯着扶翊。说时功夫,扶翊已叩首八十有六。那大汉努了努嘴,道:“还差一个呢。”扶翊呆了一呆,望向王伯。

顾显见状一惊,挣脱王伯的手,朝那大汉重重的跪下道:“大叔,求你救救王伯吧!”那大汉斜眼看着顾显,冷声喝到:“没骨气的**,站起来!”顾显愣了愣神,却不起身。那大汉骂了两句,见顾显仍不起身,便将他从地上拉起,啪啪便是两个耳光,顾显被打得七荤八素,捂住脸讷讷回不过神来。

王伯不知何时从地上坐了起来,脸色白里透着些潮红,顾显心中咯噔一下,知此为回光返照之象,顾不得脸颊红肿之痛,又复跪下,求那大汉施以援手。那扶翊见状,心道此乃良机,施法远遁而去。那大汉哼了一声,却未阻止。

王伯见扶翊远遁,仰头定定的望着那大汉道:“阁下从何处学来的相思印?”那大汉闻言哼了一声,却不作答。王伯继续道:“以阁下的身手,想不说便谁也迫你不得。不过你若伤我这孩儿,小老儿拼个魂飞魄灭也让你不得!”

那大汉闻言叹了口气,喃喃道:“我怎会伤这个孩儿。”王伯一愣,便见这大汉凄然一笑,道:“怜儿牌位何在?我要为她上香。”王伯瞪圆双目道:“你...你...”那大汉放下顾显,背手道:“你本领稀松,倒还算忠诚。怜儿泉下有知,当甚是欣慰。”

王伯惊道:“是你,你是秦言!你...你怎变得这幅模样?也罢,是你我便可安心离去。这孩儿...还望你好生相待。”那秦言闻得此言,冷哼一声道:“这小子与我有何相干?你好生去死吧,我这便杀了他。”王伯道:“你不会,你不会。”秦言听罢更气,满嘴污言的骂了起来。

王伯奋力不让眼皮落下,朦胧看到顾显满脸是泪,本想板起脸来说他几句,却怎也装不出来。牙齿打颤,语不成音:“显儿...我要走了...”

顾显听不清楚,忙凑近王伯嘴边,伸出拳头用牙齿咬住,以免自己哭声太重遮掩了王伯的话音。王伯继续想说,却觉得身子越来越沉,咳了一口,吐的全是黑血。秦言本在咒骂,见状嘿了一声,在王伯腋下踢了一脚,顾显怒极便要拼命,王伯却拽住了他,反朝秦言点了点头道:“多谢了。”

顾显心中暗惊,这一脚竟将王伯踢得好转了些,当下大喊道:“你再踢,再踢啊!把王伯踢活转了,我为你当牛做马!”王伯摇了摇头喃喃道:“傻孩子。”秦言却是闻言生怒:“当牛做马?你怎可给别人当牛做马?”说罢连连喝骂,终是沉下气来,吐了口浓痰道:“有什么话赶紧说,也就这会功夫了。”

王伯看向顾显,想到自己这么一去,这孩子便彻底成了孤儿,漫漫长路凶险未知,心中便悲苦之极,强忍老泪道:“你娘陨落前将你托付于我,她希望你是个普通人,普普通通的活一辈子,如今看来是不成了。这世上如此险恶,没些本领怎么能活?你爹娘走的匆忙,未留下任何功法心诀,以后定要好好的听尊上的话。”

说着朝秦言看了看,秦言啐了一口道:“狗屁尊上,狗屁尊上,跟着老子吃酒耍女人还行,心诀功法,狗屁不通,狗屁不通!”王伯闻言放下心事,攥了攥顾显的手,声若细蚊:“显儿,这世上...坏人太多...好人太少...世人负你害你,你...却不可负人害人。”秦言听到此处叫骂更甚,跳脚道:“什么牛屎猪粪!你不害人别人便不害你了么?怜儿便是信了这些狗屁话!”王伯气若悬丝:“显儿,切记,一定...要做...做个...好人...”一口气没吊上来,终是西去。

顾显拳上满是咬出的血痕,见王伯身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作者: 皂洵    时间: 2019-3-27 20:36
不过一会便又醒转过来,扑在王伯尸身上嚎啕大哭,哭了一阵又晕了过去。

  夜风凄凉,吹在顾显脸上,泪痕依旧,更显悲伤。这一夜实是人间惨祸,实非顾显这小小少年所能承受,此时他俯在王伯尸身之旁,一动不动,良久良久,沉沉睡了过去,睡梦中隐隐听得身旁有人如诉如泣,有时癫狂,有时哀伤,又或闷口吭气,再便是仰天狂骂,醒来时已记不得是梦还是现实。

  此时已是清晨,远远传来秦言打呼的声音。顾显强忍悲痛,寻了根结实的木叉,掘起土来,将近正午时分才将王伯尸骸埋入土中,随后砍了块木头立了块碑,本想写王伯姓名,却发现根本不知王伯大名,只好写“王伯之墓”。“墓”字不会写,便用了“木”来替代。写完便悲从中来,只觉人生苦短,际遇难言,昨日还朝夕相伴,今朝却天人永隔,想到此处便又忍不住哭出声来。

  只听得远处大笑,打断顾显的哭声。

  顾显一愣便被提住衣领,周遭景色如风,转眼便离王伯所葬之地越来越远。顾显手脚并用,却丝毫无法挣脱,嘴上叫道:“放我下来!”背后那人只顾大笑,好似没听见般。

  顾显难受之极,双足乱踢乱打,叫道:“你放我下来!这么臭我知道你是谁!”背后那人运气吐了口痰,咧嘴笑道:“老子听不见娘们似的叽叽喳喳!”顾显气得脸颊通红,道:“臭乞丐脏乞丐,老...老子被你揪的好疼,快放老...老子下来!”

  秦言嘿嘿一笑,这才把顾显放下,脸上似笑非笑道:“不错不错,很好很好。”顾显本被他拿住衣领而疾奔,这时被突然放下,只觉头晕目眩,呕意难忍,抬眼瞥见秦言神情不屑,不甘让他小觑,便硬生生将呕意忍了回去,道:“你这臭乞丐好不要脸,专拣这些犄角旮旯的地方跑来跑去。”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干呕起来。他太久没吃过东西,肚腹无食,是以只是呕些酸水。

  秦言哈哈笑道:“你这小愣皮学得倒快,老子没名字的么?什么臭乞丐脏乞丐?”顾显终是少年,还道他除秦言二字外仍有字号,便道:“你叫什么?”秦言一张毛茸茸的脸凑到老近,大嘴一张一合,喷出一股恶臭,神秘地道:“记好了,老子名叫叶夜。”

  顾显念了几遍,猜不出此是字还是号。他念几遍,秦言便应几声,摇头晃脑好生得意,口中催道:“念得再快些,再快些!”顾显一呆,叶夜与爷爷二字音近,这臭乞丐是在占自己便宜,当下张嘴便要去咬,秦言轻轻一拂便又抓了他的衣领,脚下一蹬,又开始急奔,只是这回却比刚才奔得慢了些。

  顾显乱抓乱挠,抓了一阵也知是徒劳,便不再闹。只听秦言骂道:“那姓顾的真会挑地方,这狗屁村子当真是鸟不拉屎,一村子人竟都没人修道,真是晦气晦气。”顾显忙问:“姓顾的?臭乞丐你可说的是我爹?”

  秦言只是冷笑却不答话。顾显连连追问,秦言只是不答。
  过不多时,两人来到一处城镇,顾显听得路上行人说起此处名叫“聚阳”。顾显从未出过古灵村,此实乃平生第一回入城,终还是少年心性,忍不住好奇心起,四处打量起来。

  秦言见状嘿嘿直笑,顾显不愿他小瞧,便转脸不再看街头景象。过了一会,心痒难耐,终害是忍不住偷偷打量起来。

  只见这聚阳城地广人多,路上商贩,店铺好不热闹。路上行人个个怡然自得,足下生风,好似人人都会些法术灵通。

  路过一街边小摊时,听那摊贩喊道:“黄纸灵符,化意为形,五十个铜板一张哟!”顾显记得扶翊便用过这种黄纸灵符,原道这东西珍稀神秘,不想竟这般易得,不由得目瞪口呆。秦言似知他想法,阴阳怪气道:“小愣皮没见过世面,这东西是用来变个会自己扫地的笤帚,会喂猪的狗子什么的,跟那小娘皮用的可不一样。”

  再走不多时,见街道一匹棕红骏马疾驰而来,不带一丝尘土,顾显心里赞了声好马,便见那大马转了个圈,周身烟雾缭绕,转瞬变作一枚玉佩,落入骑马之人手中,顾显一呆,见这人搓了搓玉佩便放入怀中,心道难不成这世间人人都会法术?

  秦言努了努嘴道:“一些鸡屎化象的法术,臭的很臭的很。”顾显奇道:“莫非你也会这法术?”秦言大嘴一咧道:“这些鸡毛小屁法术爷爷我自然精熟。”顾显闻言道:“那你刚才何不变只马来,何苦提着我翻山越岭?”秦言扣了扣鼻孔不在意地道:“老子就看不得别人尿尿唧唧的,老子就爱翻山越岭。”顾显闻言反不再问,一时间两人无话。


行至一拐角,只见一细小阁楼。阁楼门匾上书“英豪”,端地古朴大气。然阁楼矮小,与门匾显得格格不入,匾下无门,四季常开。

  但见门口络绎不绝,或进或出,眨眼间便进出不下数百人。顾显心下惊奇:“这楼这般矮小,便是数十人也显得挤了些,怎进出得这许多人?”正自在想,便听一人吆喝道:“命道无常,有商有量,铁口直断,疏解肝肠!”循声望去,只见阁楼外有一小摊,摊后竖卷左书“铁口直断百莫愁,称骨量魂解千忧。”摊前坐着一人,戴一绒帽,白面无须,中年上下,头肥脑圆,双目细长有神,鼻头发红下榻,满面怡然自得。这人见顾显望来,连连招手。

  顾显好奇心起,行进跟前,便听他道:“小公子福面寿相,今世当真大吉大利,大吉大利!”说罢算盘一打,仰头笑道:“铁口直断吴百利,算得福报一百文。”

  顾显吃了一惊,连连摆手,那人见状作欣喜状道:“小公子连连摆手,可是喜不自胜?如此这般,小可还可再卜婚配姻缘。”顾显忙打断道:“不!我没让你算啊,我就是来看看。”那人收起满面笑容道:“小公子此言差矣,我吴百利一算一断,便用了莫大神通,神通难得,实是以自己福泽在度有缘人。如今我算也算了,断也断了,哪有赖账的道理?”

  顾显心里焦急,正欲再说便听得秦言爽朗笑道:“你这圆猪脸,眼里好生了得,老子站这这么久,不算有缘人么?为何不给你爷爷算一算?”那吴百利吃了一惊,心道:“这鲁汉子何时来的,竟没半点发觉。莫非本领忒高,身法太过精妙所致?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不便招惹的好。”转念间堆起满面笑容,道:“大爷海涵,吴百利算命时只有命主,招待不周末怪末怪!”

  秦言嘿嘿一笑道:“给老子算一算,何说白文,千文也是有的。”吴百利听闻此言心里乐开了花,顾显却奇之怪哉,心道:“这臭乞丐浑身污泥倒有半斤,银钱却半分也无,哪里来的百文千文?”

  只见那吴百利拨了拨算盘,摇头晃脑道:“大爷福寿双全,人和天顺,大吉大利,大吉大利!”秦言骂了一句,一把抓过算盘,轻轻一搓,算盘便化作虚无。

  那吴百利心头一慌,已知此人并非善茬,左看右看,已在想脱身之术,轻轻从袍子里捏了个诀,嘴唇轻吐便可溜之大吉,却听秦言喝道:“你小子的猪蹄敢再动上一动,老子便红烧了你个猪皮粑粑!”吴百利大呼哀哉,却听秦言指了指吴百利脚下的木盒,恶狠狠道:“给老子用那个卵东西算!”

  吴百利心下一惊,心道这易术紫金盒这恶人如何得知?秦言催了一声,吴百利只好慢慢将盒子托上案来,颤声道:“大爷如何得知这宝贝?小可用一次这宝贝,要一年半载才能休息的过来,大爷...”

  秦言扣了扣耳朵,另一只手伸进敞开的衣领,不一会便搓出个泥球,道:“少废话,快给老子算!”吴百利面如菜色,拨开盒子,只见盒内白光一闪,显出一个卷轴和一支毛笔。卷平轴开,毛笔无墨。只听得吴百利嘴里念了些什么,毛笔便上下翻飞,卷轴之上便字迹初现:

  “
  清世孤独惊世才,
  入情所得浊世来。
  长情背后是无情,
  混沌复首得天明。
  ”

  秦言看罢久久不语。吴百利静静守候,见他良久不语便想收拾离去。却听秦言嘿了一声道:“你还没给他算。”

  吴百利摇头苦叹,也不多说,便又再行念咒掐诀。只见卷轴完好如初已似崭新,毛笔上下翻飞,字现:

  “
  情至深处知情苦,
  识得人多道人艰。
  任你世人多狡诈,
  我自行事照心田。
  命里若有终须有,
  无奈此本非我愿。
  他日扶摇登山去,
  敢问何人不识仙。
  ”
作者: 谅父    时间: 2019-3-27 20:37
吴百利算易多年,却也从未见过这般偈言,望秦言望去,两人眼中都是惊奇。顾显识字有限,却不愿让人看出,便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沉思不语。

吴百利摇了摇头,道:“我吴百利算易数十哉,却也未见过您二位这般命格。小的今日实是修为之极限了,还望大爷高抬贵手放小可离去吧。”秦言哈哈一笑,将一只脏污不堪的大脚抬到案上,说道:“老子说过,百闻有的是,便是想闻千遍万遍也是可以的!”

吴百利忙掩口鼻,辛辣巨臭仍是透过衣衫传了过来,直呛得睁不开眼,嘴里忙道:“大爷饶命,什么百闻千闻,一闻都生受不起啊!不要钱的不要钱的!”秦言嘿嘿笑了笑,不再作弄。吴百利收了家伙,捏了个诀,消失得无影无踪。秦言瞥了眼顾显,脸色甚是复杂难明。

两人入得英豪楼来,只见楼内如宫殿般广阔堂皇,遥遥望去竟看不到边境。顾显心中大奇,这阁楼从外面看甚为细窄,入楼一看,竟是广阔无边。

但见迎面三个大牌匾从屋顶吊下,分别对应左中右为“行膳宫”“羽梭枢”“养神殿”。左手边尽是客桌,像个客栈,却望不到小二。桌与桌间以屏风隔开,小案上焚香安神净气。空中飞着些蝴蝶蝇虫,将盘子碟子端来端去,丝毫不显凌乱。偶尔有人穿梭于屏风之间,尽皆满面春光,全是待客之道。只是他们身后都有一条长长的尾巴,有的像蛇尾,有的像猴尾,顾显眼睛瞪大老大,暗暗称奇。

却见那羽梭枢处,宾客如鱼贯穿,行色匆匆,各自成线。不远处趴着上百只灰色巨鸟,鸟能吐人言,背上背个空心木樽,能占数十人左右。每只巨鸟身前俱有卡槽,掷银入槽,便解掉了巨鸟的足上镣铐。只待行客入座樽内,巨鸟便腾空而起,展翅疾飞。那养神殿却是另一番光景,远远望去尽是些古朴客房,但木壁之上满是花草鱼虫,转弯处小溪流水,不远瀑布直下,实是自然精致美不胜收,忍不住让人多看几眼。

这一切太过奇异神妙,直看得顾显张大嘴来,秦言见状讥讽道:“小愣皮怕了?不过是些小妖罢了。这劳什子英豪楼本便是妖物开的,没什么惊奇。”

顾显闻言忙摄心神,逞强道:“我看这些妖啊兽的滑稽罢了,怎会害怕?那花鸟鱼虫更是怡神。莫不是臭乞丐你身无分文,怕被人赶出去吧?”秦言闻言不悦道:“小愣皮没爹教养,你爷爷吃楼何时用过钱?”顾显听得眉头大皱,这人莫不是要耍那流氓泼皮的手段?

两人来到行膳宫,随意点了些饭菜,正吃间,听得旁边屏风传来一阵爽朗笑声:“唐士风唐兄果然有乃父之风!虎将门前焉有犬子!这霹雳诀快若闪电,实有劈山镇海之威势啊!”另一人答道:“于建老兄当真谬赞,愚兄初学乍到,这招若能学得父亲三分便不枉了。”那于建还未答话,旁边又有一人附和道:“唐公子谦虚,这回青蛇岗一役,公子斩获了三条妖兽大蛇,这内胆制成灵药,可谓收获颇丰啊。”于建附和道:“正是正是,若没唐兄,光李啸兄与区区在下,只怕要成那大蛇果腹之物也未可知,不愧是宏岭三少,果真名不虚传。”

那唐士风笑得甚是畅快,只听那李啸道:“宏岭三少,个个是一顶一的英才,不过据我看,首当其冲还当是唐兄,论人品修行,哪个不是独占鳌头?”唐士风听罢笑道:“李兄折煞小弟,宏岭三少不以修为论高低,谁说的对便听谁的。家父英雄仗义,自幼便教导我正义之道,士风时时刻刻不敢相忘。”顾显听到这里,心中喝了声彩,暗暗心道:“男儿便该如此!”撇了眼秦言,只见他只顾吃肉,充耳不闻。

只听那于建道:“是啊!说到正义,当首推唐立谦唐老英雄。想当年猛鬼袭麟阳城,若不是唐老英雄连夜报信,只怕城毁人亡危在旦夕。十年前天降洪祸,还不是唐老英雄霹雳诀引洪导流,以至未成灾祸。修道界提到唐老英雄,哪个不是竖起大拇指赞一声英雄了得!”

李啸道:“照啊!别说远的,便是近几月,我便听得兆临镇刘官人仗着自己会些道法,本有原配夫人,偏偏却要去勾搭有夫之妇。那妇人名唤咏娥,生得貌美如花,已作人妇还要勾引别人,你们说可耻不可耻?”于建高声相附。顾显听到此处听得噔的一声,秦言放下了手中碗筷,脸色铁青。

只听那李啸继续道:“唐老前辈听了这些哪还能忍?当即掐诀念咒,变作一阵清风,连夜赶到兆临,将那淫妇打得灰飞烟灭,当真解气痛快!”唐士风笑道:“家父这把年纪,却仍是这个脾气,嫉恶如仇。这次家父六十大寿广发英雄帖,便是依了他老人家的性子,按理说该早些发帖的。七月十八聚义堂,只怕不要仓促的好。”

于李刚要作答,忽听:“那刘官人呢?”声音从屏风那边传来,自是秦言在问。唐士风三人一愣,那李啸只道此乃英雄侠事,便欣喜答道:“唐老英雄灭了那咏娥后,便来得刘官人家中,那刘官人知道唐老英雄的事迹,当即决心忏悔,唐老英雄心下甚慰,便收了他做外室弟子,当真是可喜可贺!”

唐士风哈哈一笑道:“不错,这刘师兄为人正直,虽有些小差错,但浪子回头,求道之心可一点也不可小觑,未来不可限量。”只见秦言脸色更青,沉声道:“这刘官人喜欢上那妇人,那妇人可说从他?”李啸愣了愣,笑道:“这妇人假意推脱,万死不从。但如若真的不从,又怎能勾引到刘师兄?想来也是搔首弄姿,满肚诡谋伎俩。”

秦言冷哼一声,继续问道:“你们说的唐老英雄去杀那妇人时,二话不说便了结了她,为何去到刘官人家却啰啰嗦嗦,婆婆妈妈?”唐士风听他语气不善,便也拉下脸来:“家父仁慈,好识英杰。”

秦言哈哈大笑道:“狗屁狗屁!我看是因为那刘官人家大业大,富甲一方吧?”那唐士风端起茶杯,吹了吹茶,于李二人俱将手贴至剑柄,只待唐士风一个眼神便要拔剑。

只听得秦言越说越怒:“莫说这妇人到底是不是不守妇道,即便是不守妇道,又能怎地?嫁了人便要喜欢不得旁人了么?那狗屁刘官人欺辱民妇,罪可当诛,但那妇人无故被杀是何道理!老子最恨唐老匹夫这种假意伪善,面上漂亮,内里却龌龊不堪的毛球!”

唐士风怒喝一声,将茶杯打碎。于李二人双双拔剑,挽个剑花,剑气激荡,冲得屏风四分五裂。剑气袭来,秦言喷了口茶,剑气化为无形。于李二人俱是一怔,万料不到屏风后竟是这样一大一小两人,更料不到这脏汉子这般厉害。他二人心里虽惊,手上却丝毫不停,各自掐诀,两把剑腾入空中疾飞而来,秦言啐了口浓痰,这痰好生厉害,将一柄长剑击成碎渣,另一柄长剑在空中一顿,断成两截,原来是他从身上搓了个泥球,以手指弹出,将那长剑荡断。
唐士风见状大喝一声,一双肉掌上下翻飞,击起几道紫色气浪,那气浪来的好快,似有无穷威力。秦言打个哈哈,随手拨弄便一一化解。

唐士风三人见状不可置信。秦言扣了扣牙,道:“这便是那劳什子霹雳诀?可笑可笑!”唐士风咬得银牙生疼,抱拳道:“阁下修为深厚,晚辈自叹不如。不若划下道来,家父自当登门领教。”这番把话说死,当是解不开的梁子。秦言哈哈一笑道:“凭你小子还不配知晓爷爷的名号。七月十八,爷爷自会去那**聚义堂,给那唐老匹夫祝寿。”说罢便领着顾显飘然而去。

随后几天,秦言总是胡乱发脾气,对顾显亦随意骂喝。顾显不服便骂回去,秦言亦不相与,有时便动手打他,下手却尽找些肉厚之处。有时打得痛了,顾显却不哭反笑,偏不让他小瞧。

两人行于山水间,顾显惊叹于秀丽风光,秦言却尽是满嘴污言。起先顾显还觉得难以入耳,过得几天便习惯了,有时也骂上几句,好生痛快。

这天夜里,顾显隐隐听得说话之声,睁眼看去,只见秦言面朝明月,嘴里念着什么。次日秦言不提,顾显便也不问。再过得几天,秦言日间甚是沉默,叫骂也少了几分。这天月圆,顾显被阵阵怒吼吵醒,只见秦言赤着胸膛,双眼布满血丝,形似癫狂。

顾显心下一惊,动也不敢动。只听秦言时而狂笑不止,时而仰天长啸,举手间造出诺大声势,推得周旁树木尽数拦腰折断,乱锤乱打,嘴里叫喊道:“****修为道法,***的狗屁神通。我文采武功,哪里比不上他?论相貌我强他百倍,论修为更是与他天上地下。莫不是你不爱英俊?我这副模样这般谈吐,你总该喜欢了吧?”

说罢仰天长啸,这啸声震耳欲聋,顾显只觉鼓膜破裂,头晕目眩,体内热血翻腾,似随时便要死去。秦言修为至此,天地草木皆可感知,听到这边动静,倏地转脸看来,顾显一惊,但见秦言脸色铁青,尽是凶狠神色,脚下也不见如何动作,便化作一股虚影,顷刻便显在顾显身边,一双大手如铁箍般抓起顾显,恶狠狠道:“你好福气!凭你如何配得起她?只消我掌力一吐,你便会死绝。说!你怕是不怕?”

顾显被他一抓,疼得晕了过去,秦言见他晕厥,心中更怒,掌心传去一股热流,顾显灵台一振便恢复清明,睁眼见秦言神态癫狂,双臂又如断了般剧痛,心中虽惧,口中却丝毫不服软:“不怕!”

秦言嘿嘿冷笑,掌心热流变作极寒,顾显牙关打颤,只觉体内阴寒难忍,似在无尽深渊。秦言掌力不止,嘴上依然催问。

顾显浑身发抖,用尽力气说道:“不...怕...”秦言怒极,掌力一吸,便要结束他的性命,忽见得顾显胸前衣衫破落,内里秀着朵莲花,月光下闪闪发亮,心神一震,便恢复神智,张着大嘴不住喘息,目光一错,忙检查顾显伤势。他掌力一撤,顾显便又晕去。

顾显再醒来时已是正午,闻见肉味四溢,原来是那秦言捉了只野兔烤得熟了,此时正拿着兔腿大口吞咽。顾显双臂疼痛难忍,滚了两圈才直起上身。

秦言随手扔了个兔腿过来,顾显只做不闻。秦言也不说话,只顾自己吃肉。不多时便已吃罢,站起身便托住顾显,大步行走。顾显只道又是什么折磨人的法门,本想咬死牙关也不服软,哪知一股暖流从秦言手中传来,流向双臂,甚是舒服,这暖流在顾显体内游走,最后流向丹田,在丹田内不住流转。

顾显只觉周身舒泰,说不出的好受,几次想开口询问都忍住了。秦言见他不问,便也无话。

只见秦言时快时慢,有时大步行走,有时化作疾风,又或变为虚影,闲庭信步间日行百里。无论多快多慢,由秦言手心传来的暖流从未间断。每到正午傍晚秦言便生火造饭,饭好便自顾自的吃,顾显起先还忍住不吃,后来实是饿得紧了,便沉默吞咽。

秦言见状浑似未觉,也不说话。如此过得几天,那暖流越聚越多,流得也越来越快。之前顾显还只是粗略的感受到这股暖流,几天下来,体内的筋骨脉络似在眼前,只一念便可随意调动暖流。

顾显隐隐觉得这暖流似是从秦言那里索取而来,心中不快,开口道:“喂!疯乞丐!你手上有什么古怪弄得我身体热热的?”秦言嘿嘿一笑道:“老子英雄阳刚,小愣皮可是被老子的男子气概烘得受不了?”

顾显呸了一口,道:“什么男子气概,我看只有臭气脏气。赶紧把它撤走,我不要你这些乱气。”秦言闻言笑道:“多少人求爷爷告奶奶还没这机缘,你这小子倒也奇怪。”

顾显闻言一惊,暗道这果然是那些神仙法术,叫道:“我不要这些鬼神之术,你们修它练它,我却偏不稀罕!”秦言哈哈笑道:“你不要一分,我便给你十分。你不要什么,我便偏偏给你什么,爷爷的决定岂是你能左右?”

说罢将顾显放下,大掌一挥,便拍在顾显额颅之上。顾显心神一惊,只觉一股洪流从头顶倾盆而下,眼前似看到巍巍峨山,又似是汪洋大海,只觉自己高山仰止,好似一叶孤舟。转眼间波涛汹涌,汪洋如血,顾显只得奋力划舟。不知躲过多少骇浪,只见得海水越来越少,而小舟成了大船。日月交替,大船宽广不见边境,船身变成大地,一时间鸟语花香。

再睁眼时,只觉天地都发生了变化。顾显细细望去,也不知哪里不同,只觉得万法自然,说不出的轻松惬意。远处风声起,一块石头飞来,顾显轻轻一抓便将石头抓得粉碎,伸掌望去,却见掌心如初,皮都没有磨破。秦言哈哈大笑道:“怎样?小愣皮不是说永不修道?现如今举手投足皆是道法自然。”
作者: 阳文敏    时间: 2019-3-27 20:37
顾显心里一惊,轻轻一跃,便跃出数丈之外。秦言见状,飞身而来,迎面一掌,刮起阵阵疾风。顾显心头一慌,肩膀却自然而然地下沉,腰一扭便躲过这一掌。这一掌招式还未用老,下一掌掌风又至。这一掌来得刁钻,顾显人在空中,无处借力,慌乱间双掌向下一拍,掌风一振便有了借力,双臂一错便又躲过这掌。


秦言双掌翻飞,一掌快似一掌。顾显急于应付,电光火石间已拆解百招有余。起先疲于应付,而后渐渐有来有回。两人由林中打到田野,由田野打入深山,两百招上下,顾显便已渐渐从容下来,双目一瞥,只见秦言嘴边含笑,心头一惊:“原来这贼乞丐是要教我道法仙术!”

  心念于此,忽地闭目不动。秦言这一掌来得好快,见他忽地闭目,意由心发,忙倏地撤了掌力。但掌风未停,仍是击在顾显脸上。顾显本打定主意不躲不闪,哪晓得疾风迎面而来,身子便自主一扭,躲开了这疾风。秦言哈哈笑道:“道法加身,想忘便忘不了咯!你不想修道,老子便偏让你修。你不想学,老子便偏要教你!”说罢便大嘴一咧,说些心法口诀。

  顾显忙掩双耳,但那心法口诀仍是传入耳中,心头一急,双足发力便朝远处狂奔而去。顾显奔得好快,呼吸间便窜出数里。回头望去,却见秦言满面含笑,足尖一踩一点,轻轻跟在身后。

  顾显心头大急,更是用力狂奔,却听得耳边秦言轻声道:“小愣皮喜欢跑,便先学这轻身的法门罢!”说罢便念起口诀心法。

  顾显只能尽力狂奔,只盼迎面风来可掩去秦言的声音。但秦言所念虽轻,却字字清晰,便有如实质,被秦言以神通送入双耳。顾显只顾奔跑,于秦言所念口诀充耳不闻。如此两人一个跑一个追,顾显越跑越急,秦言却越来越精神。如此跑到夜里,顾显再也坚持不住,倒头便睡。秦言便也随他,睡在不远。顾显起身,秦言便继续追。

  如此过得几日,顾显越奔越快,但无论如何,仍是甩不掉秦言。这天,秦言忽换了个心法口诀,顾显咦了一声,只觉奇怪。

  如此又奔了几天,只见顾显身形化作一道虚影,于山林间掠过,肉眼难辨。原来顾显一心只顾奔跑,心心念念便是如何才能跑得更快,秦言所念心法口诀,顾显虽故意不听,身体却自主学了起来。起先只是轻身的法诀,后来的法诀却是一等一的高明道法,心念间便可化形为影,腾转挪乾。顾显只想着摆脱秦言,是以学会了这神通也不自知。

  只见倏地,两条虚影一撞,顾显已被秦言扣住脉门。顾显脉门被制,一点力气也使不出。只听秦言畅怀笑道:“这三千浮光影怎样?老子的成名绝技就这么教给了你,小愣皮捡天大个便宜!”顾显闻言一呆,苦声道:“臭乞丐好生难缠,惹人厌烦!我只想做个普通人。”

  秦言丝毫不以为意,哈哈大笑,道:“小愣皮嘴上厉害。你不是想普通么?老子偏不让你普通。老子偏让你变得不普通,一点也不普通!”说罢便扣着顾显脉门施浮光影,两人化作虚影,急驰而去。

  转眼已是七月十八,两人来至庐靖城。这庐靖地处东南,两面环山,一面靠水,成了陆路水路的枢纽,来往尽是些通商贩旅,是以繁华尤甚聚阳。入得城内,只见花光满路,箫鼓喧空。抬眼望去,尽是琳琅满目。城之大四通八达,街道宽八马齐行。两旁朱门古朴,楼楼首尾相连。路上行人身着奇装异服,胯下所骑也多是奇珍异兽。兽各不相同,有紫毛狮子,赤色羚羊,青鬃烈马,五彩螳螂。它们或飞或跑,却没半分声响。行人见了也不惊慌,只道是再平常不过之景象。顾显生在小村落,从未见过这般架势,左顾右盼,不住张望。

  行不多时,听得前面不远甚是嘈杂,远远望去,却见乌央一片人头攒动,好多都是路上所见身着奇装异服之人。秦言吐了口痰,骂道:“这唐老狗子倒也有些人脉,莫不是夫人太过好客?不然怎么这城里会些修为的竟来了大半?”说罢哈哈大笑。顾显只道不是什么好话,也不多问。

  只见秦言一手拉着顾显,另一只手左右推搡,不一会便来得人群最前。人群里全是修道之人,并非泛泛之辈,但被他一推,气息便被牵引开来,脚下仿佛没了根般,是以心下虽怒,却不敢言。门首坐着个小厮,十六七岁的样子,一手持笔一手持簿,也不抬眼便问:“姓名,道源,寿礼几何?”

  道源便是道法渊源之意,这唐立谦甚少结交平常百姓,所交朋友大多是修道之人,是以早早便吩咐下来要将来客一一记录在案,而修道界多有诨名绰号,有的念来拗口不堪,是以干脆不问法号,只问姓名道源,据此之后一看便知所来何人。

  秦言哈哈一笑回道:“老子名讳追魂,道源讨债,寿礼一个花圈。”说罢手一挥一摆,面前便变出一个巨大花圈。那小厮吓得说不出话来,旁边几个作武夫打扮的护卫也都愣在当场,身后原本乱糟糟的一干人众忽的静了下来。

  原来此法名叫化形,非绝顶高手所不能用。寻常化形多是以物化物,练至高深点石成金亦是信手拈来。而秦言所用,却是无形化作有形,且所化之物事实存在,当数一等一的大神通。众人呆愣不过片刻,秦言早已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顾显不知其中关键,倒也不觉如何厉害。

  两人进得门来,眼前是片宽广空地,大致数去有近百桌红布酒席,正数间还在加座添席。席间满座,杯觥交错,人人大声交谈,甚是喧哗。

  秦言左顾右看,抓耳挠腮,桌前人们正自吃喝,忽闻恶臭,多掩口鼻,一脸厌恶神色。秦言丝毫不以为意,只顾大摇大摆。

  正寻摸间,见不远处一人连连招呼于酒席之间,正是那唐士风,只见他满面容光,连连回酒,应酬得甚是体面。秦言冷哼一声,拉住顾显大踏步便走了过去。那唐士风本在举杯回酒,见秦言凶神恶煞般走来,呆了一呆,忙放下酒杯,迎面走来。

  却见这唐士风人还未至,便大老远一揖到地,抬脸便是满面笑颜,大声道:“前辈玉趾亲临,聚义堂蓬荜生辉!”那于建李啸二人不知从何处钻出,也是一般的连连作揖,说不出的礼至恭谦。酒桌间听得唐士风的高喊,都转头来看,见得秦言这幅邋遢模样,均感奇怪。

  秦言本料他要来发难,心道正合我意,哪晓得对方如此恭谦,是以脸上一僵,倒是不好发作。唐士风见状,更不敢怠慢,忙躬身道:“家父吩咐下来,前辈若今日不来,是我聚义堂缘浅,如若来了,当属座上座。今日家父大寿,好生敞怀,若知前辈亲临,当喜不自胜!请!”说罢便躬身一指内堂,秦言随他所指望去,只见内堂外红毯满路,内堂里富丽堂皇。

  秦言嘿嘿一笑,也不理他,拉起顾显大踏步向内堂走去。人至厅外,便见一魁梧老者迎面走来。只见这老者长发花白,皮肤黝黑,双目有神,满脸和气。这老者行至厅口,便不再前,只是驻足打量起秦言。秦言运了口痰吐在红毯之上,那老者见状眉头一皱便既隐去。

  秦言领着顾显行至厅前,正要发作,便听得那老者道:“朋友好生让人羡慕!竟寻得如此美玉,小小年纪竟足不生风,所谓万法自然,这般年纪便有如此修为,假以时日必当一飞冲天,当真可喜可贺。”秦言本是来闹事,听得此言便发作不得,面上也松下了些。

  只听那老者继续道:“小老儿唐立谦,不知老兄名讳如何?那日小儿归来,说起老兄可是激动的紧。只说老兄你的修为道法可说是生平所见,便是我这个作父亲的也远远不及啊。”秦言面上一冷,哼声道:“唐堂主可真是抬举。我这点修为道法怎比得上你狠辣的随手一击必杀?”

  唐立谦丝毫不以为杵,大笑道:“老兄这么说可是谬赞哥哥我啦。道无止境,越精进越是发觉力不从心啊。不瞒你说,便是今日大寿,小老儿也不敢放下修为,清晨便起来修习,只盼大寿来福,能再精进一份呢!”说罢倾身神秘道:“老兄不愿透露名讳,若是有何难言之隐,有何哥哥能帮的上的,一句话,必当竭力相助!”

  顾显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秦言所说“一击必杀”本是讥讽唐立谦灭杀妇人咏娥一事,哪料得唐立谦浑似未觉,三言两语竟说得两人好似甚为亲近,不知晓的还道两人许久未见正自寒暄一般。

  唐立谦不等秦言回话,便在前引路,三人入得厅来。只见厅内宽阔亮堂,左右两边各摆两个长桌,桌后不过七八人座。中间有一矮台,台前小案,台后设一宽座,当是唐立谦之座。座上众人本在吃喝,见唐立谦引人入内,均纷纷来看。唐立谦引秦言来至上座,秦言看也不看,大刺刺的便坐下了。唐立谦一招呼,又着人搬来一把椅子,顾显道了声谢,便也坐下。

  刚一坐下,便听得一人道:“嘿!这世上还有比老二你更脏更臭的人啊!啊呀啊呀,好臭好臭。”

  秦言正无的放矢,听得说话不怒反喜,寻声望去却呆了一呆,只见对面长桌后有一软踏踏的黑帽,随着话声上下摆动,声音便从这帽内传出。便这么一呆,这黑帽旁有一顶红帽,那红帽也是这般晃动,说话声却从帽内传出:“我半年前才洗过澡,老二你休得污蔑!”

  说罢从帽内伸出一只圆滚滚的粗壮小手,把那帽子一推,露出一张圆滚滚的老脸。原来说话之人身材矮小之极,站在凳子上仍被长桌掩去大半,只露出一顶软帽。只见这人头大如斗,四肢圆**短,圆肚圆脑圆五官,脸上胡子拉碴,耳旁尽是细辫,头颅之大,足有身子大小,顶上之帽更是把头盖住,远远看去甚不协调。那黑帽轻轻一晃,露出本来面貌,跟红帽下这人长相一模一样,便是生气的表情也是一般无二。

  那黑帽人听罢大怒,跳起来道:“你是老二,我是老大!我吃的比你多,自然是老大!”那红帽人也是跳的老高,道:“吃的多便是老大了么?不对不对,我尿的远,我才是老大!”那黑帽人道:“我会学狗叫,我才是老大!”说罢便汪汪乱叫,叫声可以假乱真。

  那红帽人不服道:“会学狗叫不是本事,我会学狗跑!”说完便跳下凳子,四肢上下翻飞,果真快似闪电。黑帽人气急,跳过去便与红帽人扭打在一起。顾显看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黑帽红帽两人本在扭打,听得笑声,身形只一闪便冲到顾显面前,两张圆脸凑得老近,异口同声道:“你笑什么?”还不等顾显回话,那黑帽人猛地看向红帽人,两人又是同声叫道:“你问什么?”

  那黑帽人答道:“你问什么我便问什么!”红帽人却说:“我问什么你便问什么!”黑帽人道:“老大先问!”红帽人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老大先问!”说罢,两人又齐齐转头,又是一般的异口同声:“你笑什么?”

  红帽人气急,抓得胡子片片而落:“老大先问,老二莫插嘴!”黑帽人点头如拌蒜:“不错不错,老二莫插嘴!”这两人一通胡搅蛮缠,听得众人连连摇头,眼见又要齐声发问,便听得秦言右手旁一人道:“依我看,还是先弄清楚谁是老大才是。”

  只见这人三十岁许,敞胸露怀,四方脸,头扎青巾,手捆青带,作寻常武夫打扮。
作者: 谭佩玉    时间: 2019-3-27 20:38
黑帽红帽两人转过脸去,一齐大喊:“不错!”那人豪放一笑,道:“二位想来是一母双胎?”黑帽人闻言道:“是双生不错。”红帽人接道:“一母却不一定。”众人都感惊奇,不是同母如何能生出这般相像的两个人来。

只是这话也不好问,那青巾汉便继续道:“若是双胎,亦有先有后。先者当为长兄。”黑帽人道:“确是双胎。”红帽人接道:“却没先后。”桌子那边正对秦言处坐着一人,作文士打扮,三十五六的样子,听到此处,插话道:“双生子姓名必有联系,如官宦富贵人家,多为长清幼廉,亦或长安幼康,取其清廉安康之寓意。不知二位尊姓大名?”

黑帽人道:“我叫不是东,他叫不是西。都说东西东西,先有东后有西。我才是老大!你说的很好很对!”不是西大怒,道:“胡说八道!你们说东西东西,我偏要说西东西东,先有西后有东!”不是东怒道:“老二耍赖,老二耍赖!”不是西却道:“不错,耍赖的正是老二!”

众人见状尽皆莞尔。

秦言也是哈哈大笑,只觉滑稽荒诞之极。眼见不是东不是西又要打成一团,忽听得远处康康声起,由远而近,向厅外看去,只见一土鬃野猪从大门外疾驰而来,院子里本有外宴宾客所带异兽,这些异兽闻得此声均纷纷让开。这猪如小马般大小,背上背个鞍子,鞍子旁露出鬃毛五彩,尾骨上翘,嘴里长得两根弯弯獠牙,足有半个身子长短,奔跑起来行动如风,也不见提前放慢足步,至厅前忽地斗然收步,端的是气定神闲。再看猪背上那人,二十岁许,星目剑眉,白面无须,身着白衣白袍,腰间挂着玉坠香袋,手里把个折扇。

秦言见得此人,脸上一惊,露出慌乱神色,背过身不去看他。只见那白衣男子大步走来,唐立谦起身相迎,两人入得厅来。

那白衣男子进厅便环顾四周,最后才看向中间,当即诶了一声道:“唐堂主好雅致,还请了灵宠助兴。”不是东不是西转脸过来,白衣男子吸了口气道:“这是什么东西?”不是东答:“不是东。”不是西说:“不是西。”

不是西说完想起什么,叫道:“不对不对,你应该说‘这是什么西东’才是,怎能说‘这是什么东西’?需知有西才有东,切不可说错了!”不是东却甚是得意,道:“老二休得胡搅蛮缠,人家说的对得很对得很,就是有东才有西,错不了的。”

便在这时,厅外喧哗更甚,喧哗声过,才听得下人口口传报:“霁王到!”这三字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想来是下人一路小跑,一个接一个的报将上来。唐立谦啊哟一声,忙小跑出得厅来。厅内白衣男子,文士与青巾大汉也都起身出迎。

秦言闻言却是双手一抖,面色阴沉不定,脸上杀气露出,看了一眼那白衣男子,才叹了口气,将杀气隐去了,却依然大刺刺的坐在那里,只顾埋头吃喝。不是东不是西却仍在纠缠不清,也没迎出门去。

哗啦声后,再看去院内跪作一片,也有修道者并不跪拜,却大多弯身行礼。唐立谦携唐士风等俯身在地,白衣男子摇了摇折扇,颌首便算行礼。那文士与青巾大汉却是弯身行礼。

不远处一人快步走来,只见这人四十岁许,身着华贵,气质优雅,额阔顶平,鬓若刀裁,步子迈得老大,虎虎生风。身后跟着四人,脚下不见如何动作,却紧紧地跟着前面那人。

这四人一人着灰衣灰衫,长脸细目,中等身材,双手合于袖内,走步不紧不慢。一人高大笔挺,黑脸圆目,唇色枣红,腰系一条双搭尾银带。一人四肢细长,弯腰驼背,包一深褐色顶头巾,生得嘴阔牙尖。最后一人披深绿袍子,皮肤白暂,削薄轻唇,英挺剑眉,双眸深黑,甚是好看。

只见那衣着光鲜的男子人还未到,双臂已向前送出,来至唐立谦跟前将他扶起身来,嘴上不住说道:“免礼免礼!”说着一一将唐士风等人扶起,转头微笑道:“本王来此祝寿,大家别多礼,吃喝便是。”

院内众人齐声唱喏,场面瞬时热闹起来。

唐立谦引霁王坐到矮台宽座之上,霁王环顾四周,见得他人都是站着向他看来,唯有秦言坐在那里只顾吃喝,也不见丝毫不快,反而和声笑着示意众人坐下,道:“大家不必多礼。小王早便对修道界心生向往,年幼时更是缠着先皇,央求要寻修道高士进宫指点。今日能见各位高贤当真是不胜欢喜!”他说话声柔和而有力,双目炯炯有神,望向韩龄,韩龄忙颌首躬身。霁王眼神中透露出和睦安平,引得顾显心中大赞,为其气度所折,瞥眼一看,只见秦言盯着霁王,眼神中的意味复杂难明,不禁心中想道:“这霁王果真厉害,连臭乞丐也好似高看他一眼。”

正思索间,便听唐立谦扬声恭唱道:“霁王亲临,唐老儿祖上有德啊!霁王百忙之中抽空来小老儿这小小寿宴,实是天大的恩惠,百世的福分啊!”霁王假作闻言不快,笑道:“唐堂主此言差矣。本王繁忙皆是为民为国,唐堂主操劳也是造福一方,你我虽上下有别,这为百姓造福的心却是一般。你们说,唐堂主寿宴本王岂能不来?”

先前跟在霁王身后四人纷纷回道:“霁王体恤百姓!”唐立谦忙叩首道:“不敢不敢,小老儿怎敢与霁王相提并论?”唐士风也俯倒在地。霁王微笑起身,郑重地扶起唐立谦,见唐士风仍在跪拜,便拉起他,问唐立谦道:“这莫不便是宏岭三少的唐公子?”唐立谦忙回道:“犬子贱名,恐侮霁王金口。什么宏岭三少,都是小孩子家的把戏罢了。”话虽这么说,脸上却满是得意邀好的神色。

霁王假作将脸一板,道:“诶,唐堂主莫要小看后生才俊。依我看唐公子一表人才,将来定大有作为。”唐立谦笑得合不拢嘴,口里却连连道:“霁王谬赞!”唐士风也甚是懂事,恭声道:“霁王可知,爹常说霁王之才能,可比天地,胸怀博大更是海纳百川,得知霁王要来,乐得几天几夜合不了眼,只盼寿辰快快到来。今日霁王这一言,士风便可少挨多少板子呢。”霁王闻言大乐,好似对唐士风甚是喜欢。唐立谦笑得合不拢嘴,一双老手不住搓来搓去。

霁王回到座上,看了看座下长桌前众人,又看了看唐立谦。唐立谦通晓事理,忙向霁王一一介绍众人。

原来那文士打扮的男子名叫韩龄,乃云霄殿靛云宗宗主。那青巾汉子姓龙名广,乃龙虎岗二当家。而那白衣男子名叫卢一丹,只见他羽扇一展,只道自己出自汪洋一小岛,便不再说。说到不是东不是西时,怕他们含糊不清,便说是奇异高人。说到秦言便说是好友,片语带过。

霁王见状也不细问,唐立谦介绍谁时他便看向谁,介绍到秦言时,霁王看了看秦言,又看了看顾显。顾显只觉他神色恬淡,眼神亲切柔和,让人如沐春风,想来他望向每人时都是这般神色。霁王听完,便朝他手下四人道:“你们也说道说道。”

那灰衣男子说话尖声尖气的道:“在下姓陈名尚。”龙广闻言咦声道:“莫不是‘无痕剑’陈尚?”陈尚颌首道:“正是。”龙广哼了一声,冷然笑道:“老兄的无痕剑几年前鸣响道界,没料到如今成了霁王幕宾。”这话说得虽是热切,脸色却是甚冷,顾显一怔,见那陈尚也是面带冷笑,不由得心中大奇。

霁王闻言笑道:“我与陈师傅乃是神交好友,陈师傅亦非我府下幕宾。”说完看向那高大黑脸汉子,那汉子见他望来,扬声道:“在下谷重。”唐立谦闻言道:“莫非是鬼门谷重?”那汉子微微颌首便作默认。

再看那尖牙汉子,说话时嘴开得老大,一只猩红的舌头甚是扎眼,声音低沉而嘶哑:“郎望。”他背上驼的老高,说话时抬起脸来,说完便又低下头去,而那绿袍男子却是微笑着大方道:“在下纪苗。”顾显听陈尚与谷重自作介绍时,众人听罢露出恍然神色,想来也是修道界有名的人物,但这郎望与纪苗说罢,众人只是道久仰久仰,想来是谁也没听过他们的名讳。

只见得纪苗微微一笑,继续道:“霁王最爱英雄豪杰,今日一见,唐堂主果然英雄了得!”那唐立谦闻言大喜,正要谦虚几句,便听得有人道:“英雄?却也不见得吧。”

众人循声望去,见说话那人满嘴油腥,胡子上还挂着几块肉丁,不是秦言又是何人?唐立谦闻言脸色一沉,正要说话,却被霁王抢了话头。只见霁王直直的看过来,眼里没有丝毫不快,却好似反而带着些期许,道:“不知侠士认为何为英雄?”

秦言嘿嘿一笑,道:“能常人所不能者,便为英雄。”霁王追问:“何为能常人所不能?”秦言面色一整,道:“千年前,蒙楚悟道,天降灾祸,以一己之力排山倒海,救民众于水火,这便是英雄。”众人闻言皆露出向往神色,韩龄更是抚掌符合道:“蒙楚心系万民,让人好生敬仰。”龙广拍了拍桌子,大声喝道:“好汉子!忒也痛快!”霁王亦是颌首赞同。

秦言继续道:“百年前,魔窟倾塌,万魔出洞,天下受尽荼毒。苏术大败魔主连华,万魔无首,天下回归太平。这苏术道行通天,当真是大英雄!”卢一丹收起折扇,面露恭敬神色,道:“苏术入道却不避世,行军布阵,控局押粮,数术星相,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会,无一不精。若这世上真有天才,当属苏术无疑。”

不是东不是西本自在吃喝,听得苏术的名号,齐齐放下手中碗筷,眼神中复杂难明。
霁王颌首,道:“这苏术当真是风华绝代,若这世上有穿越时空之法术,本王定要用这法术回到那个年代,只为一睹其风采。话说回来,这等英雄留给后世的只怕不光是些传闻吧?”这话来得好没来由,众人还在琢磨,唐立谦怕别人先揣摩到霁王言下之意,便小心问道:“霁王说的可是苏公高徒?”霁王闻言心中甚不满意,面上却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秦言嘿嘿一笑道:“唐老匹夫倒有些见识。”唐立谦脸色铁青,见霁王并不打断,也不便出言。却听秦言继续道:“苏术有徒弟三人,哪个是平平之辈?大徒弟兮盏道法精严,学得苏术音律文采,修得是隐世之学。二徒弟流泞道法混元,习得苏术星相数术,虽未一介女流,却开宗立派。”

霁王听到此处插话道:“这宗派可是称做‘大衍宫’?”秦言颌首,霁王笑道:“这大衍宫倒是与本王颇有渊源,幕宾中最得本王信赖之人便是出自这大衍宫。”唐立谦闻罢忙道:“大衍神通世上哪个不知?莫说那术数机关,占卜星相,便是光那行甲一道,足可惊艳于世。”这话本是迎合霁王,说完却见霁王脸色阴沉不定,而霁王身后的四人也是连连冷笑,唐立谦心中大惊,想不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冷汗齐流。

秦言嘿嘿一笑,继续道:“这苏术其实对其小徒弟最为喜欢,只因他悟性最高,道最自然。但这小徒弟天性懒散,虽具有大神通,却偏享平常人乐,于游历间爱上常人,隐入集市,过上柴米油盐的日子。是以本领随大,修道界却无人知晓。”
卢一丹闻言笑道:“本领修为乃是天赐机缘。有这般修为却不用,当真是暴殄天物,罪不可赦。依我看这人非但不是英雄,连人杰亦称不上。”秦言不去看他,道:“不知这人与阁下修为相比,谁高谁低?”卢一丹闻言道:“这人是苏术之徒,想来也算是我的前辈,即使岁数相同,想来修为也比我高一点。”

秦言道:“那便算你二人修为相仿。若阁下爱上平常女子,会否为她放弃远大前程,遁入浊世?”卢一丹闻言不悦道:“一丹虽不济,却也不至看上平常女子。”

秦言笑道:“这人修为自然是比阁下的高,却愿为心爱之人遁入浊世,这事便为能常人所不能,依我看,这英雄二字便当之无愧。”卢一丹哼了一声,却不再说。龙广听罢豪声道:“不错不错,这事我便做不来。有那等本领,怎甘心做个碌碌无为的普通人?做不来做不来。”

霁王听到此处,向秦言问道:“说的这许久,都是千百年前的风华人物。依你看,当今世上,谁是英雄?”秦言闻言哈哈一笑,大手一挥比出三根手指道:“当今世上,英雄寥寥不过三人耳。”霁王道:“愿闻其详。”众人也作倾听状。

只听秦言道:“这第一人当属珠玑岛岛主,吕怀启。”在场众人除卢一丹与韩龄,尽皆露出迷茫之色。

龙广道:“这吕怀启是何人?珠玑岛又在何处?”众人显然心中都有此问。韩龄忽地沉声道:“这珠玑岛主在下有所耳闻。还记得那是十几年前,家师乔三甫出关,脚踏祥云,仰天长啸道天下可比肩者唯几人耳。我等从未见过如此声势修为,呆若木鸡。事后,师尊那日啸声总徘徊于脑中,遂于深夜求教师尊。师尊说了几个名字,这珠玑岛岛主吕怀启便在其中。”
作者: 树莅    时间: 2019-3-27 20:39
我没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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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一丹闻言笑道:“前些年有个叫秦言的,便是珠玑岛主之徒。珠玑岛绝学三千浮光影名震道界,便是多亏了这秦言。”听得秦言的名字,众人才露恍然神色,顾显更是张开了嘴,被秦言按住脉门,才不至惊叫出声。

龙广道:“这秦言翩翩公子,不知迷倒了多少女子。这珠玑岛主的一个徒儿便如此了得,想那岛主修为已至化境。当真了不起!不过,若光是修为高深便可称做英雄,那百年前魔主连华不都可称作为英雄了吗?”

秦言闻言道:“这珠玑岛所学乃是苏术大徒兮盏所传,岛有训规,以天下大事为己任。是以百十年来,每有灾祸战乱,必有珠玑传人入世。”那卢一丹闻言咦了一声,细细打量起秦言。秦言见状脸上一顿,低下头去,忙停住话头。

霁王等了一会,见秦言不再说下去,便问道:“不知这第二人是谁?”秦言低着头道:“这第二人便是普宁寺的延明和尚。”众人闻言连连点头,韩龄道:“普宁寺延明大师佛法精深,修为深厚,德高望重。英雄二字当之无愧。”唐立谦道:“正是。小老儿与延明大师有过一面之缘,当真是佛法庄严,法相肃穆。”

霁王对延明和尚也有所耳闻,见大家连连点头,便催秦言继续说下去。秦言咬了口蹄膀,嘴也不擦便道:“这第三人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霁王闻言雀跃,却听秦言继续道:“便是这唐立谦唐老爷子了。”霁王失望神色一闪而过,转脸看去,只见唐立谦满面怒容,见霁王看过来,又露出惶恐神色。

霁王哈哈一笑,道:“唐堂主造福一方,自然是英雄。本王赞同!”唐立谦闻言更是惶恐,刚要说话便听秦言继续道:“这唐老爷子功法高深,可倾覆平民百姓,谈笑间日进斗金。如何让人不佩服?”唐立谦怒极,只怕他再说下去,却偏又不能发作,只怕一发作便引得霁王追问,一时间张嘴无言。

霁王哈哈一笑,好似没听出秦言话中之意,话锋一转,转而问向韩龄道:“不知韩宗主以为,当今谁是英雄?”

韩龄闻言不骄不躁道:“师尊乔三甫神通广大,当世英雄当仁不让。”他语气平淡,语调平缓,继续道:“延明大师自不用提。这第三人嘛,不知各位是否听过大衍宫万悉阁阁主?”众人闻言都是露出恍然神色,韩龄便继续道:“大衍宫一派由宫主所导,但近年出了个万悉阁主,当真有惊天之才,只是从不露面,却不知是何方神圣。”

众人闻言点头不已,显然都听过这万悉阁主的名声。霁王颌首而视,还待要一一向众人问此问,便听得有人抢道:“当今英雄唯你我二人。”霁王看去,只见不是东一手抚须,一手扶帽,说这话时看向不是西。不是西也是一般动作,闻言答道:“不错不错!二弟所言甚是!”

这两人说话时摇头晃脑,口齿含糊,顾显细细望去,见两人腮帮鼓动,显是口中有物,再看两人手里各抓个鸡腿,想来嘴中是这鸡腿瘦肉。霁王闻言问道:“二位如此自信,可是有什么过人之处?”不是东一边摇头一边对不是西道:“你来告诉他我们的过人之处。”不是西却摇头道:“不,他问的是你,你应该回答才是。”

两人便这般推来搡去,夹杂不清,顾显看了一会,心生疑惑,对秦言小声道:“他们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过人之处?”顾显说话声小,众人身具神功,自是听得清清楚楚。不是东不是西闻言大窘,不是东道:“放屁!我们当然知道什么是过人之处。二弟你来说!”不是西大怒:“二弟你好狡猾!这过人之处嘛,就是...就是...啊,休得罗嗦!”两人便齐刷刷吃起东西来。众人哄然而笑。

笑声未止,忽听一人道:“说到当世英雄...”霁王转头看去,喜道:“哦?陈师傅以为如何?”说话之人正是陈尚:“当世英雄,少不得一人。这人修为高深,杀伐果敢,姓陈名慈。”

韩龄闻言皱眉,道:“莫不是‘人屠’陈慈?”陈尚面有得色道:“正是。”众人闻言尽皆皱眉不语,韩龄却是冷哼一声。陈尚望着韩龄,嘴边冷笑不止。顾显见他二人神色有异,心道这两人莫不是早便相识?

原来这陈慈是个喜怒难测之人,常杀平常人以取乐,便是修道间的切磋较量也从不留手,其对手死状大多惨不忍睹,所到之处屠尽一片,得了个人屠的绰号,是以为修道界所不齿。多年来总有修道之人不服陈慈嚣张,便与其投书约战,尽落得骨寒下场。

龙广问道:“陈慈是你什么人?”陈尚道:“正是家父。”那龙广嘿嘿冷笑两声,道:“令堂盛名远播,修道界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佩服佩服。”这话说得阴阳怪气,那陈尚哪里不知他语意相讥,当下也是不住冷笑,道:“家父自然是盛名远播,却不知龙虎岗是否浪得虚名?”龙广豪声道:“啰嗦!手底下见真章便是。”说罢便似要摆开架势。

便在这时,卢一丹忽地扬声道:“今日寿宴之前,我只道如今天下英雄只有两人。”他话音不重,却字字有若重逾千斤,将龙广陈尚两人比斗的气势压了下去。众人心中一凛,都没想到这卢一丹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深厚的修为,不由得重新打量起他来。

只见卢一丹轻摇羽扇,双目炯炯有神,直直地望向霁王。霁王看向卢一丹,却不主动发问。那卢一丹见状微微一笑,道:“所谓英雄,不该只论修为高低。我朝开国皇帝神武英明,却可曾有半点修为?这英雄当以天下社稷为己任,今日天下,论格局气度,首当其冲者便是你霁王。”

众人闻言心下大惊,这话说得可谓大逆不道。他先提开国皇帝英明神武,提到当今英雄却不提当今皇上,反而说将霁王排在第一位,都心道这人胆大狂妄。哪料得霁王微微一笑,竟也不驳他,只是哦了一句,便携杯吹茶。众人见霁王如此意味深长,心下更惊。唐立谦冷汗齐流,心中七上八下。不是东不是西自顾打闹,自不用提。龙广大口吃肉,只作未觉。韩龄面露沉思,默然无语。陈谷郎纪四人眼观口鼻,安然于座。

卢一丹摇了摇羽扇,继续道:“而这第二人嘛,便是栾王。”霁王听得栾王二字,眼中精光一闪便即隐去,笑道:“你刚才说寿宴之前是这般,那如今你又如何以为?”卢一丹哈哈一笑,伸出一根手指道:“如今只剩一人,便是栾王。”众人大惊,霁王却哈哈笑道:“不知本王做了何事,让卢公子将本王剔除英雄之列?”卢一丹指了指陈尚,却不说话。陈尚面上一冷,道:“你是何意思?”话音未落,便见卢一丹手指不停,转而一一指向谷重,郎望,纪苗三人。

卢一丹指完四人,便哈哈一笑道:“若我没看错,谷兄当是半人半鬼,郎兄应是土狼所化,而纪兄嘛应是猫妖。你四人一人一鬼一兽一妖。所谓用人必先知其人,不知霁王于此知不知晓?”

霁王细细打量卢一丹,笑道:“知晓如何,不知晓又如何?”卢一丹哈哈笑道:“知晓不知晓,都不是英雄。”陈尚闻言喝道:“放肆!”那卢一丹眼光一厉便要发作,却听霁王笑声大作,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如此才俊,本王若早上十几年遇到该有多好。”说罢露出追忆神色,这神色一闪即逝,便继续道:“本王用人不看出身,只要是能人智者,本王便求才若渴。”

那卢一丹闻言笑道:“如此可见,霁王当为枭雄。”霁王闻言大悦道:“英雄如何,枭雄又如何?”卢一丹答道:“英雄为世人所活,枭雄却是为自己所活。”霁王追问道:“不知卢公子以为,是为世人所活与为自己所活,哪个更好?”卢一丹闭目沉思,半晌才睁眼道:“一丹不知。还需见过一人才能知晓。”

霁王含笑道:“一丹所说之人可是栾王?”卢一丹颔首不言。霁王哈哈一笑,神态甚为洒脱,道:“如此甚好。”卢一丹呆了一呆,正要再说,便见霁王忽地转身望向顾显,温声道:“不知这位小友以为,何为英雄?”

顾显本在细听他们所说之言,万没料到霁王会这般发问于己,见霁王望来,内心不由得甚为慌张:“我...我...”众人知霁王只是找个话由转换话头,却没料到霁王会问这小小少年,见顾显慌张模样都甚感有趣,龙广更是放声大笑。

顾显只觉脸上发烫,执拗性起,见笑声过后霁王转过身去,好似不再追问,心下一急,大声道:“英雄便是好人!好人便是做对的事!”这话说得掷地有声,由这少年口中讲出,更是别有一番气魄。只见秦言看了看顾显,脸上神情难以捉摸。

韩龄拢住衣袖,细细打量顾显。龙广哈哈一笑,喝道:“小兄弟说得好!”卢一丹却是不置可否,嘴边含笑。霁王不露心事,望着顾显。大厅内一时无言。

还是霁王的笑声打断短暂的沉寂,只见他抚掌作大喜状道:“这位小朋友说得甚好。我大平圣朝国号为平字,便是有万事安平之期翼。开国太祖皇帝便曾言道天下人人做对的事便是正义之道。是以我辈便时时警醒,生怕半点有违正义之道。大平有此少年,当是社稷之福。”陈谷郎纪四人唱道:“霁王圣明!”

霁王大喜,举杯便饮。陈谷郎纪皆是举杯相随,韩龄龙广卢一丹三人却是端酒杯浅尝即止。不是东不是西只顾吃喝,秦言却胡乱用衣袖擦着胡子,而那唐立谦却是满怀心事,心不在焉。

霁王心念一转,转而向唐立谦温声道:“唐堂主可是体有不适?”唐立谦闻言一惊,忙笑道:“谢霁王关怀,小老儿只是年迈力衰,精力不复往昔,只盼寿宴过后,能享两天清福便不枉了。”霁王闻言已知弦外之意,正要开口,便听得有人说道:“唐老爷子只怕是谦虚了罢!便是再老些,杀手无寸铁之人亦是不在话下。”

唐立谦闻言再也不忍,喝道:“你这狂徒忒也放肆!今天若不让你尝些苦头,世人还道我聚义堂是好欺负的!”霁王一怔,心想原以为这脏臭汉子是唐立谦的好友,如今看来似乎不是。秦言闻言暗道正合我意,哈哈笑声起,便如大鸟般从座位上腾空而起,脚下一点,直直扑向唐立谦。

只见说时迟那时快,陈谷郎纪四人各施法术,齐齐挡在秦言之前。

原来唐立谦与霁王坐得最近,这四人怕霁王有失,便齐齐来护。秦言人在空中,见状丝毫不慌。迎首一人黑面壮硕,正是谷重。
只见谷重暗喝一声,双臂黑烟环绕,往前一送,空气间压力陡增。双拳带着雷声,快若闪电。秦言暗道一声来得好,运气于胸,胸前这么一鼓,便错开了谷重的拳风,双手掐决,大袖一挥,将那黑烟冲破。黑烟散去,谷重急退两步,将花岗岩铺的地砖踩得稀碎。秦言身形不落,便见前面一人大嘴尖牙,正是郎望。只见他双手作爪状抓来,带起一阵疾风,秦言双指连点两下,击在他双臂内侧,引得爪风变了方向。那爪风好厉,有如实质,将长桌隔空抓裂。秦言这一招可谓一箭双雕,一是借力打力,破了郎望凌厉的攻势,而是手指这么一点便又有了借力,身形更快,倏地飞向唐立谦,忽见眼前绿光一闪,顿时头晕目眩,再睁眼来,面前一有一凉亭,亭边站一女子,女子持伞,伞上画了朵荷花。秦言心中大喜,直直冲了过去,刚要踏入凉亭,便听一少年喊声。那喊声甚是熟悉,微一转念已觉不妥,心神一震,再看眼前站着一绿袍男子,不是纪苗又是何人?只见他双目绿光大盛,双手捧把匕首,而自己人在空中,正直直向匕首撞去。那先前的喊声,自是出自顾显之口。
秦言人在空中,心思瞬转,左手掐个轻身法诀,运气于右手双指之间,倏地夹住纪苗手握匕首,轻轻一扯便将之夺了下来。双指这么一借力,左掌便拍向纪苗。眼见便要拍中他胸口,哪料得这纪苗却是不躲不闪。秦言心下一凛,暗道莫非还有诡计?心思一起,便撤去掌力十之八九。秦言左掌本要击在纪苗胸口之上,忽见纪苗眼中绿光消散,眼神一慌,好似并无作伪,当下也不伤他,连仅剩的一分掌力也撤了去,改作在他肩头一撑,便又有了借力。忽地前方风声大作,一晶白刀光直直向秦言脸上斩来。再看那人,正是陈尚。秦言心道:“好你个‘无痕剑’!”原来这无痕剑甚是了得,不需剑刃刀柄,便可以掌出剑,剑风变作实质。秦言当下心神不慌,掐了个法诀,右掌向前一拍,只听得空中一个爆栗,震得屋顶瓦砖乱颤,桌上酒肉撒了一地。顾显第一次见秦言之时,他拍出一个金色掌印,叫什么相思印,这回拍出的却是掌风,心下疑惑:“臭乞丐为何不用那招?”
作者: 霓选    时间: 2019-3-27 20:40
那陈尚只呆了一眨眼的功夫,便见眼前秦言迎面飞来,正要再出一记无痕剑,忽然感觉身子重了许多,掐诀都慢了下来。再看秦言时,肩膀便被秦言点中,心中一惊道:“这人身法好生厉害!”


点中的一瞬间,陈尚体内涌出一股巨力,迎上秦言双指,只盼能将秦言指骨顶碎。秦言双指力由心发,得借力后便软若无骨。陈尚一股巨力在体内冲撞,运到肩膀处却好似顶到棉花之上,一时间胸闷大盛,脸上变了数变,涌起一阵潮红,抬眼间秦言已飞向唐立谦。


他来得好快,唐立谦大惊下霹雳诀瞬发而至,衣衫无风自动,运功力于掌,迎上秦言拍来的一掌。只听风声大作,伴随一声骨响,秦言已拿住唐立谦脉门。

这一切如电光火石,秦言还在座上之时便哈哈大笑,拿住唐立谦脉门之时笑声才散去。众人都惊于他这一手修为,皆是愣然说不出话来。


秦言这一番冲破陈谷郎纪四人,看似以一敌四,实则逐个击破。而那唐立谦一身修为实则较陈谷郎纪四人稍高一些,但这变故来得太快,面前又有四人挡住视线,是以见得秦言飞来之时,掐诀为时已晚,这才被秦言一掌击碎臂骨。那时秦言见得陈谷郎纪四人拦路,本可绕过四人,但这样一来一是失了声势,二是让唐立谦有所防备,是以一鼓作气,见招拆招。从一旁看来,好似唐立谦毫无还手之力,实则是秦言占尽便宜,才有此一着。


厅内一时鸦雀无声,韩龄与龙广是讶于秦言修为,不是东不是西却是因为看得饶有兴趣。霁王见秦言如此神勇,心下先是惊恐,后起拉拢之心,忽地脊背一凉,秦言双目看来,竟是满眼杀意,不由得连连退步。卢一丹感受到这杀气,收了羽扇,脚下一错,便挡在霁王身前,秦言一愣,不敢去看卢一丹,卢一丹双目却直直盯着秦言,嘴边挂着冷笑。

唐立谦脉门被制,苦不堪言。秦言冷哼一声,啪的一声响,伸掌拍在唐立谦后臀之上。这一掌也不见得如何重,却甚是响亮。唐立谦张了大嘴,愣在当场。秦言嘿嘿一笑,咧嘴道:“唐老匹夫最爱欺凌弱小,却不知现在有何感受?”


说罢又在他后臀拍了一掌。修道之人最重名望面子,这两掌拍下来,当是不死不休之事。唐士风本已吓得腿软,见此情状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秦言望了眼唐士风,对唐立谦道:“欺软者必然怕硬,唐老匹夫你儿子这般**,当真是可喜可贺!”说罢举手便要再拍。韩龄见状出声道:“英雄三思!”秦言嘿嘿一笑,臂膀一挥便拍了下去。唐立谦面色如枣,看向秦言的眼神似要将他生食活剥。

不是西拍手道:“好玩好玩!这人好生厉害!老二你说是他厉害,还是我兄弟联手厉害?”不是东闻言不悦道:“自然是你我兄弟联手厉害些!老二你怎地如此胆小?”不是西怒道:“老大我最是胆大,老二你才胆小!这人显然还有留手,老二你没看出来么?”不是东大怒:“你才胆小!老大胆最大!”


那韩龄听得此言,道:“留手?可是未尽全力之意?”龙广吸了口凉气道:“这般修为竟不是全力为之吗?”卢一丹自秦言出手起,一双俊目便未曾离开秦言,此刻听得此言,双目依然紧盯秦言,口中冷然道:“你还要躲到几时?”

秦言闻言一震,口中却道:“说些什么卵话,老子听不懂!”卢一丹面色不改,道:“方才谷兄双拳打你,你双腿自然弯曲,本可用‘光前启后’一式拆解,为何多此一举运气于胸?方才郎兄爪带疾风,你为何不用‘光华夺目’,何必以指借力?唐堂主虽来不及掐诀聚功,但你本可施展‘零光片羽’绕于其身后,何须以掌力对拼?”


卢一丹每问一句,秦言脸色便略微转变,听到后来时呼吸已见凌乱。只见秦言吐了口浓痰,喝道:“小子,你我素不相识,你说的这些我亦是闻所未闻。老子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这便告辞!”说罢弃了唐立谦,来至顾显身旁,正要拉起顾显,忽听得身后风声大作,耳中听得卢一丹道:“师兄留步!”他来得好快,秦言忙将顾显一推,背上却挨了一掌。

只见秦言晃了晃身形便即稳住,卢一丹见状笑道:“这一掌只用了三成力,师兄觉得一丹可有精进?”秦言大怒喝道:“好狗不拦路!”卢一丹嘴里喝了句“看招”,便化作一团黑影,与秦言缠斗起来。顾显见他身形与秦言好生相似,正疑惑间,两人已拆解数十招。这两人以快打快,掌掌相交之声连点成片。


只见卢一丹身形飘逸,每一掌都甚是刁钻,秦言确是大开大合,应付起来颇显吃力。再打得片刻,秦言已身中两掌。只听空中卢一丹道:“师兄便是硬接一丹两掌都不肯使用本门绝学吗?那边休怪一丹无情了!”言罢,只见卢一丹周身白气流转,忽地消失无踪,霎那间出现在秦言身边,只一瞬便连出三掌。这三掌来得好猛,秦言心下一惊,周身无气流转,便也消失不见。

卢一丹心头一惊,道:“师兄这‘三千浮光影’已练到最后一层?”说罢便停下手来。再看秦言,只见他披头散发,双目留下两行清泪,清泪划过面庞,将脸上污垢洗去,露出白暂的皮肤。韩龄闻言惊道:“‘三千浮光影’?这...你莫非是秦言?”众人闻得秦言姓名都是一震,霁王更是脸色数变。


顾显见得此状,心道:“原来这臭乞丐这么有名。”秦言低着头,不发一言。只听卢一丹道:“师兄,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这十多年来你去了哪里?为何不回珠玑岛?你可知师父有多想你?”秦言闻言肩头一颤,听到“师父”二字连连退步,声音如细蚊般若有若无:“师父他可还好?”卢一丹冷哼一声,厉声道:“你可还没忘了师父么?这么多年,你去哪了?”秦言张嘴几次要说什么,呼出气来尽都变作无言。

唐立谦本在一旁静气养神,只盼早些冲开脉门与秦言以死相拼,听到此处哈哈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多情公子秦言啊!士风,你可知秦言是何许人也?”唐士风早已吓得面无人色,闻言只道:“啊?”唐立谦哼了一声,心中怒其不争,瞪了唐士风一眼,压下火来继续道:“这秦言十多年前可是玉树临风,早已在修道界鼎鼎有名。后来看上了一个女子,这女子也是玲珑般的人儿,与他甚为般配。只是两人相识时,这女子已嫁作人妇。哈哈,秦言知道这女子已为人妇,还对人家百般殷勤,当真是无耻浪荡!”只听一声暴喝,秦言突然消失,倏地便出现在唐立谦身旁,一只手将其从地上揪起,另一只手便要拍向他的天灵盖。唐士风见状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吓得失了禁。

这一下如兔起鹘落,当真是快若须臾。卢一丹吸了口气,心道:“他竟已到这般境界?无怪他犯下重错,师父心心念念的仍是他。”众人回过神来时,只见秦言抓住唐立谦前胸衣衫,将他提至面前,另一只手置于唐立谦头顶,喝道:“闭嘴,闭嘴!”


再看唐立谦,只见他身若无骨,被秦言揪住,脸上却含着笑,好似丝毫不怕,闻言笑道:“足下可堵住唐某一人之口,却堵不住天下众人之口。”秦言状似欲癫,喝道:“再说我便杀了你!”唐立谦哈哈大笑道:“唐某死也要说!先前你以唐某灭杀妇人咏娥一事未由来寻我晦气,并非出于侠义之道吧?莫不是咏娥让你想到了你心爱的那名妇人?”只见秦言一声暴喝,周身气息化虚为实,哗啦啦响,桌椅地砖皆碎成粉末,掌力如排山倒海,带起惊雷般的风声,向唐立谦头骨击落。

霁王大惊道:“且慢!”韩龄急道:“手下留情!”但秦言所带掌风声势太大,竟将众人惊呼尽皆压过。这一掌如大厦倾至,好生威严。顾显料得必定是血溅当场,不愿再看,闭上了眼。


良久无声,再睁眼时只见秦言依然是那般揪住唐立谦,于唐立谦头顶的手掌却在不停颤抖。唐立谦哈哈大笑不止,笑出了泪,道:“若你没被认出,仍是刚才的莽汉,我便早已死了。如今你既然被认出是秦言,若杀了我,便是承认了我说的。”秦言闻言颓然,松开了抓住唐立谦的手。唐立谦大笑道:“秦言啊秦言,你躲了十多年,将自己弄得不人不鬼,当真是可怜可怜!”


卢一丹闻言怒声道:“师兄,他说的可是真话?你犯下珠玑岛弥天大祸,逃出岛来,当真是为了一个女子不成?”秦言浑身颤抖,口不能言。卢一丹见状喝道:“你将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师父若是见了该如何作想?师兄啊师兄,你为了一个女子,连师父都不要了吗?”秦言连连退步,卢一丹步步紧逼,喝道:“那物事呢?你可有弄丢?”

秦言听到此处,忽地仰天长啸,这啸声直冲入天,久久不散。再看秦言,只见他双目通红,形似癫狂。卢一丹心头一惊,暗道:“这样子好似走火入魔,他这般功力,若真是失去神智,在场何人能制?”当下暗暗戒备。只见秦言口中呼呼声响,忽地手舞足蹈,胡乱踢打。他掌风腿风所到之处,击得石裂土飞。陈谷郎纪四人忙护住霁王,众人皆急忙散去。顾显见过秦言这般模样,知道厉害,便也躲开。只片刻,聚义堂便塌作废墟。

只见秦言面作痴状,双臂随意摆动不休,时而哈哈大笑,时而掩面痛哭。顾显心中焦急,奔近叫道:“臭乞丐!你又发什么疯!”秦言只顾发癫发狂,哪里能听到顾显所言?龙广眼厉,忽道:“小心!”顾显一愣,耳旁疾风声响,只见秦言大手轻轻一拨,顾显身子不自主做出反应,双臂一格,秦言掌击在顾显双臂之上,啪的一声闷响,顾显只觉周身一阵剧痛,如断线风筝般飞入废墟中。


却见秦言鼻涕流了一脸,胡乱擦了擦,忽地看到天空巨鸟飞过,作大喜状,倏地消失不见。卢一丹喝了声:“且慢!”便也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不见。不是东不是西还在期待更热闹的事发生,见两人消失无影,心中不甚尽兴。不是东道:“老二我们去看看可好?”不是西道:“老二说的正合我意!”说罢两人便腾空遁走。这两人去的好快,速度直追秦言,与卢一丹不相上下。韩龄与龙广各自心中惊叹道法无边,卧虎藏龙,霁王亦是暗道人不可貌相,没料到不是东不是西两人竟有这等修为。

院内众宾客听得厅中这般动静,早已散去。聚义堂变作废墟,寿宴主人亦甚是狼狈。韩龄,龙广与唐立谦霁王打过招呼,各自远去。霁王微微一笑,走至唐立谦身前,双手握住唐立谦的双手道:“唐堂主莫要以一时成败论长短。本王最好结交豪杰,以后还要多多走动才是。”唐立谦闻言,苍白的脸上显出一丝血色,显是颇为感动。以霁王之身份,能说出多多走动这样的话,唐立谦再无多虑,当下纳头便拜道:“唐某愿追随霁王!”


霁王大喜,将他搀起。却说顾显,被秦言一掌击在两臂之上,劲力透过双臂传入心肺,若不是体内有秦言所传功力将那劲力化去大半,只怕要当场命陨。他倒在废墟之内,隐隐听得众人说话,坚持至此,再无气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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